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 女人心計
楊牧雲繼續說道:「琪兒,你的機會來了。」
「什麼意思?」
「你的兒子巴彥蒙克會重新成為草原上的大汗的。」
......
伯顏帖木兒、元興裕和阿失帖木兒扶著也先的靈柩回到汗廷,開始正式發喪。
元琪兒的母親苦暈在也先的棺槨前。元琪兒雖然也很傷心,但卻能保持冷靜。
她仔細察看了父親的傷口,發現他喉嚨處有一道薄薄的劍痕,雖然很薄,但足以致命。
阿失帖木兒在旁邊咬牙切齒的說道:「都是阿剌知院和薩布赫他們勾結明人作亂,才導致大汗殞命......」
元琪兒沒有理會他說什麼,盡量保持一種平靜的語氣說道:「叔父,兩位兄長,能讓我單獨在父汗靈前待一會兒嗎?」
伯顏帖木兒點點頭,示意阿失帖木兒扶自己的母親出去。就在元興裕也準備出帳時,元琪兒叫住了他,「大哥,你等一下,我有些話要問你。」
元興裕停下腳步,帳內只剩下他跟元琪兒兩人。
「大哥,父汗究竟是怎麼死的?」元琪兒的目光盯著他問道。
「那晚的情形很亂,」元興裕回憶道:「阿剌知院和薩布赫指揮手下假裝明人偷襲,在營內到處放火,引起混亂,父汗就跑來找我,我將他安置在一處隱蔽的地方,誰知......」喉嚨滾動了一下,「還是遭到了毒手!」
「那你覺得父汗之死是誰下的手?是阿剌知院和薩布赫的手下嗎?」
「不,」元興裕微微搖頭道:「他們手底下沒有這樣的武功高手,肯定是明人乾的。」
元琪兒眯起了眼,「或許我知道這個人是誰。」
「哦?」就在元興裕等著元琪兒說出那人的名字時,她卻話音一轉,「父汗已經不在了,你們有何打算?」
「報仇!」元興裕握緊了拳頭,眼中冒著怒火,「我要將阿剌知院和薩布赫他們統統殺死,為父汗復仇!」
「他們現在哪裡?」
元興裕咬著牙道:「還在打探,不過他們跑不了的。」
「他們聚在一起,有幾萬兵馬,除掉他們並不容易。」
「再難也要將他們伏誅,不能讓父汗死不瞑目!」元興裕斬釘截鐵的說道。
「看來草原上少不了一場大戰了,我想此時最高興的應該是明人吧?」
「等誅除了叛逆,我們再南下找明人復仇!」
「你們還想南下攻打大都嗎?」元琪兒瞥了他一眼,「我們已經傷了元氣,拿什麼跟明人拼呢?」
「不管怎樣?先除掉那些背叛大汗的人,」元興裕向著元琪兒躬身一禮,「請太後下詔,把那些叛逆召回汗廷,再一舉除之!」
「你認為我的話他們會聽嗎?」元琪兒微搖螓首,「我的兒子已不是大汗了,他們憑什麼還會認我這個太后?」
「但你是阿噶多爾濟的遺孀,是黃金家族裡最尊貴的人,」元興裕說道:「你的話還是有些份量的。」
「這個份量還得你和叔父他們幫我撐起來才成,」元琪兒淡淡道:「除非我兒子重新登上汗位,不然他們憑什麼聽我的召喚?」
......
元興裕離開后,楊牧雲進入大帳,向著也先的靈柩深深一躬。
待他弔唁完畢,聽到元琪兒發出一陣抽泣聲。
「琪兒,你也不要太難過,」楊牧雲勸道:「人死不能復生,你也要想開些。」
「我沒有想到父親會客死異鄉,」元琪兒抬起滿是淚痕的臉,「這個害死我父親的兇手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莫非你知道是誰殺的你父親?」
「你過去看看。」
楊牧雲緩步走到也先的遺體前,發現了他頷下咽喉處那道薄薄的傷痕,登時渾身一震,瞪大了眼。
「你也看出這是誰所為的,是嗎?」元琪兒看他臉色變幻問道。
楊牧雲沒有吭聲。
「有個人,他使的兵刃能造成如此致命的創傷!」元琪兒道:「這個人你應該很熟。」
楊牧雲咬了咬嘴唇,「或許是別人呢?天下的武功高手又不止他一個。」
「對,你說的不錯,」元琪兒看著他,「不過他的兵刃很特別,是專門束在腰間的,而且劍鋒極薄,正好跟我父親的創口吻合。」
「你既然認定是他,還問我做甚?」楊牧雲道:「兩國交兵,各為其主,你也不必恨他。」
「我會找他算賬的,」元琪兒眸光一閃,「不過現在我首先要辦的並不是這件事。」
「你想讓巴彥蒙克複位?」楊牧雲皺了皺眉,「你以為你的叔父和兩位兄長會甘心重新奉他為汗?」
「他們別無選擇,」元琪兒冷笑,「我父親位子他們誰也坐不了,要想讓綽羅斯家族的榮耀延續下去,他們只能這樣做。」頓了頓續道:「也只有這樣,才能既避免一場大戰,又能除掉阿剌知院他們。」
「哦?看來你已胸有成竹了。」
元琪兒靜靜的坐在也先靈柩前,我就待在這裡,等他們來求我,你會在這裡陪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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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科爾沁部營地,阿剌知院、薩布赫跟錫古蘇台和沙布丹齊聚一堂,正商量著什麼。
「也先已經死了,」阿剌知院對錫古蘇台道:「王爺應趁這個機會發兵汗廷,消滅伯顏帖木兒他們,這樣整個草原就是王爺的了。」
「也先真的死了?」錫古蘇台難以置信,又問了一遍。
「千真萬確,」阿剌知院道:「是明人的刺客刺殺了他,薩布赫也親眼見到了也先的屍首。」
錫古蘇台的目光朝薩布赫看去,只見他拍著胸脯道:「我們絕對不敢欺瞞王爺的,要不是也先已死,伯顏帖木兒他們又怎會領兵北歸?只要王爺出兵汗廷,草原上所有的人都會奉王爺為汗。」
「是呀!王爺也是黃金家族的人,最有資格繼承汗位!」阿剌知院說道。
錫古蘇台的目光又掃向沙布丹,只見他也道:「我沙布丹願奉王爺為汗,只要王爺起兵,我沙布丹願追隨王爺。」
「好!」錫古蘇台一拍桌案,大聲道:「我錫古蘇台若能當上大汗,決虧待不了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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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大帳內,伯顏帖木兒跟元興裕、阿失帖木兒正爭論著什麼。
「太師、大殿下、二殿下,不好了,」一名將領慌慌張張進來稟道:「科爾沁王錫古蘇台夥同兀良哈部的沙布丹還有阿剌知院他們興兵十萬,正浩浩蕩蕩朝著汗廷而來,已離這裡不到二百里了。」
「什麼?」伯顏帖木兒一驚。
「來的正好!」阿失帖木兒大聲道:「我還怕他們不來,叔父,我們集齊兵馬,將他們全部一網打盡!」
「二弟,千萬不可衝動,」元興裕勸住了他,「他們氣勢洶洶而來,我們若輕舉妄動的話,會兩敗俱傷的。」
「大哥難道怕了他們?」阿失帖木兒不悅道:「要知道,他們可從來沒贏過我們......」
「那是父汗在位的時候,」元興裕道:「我們現在的兵力並不佔優勢,匆忙應戰,恐怕不易取勝......」說著話目光看向伯顏帖木兒,似是要聽他表態。
伯顏帖木兒面色凝重,「還是把琪琪格請過來商議一下的好。」
「她一個女人能幹什麼?」阿失帖木兒叫道:「人家都打上門了,我們難道指望一個女人擋住他們嗎?」
「叔父說的對!」元興裕道:「或許讓琪琪格出面面對他們要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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錫古蘇台指揮的聯軍離汗廷越來越近,他騎在馬上遠遠看去,見一支兵馬正朝他們迎面而來。
「他們來了,」錫古蘇台大聲道:「沙布丹,你率軍去左翼,阿剌,薩布赫你們領兵去右翼,聽我號令,再發動攻擊。」
大軍散了開來,嚴陣以待。
對方的軍隊緩緩來到近前,一人一騎越陣而出,向著對面高聲道:「錫古蘇台在哪裡,讓他出來見我!」說話的人是元琪兒,她一身甲衣,懷裡抱著一個孩子,正是她的兒子巴彥蒙克。
「是薩穆兒琪琪格。」錫古蘇台微微一驚,猶豫了一下,也拍馬出陣,與元琪兒四目相對。
「錫古蘇台,」元琪兒舉起孩子,一臉威嚴的說道:「大汗在此,你還不下馬嗎?」
「唔......」在元琪兒的注視下,錫古蘇台感到一種莫名的威壓感,不由自主的從馬上下來,走到離元琪兒數丈處,撫胸一禮,「錫古蘇台見過大汗、太后。」
「你眼裡還有大汗和我這個太后嗎?」元琪兒的目光冷冷的掃過他身後的大軍,「你帶了這麼多人來,是想謀害我和大汗嗎?」
「不敢!」錫古蘇台垂首道。
「汗位是長生天指定主人的後裔繼承的,哈撒兒的後裔也有資格過來搶嗎?難道不怕長生天給你和你的部落降下災禍?」
一番話說得錫古蘇台的額頭冒出了冷汗。
「太師奪取了汗位,結果怎樣呢?你也看到了,」元琪兒的目光有如刀鋒,「莫非你也要跟他一樣下場?」
「錫古蘇台不敢,我對大汗與太后決無二心。」錫古蘇台說著腰身躬了下去。
看到這一切,混在騎兵隊伍里的林媚兒嘆道:「她可真勇敢,只幾句話就把對方的頭目收拾得服服帖帖。」
「那是因為她和她的兒子已經在草原人心中確立了地位,」和她在一起的楊牧雲說道:「錫古蘇台膽子再大,也不敢挑戰黃金家族的權威。」
這邊錫古蘇台懇求道:「阿剌和薩布赫他們是忠於大汗跟太后的,還請太后赦免他們。」
元琪兒的目光冷冷的看了遠處的阿剌知院和薩布赫等人一眼,「只要他們誠心給太師送葬,過去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謝太后!」
......
兩軍之間的劍拔弩張就這樣被元琪兒的寥寥數語消弭於無形,在元琪兒以大汗和長生天的名義保證阿剌知院和薩布赫等人的安全后,他們和沙布丹一起過來拜見元琪兒和她懷裡的巴彥蒙克。
也先以太師的身份下葬,下葬那一天,所有人都慟哭失聲,大地為之晦暗。
阿失帖木兒心中忿忿,要找阿剌知院他們算賬,卻被伯顏帖木兒和元興裕勸住了。
「豺狼已進了獵人的藩籬,還怕他們會逃走嗎?」伯顏帖木兒說道:「早一天動手晚一天動手又有什麼分別?」
「琪琪格自有她的安排,你千萬不能壞了她的事。」元興裕也勸道。
「她只關心自己的兒子重新得到其他部落的擁戴,」阿失帖木兒氣道:「哪裡還會想著給父汗報仇?父汗辛辛苦苦了一輩子,仍然只得到太師的身份下葬嗎?」
「那你想怎樣?」伯顏帖木兒冷冷道:「你是想跟琪琪格的兒子去搶汗位嗎?」
「叔父,你......」阿失帖木兒氣得說不出話來。
「二弟,你就算心中有再大的怒火也得忍下去,」元興裕說道:「只要我們幫助琪琪格和她的兒子鞏固了地位,還怕她不出手為父汗報仇嗎?」
......
「元琪兒姐姐可真厲害,」朱熙媛聽說后發出一聲感嘆,「一席話竟然讓十萬大軍俯首帖耳,避免一場大戰,真是巾幗不讓鬚眉。要是換成了我,真不敢去面對那些人。」
「有時候女人為了自己關愛的人是可以豁出一切的,」玟玉說道:「要是她是一個男人的話,更不得了呢!」
林媚兒朝著楊牧雲眨眨眼,「這麼了不起的女人沒能讓你娶到手,是不是覺得很遺憾?」
「她哪裡還需要嫁給一個男人?」楊牧雲嘆道:「只有她去迎娶一個男人的份兒。」
他後面那句話惹得三個女人格格嬌笑起來。
「這麼說夫君是希望她娶你嘍?」林媚兒笑問。
「我哪裡能夠配得上她?」楊牧雲搖了搖頭,「而且她是先汗的遺孀,不能再跟任何男人扯上一絲半點兒的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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