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鹿死誰手(一)
一、風波起
「夫人,太子殿下在外面等了許久了。」
梓若平板的聲音第三次響起的時候,泡在熱水中的香寶才緩緩睜開眼睛。一抬手,她便看到手臂上的點點紅印,怔了一下,那被熱水泡得有些發紅的皮膚便愈發地紅了起來。
她她她……竟然就這樣被……
獃獃地任由兩旁的侍女上前伺候著更了衣,香寶恍恍惚惚走出房間。
「娘!」看到香寶出來,司香眼睛一亮,走上前來,「父王寵幸你了,是不是?是不是……」他一臉急切地追問。
這個臭小孩!
想起他昨晚唯恐天下不亂的話,香寶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森森地笑:「真是多虧了司香呢。」
司香「嘿嘿」乾笑兩聲,發覺香寶神色不對,忙小心翼翼往後挪兩步,掉頭就跑。
「還敢溜!」香寶拔腿便追。
司香一溜煙跑得比兔子還快,一轉眼便不知道鑽到哪兒去了。香寶一路追出醉月閣,忽然聽到一陣談笑聲,下意識地停下腳步。
「雲姬姐姐,聽說昨夜大王留宿醉月閣了,是嗎?」
「妹妹果然消息靈通呢。」雲姬不冷不熱地應著。
聽到這話,香寶下意識地躲到走廊後面,側頭看向聲音的來處,是十來個侍婢簇擁著幾個宮妃,一路談笑而來。當中一個,正是雲姬。
「唉,聽聞越國送來的都是絕色美人呢,如此下去……」
「哼,絕色又如何,不過是些亡國的俘虜罷了。」雲姬淺笑,滿面不屑。
「雲姬姐姐,你就不怕……大王他……」
「是啊是啊,上次狩獵大王便帶了三個越國女子一同去,尤其是那個西施,長得一臉妖狐之相……」
「你們有沒有聽說……」那女子忽然壓低了聲音,「伍相國看過西施的面相,說她是禍國妖姬之相……」
一陣風拂來,將那低低的耳語送到香寶的耳邊。
「呀……」眾人驚呼,復又看向雲姬,「雲姬姐姐,伍相國是你姑父,你可曾聽聞?」
雲姬笑了起來:「放心,有我姑父在,她們成不了氣候。」
「是啊,相國大人對大王忠心耿耿,有相國大人在,什麼妖孽都不怕的。」那女子賠笑道。
「對了,聽說昨天夜裡還發生了一件事,有一個叫思茶的女人跳進廢園的池子里自盡了……」
「思茶?」
「也是從越國來的……」
「呵呵,老天保佑,那些越國妖姬一個個死絕了才好。」
「會的。」雲姬抬袖掩唇。
躲在走廊后的香寶靜靜地聽著,手心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直到她們漸漸走遠,香寶才輕輕吁了一口氣,有些疲憊地在一旁的台階上坐下。
思茶?香寶側頭想了很久,只覺得依稀有些耳熟。
「西施?」一個聲音冷不丁地響起。
香寶嚇了一跳,忙抬頭。一個女子正站在她面前,在陽光的反射下,顯得面目模糊。
「華眉?」認出是華眉,香寶拂了拂裙擺,站起身。
華眉眼睛紅紅的,似乎哭過。
「發生什麼事了嗎?」香寶小心翼翼地問她。
「思茶死了。」華眉抬袖抹淚,隨即看著香寶,又道,「你不記得了嗎?跟我們一起來的思茶呀,我們的姐妹思茶……」
香寶咬唇,那些同她一起入吳的越國女子,除了對她極好的華眉,還有苧蘿山的鄭旦之外,其他女子在她眼中,一直都是面目模糊,甚至於連她們的名字她都記不清,可是如今……竟然死了一個。
「對不起,我忘記你失憶了……」見香寶死死咬著唇的樣子,華眉忙抱著她,哭道。
香寶垂下眼帘,滿心都是歉然,沒有失憶,她從來不曾失憶,只是於她而言……她們都是那般地模糊,都是不重要的存在,所以她從不曾在意。可是思茶,怎麼會死?是因為不堪重負嗎?那些女子的肩上,都壓著越國人的期盼,她們都是越國復國的犧牲品。
「她不可能自盡……她怎麼可能自盡……」華眉抱著香寶喃喃,「她那樣愛笑,昨天還跟我談起家中的妹妹,怎麼可能就……」她哽住。
香寶抬手輕撫她的背,一下一下,眼中卻漸漸積聚了寒意。
那些吳妃,她們笑著說,老天保佑,那些越國妖姬一個個死絕了才好。
雲姬說,會的。
一切都不是巧合。
「在這裡哭,像什麼樣子。」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
香寶側頭,是鄭旦。
她一身素衣,極美,眼眶略紅。她的身後還跟著幾名女子,都是香寶見過的越國女子,她們像是都哭過的樣子。
「不要在這裡哭了,思茶一個人太寂寞,我們送她一程吧。」鄭旦說著,徑自往走廊深處走去。
華眉拉起香寶的手,一同跟著。
隨她們一同走入一個有些破敗的園子時,香寶微微有些詫異,這裡……竟是她和司香來過的那個園子。如香寶第一次踏進這地方一樣,大家都很意外這看起來年久失修的破敗園子內竟然繁花似錦。
香寶一眼便看到坐在水池邊的小小身影。他果然躲到這裡來了。
「大膽,誰准你們進來的?」見到這麼多人闖進園子,司香彷彿被人佔了地盤的小老虎一般跳了起來,怒道。
「太子殿下?」鄭旦有些驚訝。
「出去!都出去!」司香大叫著,正暴跳如雷時,他看到了站在華眉身後的香寶。微微愣住,半晌,他才囁嚅著低低叫了一聲:「娘……」
鄭旦一臉錯愕地看向香寶,華眉和其他人也都十分訝異。香寶低嘆一聲,朝司香招了招手。司香猶豫了一下,有些害怕的樣子。
「過來,我不生氣了。」香寶嘆氣道。
司香這才乖乖走到她身邊,挨著她:「她們……是為了那個叫思茶的女人來這裡的?」
「嗯。」香寶拉著他的小手,輕應。
有人止不住開始啜泣,聲音哀哀凄凄,令人耳不忍聞。
「秋繪……別這樣,讓思茶走得安心些……」拉住一個忍不住痛哭失聲的女子,華眉紅著眼眶勸道。
感覺到司香的手在微微顫抖,香寶低頭看著他,他正咬著唇死死盯著水面:「是她……是她……」
香寶蹲下身抱住他。
鄭旦徑自走到水池邊,定定地看著平靜無波的水面出神:「思茶被撈起來時,我便見過了,大概是在水中浸了一夜,她全身都浮腫著,死不瞑目呢。」
「別說了。」玲瓏捂住嘴巴,哽咽道。
「可是,她不可能自盡,更不可能投水自盡。」鄭旦忽然道。
「你的意思是?」華眉悚然一驚。
「總之,萬事小心。」鄭旦側頭,淡淡開口,「也許思茶的今日,便是我們的明日。」
眾人都靜默,兔死狐悲的感覺令她們連哭泣都萬分艱難。思茶的屍身一早被撈了出去,連個葬禮都沒有,只草草卷了扔出宮去。那個和她們一起入吳的女子就這樣香消玉殞,而她們,也只能悄悄送她一程。
出園子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司香精神不太好,香寶送他回了他的寢宮之後,便一路慢慢走回醉月閣。
香寶剛剛踏進醉月閣,便見夫差正坐在走廊邊飲酒,月華如水,映襯得月下的那個男子神清骨秀。
「夫人的精神似乎好得很吶……」他站起身,半倚著廊柱,聲音溫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他莫不是在等她?
「看來……」他扔下酒壺,走到香寶身邊,伸手將她拉入懷中,「看來寡人該好好檢討一下自己了。」他湊到她耳邊,貼著她的耳朵喃喃輕語。
低頭看著那雙在自己身後交握的修長大手,香寶明白他話中所指,微微紅了臉頰,沒有吱聲。
夫差伸手扳過香寶的臉,卻在看到她眼中望不見盡頭的幽黑時,微微頓住。半晌,他眉略鎖:「怎麼了?」
「思茶,死了。」
「思茶?」夫差一臉茫然。
香寶瞭然,不出所料,夫差根本不記得思茶是哪號人物。也難怪,連她都不曾記清,何況這個大王。只可憐思茶,死得不明不白,無聲無息。
思茶死後的第七日,香寶正午睡著,迷迷糊糊之間,被人拖了起來。
「西施!西施!快去救人!」是華眉的聲音,十分焦急的樣子。
香寶立刻清醒了過來:「發生什麼事了?」
「秋繪衝撞了雲姬夫人,快被打死了!」華眉急得直跺腳,「大王那麼寵你,你去或許還能救下來。」
「在哪兒?」
「就在思茶死的那個園子里。」
香寶二話不說,拉著華眉就衝出了醉月閣。剛到廢園門口,便見秋繪被幾個孔武有力的宮婦按著毒打。
「住手!」香寶大喊,中氣十足。
「西施夫人?」雲姬抬眸看了一眼香寶,嘴角浮起一絲淺笑。
見那些宮婦都沒有停手的樣子,而秋繪已經奄奄一息,香寶急了,衝上前試圖推開那些兇悍的婦人:「放開她!」
雲姬淺笑不語,那些棍棒彷彿長了眼睛似的專往香寶身上招呼,香寶一時躲避不及,被狠狠一棍子敲在背上,鑽心地疼。眼見又一棍砸向香寶,華眉急急地去拉香寶,卻還是來不及。那棍子落在香寶的額頭上,殷紅的鮮血順著髮際緩緩滑下,血霧蒙住了她的眼睛,而那些棍棒依然沒有停下。
「住手!」一個尖利的聲音響起,是司香。
雲姬好不容易得了殺香寶的機會,哪裡肯停。她使了個眼色,宮婦得了暗令,又一棍砸向香寶。
「娘!」司香凄聲大叫。
一隻修長的手從半空中截住了那足以致命的一擊,另一棒卻是狠狠砸在那手腕上,力道之大,連那木棒都斷了開來。宮婦愕然抬頭,在看清來者是誰后,凶神惡煞的表情一瞬間消失無蹤,只剩下恐懼。
香寶側頭看了看,然後徑直奔向趴在地上渾身血跡斑斑的秋繪:「秋繪,秋繪……」
「大王饒命……」
宮婦們跪了一地,瑟瑟發抖。
斷裂的木棒劃破了夫差的手腕,成串的血珠滴下。
雲姬原以為只有司香來了,哪裡料到夫差會一起過來,又見傷到了夫差,一時也是六神無主起來,慌忙跪下:「臣妾該死。」
「的確該死。」夫差抬手輕輕舔去腕上滲出的血珠,淡淡道。
雲姬聞言,嚇得忙跪著上前,拉住夫差的袍擺:「大王明查,臣妾因為見到越人秋繪在妹姒夫人的園中鬼鬼祟祟,才會稍加薄懲……」雲姬搬出已故的妹姒夫人,道。
「大王明鑒,秋繪只是想要拜祭死去的姐妹,才會冒犯了妹姒夫人。」華眉忙跪著道。
「死去的姐妹?」夫差揚眉。
「她叫思茶。」香寶忽然開口。
思茶?夫差忽然想起那天晚上香寶恍惚的神色了,原來如此。
「秋繪她……」華眉看向秋繪身下那一灘血跡,抬手掩唇,瞪大的眼睛中緩緩有淚流下。
「死了。」香寶扭頭看向她,似哭似笑,額前一片血跡觸目驚心。
夫差皺眉。
「她是被活活打死的。」香寶咧了咧嘴,額前的血珠滑到眼角,彷彿血淚。她緩緩站起身,搖搖晃晃走了兩步,便一頭栽倒在地。
「娘!」司香大叫。
夫差上前一步,抱住香寶。
宮婦們趴在地上,一直磕頭,夫差沒有發話,她們誰都不敢停下,只一個個磕得頭破血流。雲姬正心急,眼見夫差抱著香寶便要大步離開,忙跪著爬上前拉住夫差的袍擺:「大王,她們……」
「拖下去打死。」淡淡丟下一句話,夫差抱著香寶大步離開。
香寶受傷並不重,只是因為身子弱,在榻上休養了兩天。華眉因為內疚天天來看她,還告訴香寶,吳王下令將思茶和秋繪厚葬了。
「厚葬……」香寶扯了扯唇角,「這便是她們最好的歸宿了嗎?」
華眉咬唇不語。
如花一般的生命,最後……只落得一個厚葬呢。
恍惚間,香寶走進一處廢棄的園子,園中霧氣瀰漫,耳畔忽然有琴聲響起,悠然入耳。正聽得入神,卻聽那琴音忽轉,入耳皆是金石之音,宛如萬馬奔騰而來。驀然一聲凄響,似是弦斷,香寶看見一個在池邊彈琴的華服女子,竟與司香有三分神似,莫非……是妹姒夫人?那華服女子怔怔地看著那斷了弦的琴,忽然棄琴躍入池中。
「不要!」香寶驚呼,慌忙去拉她。待香寶衝到池邊時,那池面上忽然浮起一個被水泡得腫脹的女子,不是先前的華服女子,卻有幾分面熟,是思茶!
思茶靜靜地浮在水面上,如無根的浮萍,香寶驚恐地看著那她緩緩睜開被水泡得腫脹的眼睛,她在哭。
她在哭……
霧氣漸漸濃郁起來,身後傳來慘叫,香寶慌忙回頭,見到一個血人正爬向她,是秋繪,她滿身滿臉都是血,她在哭喊。
她說:「救救我,救救我……」
香寶跑去扶她,秋繪卻忽然不見了,只有一個白鬍子的老者站在原地,怒目而視,大罵道:「你是禍水!」
霧氣里伸出無數的手,那些慘白慘白的手緊緊將她縛住,讓她動彈不得。
門外,守夜的侍女正昏昏欲睡,忽然看到一個黃袍男子走到眼前,立刻嚇醒了:「大王……」
「夫人睡了?」
「是。」
夫差揮了揮手,走進房。
香寶正蜷在榻上,雙目緊閉,面色煞白,正微微掙扎,彷彿被一根無形的繩子縛住一般。
夫差略一皺眉,走上前在榻邊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撫到一手的冷汗。
「醒醒,醒醒。」他推她。
正魘在夢中的女子搖頭,緊閉的眼角滑下淚來:「不是……不是……我不是西施,為什麼逼我,我不是西施……」
「姐姐,姐姐,不要走……」
「姐姐……我錯了,我錯了……我聽你的話,你回來,好不好……姐姐……」
斷斷續續地,夢中的她在哭泣,哀求。
香寶站在一片迷霧之中,伸手不見五指,看不見出去的路,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恍惚間,彷彿回到娘親的懷裡,那樣溫暖……
娘的血浸透了她的衣衫……
娘說:「香寶乖乖,不要出聲。」
香寶乖乖,不出聲。
小小的她,躲在娘懷裡,聞著血的味道,死死咬著唇。
不出聲,不出聲……
夫差伸手將她抱起,感覺到懷中小小的軀體一片冰涼,那麼單薄,彷彿一碰就會碎掉。她緊緊咬著牙,拚命地顫抖,卻再也不說一句話,只是安靜地流眼淚……
「香寶,香寶……」遠遠的,有人輕喚,用那樣溫暖的聲音。
誰在喚她?
「不要怕,是夢。」微涼的唇印在她的眉心,有人在她耳邊輕語,「只是夢,睜開眼睛就可以了。」
只是……夢?睜開眼睛,就可以了嗎?那麼簡單……就可以擺脫嗎?眼睫微微顫動了一下,香寶緩緩睜開眼睛,看入一雙幽深的眼中。
夫……夫差?
香寶顫了一下,想要推開他,可圈著她的手臂看似溫柔,卻怎麼也推不開。
「不要怕,只是夢。」他收緊了手臂,讓她貼著他的胸膛,他的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
香寶偎在他懷裡,聽著他的心跳,竟然感覺到安心。
「寡人小時候,也常做夢。」靜默許久,在香寶以為他不會開口的時候,他忽然又說,「噩夢。」
香寶微微一怔,他……也會做噩夢?他微涼的唇貼上她的眼睛,香寶獃獃地看著那張放大的臉龐。
「閉上眼睛。」他在她耳邊低語。
彷彿受了蠱惑一般,香寶聽話地閉上眼睛。他的唇在她的唇上流連不去,狹長的眼睛裡帶著點點笑意,他極盡溫柔,怕驚醒了懷中迷茫的女子。唇齒相依,他的舌探入她的口中,香寶腦中轟然一響,只覺雙頰似火,渾然不覺衣帶已被那雙修長的大手挑開。
他擁著她緩緩躺下,將她困在身下,那如緞的黑髮襯得她肌膚勝雪,雙頰嫣紅,雙眸朦朧。他眼中的幽黑一點一點加深,俯身吻她,修長的大手卻是一路撫過那凝脂般的肌膚,引來她的輕顫。柔軟的身體在他的手下化為一灘春水,香寶怕極了這種感覺,卻又逃不開,記憶中,有一個男子咬著她的耳朵說:「你是我的,就算是痛,也不準逃……」
「不要!」驚恐地瞪大眼睛,香寶推他。
「嗯?」他漫不經心地輕哼。
「會痛!」香寶按住他的手,害怕地道。
他怔了怔,輕笑起來,湊到她頸邊,咬住她的耳朵,用一種極盡誘惑的聲音呢喃:「這一次,不會了。」
耳邊一燙,香寶不由自主地輕吟,身子微微扭動一下。幽黑的眼睛望不見盡頭,他喘息著覆上她的身體,香寶感覺到異物刺入身體,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你……」
「嗯?我怎麼了?」他順著她的語氣,喘息著低喃。
「啊……你也不打聲招呼!」她尖叫。
他錯愕地看著她,幽黑的眼睛里一點一點盛滿了笑意:「你真是個寶……」
香寶不滿地扭了扭身子。
「唔,別亂動……」他皺眉,喘息聲愈加粗重。
香寶憋了一肚子氣,身子又酥又麻,示威似的又扭了一下。他倒抽一口涼氣,忽然笑了起來。香寶開始後悔了,轉身手腳並用,打算逃跑,預謀還沒成功,便被他一把緊緊抱住,讓她哪裡也去不得。
「這是你自找的……」他笑著咬她的耳朵。
「啊……」
沮喪地躺在榻上,香寶恨得牙痒痒,一次也就算了,她居然又被……而且還……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明明是討論噩夢來著,怎麼會就……這個趁人之危的傢伙……
一隻修長的手臂橫過她的肩,將她帶入一個**的胸膛,香寶憋紅了臉,忿忿地甩過頭。
「怎麼了?」他輕挑她的下巴,狹長的眼中帶著慵懶笑意。
香寶咬唇不語,眼睛里都是氣憤,那樣的氣憤讓她的眼睛看起來亮晶晶的,耀眼極了。
「夫人在不滿嗎?」他一本正經地問。
「那是自然!」香寶點頭,難得他有自知之明。
「寡人下次會更努力的。」他輕輕笑開。
香寶愣了愣,然後……臉上著了火。她雙手捂住臉頰,尖聲大叫:「啊……」
他抬手捂住她的唇:「夫人小聲些,不然……外頭那些人會以為寡人又在做什麼了。」
香寶立刻沒了氣焰,沮喪地推開他的手。靜默許久,見他老神在在,一點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香寶忍不住推他:「你該走了。」
「咦?」
「你不是大王嗎?大王那麼閑?小心……」香寶猛地住了口。
「小心什麼?」夫差看著香寶,目光炯炯,此時的他,彷彿又變回了那一日在夫椒山下含笑殺人的夫差。
香寶咬了咬唇,把心一橫,忽然有一種講出一切的衝動,講出一切,管他是生是死,是囚是放。
「我其實不是西……」
話還未完,微涼的唇一下子堵上了她的嘴,香寶掙扎著想要推開他,卻是徒勞。香寶感覺自己就快窒息了,他卻還是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
「寡人根本不在乎你是誰,你只要乖乖待在寡人身邊便可以了。」彷彿有些依依不捨地離開她的唇,他輕輕舔唇,似是一臉的意猶未盡。
「即使……即使我是禍水?」喘息著,香寶瞪著他。
「寡人的江山,養你一個禍水應該不是問題。」他笑,一臉的狂傲。
香寶呆住,他都知道?從一開始……就知道?
「你就是你,名字又有什麼關係。」夫差捏了捏她的臉頰,笑。
垂下頭,香寶不語。
「想要去拜祭思茶和秋繪嗎?」耳邊,有一個聲音輕語。
香寶忙抬頭,一臉期盼:「可以嗎?」
「寡人說,可以。」他笑。
香寶愣愣地看了他半晌,緩緩垂下腦袋,忽然又飛快地抬頭,柔軟的唇碰上他微涼的唇,又低下頭去。
幽黑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愕然,他輕輕抬手撫唇。
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那甚至不能算作一個吻,可是……他聽到自己的心裡,有什麼東西開始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