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爭霸天下(五)

第四章 爭霸天下(五)

五、金甲死士

公元前482年,吳王夫差北上爭霸,率領大軍與晉定公會盟於黃池,留太子友監國。

轉眼間春去夏來,季節變換彷彿也只是一瞬間的事而已。勾踐終於按捺不住,趁著吳王北上爭霸,師出國空的時機,興師伐吳。

醉月閣里,香寶依舊在安靜地練字,現在她的字已經很漂亮了,和史連的字一樣漂亮。宮裡很安靜,連走廊上來來往往的宮人侍婢們也都低著頭,放輕腳步,彷彿怕驚醒地下蟄伏的怪物一般。

人人自危。

夫差呢?他在黃池聽到吳國被侵的消息,又會如何?

太子友,已不是當年那個躲在香寶懷裡哭泣的孩子。

還有衛琴,那個被吳國的姑娘們津津樂道的紅衣獨臂將軍,也在為守城而奮戰。

吳越之戰,終於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香寶已經到了無法安眠的地步,只要一閉上眼,便彷彿能夠聽到宮門外金戈鐵馬的聲音,便會看到那一夜大火之中,雲姬扭曲瘋狂的表情,她厲聲說:「你為什麼還不死!你為什麼還不死!」

詛咒一般的話語,烙在香寶心頭,揮之不去。

「夫人。」梓若端了湯藥進來。

香寶放下筆,回頭看她:「怎麼是你?喜樂呢?」

「夫人……」梓若猶豫了一下,「你在刻意疏遠我嗎?」

「什麼時候開始的?」香寶笑。

「什麼?」

「從一開始貶你為奴就是設計好的嗎?」終究意難平,香寶笑,有些澀澀地開口,「大王不信任我,所以安排你在我身邊?」

梓若咬唇:「你……」

「要你屈身為奴,大王許了你什麼條件?事成之後入主醉月閣嗎?」香寶搖搖頭,「我從館娃宮回來就知道了,你已經是醉月閣的主人。」

「對不起,夫人……」梓若眼睛有些紅,似是要哭的樣子。

「沒什麼,我還是那句話,你也沒真的害到我。」香寶笑了笑。

越軍兵分兩路,勢如破竹,太子友率軍應戰於泓水。

「司香已經不怕打雷,也許久不曾做噩夢了。」臨行前,司香這樣跟香寶說。

「不好了,夫人!越軍開始攻城了!」剛剛過了午膳時間,梓若面色青白地衝進香寶房中,道。

「什麼?這麼快?」香寶大驚,「誰帶的兵?」

「聽說是黑面將軍蒼梧。」

阿福?

香寶抬頭撫額,倍覺頭痛,難怪會這個時候攻城,這絕不會是勾踐的主意,一定是阿福迫不及待要救她。

扔下筆,香寶衝出門。

「夫人,外面正在攻城,你要去哪裡?」喜樂拉住香寶,急道。

「蒼梧將軍,是我的故人,我去見見他。」

喜樂鬆了手:「您……小心。」

「嗯。」

香寶衝出門,一路跑著,華眉、玲瓏、雲姬……這些女子曾經住過的地方如今都已是一片寥落。

牽了馬,策馬揚鞭,她一路直奔城門。

姑蘇城內一片蕭條,街邊的房屋皆是門窗緊鎖,整座城仿若一座死城。一路走著,身旁不時有傷兵被抬著走過,都是滿面疲憊的模樣。城門口,伍子胥的頭顱已被風乾,睜著一雙空洞洞的眼睛,看得香寶一陣頭皮發緊。這個一身忠烈、鐵骨錚錚的伍相國臨死前的預言已然實現,如若泉下有知,他是該哭,還是該笑呢?

「姐姐?」是衛琴的聲音。

香寶轉身,看到面色不善的衛琴。

「你不好好獃在宮中,出來做什麼?」

「司……太子友,他在哪兒?」有些擔心司香,香寶問道。

沒有多說什麼,衛琴拉了香寶的手,帶她進了守城樓。

「蒼梧將軍沒有攻城嗎?」香寶問。

「好像被誰攔了回去。」

香寶點點頭。

案上滿滿的都是寫滿兵法謀略的書簡,司香埋首於其中,竟已經累得睡著了。在他身後,懸著一張古琴,暗紅色的琴身,十分古樸雅緻。

略顯英氣的眉微微皺起,司香眉目之間像極了夫差,雖然睡得有些不安穩,但真的沒有再做噩夢。

有人上前,低聲跟衛琴說了什麼,衛琴看了香寶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香寶一人在室內坐下,靜靜地看著司香睡著的模樣。自小司香便十分仰慕他的父王,雖然處處模仿,步步斟酌,但他本性溫婉,該是像極了他薄命的娘親吧,那個深宮中的寂寞女人……

「娘?」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司香睜開眼睛,有些訝異地看著香寶。

香寶這才回過神來,笑道:「醒了?」

「嗯,為何不呆在宮裡?」他見面第一句,說的竟是跟衛琴一樣的話。

「悶得慌,出來看看。」香寶隨口扯了一個借口。

司香便也不再說什麼,低頭去翻案上那些書簡。

「出來打戰,也不忘帶著琴嗎?」走上前,輕撫那古琴,香寶笑道。

「那是那個女人留給我唯一的東西,當年她自己帶進宮的物品。」司香抬頭看了一眼,有些悶悶地道。

香寶知道他口中的「那個女人」,便是他的母親妹姒夫人:「你娘,一定很疼你吧。」撫著那古琴,彷彿與那個寂寞的女子十指相觸,香寶不由道。

「嗯。」司香低頭,「疼得想帶我一起去死。」

香寶微愣。

「那個雷雨夜,她中毒彌留的時候用雙手狠狠掐著我的脖子。」司香抬頭,輕輕撫著脖頸,笑道,「她說,留我一個人在那吃人的宮中,她不放心,她要帶我一起去死。」

香寶微微皺眉,原來以前噩夢裡他一直嚷嚷著「不要殺我」,那個要殺他的人竟不是別人,而是他娘。

只是,一個女人該是被逼到了什麼樣的境地,才會想抱著自己的兒子一起去死?

「忘了吧。」心有些疼痛,抬手拍了拍他比她高出許多的肩,香寶道。

「嗯,自三年前那個打雷的晚上,娘抱著我入睡之後,我已經許久都不曾做過噩夢了。」看著香寶,司香微笑道。

這些……他以前從未跟她講過。這麼多年,再深的傷疤也會癒合吧。

「越軍又攻城了!」外面,有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準備迎戰!」

「報……南門被破!」

「報……西門被破!」

「報……東門被破!」

「越軍攻進城來了……」

一聲聲,攪得香寶心亂如麻。夫差帶走了精銳部隊,剩下的,竟是如此地不堪一擊?

司香提了劍走出去。

香寶站在城樓上,看著城樓之下一片修羅戰場,喊殺聲此起彼伏。越軍皆已攻進城來,蒼梧將軍一馬當先。

「香寶!」抬頭,他看到了香寶,眼睛微微一亮,「我來救你回去了!」

見他這樣,香寶正要開口,卻陡然一驚。

四方城門忽然關閉,四面城牆之上,儘是黃甲戰士。金黃的盔甲在炎炎烈日之下,發出刺目的光芒。

「殺!」一個金甲少年現身於城牆之上,金盔遮面,金甲護身,只是聽那聲音,分明是司香!

他手中的長劍在烈日下發出刺目的光芒,香寶不禁微微眯起眼睛,這……是她認識的那個司香嗎?那個口口聲聲喚她娘親的司香,那個一心想保護她的司香?

一聲號令,萬箭齊射。阿福大驚,慌忙想撤兵,可是四門皆已被堵上,根本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這只是一個誘敵之計?難怪夫差有恃無恐地赴黃池之盟,司香修習這麼久,就是為了帶出這樣一支金甲兵團?放勾踐返越,只是為了考驗其忠心,如若勾踐誠心歸順,自然暫時可以相安無事;如果妄圖來犯,便是今日這般下場……

香寶站在城樓之上,眼睜睜看著眾越將在哀號,血的腥味在空氣中流轉。阿福滿身是血,拚命廝殺,竟殺上城樓來。衛琴神色一凜,持劍將香寶護在身後。他認出來了,這個蒼梧將軍就是當年在留君醉里劈柴給香寶取暖的那個少年!

香寶站在衛琴身後,看著昔日那個憨厚的打雜少年如今這般渾身是血的模樣,一時口不能言。

「香寶……香寶!跟我走!我來救你了!」滿面都是血,阿福沖向香寶,一路砍殺吳兵無數。

香寶怔怔地看著他染滿了鮮血的手,恍惚間,記起了留君醉里那一塊美味無比的蒸餅。輕輕推開衛琴,香寶走上前:「阿福哥……」

阿福見香寶已經近在眼前,眼中滿是歡喜,伸手來拉她。

伸在半空中的手驟然凝固住,阿福瞪大了雙眼……一支金色利箭貫胸而過……

香寶驀然抬頭,對面城牆之上,一身金甲的司香手執彎弓,弦上無箭,那支金箭,正插在阿福的胸口……

看著阿福仰面倒下,香寶終於伸手,握住了他滿是鮮血的大手。那手上,滿滿的,都是繭,那是年少砍柴時留下的吧。

「香……香寶……」他緊緊握著她的手,「如果……你一直都只是留君醉里的小香寶……該有多好……」

阿福看著她,咧著嘴笑,口中一片殷紅的血。

「是啊,我也是這樣想的。」握著他的手,香寶跪在他身旁,無力地垂下頭。

「你那時說……你說阿福沒有能力救你,我以為……以為變成蒼梧將軍……就能夠……能夠……來帶你走……」他抽搐了一下,口中湧出大量的血沫。

香寶咬了咬唇,忽然想起了秋雪。

阿福看著香寶,滿目蒼涼。

香寶低頭,將臉緩緩貼上他染血的胸口:「阿福哥,謝謝你來帶我走……」

阿福握著她的手微微一緊,隨即便無力地垂了下去。香寶越來越相信伍子胥的言論了,她真的,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禍水。

耳邊的廝殺聲漸漸弱了下來,衛琴彎腰,一手扶起香寶。香寶雙目空洞地看著對面城牆上,那一片刺目的金色……

「衛琴……」低低地,她開口。

「嗯,怎麼了?」衛琴低頭,有些擔憂地看著她。

「我……真的是禍水吧。」她開口,聲音細如蚊蚋。

衛琴沒有出聲,只是擁緊了她。

越軍慘敗。

回到宮裡的時候,宮裡又熱鬧了起來,大家都在說太子殿下如何如何英勇。香寶在梓若和喜樂擔憂的目光里,回房,爬上榻。

她一廂情願地想守住司香,卻忘記了,他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他生在宮中,他長在宮中,他是夫差的兒子,他是吳國的太子……

夜,很黑。

香寶躺在床上,怎麼也無法入眠。

史連和阿福滿身鮮血的模樣在她眼前交替出現……她心痛如絞。咬唇,香寶捂住心口,額前滲滿了冷汗。

她猛地抬頭,見床前站著一個黑影。

「誰?」

「姐姐,是我。」輕輕移過宮燈,香寶看清了那人的面容,是越女。

那一聲「姐姐」,令她如芒刺在背。

「越兵敗了。」越女看著她,緩緩開口。

「嗯,的確出乎預料。」香寶淡淡地應道。

「蒼梧那個笨蛋帶的兵馬全軍覆沒啊……」越女微微咬牙,「若是早知那個蠢材竟是沖著你而來,我寧可自己了結了他。」

「死者為大,姑娘請積些口德。」

「范大夫的兵馬還在城外,並未撤離呢。」越女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你究竟是誰?」

越女笑了起來:「告訴你也無妨,我是勾踐的妹妹,只是從小隨師傅學武,一直沒有回越國而已。」

香寶還是有點驚訝的,雖然早猜到她來歷不簡單,只是沒有想到她竟是勾踐的妹妹,越國的公主。

「若你死了,衛琴該會很傷心吧?」越女忽然道。

香寶看著她,不語。

「衛琴一定會恨我。」越女咬了咬唇,面色有些青白,隨即又道,「但若是你死在別人手裡,衛琴一定不會氣我的。」

自顧自地說完,越女轉身就走。

看著越女離開,香寶的手心裡微微有冷汗滲出。

因為香寶昨天回宮沒有理睬司香,司香一大早便來請罪了。

「娘……」司香站在香寶面前,扯了扯她的衣袖,「娘……」

那樣高的個子,配上無限委屈的表情,實在不搭調,香寶只是低頭飲茶,沒有看他。

「娘,我真的只是擔心那個黑面將軍會傷害你……」見香寶不理,司香急道。

香寶抬頭,看向他,面前的他一身寬袖袍服,這樣一個無害的翩翩美少年,香寶無法想象他殺人時,在那金盔之下,會是怎樣的表情。

「娘……」司香委屈得很。

正在僵持中,忽然聽到宮外亂了起來。

「不好了,不好了!有暴民闖進宮來了!」

一片嘈雜。

皺了皺眉,香寶還沒有起身,已見幾個凶神惡煞一般的大漢闖了進來。

「誰是西施?」四下里打量了一遭,那些大漢吼道。

「你們是何人?竟敢擅闖王宮!」司香怒道。

「哼,我們都是吳國無名無姓的卒子,拼死拼活為了吳國打仗,你們卻將西施那害死伍相國的禍水留在宮中!難平民憤!」

「大膽逆賊,竟敢出言不遜!」司香大怒,拔劍便刺。

「臭小子,活膩了,看老子宰了你!」其中一個大漢嚷嚷著便沖了上來。

香寶心下瞭然,這些人一定不是吳人,如果是吳人,給他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太子出言不遜。忽然想起昨晚越女的話,香寶大驚,這是一場布好的局!再抬頭看時,司香竟是節節敗退。

「司香,他們並不是吳人,殺了他們!」香寶忙大叫。

「我的盔甲……娘……我的盔甲……」司香邊退邊大叫道。

香寶傻眼,這個節骨眼,還要盔甲?耍帥嗎?

「娘……我不會殺人……娘……司香不會殺人……父王……父王……盔甲……」司香語帶哽咽,惶然大叫。

香寶心下一驚,隱隱覺得不太對勁,那天城樓上射殺阿福的司香,與現在的司香,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香寶剛要上前,已被人用劍冷冷抵住後背,回頭,正是越女。

果然是她布的局。

「殺了你,比起用你引誘夫差回來,可無趣多了。」她冷笑道。

「西施,西施那禍水在哪裡?」門外的嘈雜聲越來越近。

越女微微一笑,湊近了她:「門外那些,是真正的暴民哦,我散了些消息出去……無非就是伍子胥因你而死……吳國會因你而滅,你是越國的英雄呢……」

香寶咬牙瞪著越女,越女伸手一推,便將香寶推了出去。

「西施在哪裡?西施……」那些殺紅了眼的暴民闖了進來。

被一群暴民推搡著出了醉月閣,香寶心下惻然。

史連,該我承受的,怎麼也逃不了呢。

「放火燒宮。」身後,傳來越女冷冷的聲音。

香寶猛地僵住,渾身的血液彷彿驟然凝結。

「越女!你要殺的是我!放了司香!」香寶轉身,紅了眼睛,大吼。

「越女!放了司香!」

「史連因你而死,蒼梧因你而死,如今這吳太子,也是因你而死……我要你知道,你是不折不扣的禍水。」雖然相隔很遠,但越女的話卻清清楚楚傳到香寶的耳中。

醉月閣燃起了熊熊大火……

「娘……娘……娘……父王……司香不會殺人……娘……盔甲……」司香撕心裂肺的叫喊聲彷彿要將香寶的耳膜刺破一般。

「司香!司香!」香寶大叫,掙扎著要衝進醉月閣。可是那些暴民推搡著她,讓她無法上前,她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火借著風勢,吞噬了司香的聲音。

「娘……」

香寶的心痛得快要麻痹了。

她掙扎著,身旁有人狠狠將她勒住:「你這禍水,休想跑!」

「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啊……我兒子在裡面……我兒子在裡面……司香……司香……」香寶劇烈地掙紮起來,手臂被扭得脫了臼。

「放開我……放開我……司香……司香……」

她掙脫不開,她掙脫不開……

那個孩子,那個喚她娘的孩子,那個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給她溫暖的孩子……他在裡面……他在火里掙扎……他在喊她,他在喊娘,他在喊她娘啊……

「禍水,你這禍水!你這禍水……」耳邊,有人狠狠地罵著。

香寶彷彿失去了靈魂的木偶娃娃一般,被那些暴民推搡著拖離了王宮。

醉月閣上方,一片濃煙滾滾……

那個曲著腿坐在水池邊的寂寞身影,他光著小小的腳丫在池裡戲水,他將岸邊的小石子擲進水中……

他讓她教他打水漂……

他喊她娘,他說他會保護她……再也沒有人可以欺侮她……

他害怕打雷,睡覺的時候像她一樣會做噩夢,會咂嘴,會喊娘……

那個喚她娘的孩子……

香寶睜著空洞的雙眼,雙手被捆綁著高高地吊在城樓之上,那個曾經吊著史連的地方。果然,該她承受的,誰也代替不了。

「禍水……禍水……」耳邊一片凌亂,各種各樣的眼睛在看著她,貪婪的……充滿慾望的、痛恨的……不屑的……

突然之間,好累。

如果就這麼死了,是不是可以一了百了?

一道紅光突然灼痛了她的眼睛,香寶怔怔地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衛琴……

他滿面陰鬱,單臂執劍,宛如來自地獄的修羅惡鬼。

「司馬大人?」有侍衛見是衛琴,忙迎了上去,「這禍水……」

話未完,一道鮮血噴出,侍衛已經身首異處。

人群剎時恐慌了起來。

衛琴殺紅了眼,見人便砍。

城門下頓時變成一片修羅地獄。

那是她帶來的修羅地獄。

恍惚間,香寶忽然記起年少時,那個春日的午後,她在街上初遇衛琴,然後有一個邋遢的老頭兒,對著她吐口水。

他罵她禍水。

莫非是命中注定嗎?

「住手!」突然,有一把劍橫在了香寶的脖子上。

衛琴噬血的雙眸猛地瞪向那人。被衛琴的眼神嚇到,持劍的人手微微一顫,在香寶的脖子上劃下細細的一道血痕。

「你若敢傷了她,我要你滿門皆滅。」衛琴的聲音森冷得宛如從地獄深處傳來。

持劍的人吞了吞口水,穩住了顫抖的手:「我……你……你敢上前一步,我就……我就殺了她……」

衛琴單手執劍,站在原地,雙目森冷得可怕,卻沒有再動分毫。

「哈……哈……哈哈……」持劍的男子神經質地笑了起來,「你怕了……你怕我殺了她……」

此話一出,那些剛剛被殺得毫無還手之力的人皆蠢蠢欲動起來,紛紛逼近衛琴,看那陣勢,彷彿要將衛琴生吞活剝了一般。

香寶知道衛琴畏懼那把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定然不會還手。香寶忽然側了側頭,持劍的男子沒有料到香寶會傻得自己往刀口上撞,慌忙收刀,香寶的脖子上卻已經留下了第二道血痕。

衛琴瞪大了眼睛,那眼中彷彿要滴出血來一般,握著劍的手在隱隱顫抖。

「你……你瘋了!」持劍人嚇了一跳,怒道。

「衛琴你聽著。」香寶的聲音嘶啞得可怕,「他們殺你,你若不還手,我便即刻死在你面前,信不信?」

衛琴抬頭看她。那些原來蠢蠢欲動、打算對衛琴痛下殺手的人一時不敢動彈。僵持著,香寶被吊得四肢無力,手腳都彷彿不是自己的一般。

唉,如今香寶總算明白,原來她的下場竟是被活活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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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大夢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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