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爭霸天下(一)
一、衛琴出征
衛琴出征前一晚,香寶久久不能入睡,快凌晨的時候,她才昏昏沉沉地睡去。還是做噩夢,她夢見衛琴被沼澤吞沒,那些血色的沼澤散發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
清晨的陽光並不熾烈,但還是擾醒了淺眠的香寶。
「夫人,早膳準備好了。」喜樂在門口輕喚。
香寶有些心神不定,來來回回走了幾遍,終於衝出了宮門。
「夫人!夫人!」喜樂一回頭,見香寶不見了,不由得嚇了一跳。
坐上馬車,一直到城門口。踏下馬車的時候,香寶忍不住眯了眯眼睛。陽光下,衛琴身披鎧甲,著一襲紅色的披風,站在戰馬旁。他的身後,是黑壓壓的吳兵,說不出的威風。
「出發!」衛琴翻身上馬,揚起如火的披風,大聲吼道。
「是!」一呼百應,眾將士紛紛舉起手中的長戟,應聲喝道。
長戟落地,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送行的人群也因這氣勢而激動起來。烈日下,衛琴帶領著人馬逐漸遠去,再沒回頭。
「衛琴這孩子,真不愧是要離之後。」香寶聽到身後隱隱有人贊道。
很熟悉的聲音,仔細分辨,竟然是伍子胥的聲音。
「虎父無犬子啊。」有人附和道。
「嗯,不驕不躁,敢於請教,頗有大將之風。」伍子胥似是頗為舒心。
「這麼說來,左司馬大人去找過相國大人?」
「昨天夜裡,那孩子來找老夫。難得他一個孤兒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還能如此謙遜有禮啊,他還向我請教了用兵之道呢。」伍子胥道,言下之意,對衛琴竟是十分讚許。
香寶微微彎唇。
「夫人,烈日當頭,小心動了胎氣。」冷不丁地,一個黑影壓來,擋住了頭頂的陽光。
一隻大手輕輕撫上她的腹,香寶抬頭,看入一雙幽深的眼睛。
「謝謝。」將手覆在他的手上,香寶靠進他懷裡。
「回宮吧。」
「嗯。」
九月,越國君臣入吳,恭祝伐齊必勝。
「越王和范大夫都來了耶……」
「啊,我見過范大夫,很俊俏的。」
「嘻嘻,你心動了吧。」
「聽說……咱們的西施夫人原先是范大夫的未婚妻子,不知怎麼就……」
香寶站在窗前,一手輕撫著日漸凸起的腹部,望著外面偶爾來去的宮人侍婢,微微出了神。
「住嘴!」喜樂上前,厲聲制止了她們繼續八卦。
雖然沒有看到站在窗前的香寶,八卦的侍女們也還是悻悻地住了口。因為喜樂是香寶貼身的侍女,其他侍女自然是比不上的。
香寶已經轉身走出了房間,一路低著頭,不自覺走到了蓮花池旁。偶爾一陣風吹來,竟是帶了些許的寒涼,池中的蓮花大多已破敗。這季節轉換何其之快,轉眼間衛琴出征也快兩個月了吧,也不知怎麼樣了。昨天夜裡她又夢見衛琴了,他笑得一臉的燦爛。夢裡,她狠狠揪著他的耳朵,齜牙咧嘴地警告他要活著回來,她說,如果你敢死我就殺了你……
嘴角彎得有些酸痛,眼睛也酸酸的,香寶低頭,揉了揉眼睛。忽然感覺到腹內微微一顫,香寶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伸手輕輕撫了撫凸起的腹部,彷彿能夠感覺到一個小小的孩子正在身體里呼吸。嘴角不自覺地彎起,心裡有些甜甜的,她……居然要當娘了。
呵呵呵,要當娘了……
夜裡,睡到一半,香寶忽然驚醒,睜開眼睛的時候,榻前竟然站著幾道黑影。
「你們是誰?」注意到守夜的侍女無聲無息地躺在地上,香寶驚慌地坐起身。
那些黑影低低地笑著。
「呀,看她的肚子!」是刻意壓低的獰笑聲。
香寶一顫,下意識地用雙手捂住腹部。
「是夫差那個昏君的孽種吧……」譏諷的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厭惡,揚了揚手中明晃晃的長劍,他竟然直直地刺向香寶的腹部。
「不要!」香寶閉上眼睛,緊緊護住腹部,尖叫起來。
一道人影忽然從窗外掠進房間,劍光一閃,只聽見一聲慘叫。香寶睜開眼睛,便看到一隻胳膊掉在她身邊,鮮血濺了她一臉。
香寶獃獃地低頭,看到那隻被斬下的手上還握著劍。
來人蒙著面,劍劍揮下,只斬手,不殺人。於是房間里立刻慘叫連連,慘叫聲終於驚動了門外的侍衛,門被撞開。
「夫人!夫人!」喜樂跟在後面沖了進來,在看到房間里的慘狀后,忍不住失聲尖叫起來,身子晃了晃,差點昏厥。
滿地都是被斬了雙臂的黑衣人,他們在地上翻滾,哀號,卻還活著。
蒙面男子見有人進來,飛身掠向來時的窗口。香寶愣愣地看著他,他忽然回頭看了香寶一眼。看到他的眼睛,香寶呆了呆,是他……
范蠡?他怎麼會剛好在這裡?
刺客事件驚動了夫差,原本在宮中設宴款待越國君臣的他,連夜趕到了館娃宮。
「大王,一定是越人!這樣巧他們剛入吳,這裡便出了事!」
遠遠地,香寶聽到伍子胥的聲音,再聯想剛剛范蠡的出現,香寶忽然想明白了。
一石二鳥,真毒。
伍子胥借著越王入吳的時機,派出刺客來,既除了她這禍水和腹中妖孽,又嫁禍了越國。
但是……蒼白的唇勾起一抹笑,香寶看向開著的窗,只可惜還是越王技高一籌,早就料到這一點,所以才會派出范蠡來解決這件事吧。
不殺人,只斬手,留下活口,連嫁禍都不行,真是高明呀。
夫差沒有理會喋喋不休的伍子胥,大步走進房間,看到香寶好好地坐在榻上,懸在嗓子眼的心才放了下來。
伍子胥卻在見到滿屋子沒了手的殺手之後,閉了嘴。
香寶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來,蒼白的臉上沾著被濺到的血,她面對著滿屋子的無手人笑得不可遏制。喜樂本來就被嚇得不輕,又見夫人忽然笑得詭異,更加害怕了。夫人她……莫不是瘋了?
夫差略一皺眉,大步走到香寶身邊,對腳下那些慘叫哀號的人都視而不見。拎起香寶身旁那隻血跡斑斑的斷手,如扔垃圾一般丟在地上,夫差抬袖拭去香寶臉上的血漬:「不要笑了。」
香寶止住了笑,仰頭看看他,一頭載進了他懷裡。
抱住失去意識的香寶,夫差看向愣在一旁的喜樂:「去找醫師。」
「是!」喜樂愣了一下,忙轉身跑了出去。
因為刺客夜襲館娃宮,史連接到命令,帶了侍衛趕去。剛到館娃宮門口,史連便注意到一個人影從牆內掠了出來。
「誰?站住!」史連大喝一聲,持劍追上了去。
「是我。」范蠡壓低了聲音道。
史連微微一愣,收了劍,隨即皺眉:「你怎麼在這裡?」
范蠡沒有回答他。
「你太魯莽了,這個時候竟然在這裡出現,想害死她嗎?」史連聲音微沉,隨即一驚,「莫非……你就是刺客?」
「不是,不清楚是哪邊派出的人,你進去看看吧。」范蠡說著,轉身隱入黑暗中之中。
史連只得握了劍,進了館娃宮,在看清房間里的慘狀后,史連也略略一驚。
「還愣著幹什麼?把房間打掃乾淨。」夫差淡淡吩咐。
「這些人……」
「拖下去,一個一個凌遲,直到他們說出主謀是誰。」
「是。」史連低頭領命。
站在一旁的伍子胥微微變了臉色。
趁著月色,范蠡回到了住處。
「范大夫。」一個聲音冷不丁地響起。
范蠡轉身,看到勾踐正坐在園中。
「來陪寡人喝杯酒。」勾踐指了指石桌上的酒杯。
范蠡走到他面前。
「這麼晚,范大夫去哪兒了?」親自斟了一杯酒遞給他,勾踐似是漫不經心地道。
范蠡未語,只是坐下飲酒。
「見到她了?」勾踐飲了一口酒,笑道,「這個時候去見她,著實不像范大夫的作風。」
「館娃宮裡的刺客,可是君上派出的?」范蠡忽然抬頭,看向勾踐,一貫溫和的眼睛亮得有些刺目。
勾踐微怔:「刺客?」
「嗯。」范蠡垂下眼帘,「我想也不會是君上,所以留了活口給夫差。」
勾踐下意識地眯起眼睛,這是威脅嗎?如果刺客真的是他派出的,那他出手制止,又留下活口,豈非陷他於絕境?仰頭飲盡了杯中酒,勾踐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范大夫果然機智,此舉明顯是有人蓄意要嫁禍越國,嫁禍寡人,如今留下活口,豈不妙哉?」
范蠡微微一怔,險些捏碎了手中的杯子,香寶她……會不會也這樣想?
「夜已深,范大夫早些歇息吧。這吳國非久留之地,既然已經將誠意送到,我們儘快返越吧。」說著,勾踐轉身回房。
月色下,一襲白袍的男子久久地坐著。只是想看她一眼,他去館娃宮,只是想去看她一眼而已……
想起那些刺客,他眸色更寒,如果他不曾去看她,那些刺客豈不得了手……可是,今天的一切,都是因為他。
是他親手將她陷於險地的。
醒來的時候,香寶第一個反應是摸肚子。
「夫人醒了?」守了一天,見香寶終於醒了,喜樂高興極了。
「孩子……」
「孩子沒事。」喜樂忙道。
香寶吁了一口氣。
之後的日子裡,夫差忽然忙碌起來,勾踐、范蠡一行人也回了越國。
因為刺客夜襲事件,夫差命史連帶兵保護館娃宮,此舉又引得伍子胥十分不滿,但他的意見被夫差一如既往地無視了。
史連是個一板一眼的人,夫差讓他帶兵保護館娃宮,他便真的一動不動地守在館娃宮門前,像一尊門神。
「史將軍,夫人叫你。」喜樂第N次來傳話。
史連冷冰冰地綳著臉不說話。喜樂暗暗叫苦,這位將軍冷得都快凍死人了,夫人讓她來了好幾回了,他說不理人就是不理人,完全當她不存在。
見喜樂又垂頭喪氣地回來,香寶哼了哼,裹了一件袍子,親自上陣。
「史將軍……」捏著鼻子,香寶站在史連身後。
眉毛微微抖了一下,史連側頭瞥了她一眼:「夫人,注意你的身份。」
「咦,我有身份嗎?」香寶眨了眨眼睛,萬分無辜,「那我叫人傳你,你幹嗎不理我?」
「夫人有什麼事?」忍了又忍,史連道。
「反正你站在這裡也是無聊,不如教我認字吧。」香寶笑眯眯地道。
「史連的任務是保護夫人。」
見他一臉公事公辦的死樣子,香寶翻了個白眼,「哈啾」一聲,打了個噴嚏。
「天冷,夫人請回吧。」眉頭微皺,史連道。
「唉,不識字真可憐吶……被人看不起……」香寶咕噥道。
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史連看了看這個裹得像顆球,肚子上還頂著一個球的女人,她正可憐巴巴地吸著鼻子。
坐在書案前,史連認命地提筆寫了兩個字,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幹什麼要被她的可憐相打動,竟然真的傻兮兮地坐在這裡教她認字。
香寶探頭探腦地看了一眼,呆了呆,隨即撇嘴道:「真沒創意,這不是我的名字嘛,能不能換個有深度點的?」
幹什麼教人家認字都要先教名字,哼!
額前青筋隱隱跳動,史連閉了閉眼睛,忍字頭上一把刀啊。
「西、施?」站在一旁的喜樂指著那兩個字,念道。
史連寫的,是「香寶」。聽到喜樂的話,他暗自心驚,面無表情地將那兩個字劃掉,又重寫了幾個字上去。
「這是什麼字?好面熟的樣子呀!」香寶看了看,問道。
「館娃宮。」史連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
原來是自己宮殿的名字,難怪如此面熟呀!香寶傻笑。
又教了幾個字,香寶打了個哈欠,開始犯困。史連正低頭寫字,頭一抬,便見正主兒站在一邊,頭一點一點的,竟在打瞌睡。
「呃,夫人大概昨夜沒睡好……」喜樂忙幫著解釋。
「白痴。」一臉嫌棄地看了眼站著也能睡的香寶姑娘,史連起身走出門去。
留下喜樂一個人清醒無比地站在原地,嘴角抽搐連連,回頭看看她的夫人,嘴角還掛著可疑的液體。汗了一下,喜樂上前去扶著她那睡得搖搖晃晃的夫人:「夫人,回榻上去躺下睡吧。」
這一睡,就睡到天黑。
睜開眼睛的時候,香寶正趴在夫差懷裡,他一手支著下巴,正看著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
「醒了?」見香寶睜開眼睛,他揚了揚眉,「睡得可真沉吶。」
枕著他的手,香寶眨了眨惺忪的睡眼:「你在這裡幹什麼?」
「唔……」他的手不安分地動了動。
香寶輕輕顫了一下,嘴角開始抽搐:「你……你在幹什麼?」
「唔,夫人還真是不解風情呢……這種事情……」他彷彿故意的一般,在她耳邊呵氣,「嗯,這種事情,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寡人怎麼好意思開口……」
修長的手細細撫過她微微發燙的臉頰,微涼的唇輕輕劃過她的額頭、眼睛、鼻尖,然後停在她的唇上,舔舐,輕咬。
「好暖……」放棄了她的唇,他在她耳邊低喃,嘆息。
她的衣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解開,他俯身看著她,狹長的雙眸深不見底。一手輕輕從她身上掠過,他俯身細細吻上了她的鎖骨,引來她一陣輕顫,那微涼的手不安分地細細撫過她每一寸肌膚,最後,停在她凸起的腹上。
「聽說,生孩子會很痛。」冷不丁,他道。
香寶乾笑,這不是廢話嗎?還有……會有人以這樣奇怪的姿勢討論生孩子的問題嗎?
「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放棄!這孩子我生定了!」賭氣一般,香寶沖著他齜牙,道。
沒有繼續剛才那個奇怪的話題,他低頭輕輕壓上她的唇。
「嗯,我很期待……」
香寶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睡夢中,總感覺有個人在注視著她。
朦朧中,香寶似乎聽到耳邊有人低喃著什麼,可是她太困了,沒有聽清。睡到一半,香寶動了動,抱緊了微微有些發燙的枕頭,蹭了蹭,換個姿勢,正準備繼續入夢,卻忽然感覺腰間被什麼東西給硌著了。
眼睫微微顫了一下,香寶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十分鴕鳥地選擇繼續閉眼。
「天都亮了,怎麼這麼愛睡?」捏了捏她的臉,他的鼻息離她近在咫尺,見她閉著眼睛不理,他忽然低低地笑,「睡得這麼香,現在吃了她也一定不知道。」
十分沒有骨氣地,香寶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表示已經醒了,然後便看到他帶笑的臉。
「夫人……」他開口。
香寶以為他又要說什麼不著邊際的話,鼓著腮幫子瞪他。
「寡人要出征了。」他說。
香寶呆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動不動。夫差反倒被她嚇了一跳,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麼了?」
香寶一聲不吭,忽然張嘴咬住他的手。
「呀。」一聲輕呼,他皺了臉,「疼……」
疼?香寶學著他的樣子揚了揚眉,咬著他的手不鬆口,含糊不清地道:「上戰場都不怕了,怕什麼疼……」
「除了夫人,誰也不能讓寡人感覺到疼。」狹長的雙眸凝視著她,他緩緩開口,「除了夫人,誰也不能傷我。」
那樣篤定,那樣張狂,那樣囂張……卻讓香寶的心猛地抽緊。
她愣愣地鬆開了口。他的手腕上,留下兩排整齊的齒印,微微泛著紅。
「第三次。」
「欸?」她疑惑地看他。
「第三次下口了。」他笑,「寡人的肉,這麼好吃?」
第一次,在吳營前,他逗得她七竅生煙,她頭腦一熱,竟當著當著那麼多吳兵和伍子胥的面咬了吳王夫差。
第二次,在醉月閣,她被他逼著包紮傷口,她忿忿地下口,讓他一起疼。
第三次,便是這回了。
香寶不知道他竟然記得這樣清楚。
「我的眼睛,真的有銅鈴那麼大嗎?」看著她,夫差忽然笑道。
「是啊是啊,胳膊比熊還粗,還喜歡生吃人肉。」香寶想起那些烏龍事,「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他伸手擁她入懷:「其實還有一回,那次狩獵之後……」
香寶漲紅了臉,知他說的是那次夜宴,他喂她鹿肉,她卻連他的手指一起咬……然後她喝醉了,還……
「因為前方戰事有變,伐齊的軍隊傾覆了大半。」他忽然開口,聲音很輕。
香寶一下子變了臉色,衛琴他……
「大王,伍將軍催第三回了。」門外,喜樂稟道。
香寶愣了一下,催過三回,什麼時候的事情?
「這就要出發了?」
「唔,本想跟夫人依依惜別一下的,可惜夫人睡著了。」夫差一臉的無奈,鬆開了香寶,披衣下榻。
香寶靠著枕,歪頭看著他長長的髮絲傾瀉而下。范蠡出征,失憶而回,衛琴出征,生死難料,如今……他也要走了嗎?
彷彿注意到香寶的目光,夫差回頭看她。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他忽然對著她張開手臂,衣袍半敞著,微微裸露著胸膛,說不出的魅惑。
這個姿勢……香寶嘴角抽了抽,是在等她投懷送抱嗎?這種狀況下,她是不是應該雙眸含淚,梨花帶雨地奔入他的懷中,然後傾訴離別之意?
見香寶坐在原地沒有起身的意思,夫差揚了揚眉,微微彎起唇角:「唉,寡人剛剛在想,如果夫人能夠靠在我懷中,溫柔地告訴我『我等你回來』,那樣的話……」他有些誇張地一臉哀戚,「就算是死,我也會留著最後一口氣回來……死在夫人的懷裡呢。」
心裡彷彿漏了一個洞,明明知道他誇張得可以,她卻如膽小鬼一般,披衣下榻,走到他身邊,如他所言,低頭靠入他張開的懷中。這個傢伙……如此可惡!明明知道她的心意,卻偏偏要一再地招惹她。
仰頭,磨牙,香寶咬牙切齒地「溫柔」道:「我等你回來。」
夫差笑了起來,連眼睛都眯了起來:「我會回來的。」
香寶伸手替他系好衣帶。喜樂早已拿了盔甲在一旁站了許久,香寶從她手中接過。
「不準死,不準受傷,不準流血,連掉一根頭髮都不行。」她替他穿上盔甲,繫上明黃的披風,瞪著他道。
夫差微微一愣,笑:「如夫人所願。」
戰場,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范蠡、衛琴、夫差……出征的場面見得太多,香寶沒有去送夫差。出征的背影,她再不想看見。沙場之於男人,或許是表達忠義的神聖之地,是實現野心的必經之路,但之於女人……卻無疑是一場最可怕的夢魘。
這是香寶得出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