第1章 歸途
大順年間,天下太平,朝廷也趕著風調雨順的年間興修水利,讓南北的交通也愈加的順暢,趁著冬天走商的商隊也比往年多了。
冬日的原野上,一顆顆楊樹在路兩旁立出了空曠曠的感覺,枯樹上的老巢中,不時飛出幾隻孤鴉,曠野更加的冷清。
伴著「噠噠噠,噠噠噠」的馬蹄聲,不時傳來車夫駕車的聲音,一路商隊路過,與其他商隊不同的是,這一隊後邊多了兩輛青釉馬車。
車廂內與外面的冰天雪地的情景完全不一樣。青黃的銅爐內火氣暖暖的燒著,榻上窩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娃,埋在被子里,胖嘟嘟的臉上,微蹙的小眉頭,睡得不是很安穩。旁邊一個奴僕服飾打扮的婦人,手上利落的納著巴掌大小的鞋底,不時抬頭看一下床榻上的小女孩。她旁邊坐著一個綠裳小丫頭不時的打著瞌睡,對面是一個豆蔻少女,彎彎的眉毛,一雙鳳眼尤其有神,微薄的嘴唇可見一副好相貌。
「當家的,到哪了,快到了嗎?」
聽到自己媳婦的詢問,外邊憨憨的車夫急忙回頭咧咧嘴唇說到:「快到了,約莫中午就能進城了。」問話的婦人縮回車廂,看了看窩在榻上的小女娃,皺了皺眉頭。
「媽媽不用擔心,謹兒這會睡著了,一會睡醒就到了,就不用受罪了」對面的少女輕聲的安慰著。
「就是,就是,娘親我們一會就到小姐的家了哦。」旁邊綠衣服的小丫頭討喜的拽著婦人的衣袖搖著。
劉氏無奈的看了眼身邊的小祖宗,還是一副不知愁苦的樣子,這次跟小姐回來,也不知道前路會如何,她按下自己心頭的心思,笑著回對面的女孩子道:「表小姐說的是,進城了就好了。」
對面的女孩子微微頷首,兩個人都低頭忙起自己的事情,一時間車廂里安靜下來。
她們沒看見窩在被子里的女娃娃,長長的睫毛微微的煽動,已經是醒了的。「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是死了么?在那個別院,寸草不生。她記得那份冷,生生的凍得骨頭疼。可是,怎麼會有奶娘的聲音,綠凝,還有她!回家?哪個家?她早就沒家了呵!這是怎麼回事?」衛謹想到之前經歷的一切,忍不住流出眼淚。
時刻抬頭照看小女孩的劉氏,看到榻上的小女孩眼角流出的眼淚,心疼不已。難道在夢裡又哭了?
小姐從小是在主子家裡長大,由外祖母帶大,所以即使回自己家,也格外捨不得外祖母,一路鬧騰不肯回家,直到現在病了。
「小姐,小姐」劉氏一步跨過去,輕輕地哄拍著榻上的女娃。衛謹慢慢的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劉氏,如此年輕!
旁邊小小的綠凝,還有豆蔻年華的她!衛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小小的,軟軟的,兩個肉窩窩明顯可見。這到底是在哪裡,閻王殿嗎?可是怎麼會是這樣子的呢?還是僅僅是做夢。
深吸了一口氣,衛謹閉了閉眼,這不是夢嗎?不是!如此真實。這是是現實!可是,她怎麼變小的,還有為什麼是在這樣一個場景,難道是
衛謹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怯怯的詢問起眼前的情況。
「奶娘,咱們這是在哪?「
發出的聲音讓衛謹自己一驚,沙啞難聽。驀地一驚,衛謹突然想起當時她回家就是這樣的場景。
還記得小時候的自己因為寄居在外祖母家四年,對自己的家沒有印象,一直以為外祖母家是自己的家,所以不肯回家,在回家路上鬧騰加路途遙遠,兩天便病了。
劉氏一怔,以為衛謹問到哪了。就笑著說」快到家了,小姐再眯會,就會見到夫人了「。
衛謹窩在劉氏懷裡,輕輕地吐出一口氣,看來真的回到小時候了。眼下不知道怎麼回事,她也不想窮追不捨,或許是老天爺的憐憫?讓這一一世的她不再糊塗,能夠守護家人。
前世她回家后鬧騰不已,父親責怪是外祖母家教養不好,害的父母親失和。她小孩子只肯親近陪自己回家的遠房表姐和奶娘,誰知人心啊,這個遠房的表姐卻和那個人勾結爬上父親的床,甚至在抄家的時候反咬一口
她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彷彿這樣才能把那段過往壓下去,再睜開眼,她眼裡已經是一片清明,多了幾分清冷。
既然命運讓她回到了起點,那就還有機會改變,這一次,她絕對會守護好她愛的人,一定不會讓這個女人得逞,也一定不會再讓那個高氏把家人玩弄於鼓掌之中!
高氏,這輩子,等著瞧!既然你們不仁,休怪我不義!天道昭昭,她就不信老天沒有公平的一次!
衛謹閉上眼抑制住即將噴薄而出的眼淚,暗暗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謹兒,不可再哭鬧了,回頭該惹姑姑、姑父不喜了「表小姐袁希然打了一個熱帕子給奶娘遞了過去。
衛謹睜開眼瞟了對面的女孩子一眼,沒有說話。就是這樣的一副讓大家喜愛善解人意,總是對她很好的遠房表姐。前世成為家裡姨娘,為自己的兒子,和高氏串通逼走弟弟,還倒打一耙。
眼下,外祖母為了讓她心裡好受點,也為了幫袁希然擺脫那個虎狼之家,讓母親幫她找個合適的婆家。可是結果呢?不過是農夫與蛇罷了。
衛謹閉上眼,躺在榻上不再說話,任由奶娘敷眼睛沒說話。
袁希然倒是心裡一驚,謹姐兒這是怎麼了?剛剛那冷冷的一眼彷彿要穿透人心,讓人發冷。
她最近也沒做讓她不開心的事啊,要是平時她早就會對自己撒嬌了。許是做了噩夢,心情還沒緩和吧。袁希然壓下心中的震驚,安慰著自己。
躺在榻上的衛謹咬緊了牙關,防止自己哭出來,要見母親了嗎?終於可以見母親了嗎?那個給了她無盡溫暖,為了她的任性犧牲掉自己幸福的人。
還有姐姐,聰明敏睿的弟弟前世,前世也許不過是黃粱一夢,也許真的未曾存在過。可是,怎麼會那麼痛,衛謹蜷縮了一下身子。
不管怎樣,她既然回來了,一切還來得及,一切都沒有發生,她可以,可以讓母親、姐姐、弟弟都好好的。不然老天爺讓她重活一世是為了什麼。
天愈冷,外面呼呼的風聲顯得格外的響亮,噠噠的馬蹄里踏出離人的歸思,冬日,一切都是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