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夫人』死了!
馬車駛入益康坊,最後在江府的大宅前停了下來。
孟鶴妘撩開車簾,便見一個穿著粉色襦裙的小丫鬟正站在門前朝這邊張望。她扭回身看了一眼車裡端坐的裴伷先:「你家丫鬟素質不錯。」
裴伷先撩了下眼皮,沒說話。
木石在外面把裡頭的說話聽得一清二楚,什麼殺不殺的,死不死的,他急了一腦門的汗。
「你先下車,下了車,就說我是你表妹。」孟鶴妘用匕首點了點他的臉頰,「放心,我給你吃的是七日斷腸散,每隔七天服一次解藥,晚吃一日,你的耳朵就會從你臉上掉下來,再晚一日,也許是眼睛,也許是鼻子,以此類推,到最後啊,你這張臉……」
隔著一道帘子,木石聽得心驚膽戰,雙手把韁繩勒得死緊,恨不能衝進去一把掐死孟鶴妘。
孟鶴妘笑眯著眼睛看裴伷先,她天生一張笑面,略微有點嬰兒肥,但是眉眼中略帶英氣,跟京都那些嬌柔的貴女大相徑庭。
裴伷先端坐著沒動,車廂里的氣氛詭異非常。
孟鶴妘見他不動如山地在哪兒看著自己,心裡莫名地毛楞一下,伸出穿著小羊皮靴的右腳踹了他膝蓋一下:「你看什麼呢,下車啊!」
月白的袍子被鞋底蹭出一個黑腳印,裴伷先緊繃的臉皮幾不可查地抽動了兩下。他收回目光,慢悠悠地站起來,弓著身子往外走,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右手輕揚,寬大的袖擺擦過她右邊的耳垂,帶走了一隻耳墜子。
孟鶴妘對他的小動作毫無所覺,跟著他下了馬車。
裴伷先一下馬車,木石就圍了上來:「公子,你沒事吧!」
「無妨。」他垂首撫了下脖子,在寬大的廣袖遮擋下,快速吐出壓在舌尖下的藥丸,將之收進袖兜。同時落進袖兜里的,還有一枚紅寶石纏金絲的耳墜子。
孟鶴妘一下馬車,就接收到木石投過來的鋪天蓋地般的殺意。她不以為意地笑了下,突然上前一把勾住裴伷先的胳膊:「走吧,表哥!」完全不理會驚掉了下巴的小忠犬。
裴伷先低頭看了一眼勾住自己胳膊上的手臂,眉頭幾不可查地挑了挑。
這時,一直當背景牆的小丫鬟突然喚了一聲「公子」,吸引了三人的注意。
孟鶴妘以為小丫鬟著急了,想也沒想,硬是托著比她還搞出一個頭的裴伷先往台階上走。
小丫鬟和木石面面相覷,誰也沒敢出聲。
「呦,表哥,你家真大!」
「表哥,這房子竟然建在水上。」
「呦,表哥,那是閣樓?這才瓦特真不多見。」
「表哥,那是什麼花,還夜間開?」
……
一路上,孟鶴妘不斷發出感嘆聲,完全一副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樣子,一點也不像一個劫持人質的,窮凶極惡的匪徒。
木石暗罵了一聲土包子,偷偷握了腰間的匕首好幾次,結果都被裴伷先給瞪了回去。
小丫鬟提著風燈在前面走,孟鶴妘一臉愜意地跟在後面,手裡拽著裴伷先的袖擺。走到一處水榭的時候,前面突然驚慌失措地跑來一人。
孟鶴妘以為是追來的狼衛,下意識握住袖裡刀,結果等對面那人跑進了一看,嚇得連忙把裴伷先推到前面。
前面的小丫鬟也嚇了一跳,手裡的風燈「啪」的掉在地上,咕嚕嚕滾了兩圈,正好滾到來人的腳邊。慘白的風燈照射下,那是一張灰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
「翠花?」小丫鬟驚呼出聲,來人一愣,好像受了驚嚇一樣,突然瘋了似的衝過來,一把抓住小丫鬟的肩膀,瘋了似地大喊,「死了,死了,崔夫人死了。」
孟鶴妘抬起頭,朝裴伷先露出了一個憐憫的表情。
「節哀!」
節哀什麼?
裴伷先皺了皺眉:「節哀什麼?」
孟鶴妘把他皺眉的樣子看成了悲痛欲絕,嘆了口氣兒:「你老婆死了。」
「我老婆?」裴伷先的聲音突然低沉了幾分,看著她的眸子黑沉沉的,彷彿深淵一般。
孟鶴妘下意識縮了下脖子,終於意識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了,小心翼翼地問:「死在你家裡的,不是你老婆,難道是我老婆?」
裴伷先的視線突然向下,冷冷地盯著她的「那個」地方。
她兩股一緊,連忙橫了她一眼:「變態。」
裴伷先收回視線,若有所思地看向前面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丫鬟,淡淡地道:「誰告訴你,這是我家?」
孟鶴妘不由一怔:「難道不是?」
裴伷先搖了搖頭,扭頭示意木石把兩個丫鬟分開。
然後孟鶴妘就看到木石一個手刀把那個發瘋的女人砍到在地,然後一臉得意地抬頭看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她訕訕地看著裴伷先,這才徹底意識到,這個男人長得好看得有點過分,眉眼間甚至有幾分冷艷。
靠!
她覺得她可能誤會了什麼。
一個長得好看的男人,深更半夜去一個不是自己家的大宅子,引路的是個提著風燈的大丫鬟……
「你……」她一臉驚訝地指著他,好半天才從嗓子眼裡擠出兩個字,「姦夫!」
裴伷先的眼神驟然一緊,剛抬起右手,水榭兩端便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顯然那石破天驚的『姦夫』二字被所有人聽得個真真切切。
「啊,抓住那個姦夫!」
「抓住那個兇手。」
……
一時間,整個水榭迴廊上燈火通明,前後兩條路被堵得死死的。孟鶴妘怔怔地看著裴伷先,感覺被現實狠狠地打了一巴掌,陰溝里翻了車。
眨眼的功夫,數十個身穿盔甲的府兵便將水榭迴廊圍得水泄不通。一個胖乎乎的,管家模樣的老頭從人群里擠了出來,伸出那隻肥呼呼的胖手指著他們:「快,把這個姦夫給我抓起來。」
小老頭一聲令下,一群府兵呼啦啦衝上來,將幾人圍住。
木石下意識閃身站到裴伷先身前,怒目瞪著眾人。
孟鶴妘反應極快地在府兵圍上來之前,從裴伷先身邊跳開,一臉憤憤地指著裴伷先大喊:「對,他就是姦夫,兇手,快抓住他。」
府兵們一擁而上,孟鶴妘正準備趁亂溜走,結果人還沒跑出兩步,一隻大手便無情地抓住了她命運的后脖領,將她硬生生拽了回來。
「表妹,你要去哪兒?」
我可去你喵的表妹吧!
孟鶴妘齜牙咧嘴,恨不能掐死他算了。
裴伷先波瀾不驚地看著她,突然勾了下唇角,將她整個人拽到身前,看似深情地虛抱著她,實則拿她當人肉沙包。
她,孟*人肉沙包*鶴妘發誓,要是她今天大難不死,她一定讓他知道她們瓦特女人是絕不認輸的。
「幹什麼呢?給我上,抓住她們!」火光下的小老頭像是一隻拔了毛的公雞,上躥下跳地指揮著。
饒是木石武功高強,飛檐走壁,但他也不能把自己家公子丟下不是?於是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三個人就像死豬一樣被五花大綁地丟進了益州縣衙的大牢里,陪同的,還有那兩個小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