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家暴引來怨念報復
一股力道扯得庄單花踉蹌後退兩步,庄單花回過頭去看,是一個陰差模樣的,白帽白衣,皮膚也白得嚇人,長發垂落分散在肩頭,他看人的時候都是直勾勾的,死死的,「庄單花,你看看你面前的鏡子,你這一生都在這面鏡子裡頭顯示的清清楚楚的。」
陰差的聲音有一種震動迴響,顯然是在極為空曠的地方,附近還有鐵鏈在地上拖拽摩擦聲,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凄涼哭聲跟慘叫聲震蕩不止,庄單花麻木不仁的抬起頭,望向面前的一架鏡子,這鏡子比兩人庄單花加起來都要高都要寬數倍,這鏡子是一面圓鏡,周遭鑲嵌著六道輪迴「天人道、人道、畜牲道、阿修羅道、餓鬼道、地獄道」的逼真的雕紋,庄單花移動目光落在那六道雕紋就會意識陷入一種空曠混沌的境地,四周圍會響起或歡愉或悲痛或待宰殺或爭鬥或慘叫或哭嚎的身臨其境的境界聲響。
「看向鏡子。」
陰差察覺到庄單花沒有照辦,提醒她一遍,「看看你這一生造過多少惡,也看看你這一生是否修過善,凡世間男女俗眼,不辨世事。」
庄單花移動目光,盯著圓鏡,那面圓鏡化開黑白兩道霧氣,她被一種力量攝取其中。
周遭一切地獄酷刑怪叫嚎哭聲響都消失了。
庄單花身體不受控制,進入到一處醫院,醫院走廊很長,靠牆座椅上坐著一老太太,焦急地叨叨著祈禱著什麼,庄單花經過老太太身邊,聽到老太太低低祈禱:「我們J市廟裡供奉的神明,保佑我幺女跟外孫都能平平安安!有什麼災有什麼難,都讓我這個老婦人來承擔——」
外婆施氏運?
庄單花想停下來,身體控制不住的離開,進入到病房內,庄單花意識清醒,感覺到變成了小嬰兒,不想哭也不想鬧,醫務人員拍了好幾下,庄單花才疼得哭了一聲,耳邊聽到醫護人員的聲音,「瞧著這孩子手長腳長,以後身體會健健康康的——」庄單花疲憊極了,可以控制身體的閉上眼睛,聽到同一室內的輪子滑動,產婦被推出了病房。
庄單花出生這一年是1994年。
醫院庄寶妹生產的時候,來得只有施氏運。
庄寶妹養月子是在丈夫庄秋家裡,庄單花一雙細長眼睛轉動,觀察著這一方帶小庭院的一進上下二層的土屋,這樣的土屋底下一層有四間屋,左右隔兩間,正中的堂屋後門旁邊擺放了一張長桌,其上供奉祖先牌位,再往邊上,有一方木台階,按了一方扶手,寬窄可供兩人並肩而行。庄寶妹抱著庄單花,走上了二樓;樓上靠角落漆黑的一角供奉了一尊菩薩像,供奉了香火蠟燭貢品,地上有一方蒲團;庄寶妹推開了右手邊靠供台最近的一間屋門,裡面還貼了幾張報紙糊在玻璃窗上;庄單花的視線短暫的陷入一片漆黑,耳邊啪嗒一聲響,屋內登時亮了起來,橘黃昏暗的燈泡墜在頂上,實在談不上明亮,這種光亮是給人昏昏欲睡的像是蒙了一層霧的亮芒。
庄單花實在累壞了,磕上眼皮沉沉的昏睡。
「幫我去樓下拿一塊尿布。」
庄寶妹的聲音響了起來,驚醒了庄單花,一道身影忽然湊了過來,揚起手肘,啪得一聲脆響,庄單花眼皮子底下親眼看到了一場沒頭沒尾的「家暴」,庄寶妹也被打懵了,臉頰浮腫半邊,眼神也逐漸變得凶厲起來,「讓你拿一塊尿布,你打我幹嘛?你是不是瘋了?」
打人者冷哼一聲,「我沒空!」邊走還便抱怨了一句,「算命的說,十月二十九日出生就會出個男孩,你生那麼早幹嘛?生個賠錢貨出來做什麼用?」
庄單花眸光暗淡,這說話的人是庄單花得爸爸庄秋。她長大以後就日漸瘦弱且顯得皮相溫和的爸爸庄秋,原來是這樣的人,怪庄單花瞎了眼,分辨不清父母給予的愛,誰真誰假,只被一片表象蒙蔽了眼睛,半生都在怨恨著媽媽庄寶妹;庄單花抬起小手,輕輕撫摸著哭泣起來的庄寶妹,聽說坐月子的女人不能哭,也不能挨打,會落下病痛的。
對不起啊。
庄單花發不出聲音,小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庄寶妹,為人母的庄寶妹感受到孩子的小手溫度,又淺淺的笑了,「我的小寶貝,有沒有嚇著了?」
房屋的隔音效果很糟糕,樓上庄寶妹哄著孩子,樓下打牌賭錢吵鬧的聲音時不時透出,一句一句的咒罵髒話,一夥男人在一堆,有人罵一頓有人就笑一陣,他們罵的事情,就連莊單花都皺起了眉頭感到不痛快,庄寶妹更是憤怒的捏著手邊的被子,恨得咬牙切齒道:「混蛋!這一幫的混蛋!」
門邊掠過一道影子,緊接著傳來一道下樓的腳步聲。
過了一會兒,底下傳來幾聲男人的咒罵聲,庄夏跟庄秋兩兄弟二人更是憤怒跑上樓,後邊跟著去告狀的庄夏媳婦梁霞;三個人氣勢洶洶地堵進屋內,就連莊單花都嚇得心臟狂跳,庄寶妹卻是顯得很鎮定,抱著庄單花緊緊的護在懷裡,「你們是有什麼事嗎?」
「你剛剛是不是罵我了?」庄夏黑著臉問道。
「是又怎樣?」庄寶妹不服氣,「你們一幫人一塊合夥開磚廠,虧本了就罵我兄弟,你怎麼不罵你們自個蠢笨幹不了大事?」
庄夏衝過來,揚起巴掌,啪地甩了下來,打得庄寶妹原本就浮腫的臉頰更腫脹了……
庄秋在一旁笑出聲,「打得好!她就是欠揍!」
一夥三人都離開了。
庄單花試圖張張嘴巴,發不出聲音,她眼睛里倒映著全部都是庄寶妹傷痕纍纍的模樣。庄單花冷靜了下來,心裡祈禱著,能讓他們三個人受到教訓,欺負一個孕婦,算是什麼本事?庄單花心裡怨念很濃,她合掌祈禱著:保佑啊保佑,讓他們倒霉一場吧——
咚咚咚。
三聲很重的東西順著樓梯滾落下去。
上一秒還在洋洋得意嘎嘎鴨子一般笑得三個人,後邊的梁霞腳下打滑,推著前邊倆個沒有扶手護欄的男人,一股腦滾了下去,摔在了堂屋裡正在打牌說笑的外人面前,梁霞穿得是一條裙子,被一角突出的鐵釘正好勾破了,露出了著肉色內褲的大腿,梁霞直到察覺一眾打牌的男人望過來直勾勾的眼神,後知後覺往下望一眼,忙捂著大腿,一幅驚慌的亂竄,逃回樓上的屋裡,房屋就在庄單花母女的隔壁間。
底下的庄夏跟庄秋也很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身上摔得散架一般的疼,腦袋裡的思緒也摔得七葷八素,過了一會兒,二人緩過勁,又湊上桌跟那一眾牌友打起牌,喝起酒,吃著花生米,賭起幾張小錢,背後嘮嗑幾句別人的閑言碎語。又像是先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
隔壁傳來梁霞嗚嗚的哭泣聲,哭到悲傷處,哽咽不止。
庄寶妹面無表情地聽著一陣陣傳來的哭聲,哄著庄單花,給庄單花餵奶喝;庄單花又渾渾噩噩的睡了一覺,也不知道是什麼時間點,被一陣痛苦的「嗚嗚」聲驚醒,庄單花去看,嚇的滿頭大汗,黑夜之中,模糊的看到一個男人用枕頭死死地蓋在一個女人的面上,女人痛苦的掙扎,用力的拍打著——
直到女人掙扎的力氣幾無,男人才緩緩地退開去,丟了手中的枕頭,坐在床沿邊坐了一會兒,過了一會兒,又翻開被子躺下睡著。庄單花死死地瞪著眼睛在望著,覺得可怕呀,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欺負女人的男人?太噁心了。庄單花怨念又在心底翻湧沸騰著,下意識地念叨:這個男人一定會遭報應的!
天亮透,男人沒有睡醒。
一整天男人都沒有睡醒,他的媽媽庄巧,也就是庄單花的奶奶親自過來屋裡叫了一趟,男人也沒有睡醒,但是呼吸均勻,額頭上密布著一層汗珠,像是被關在什麼地方,脫困不出來——
庄巧臨走前嫌惡地瞥了一眼庄寶妹跟庄單花,身體的走姿很輕靈,像是扭秧歌兒,一甩一甩的走了。
當天夜裡,庄巧找了兩個道士,戴眼鏡的道士在屋裡屋外轉了一圈,無意間瞥見庄寶妹懷裡的庄單花,他多瞧了兩眼,也沒說話,走了過去,走到窗邊探出頭去往樓底下看了一會兒,返過身跟老太太庄巧指著道,「窗戶底下有一株成了精的桂樹,你明天正午把它挖出來,用火燒了,人就沒事,自然會醒過來。」
臨走前,戴眼鏡的道士又送了一張平安符給庄寶妹,「小嬰兒看著很可愛,我瞧著有緣,送她一張平安符,讓她掛著平平安安的長大。」
庄寶妹連聲道謝,接了平安符放在庄單花衣兜里。
這一邊平安符剛放入庄單花小外套衣兜內,那一邊躺床上的庄秋猛地慘叫一聲,殭屍似地筆挺坐起身,茫然四望,然後長長舒了一口氣,不是在噩夢裡關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牢籠里就可以了——
戴眼鏡的道士又跟老太太庄巧說道,「桂樹成了精,也怕人真燒了它,樹精現在已經把人給放了,你們明天也不可再燒樹了,只需把樹連根挖出來,移種到後山去,就能平平安安的。」
次日正午,庄秋挖出了整株半人高的桂樹,跟老太太庄巧一塊罵罵咧咧,放了一把大火把它在原地的土地上燒成了黑木炭。
庄單花也把平安符給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