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湘妃子的哥哥

瀟湘妃子的哥哥

第6章

清晨,一家人如同往常一般在一起吃著早飯,賈敏和林如海說著家中之事,以前黛玉最喜歡聽這種閑話家常了,可是今天她一雙眼睛總是時不時的看向身側的姜岩。

姜岩夾了一隻湯包放到黛玉面前的小碟子里,「玉兒今日怎麼一直看著我?」

「沒什麼。」黛玉搖頭,夾起湯包就要吃,但因為有些心不在焉的,一不小心被裡面的熱湯給燙到了。

賈敏連忙讓丫鬟去倒杯水來,問道:「怎麼神情奄奄的,莫不是昨晚沒有休息好?」

「我就是不小心燙著了,娘你不用擔心。」黛玉喝口水,見她無礙賈敏也沒有多想,只讓她多吃一些,吃的多了身體才能越來越好。

黛玉抬眸,對上自家哥哥那一雙溫潤的眼眸,想著昨天晚上字靈的話,是因為哥哥信中的真情實感,所以才會衍生出來字靈。

字靈還說會一直陪著她,她一直想要一個姐姐陪她一起,之前有英蓮姐姐奈何來到了揚州便只能分開,昨天晚上她已經和字靈說好了,字靈願意做她的姐姐。

本來她想要將此時告訴爹娘哥哥的,但字靈卻說不能將她的存在告訴任何人,不然她就會消失了,所以這隻能是她們二人之間的秘密。

吃過早飯,林如海出府忙公務,賈敏處理著府中事情,姜岩跟著文先生上課,黛玉回房中繼續她之前沒有綉完的綉品,一家人都在做著各自的事情。

但黛玉很顯然今天的心思不在刺繡上,她一直都在想著字靈,那封信就在她的枕頭底下,丫鬟給她整理床鋪的時候會不會發現字靈的存在?如果知道了,字靈走了怎麼辦?

想著,黛玉一分神就讓針尖刺到了自己手指上,痛的一聲驚呼,蓮嬤嬤看過來,見指尖有血珠冒出來連忙拿帕子捂住,「小姐今日這是怎麼了,用早飯的時候被燙了,現在還被扎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嬤嬤我沒事兒不用擔心,我就是有些困了。」黛玉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說道,「我去床上躺一會兒。」

「好,小姐先休息,我去讓廚房準備幾道小姐喜歡吃的飯菜,這東西咱們養好精神了再做。」

給黛玉脫去外衣,見她閉上眼睛之後蓮嬤嬤這才出去,聽見腳步聲遠去,黛玉迅速從枕頭下把信封拿出來。

「字靈姐姐,姐姐你出來吧這裡只有我一個人了。」黛玉輕聲叫著,擔心外面守著的丫鬟聽到。

然而無論黛玉怎麼呼喚,昨晚出現的字靈現在卻沒有出現,翻開書,上面全部都是哥哥的筆跡。

沒有一絲一毫字靈存在的證據,彷彿昨晚所發生的事情都是她的夢境而已。

黛玉有些失落,把信收起來,強迫讓自己不去想昨晚的周公夢蝶,躺在舒軟的床榻之上,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恍惚間,黛玉感覺自己好像來到了一個世外桃源,青山綠水,四周都是鮮花,鼻翼間也滿是鮮花的芳香,耳邊不時還有幾聲鳥叫。

抬眸看過去,只見一隻黃鸝鳥飛到她面前,下一瞬面前一道白光閃過,黃鸝鳥變成了字靈的模樣對她一笑。

「字靈姐姐。」

「不好意思啊,我白日里無法從書中出去,所以只能將你帶來書中了。」字靈一笑牽起黛玉的小手,拉著她到一棵大樹旁坐下,樹蔭遮蓋在二人身上,周身溫暖但不刺眼。

「所以字靈姐姐你是真的是嗎?我不是在做夢。」

「當然不是了。」字靈讓黛玉看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這裡是書中的世界,在這裡你可以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我,有沒有感覺到我手的溫度?」

手心溫熱,大手牽著她的小手,黛玉點點頭,「真是太好了,不是做夢,我以後真的有姐姐了。」

字靈點了點黛玉小巧的鼻子,一笑說道:「我這個姐姐雖然不能和你一起在外面玩,但是可以和你在這裡玩,這本書就是我們的秘密基地。」

說著字靈拿出來一枚果子遞給黛玉,黛玉看的目瞪口呆,因為字靈完全是憑空拿出來的,只要把手伸出去,果子就自己出現在她手上了。

「都說過我是字靈了,在書中當然是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了。」字靈又憑空拿出來一支筆,「玉兒聽說過神筆馬良的故事嗎?這支筆和馬良的筆有異曲同工之妙,無論寫什麼,畫什麼都可以得到,當然了,僅限於在書中使用,無法帶出去。」

說著字靈拿著筆在空中畫了一朵美麗嬌艷的芍藥,瞬間黛玉面前的草地上便多了一株漲勢喜人的芍藥。

「好厲害啊。」黛玉完全不想著吃手中的果子,環顧四周,「所以這裡的一切都是姐姐你畫出來的嗎?」

「當然了,都是我畫出來的。」字靈神情得意,「玉兒想不想試試?」

「我可以嗎?」黛玉躍躍欲試。

字靈把筆遞給黛玉,黛玉想了一下,在空中畫了一隻小鳥,筆落一隻小鳥便開始在空中撲騰著翅膀。

黛玉一笑剛要說話,只見那隻小鳥揮動了幾下翅膀之後竟然直直的掉落下來,字靈連忙去撿,黛玉也跟過去,那隻鳥眼睛緊閉,彷彿沒有了氣息。

黛玉驚愕不已,「怎麼會這樣?」

字靈在小鳥的額頭上點了點,小鳥瞬間恢復了精氣神,揮動著翅膀飛遠了。

「這隻鳥之所以會這樣不是因為玉兒畫的不好,而是因為玉兒身上沒有靈力,所以畫出來的小鳥不會飛。」字靈解釋著,見黛玉從前失落的低下頭,拉起她的手,「不過我倒是有一個可以讓玉兒身上擁有靈力,玉兒想不想知道?」

「想,我想知道,好姐姐你就告訴我吧。」黛玉央求著。

只是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兒,對於這種神奇事情的誘.惑自然是無法抵禦,立馬便按照字靈所說的方法去做,跟著字靈開始修鍊。

而她們的這些舉動,被姜岩在水鏡當中看個清楚,字靈不是他的幻影,畢竟幻影還是需要他自己親自來,而這個字靈是他找到的一隻黃鸝鳥。

點撥開了黃鸝鳥的神智,請她幫忙去教黛玉修鍊,當然修鍊方法是他給的而不是按照黃鸝鳥修鍊的方式來。

這個是他想到能夠讓黛玉開始修鍊的最好方法,既不用他自己出面,又能夠達到效果。

晚間,黛玉熟睡,黃鸝鳥飛回姜岩房間,和他說了今日黛玉的事情。

「玉兒很厲害,剛剛開始修鍊就能夠成功畫了一隻小蝴蝶。」

姜岩點點頭,「黛玉自然是聰慧的,我也不指望著她成神成仙,只要讓她不間斷就好,多慢都沒問題。」

「這個我知道,細水長流,我在人間這麼多年,也是見過人間百態的,你大可放心。」黃鸝鳥給姜岩一個放心的眼神兒,隨即又變回黃鸝鳥從窗邊飛走了。

在這之後,黛玉比從前更加健康了,這幾年雖說不吃藥了,但臉色總是帶著一種病弱的蒼白,看起來我見猶憐,但終究是不健康的表現。

現下開始修鍊,面色紅潤,雙眸中的亮光都比從前更加亮了,無論做什麼都是精神百倍,臉上的笑容也是愈發燦爛。

如果說從前黛玉如同病弱西子一般,現在她就是一個明艷少女。

眨眼間已經過去三年,林如海的揚州巡鹽御史三年之期馬上就要到了,需要回京述職,而且看林如海的意思,之後很有可能會京城為官。

這幾年沒有經歷喪妻喪子之痛,林如海身體雖然不如習武之人一般強壯,但也還算是康健,這次回京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會升職。

升職固然是好事,但賈家眼看著就要日落西山了,那可是他的岳家,一同在京中為官即便是不被牽連,有賈敏在他還能什麼都不做嗎?而他一旦開口,皇上盛怒對於林家來說就會是一場不小的災難。

姜岩因為有關於賈家的記憶所以知道,能夠推算出這一點,林如海在朝為官,即便多年不在京中,但朝中之事他還是清楚的,對於這一點自然是想得到。

他們夫妻多年,一同孕育了一兒一女,他還是不想讓她擔心的,現在能做的就只有穩定他在朝中的地位。

同時盡量和賈家劃清界限,等到賈家有朝一日敗落了,他會在不干擾皇上計劃的地方伸出援手,更多的他也是無能為力。

「哥哥你不同我們前往京城嗎?」在一家人準備收拾行囊前往京城的時候,姜岩卻提出來留下。

看著黛玉一張小臉皺在一起,姜岩一笑道:「馬上就也到八月份了,我想要參加了秋闈之後再走,玉兒和爹娘先去,等哥哥一個多月之後就過去。」

「哥哥……」黛玉現在已經八歲了,對於科舉考試有了一個更深刻的認知,她知道了科舉考試由無到有的過程,也知道哥哥所說的『女子參加科舉』是不可能實現的。

現在看著哥哥這麼用功,忽然有點兒心疼,多少人窮極一生也無法更進一步,哥哥也只有十三歲而已啊,如此刻苦讓人動容。

十歲做了秀才,十三歲參加秋闈,包括林如海在內,都不認為姜岩能夠一次考上,但不管怎麼說,兒子有這麼一顆上進的心就是好的,林如海和賈敏都很支持。

林如海回京的日子等不得,便留下了一些信得過的人,等著姜岩考完試之後護送著他進京,自己帶著妻女前往京城。

上次回京還是十多年前,看著這一路早已不同與往日的風景,林如海不得不感嘆時光如梭,還有這些年發生在他身上和家中的變化。

賈敏心中也不那麼平靜,出嫁從夫,她與母親兄長亦是多年不曾相見,隨著時間的流逝,距離京城越近她越是激動,忽然理解了『近鄉情怯』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林家在京城有宅子,這些年一直有幾個僕人守著,在準備回京的幾個月之前賈敏派人去重新收拾了一番,現下他們進京便可以入住。

而在林如海一行人剛入宅子,消息便傳到了榮國府賈母處,賈母神情難掩激動,連忙問道,「敏兒一路可好?還有兩個孩子,一路顛簸身體可有不適?」

「都好都好,老祖宗放心,小姐讓奴才回來向老祖宗回稟,等她安頓下來之後便帶著小姐來給老祖宗請安。」小廝笑著回道。

賈母連連點頭,又聽那小廝說道:「只是這次表少爺沒有一同進京,說是在姑蘇老家準備秋闈考試,要過段時間才能過來。」

「秋闈考試?那不是只有秀才參加的嗎?珏兒才只有十三歲啊。」賈政在一旁疑惑問道。

「這個二弟就不知道了,早在三年前珏兒就已經是秀才了,自然是可以參加秋闈考試的。」賈赦冷眼看著說道,「說起來寶玉也快十歲了,賈璉是個不爭氣的指望不上了,不知道寶玉將來能否在考場上有一番作為啊?」

賈赦話里掩蓋不住的看熱鬧,老祖宗歷來最喜歡小兒子,對寶玉也跟著眼珠子似的疼,放在身邊養著,以前在自己家裡是沒得比,現在有了一個可以比較的,看看他這個凡事不肯落於人后的二弟要如何。

賈政當然知道自家大哥這是等著看他熱鬧呢,他心中也是恨鐵不成鋼,一個男孩子偏偏嬌養的不成樣子了。

眼見賈政臉色陰沉,賈母就怕他回去又找寶玉說教,「行了,我這兒也累了,你們兩個各忙各的去吧,等過兩日.你們妹妹回來了再過來。」

賈赦賈政退下,賈母讓人去找寶玉,趕緊把他叫到自己身邊護著,免得他老子心眼子不痛快又找他麻煩,這也是她這些年沒有同賈政說姜岩考上了秀才的原因。

都是好孩子,各有天命作甚比較。

寶玉這些日子聽著賈母說了許多他那位姑姑的事情,聽說姑姑還生了一個女兒,比他小一歲,正好是花朝節那日所生,是個好節日,定然十分貌美。

家中有許多姐姐妹妹,一年前薛姨媽家的寶姐姐也來家中住著,雖說也這麼多人同他玩,但這不妨礙他期待著那位素味蒙面的表妹。

聽祖母說著姑媽從前是一位多麼多麼標緻的神仙人物,他心中便更加期待了。

聽聞他們一家已經進京了,他是日日盼夜夜盼,終於在盼了五日之後,從學堂放學回來便聽說姑媽姑父帶著表妹來了,姑父和伯父父親在前廳呢,姑媽和表妹則是在祖母的院子里。

迫不及待的趕過去,剛進院子就聽到裡面傳來祖母的聲音,加快腳步進去,「老祖宗。」

「回來了,快來見見你姑媽和表妹。」

寶玉看向賈母身側,一位美麗端莊的貴婦人在那裡坐著,身旁站著的是一位貌美多姿,神態宛如天仙一般的少女。

「見過姑媽,表妹好。」寶玉行了一禮,眼見黛玉對他也行了一禮,連忙上前去扶,「表妹不必多禮。」

只是伸過去的手在還沒有碰到人的時候就被躲過了,賈敏把黛玉往自己身邊拉了拉,笑著道:「這就是寶玉啊,母親將養的很好。」

寶玉被誇是賈母最高興的事情,「從小就抱在我跟前兒,我可不得費心養著,倒是你,聽聞生珏兒的時候便是身體虛弱,之後生下黛玉又是身體虛弱,現在看黛玉一切都好,可見是你費心了。」

「其實也還好,就是剛生下之後的幾個月難熬了些,之後漸漸的也就好了,母親不要擔心了。」對於多年未見的母親,賈敏自然是報喜不報憂,如果告訴她,當年她差點死了,肯定惹得老太太一通抹眼淚。

黛玉對於小時候的記憶不多,但對於葯的苦澀卻是記憶猶新,現在被提起一時之間有些難過。

寶玉看到這一點,連忙問道:「表妹可是身子不適?幼時的病當真全好了嗎?府中有熟識的宮中御醫,不如看看可好?」

「我當真已經全好了,表哥不必掛心。」黛玉蹙眉,初次見面對她的態度未免太熱絡了吧,她不喜歡。

見黛玉又蹙眉了,寶玉沒由來的一陣揪心,「表妹勿怪,實在是我見表妹覺得很熟悉,彷彿從前見過一般,不如我們今日只當做是就被重逢可好?」

這都什麼和什麼啊,黛玉從來都不曾見過這般無力的人,當即秀眉擰的更緊了,「你覺得我熟悉我卻不認得你,兩個陌生人怎麼就能算作是久別重逢了?」

屋中除了賈母賈敏黛玉寶玉,還有探春迎春惜春三個姑娘在,見黛玉惱怒了,探春連忙過來說道:「你別和他一般見識,他嘴上也沒個守門的,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了,只當他這是信口胡謅說夢話呢就是了。」

「既然如此,我自是不會去計較。」都這麼說了,黛玉還能說什麼。

寶玉見她終於舒展了眉頭,雖然對他有些誤解,但也不怕,都在京中日後相見之日更多,總有解釋的時候,又問道,「不知妹妹有玉沒有?」

「玉?」黛玉滿眼間皆是疑惑,「玉又不是多麼珍貴的物什,怎麼表哥覺得我們林家便是一塊玉都拿不出來嗎?」

黛玉越想越生氣,這表哥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竟說這些不過腦子的話,長得俊俏卻不曾想是頭呆傻鵝。

賈母和賈敏本來在一旁說話呢,聽到這邊沒了動靜看過來,「寶玉,怎麼了,妹妹怎麼生氣了?可是你惹著她了?」

「祖母,表妹她同我生分了,老祖宗你快幫我哄哄表妹,切勿惱了我。」寶玉央求著賈母。

如此做派莫說黛玉了,就是賈敏看了都覺得不妥,眼看著就要十歲了,已經算是個大孩子了,卻還最在祖母懷裡撒嬌,一點男子漢的樣子都沒有。

然而賈母卻沒有察覺到賈敏的不喜,說道:「惹得表妹生氣了,定然是你做的不是,這次我不能幫你了,你自己去仔細想想該怎麼給表妹賠罪。」

賈母佯裝什麼都不管,她就是想要給兩個孩子單獨相處的機會,自從多年前知道女兒生了一個女兒之後,她就有了這種想法,今日見到了黛玉,果真如她所想那般優秀,這個想法更甚了。

賈敏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一個眨眼的功夫便將賈母的意思摸了個透徹,按理說寶玉是她的侄子,她從前和二嫂子不對付,但和二哥還是很要好的,侄子又是這麼多年一直養在她母親身邊,可她為什麼就是對這個親侄子喜歡不起來呢?

見黛玉緊緊的握著她的手臂,整個身體都在訴說著拒絕,知道她定然也是十分不喜歡這個表哥的。

「玉兒,我同你外祖母說些體己話,你去同蓮嬤嬤一起,將我們從姑蘇帶來的禮物送給姐妹們。」

人精兒探春自然看出來這其中的貓膩,上前親熱的拉上黛玉的手,「姐姐和我來,我帶你去我院子里,咱們姐妹幾人好好親近親近。」

「好,表妹前面帶路。」

在家中黛玉一直都是最小的,現在來到賈家,忽然之間多了兩個妹妹還有一個姐姐,她本以為她會是像和字靈一樣親近,但是她發現她對他們根本就不親近。

就彷彿是人與人之間天然就有著東西相隔,平時看不到,維持著表面的和諧安寧,等到有分歧的時候這道隔閡便會橫在兩個人之間。

但是相比較和賈寶玉同處一室,黛玉寧可去和探春三人離去,她在這裡的時間不會很長,想來短時間之內應該不會有分歧發生。

寶玉還想著跟過去,但在探春院子門口就讓蓮嬤嬤給攔住了,「表少爺請留步,我們姑娘在裡頭,表少爺恐怕不好入內吧。」

「就是因為林妹妹在我才要去啊,你攔著我作甚?」寶玉不解,從前他去姐姐妹妹院子里都是隨心所欲的,何曾被人阻攔過,一時之間還有些惱怒。

蓮嬤嬤卻不管賈寶玉從前是什麼樣的做派,也不管這榮國府以前是個什麼規矩,但既然夫人讓她跟著小姐,她定然是不能讓小姐看到那些不想看到的人。

很顯然,面前的這個就是黛玉不想看到的人。

寶玉又是生氣又是惱怒,「這裡是榮國府,看在你貼身伺候表妹,又一把年紀的份上我不同你計較,可你也莫要欺我,我想見見表妹怎麼了?」

「表少爺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我如何敢欺負您啊,只是自古以來便是男女七歲不同席,表少爺與我們小姐皆過了這個年紀,這若是讓人傳出去,我們小姐的清譽還要不要了?」

如果蓮嬤嬤繼續態度強硬,賈寶玉說不出來什麼,可現在很顯然她以退為進,賈寶玉立馬便偃旗息鼓,他當然不能做傷害到表妹的事情。

「既然如此我便不進去了,也還請嬤嬤替我轉告表妹,我今日並非有意惹怒了她,改日定然會負荊請罪,請求她的原諒。」

「哎呦表少爺可千萬不要,這負荊請罪實在是不好看,光著膀子我們小姐更見不得。」

賈寶玉不過是一個比喻而已,沒想到蓮嬤嬤竟然會如此說,頓時滿臉通紅,也不知道是急的是惱的是氣的還是羞的,亦或者兼而有之。

轉身跑開,見人沒影兒了蓮嬤嬤這才進了院子,三個小姐妹正說話呢,她便讓人把禮物送上來,由黛玉親自送給姐姐妹妹們。

這一日的經歷對於黛玉來說可謂是非常不好的,去了一個不熟悉的環境,見到了一個不喜歡的人,導致她一整日心情都不美麗。

她想要把她最真實的想法告訴母親,但是一想到母親與外祖母多年未見,想著剛到榮國府的時候兩個人相擁哭泣的情景,她不忍心去說這些打擾母親的心情。

「可我認為你還是應該說一說,親人之間就是要親密無間的啊,你不把你的感受如實的說出來,怎麼可能親密無間嘛。」字靈拿起黛玉畫出來的果子咬了一口說道。

因為心情鬱悶,黛玉已經畫了一桌子的果子了,這三年之間她跟著修鍊,雖然身體里運用的靈力不足以畫山巔畫大海,但是這種小果子還是不在話下的。

在書中世界,畫出來什麼樣的就會一直保持著什麼樣不變化,果子畫的多了也不怕爛掉,慢慢吃就是了,只不過這兒的東西不能拿出去,但是修鍊在自身上蘊含的靈力卻是可以在外面運用。

黛玉靠在桌邊支著腦袋,默默的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哥哥什麼時候才能來,我有些想他了。」

「應該快了吧,馬上就要到八月份了,考完之後就可以啟程上路,快馬加鞭不過幾日的功夫就能到。」字靈說道。

「哎……我現在就在想以後可怎麼辦啊?爹爹陞官了,以後就要在這裡長住了,我不想總是和他去見面,可看他那模樣,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躲過去。」

黛玉滿面愁容,字靈上前撫平她皺起來的眉頭,「小孩子不要總是皺眉,和個小老頭兒似的,你想要躲開還不簡單,只要你不想見完全可以讓蓮嬤嬤打發了,他還能硬闖不成?」

「可是這樣母親會不會不高興,畢竟寶玉是她的侄子,今日看她的樣子也挺喜歡寶玉的。」

「所以你要如實去說啊,夫人是你的親生母親,難道你在她心裡還不如一個只見了一面的侄子不成?」

黛玉當然知道她和哥哥是母親心中最重要的人,恐怕連父親都要往後排,而也就是因為這樣,她不想讓母親難做,「我再考慮考慮吧。」

字靈看著不再說什麼,多年相處下來,她也是真心喜歡黛玉,她做黃鸝鳥的時候見過許多人,黛玉是最為鍾靈毓秀,超凡脫俗的一個。

所以她不奇怪今日賈寶玉一見到她就迫不及待的往上貼,向黛玉這樣的女孩子,恐怕很難不讓人喜歡。

*

黛玉的所思所想賈敏一無所知,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她們母女二人皆是不喜歡賈寶玉的行事做派,言行舉止。

回到家中賈敏便將此事同林如海是了,對於這種事情她也很是感慨:「從前父親還在的時候我便知道母親偏心於二哥,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依舊是同二哥一房親近,甚至是將寶玉養在身邊,沒有了父親的約束,對寶玉的寵愛比對二哥更甚。」

在民間有一句話:『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對於賈母來說就是如此。

林如海對此沒什麼好說的,畢竟這是賈家的事情,「我聽人說黛玉今日被寶玉給惹生氣了?怎麼回事兒啊?」

在林如海看來他女兒怎麼做都是好的,從來都不亂髮脾氣,更不要說還是在外面,被惹生氣了定然是對方的不是。

「我當時正與母親說話呢,只隱約聽到寶玉問黛玉有玉沒有,黛玉以為他是在嘲諷咱們家沒有玉,便說了回去。」

賈敏也是從小把兩個孩子養大,又看到了很多旁人是怎麼教養孩子的,對於育兒心經她可以說是比較了解的。

每一個孩子都是與眾不同的,同時孩子們又沒有什麼不同,賈寶玉銜玉而生,這對於他來說是不同的,甚至是被認為吉兆。

正是因為這份『吉兆』,讓他得到了許多特殊的待遇,造就了他現在這樣的性子。

如果沒有她母親的庇護和溺愛,也沒有那麼多的特殊對待,就如同普通富家公子一般進學習文,想來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只知道與姐妹們廝混在一起,不想著讀書寫字只想著往脂粉堆里鑽。

「天色已晚,夫人莫要想那麼多傷神了,事情已然成了定居,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林如海淡淡的開口說道。

賈敏當然知道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她也就只能想想罷了,如果真的讓她做出什麼改變反倒是退縮了,悠悠嘆息一聲,不再說這個話題。

心裡默默記著以後專門挑那種寶玉去學堂的時間帶著黛玉去榮國府,再或者就是不帶女兒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悉心教養了這麼多年的女兒,可千萬不能被寶玉給帶壞了。

對於這個決定林如海自然是贊同的,來到京城之後他才發現,形勢遠遠比他在姑蘇了解到底要嚴峻的多,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賈敏都不要和賈家有任何的聯繫。

但他不能這麼做,賈敏與母親已經分開許多年了,現在好不容易重逢了,他卻做阻攔,將心比心換做是他他也是不會願意的。

八月末,秋高氣爽,在一個晴朗的午後,報信的人來到了林家,鄉試的榜單放下來了,姜岩中了解元。

這見事情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即便是林如海見過了大風大浪都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再次詢問,「珏兒當真中了解元?」

「是真的老爺,少爺中了解元。」小廝笑著說道:「少爺在後面呢,讓小的先來給老爺夫人報喜。」

「好好好,不愧是我林家的孩子。」

林如海當年那麼厲害,也是在二十歲之後才中了舉人,轉年春試中了探花,雖然他那時候是因為前些年要為父母守孝而不能參加科舉的原因,但林如海還是認為兒子比他厲害。

「哥哥真是厲害,我一定要送一個禮物給恭賀哥哥。」

「那玉兒想好要送什麼了嗎?」看著女兒歡喜的模樣,賈敏更加高興了,她的兒子女兒都是最優秀的,這可以說是她人生第一得意事。

黛玉仔細想了想,卻想不出來可以送什麼,她有的哥哥也都有,她是可以送親手做綉品,可又覺得太過普通了,「娘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我是真的很想要祝賀哥哥。」

「玉兒可以畫一幅福祿圖給哥哥,時間也來得及。」

黛玉想想也就是這個還可以,時間太短了她來不及準備更好的禮物,於是便去書房,開始作畫,福祿雙全,這也是她對哥哥的祝願。

三年前姜岩中了秀才,賈敏在信中和賈母報喜,賈母自然是為女兒高興的,但為了避免賈政將姜岩和寶玉做比較,於是便誰都沒有告訴。

可現在林家有了一個十三歲的舉人,還是高中解元,再加上林如海剛剛陞官,一時之間林家之事被京中許多人知道,賈政就算是想不知道都難。

賈政也是心緒煩悶,他也是讀書人,知道想要中舉不容易,更何況還是十三歲的年紀中了解元。

這讓他不免的想到了林如海,父母亡故,以自己的本事考中探花,而他卻還是個童生未參加過科舉考試,還是父親去求了個官才有了他現在的地位。

他比不得林如海,現在他兒子也比不得林如海的兒子,當年賈家先祖也是同皇家一起打過天下的,有了侯爵之位。

現在賈家還有爵位林家只有林如海一人在朝為官,怎麼的忽然賈家就不如林家了?放眼望去好似還拉開了好一段的距離。

賈政根本不知道,這種變化不是忽然的,而是長年累月一點點變化而來的,只可惜他現在已經是局中人,看不得那麼真切,只當做是寶玉不爭氣,如果珠兒還活著,以珠兒的聰慧,定然不會讓林家給比下去。

恰好回到家中便聽聞了寶玉在學堂和人家打起來了,讓人把寶玉叫到書房,冷著臉詢問原因。

寶玉本來就害怕賈政,更何況他現在還陰沉著一張臉,吞吞吐吐的更加說不利索了,賈政將這當成了寶玉心虛,不敢對他袒露實情,二話不說便要去打。

另一頭賈母聽聞二老爺回府之後便把寶玉叫了去,她自然是知道寶玉今日在學堂和人打架了,心中知道不好,連忙讓人去找賈政。

但賈政要管教兒子,早就把院門給關上了,賈母的人進不去,聽著裡面傳來寶玉的哭喊聲,轉身跑回去和賈母稟報。

賈母最是喜歡寶玉,從小眼珠子似的疼著,這麼多年但凡賈政要是對寶玉動手,賈母便會拼了命的去攔,哭著鬧著要會金陵老家去。

而賈政怎麼可能會讓賈母離開京城,到那時候所有的過錯都落到了他身上,他還是要在乎旁人怎麼看他的。

這一次自然也是不例外的,賈母一過來,一哭鬧他立馬偃旗息鼓,寶玉剛被打了兩下就被賈母給帶回去了。

這些事情賈敏以前都是不知道的,這次回京中她是開了眼界了,她在第一次來的時候就知道賈母寵溺寶玉,可沒想到竟然是寵溺到這個份上。

這老子教育兒子,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現在看來寶玉有如此這般也就不奇怪了。

從賈家回來,賈敏思慮萬千,自古以來便是慈母多敗兒,慈祖母更甚,畢竟有祖母在,讓做父母都不好管教了。

「夫人如此憂慮,是想著提醒岳母一番?」林如海眸色深深問道。

「我怎麼勸?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賈家的事兒我管不著,而且母親那個年紀了,我可不敢招惹了她。」賈敏長嘆一聲,「我只是感嘆,怎麼榮國府年輕一輩里就沒有一個能城事兒的呢。」

林如海垂眸,賈家敗落只是時間問題,短則三五年,長則十幾年,還好賈敏沒有明事理,沒有一味的認為賈家都是好的,這樣一來禍到臨頭的時候他就好辦多了。

「看看時間,明個兒珏兒應該就能進京,他的東西你都準備好了嗎?」

「老爺放心吧,都好了。」說到自己兒子賈敏終於有了笑容,「珏兒考中解元,自是要好好慶賀一番的。」

「慶賀是慶賀,不可張揚,畢竟京中不比姑蘇,人多眼雜免得落人口舌。」

賈敏聽著林如海的囑咐,只是回想著這段時間看到的賈府情形,最大的問題就是不知道收斂,可她一個外嫁的女兒,也不好過去指手畫腳的,所以什麼都不能做。

賈敏離開榮國府多年,現在回來屬於半個旁觀者,縱使沒有林如海看的真切也是發現其內部存在的一些問題。

但榮國府是她從小長到大的地方,對於榮國府她有一種崇拜感,總是認為榮國府還是那個堅不可摧的榮國府,並沒有想著有朝一日會大廈傾倒,不然現在她怎麼著也會去提醒一下賈母,以至於日後想來很是悔恨。

對於賈家的事情姜岩自然是非常清楚的,他這次故意和黛玉分開一段時間,就是想要看看她和賈寶玉的相處情況,用她自己的眼光去看,而不是聽了他的建議。

當然了,不管黛玉對賈寶玉是個什麼態度,他都要及時的糾正過來,無論如何都要讓黛玉看清楚,賈寶玉並非良配,賈家也不是一個可以讓她享福的地方。

從姑蘇來京城姜岩走的是水路,剛到碼頭就看到林家的人在等著他呢,見到他連忙迎上來,「少爺您可到了,老爺夫人還有小姐可是等了少爺好幾日了。」

「我這不是來了嘛,先回府吧。」走水路是比不得快馬加鞭的快,但做了這麼多日的船,也是別有一番意境。

姜岩剛進府,黛玉便迫不及待的撲過來,「哥哥你總算是回來了,說好了一個月多就來的,這都快三個月了,你就一點兒都不想我們嗎?怎麼這麼慢啊。」

「當然想了,最想我們玉兒了。」姜岩捏了捏黛玉臉頰,「這段時日怎麼樣,可有聽爹娘的話?」

「我什麼時候不聽話了,大哥你可不要瞎說。」黛玉哼了一聲,但拉著的手不肯鬆開,帶著他往院子里進,給他介紹著這裡的事情。

林如海還沒有回來,姜岩先去見了賈敏,多日不見賈敏也是十分想念兒子,但到底大了不能像小時候一樣摟抱,再加上見姜岩一路趕過來,讓他先去洗漱休息。

晚間林如海回來,先是表達了對姜岩中了解元的喜悅,並且送了他一方硯台,看那模樣應該是個老物件了,但林如海沒說是從何而來的,姜岩便沒有問。

「哥哥,你看看我送給你的福祿圖,希望哥哥福祿雙全。」

黛玉讓人展開她親自畫的福祿圖,一根綠藤上掛著好幾隻葫蘆,倒不是說有多麼逼真,主要是神似,讓人看了就覺得歡喜,就連林如海都誇獎黛玉畫工進步了。

「對了,帶珏兒休息好了,找個日子咱們一家去一趟榮國府,長這麼大了也讓他認認舅家的門。」

賈敏應下,又說道:「玉兒就別去了,這剛給她請了個西席先生,還是功課要緊。」

日後的幾年應該對會在京中,林如海便在京中給黛玉找了個西席先生,是從翰林院退下來的老學究,文學性情都是沒得說,雖然沒有官職在身上,但也不好剛教了幾日便請假,再讓人家以為他們家是嫌棄他呢。

林如海遲疑了一下,點點頭算是同意了,當然他這時候的遲疑不是在想著賈敏說的理由,而是她這話里的意思。

她是林家的主母,同時也是賈家的小姐,自然是不能說賈家的壞話,看她這意思恐怕也是不想讓黛玉和賈寶玉有過多的聯繫,想到這一點林如海便放心了。

聽著不用去賈家,黛玉的笑容更燦爛了,晚飯後把姜岩拉到自己房中,特意關上了房門,仔細和姜岩說了好些個榮國府的『壞話』。

是壞話,同時也是真話。

「大舅母看我的眼神兒讓我覺得她是想要在我身上圖些什麼,而且特別殷勤;二舅母雖然沒有大舅母那般殷勤,但也是對我特別熱情,讓我很不舒服。」

「外祖母倒是沒什麼,我能感覺得到她對我喜歡更多的是因為母親,可她對榮府的寶玉表哥特別寵溺,之前還因為二舅舅要打寶玉在家裡鬧了一場。」

姜岩沒想到黛玉只去過一次賈家竟然看的還挺透徹,不過這也正常,她身上已經有靈力了,能夠很清楚的感知到旁人對她所散發出來的情緒。

「你所說的寶玉便是銜玉而生的那位?」

黛玉點點頭,一說到這個她就想笑,「正是,那塊玉他就掛在脖子上,我也沒看出什麼稀奇的,而且哥哥你知道嗎,我去的時候他還說眼熟,非說不當做初次相見要當做久別重逢,還問我有玉沒有。」

好嘛,該來的名場面還是來了,「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我還能怎麼回答啊,我和他本來就是頭次見面,做什麼要當做久別重逢?而且哥哥我是真的沒瞧出來那玉有什麼稀奇的,像那樣的玉咱們家又不是沒有。」

姜岩這回滿意了,這才是他們家的女兒啊,「黛玉你做的很好,咱們家又不是沒玉,而且保准不比他那塊差,只不過是少了個故事罷了。」

黛玉燦然一笑,她就知道她哥哥最好了,任何人都比不上,「反正哥哥你去了榮國府就知道了,那寶玉表哥我是真的不喜歡,但是我不敢和娘親說,她和外祖母這麼多年沒見了,我要是說了她該不高興了。」

「不會的,娘她不會生氣的,而且你沒看到嗎,今日她不讓你去可不僅僅是因為你功課的原因。」

黛玉眨眨眼睛,是這個意思嗎?她還以為就只是因為她的功課呢。

姜岩知道黛玉聰慧,但是對自家人,總說說什麼就信什麼,這本沒什麼不好的,事實上在這個家中從來都不曾有過什麼藏著掖著不能說的事情,也就是這次事關賈家。

那到底是賈敏的娘家,即便有千般萬般的不好,也不該是由她說出來,所以給黛玉找了這麼個借口。

當然了,林如海也是不願意去賈家的,這次之所以會主動提起讓姜岩去認門,並不是想著要他和賈家有多麼親近,而是想要看看他的眼力。

剛剛在飯桌上,林如海特意說了一句:「去了之後好好看著,自省己身。」

姜岩自問這些年來一直都做的很好,可以說是個模範兒子,林如海讓他自省己身,想要讓他看看林家和賈家的不同之處,讓他引以為鑒。

當然這話就沒必要和黛玉說了,本來也和她沒有關係,現在知道黛玉對寶玉沒有好感,對賈家更是不喜歡,這就足夠了。

他要守護黛玉安穩的過完一生,但他還是要尊重黛玉自己的心思和想法的,不能替她做決定。

三日之後,林如海休沐,便和賈敏一起帶著姜岩去了榮國府,賈敏去了後院找賈母,姜岩被林如海帶著,分別拜見了賈赦和賈政,同時也看到了賈璉和賈寶玉。

對著姜岩先是一通誇,對著自己兒子又是一同貶,姜岩就只是在林如海身邊站著,安靜的聽著,做一個乖孩子。

眼見對自己兒子敲打的差不多了,賈政這才讓寶玉帶著姜岩出去在府中轉轉。

離開院子賈寶玉鬆了口氣,「表哥,今個兒你們過來,表妹怎麼沒有跟著一起來啊?」

出來的第一句話問的就是黛玉,姜岩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黛玉要跟著先生上課,所以便沒有來。」

姜岩話音剛落,賈寶玉便面露憐憫,「真是可憐,姑父對錶妹的要求也太嚴苛了一些,日日學這人怎麼受得了啊。」

「黛玉自己也喜歡,並非父親對黛玉要求嚴苛。」姜岩眉眼含笑,跟著寶玉往前走,「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去我院子里,我有些東西想要送給表妹,一早就準備好了的,但上次跟在表妹身邊的嬤嬤實在是太厲害了,我怕送到府上到不了表妹受傷,所以這次還煩勞表哥代勞了。」

姜岩知道寶玉說的應該是蓮嬤嬤,心中更加肯定賈敏也不喜歡寶玉了,要知道蓮嬤嬤可是從小看著黛玉長大的,對黛玉的保護可以說是刻在骨子裡的。

但她最聽的還是賈敏的話,如果不是賈敏授意,這裡又是榮國府,她便是再保護黛玉,也不能公然把『厲害』表現出來。

「表弟不要忙了,家裡什麼都有,黛玉也不缺什麼,有勞表弟費心了。」他才不要做這個郵差呢,讓黛玉遠離他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幫他送禮物。

見姜岩不肯,寶玉連忙央求道:「還請表哥可憐可憐我,上次表妹來家中我說了錯話惹著她生氣了,我這是賠罪呢,這表妹要是一直不肯原諒我可怎麼是好啊。」

賈寶玉急的都快要哭出來了一般,姜岩不由挑眉,今日雖然是他第一次見到賈寶玉,但是因為有著記憶,他對賈寶玉還是很熟悉的,知道他對黛玉是很親近的。

但那是因為和黛玉從小一起長大的緣故,用賈寶玉的話來說就是『一桌吃一床睡』,沒想到現在他們兩個人才見了一面,他就對黛玉念念不忘。

「表弟,不是我不肯,實在家裡管得嚴,我不方便帶那麼多東西回去啊。」姜岩佯裝為難道。

賈寶玉一聽林家管得嚴,更加心疼黛玉了,如花朵一般的年紀,偏偏被拘束著不得自由,就連父母哥哥去走親戚她都要跟著先生讀書。

姜岩眼眸一轉,說道:「我這兒有個主意,不知道表弟想聽不?」

「表哥有什麼主意快說,表弟感激不盡。」賈寶玉後退一步行了一禮說道,歷來就聽說這位表哥很是厲害,已經中了解元,想必主意一定很多。

姜岩勾起一抹唇角,道:「聽聞外祖母很是喜歡錶弟,不如表弟去求求外祖母,讓外祖母由我母親之手轉交給黛玉,只要表弟能夠求得外祖母開口,我母親一定推脫不了。」

「好好,好主意,我這就去求老祖宗,表哥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賈寶玉不由分說的跑出院子,姜岩在桌邊坐下,丫鬟奉上來一杯茶,拿起來抿了一口,味道他不是很喜歡,便沒有再喝。

不多時,外面傳來一道女聲,「寶姑娘來了,寶二爺不在去老祖宗屋了。」

「可我剛剛分明看到你們奉了茶進去,是什麼人在呢?」

「是表少爺,今日同林姑爺姑奶奶一同過來,剛剛和寶二爺在屋裡說話來著。」丫鬟回答道。

薛寶釵點點頭,往屋子裡看了看,從窗戶看進去也看不真切,只隱約看到了一個人影兒,既然寶玉不在,孤男寡女的她也不便進去。

「對了,我聽說寶玉前段時間收羅了不少的好東西,說是要送給表小姐的?」薛寶釵又問道。

「是,剛剛寶二爺還央求著表少爺幫忙帶回去給表小姐呢。」

寶釵點點頭,卻不想又聽丫鬟說道:「只是表少爺好像有些不樂意,寶二爺這又去求老祖宗了。」

「不樂意?」為什麼會不樂意?

「是,表少爺說家裡家教嚴,不敢隨意往回帶東西。」

聽著丫鬟的話薛寶釵不免想到自身,重重的嘆息一聲,她也是有哥哥的人,如果父親還在,定然也是會嚴加管教哥哥的,不會讓他如現在這般胡亂的來。

「寶姑娘何故嘆息?」

「沒什麼,既然寶玉不在我便回去了。」

薛寶釵往出走,正巧在門口遇到了剛回來的寶玉,「寶姐姐,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來找你,你不在我這剛要走。」見賈寶玉喜笑顏開問道:「你這是遇著什麼好事兒了這麼開心?」

「嘿嘿,我去求了老祖宗,老祖宗讓姑母幫我給表妹送賠禮,還是表哥有辦法,老祖宗一說姑母就同意了。」

薛寶釵又聽到了姜岩,因為林家管得嚴他不能帶回去,所以便給寶玉出了這麼個主意,看來也不是只會讀書的書獃子。

「那可不,人家是今年姑蘇的解元,能不厲害嘛。」想著寶玉從前不喜讀書的樣子寶釵勸道,「既然看到了人家的智慧,你便也去學學人家,認真讀書,考個功名才是正經的。」

薛寶釵此話一出寶玉臉上的笑容瞬間不見了,「寶姐姐,個人有個人的活法兒,我不喜讀書,你若是再說可就真的是和我生分了。」

「我和你說的都是真心話,你這些日子不是時常念叨著林姑娘嗎,現下林姑娘的哥哥小小年紀便中了解元,你若是不仔細讀書,不怕林姑娘不喜你了?」

不得不說薛寶釵看到很真切,一說到黛玉他的表情明顯軟和了下來,但依舊說道:「莫說表妹從沒說過因為我不讀書便不喜我的話,她若是說這些話,我早就和她生分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姜岩聽到這句話眼眸一轉,距離賈家大廈傾倒還有幾年的時間,而且很顯然這幾年他們一家都要在京城,賈敏和榮國府有來往,黛玉不可能一次都不來。

賈寶玉一直纏著黛玉也是一件麻煩事兒,若是真的生分了反倒簡單。

科舉考試,是寒門學子唯一通過知識改變自己和家族命運的機會,林如海和他都是經歷過的,從小到大黛玉就知道科舉考試的重要性,肯定不贊同賈寶玉這一席話是肯定的。

只是問題是該怎麼引導黛玉說呢?還要打擊到賈寶玉才行,不然沒有效果。

這件事情姜岩放在心裡,等待著一個機會實施出來。

飯時姜岩是同林如海在外廳一起用的飯,飯後去了賈母院子里給她請了安,和黛玉所說的一樣,賈母很慈祥,而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賈敏,無關其他。

稍晚一些一家人打道回府,剛上了馬車賈敏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迫不及待的打開一旁的小箱子,一件件看著裡面的東西。

都是一些小孩子玩的東西,倒是沒有多麼貴重的,拿出箱子最底下的拿一封信,想都不想便撕開來看。

姜岩就這麼默默的看著,只見賈敏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竟然直接把信給撕了個粉碎,從窗口扔了出去。

抬眸看向姜岩,目光狐疑,「珏兒,聽寶玉說是你給他出的主意,讓他來求你外祖母,命我把這些帶回去給玉兒?」

「是的,母親。」姜岩也不否認,直接了當的承認。

賈敏深深的呼了口氣,壓著自己的情緒,「你倒是會做人,一個理由支到我這兒了,讓我做這個惡人。」

「嘿嘿,母親是長輩,這個惡人做了也就做了,母親辛苦了。」姜岩笑著恭維道。

這些東西肯定到不了黛玉面前,事後不問起來還好,一旦問起來託付給誰就是誰的責任。

林如海看著母子倆的舉動默不作聲,知道自己什麼都不用問了,兒子既然這麼做,就肯定是發現了問題,不過這一趟讓妻子對寶玉更加不喜歡了,總歸是好事兒。

來之前他就怕賈敏把黛玉和賈寶玉兩個年級差不多的往一塊撮合,想要親上加親做什麼姑表親,現在想想他好像是多餘擔心了,賈敏早說說過她和二嫂子不對付,也不可能讓自己女兒去有那麼一個婆婆。

前段時間他還想著賈政對賈寶玉恨鐵不成鋼是當局者迷了,感情他這也是當局者迷了。

想到此處林如海不由搖頭失笑,賈敏看著他,委屈道:「我知道老爺這是看笑話了,有這麼一個不知禮的侄子的確惹人笑話。」

林如海滿腦袋問號,反應過來不由又是一笑,「夫人想到哪兒去了,我是在笑我自己。

「老爺笑自己什麼?」

「沒什麼,隨便笑笑。」當然不能說自己當局者迷了,多沒面子啊。

然而林如海越是不說,賈敏越是委屈,「我就知道,老爺肯定是看笑話了,不然為何不說?」

林如海無奈的看向姜岩,父子倆都是無奈一笑,賈敏邏輯完全自洽了,他們也沒辦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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