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卑微的心

卡迪拉克右轉，穿過幾條小路，在一個民房模樣的鋪子前停了下來。

夕陽下是一棟上百年光景的民房商鋪，紅磚白瓦的牆上爬滿了濕滑的青苔，爬山虎的葉子早已掉光，只剩下褐色的枝丫蜿蜒扭曲，正中間處的門頭處掛著一塊木製匾，匾上燙金的小篆：

佟氏烤香雞。

十里八鄉都知道，C市美食巷中，佟家的烤雞店最出色。

每天不到五點，烤雞的味道便沿著佟家的煙囪緩緩流出來，借著微微的風力，刺激著比神經還早蘇醒的味蕾。

吃過她家烤雞的人提起來更是口舌生香，回味悠長。

肥而不膩，嫩而不燥，滑嫩爽口，勁道軟綿……

似乎所有形容美食的好詞都可以用在它身上。

而偏偏，隨著五年前佟金堂夫婦的猝然離世，現年二十三歲的佟欣，成了鋪子唯一的繼承人。

因為昨晚喝醉酒，小鋪停業了一天。

佟欣掏出鑰匙，打開金色鑲邊的鎖。

射門的瞬間，陽光充滿了這個不足十平方的房子，暖意流淌開來。

恍惚的，佟欣好像看見爸媽在鋪子里忙碌的身影，爸爸將腌制好的整個雞用叉子穿起來，小心翼翼的放進定製的大烤爐中，媽媽在旁邊依偎著，一邊給佟金堂擦汗，一邊溫柔的笑。

「媽媽，你真好看。」佟欣看著幻象中的臉，眼角濕潤了。

「姐，你回來了。」一個清澈的男聲在耳邊響起：「清哥，靜姐也來了。」

佟歡，面若秋月的十八歲少年，佟欣唯一的骨肉至親，天生一雙上揚的丹鳳眼，乖張的模樣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紅樓夢》中的賈寶玉，只不過這「寶玉」卻在十三歲那年兩腿突然失去了知覺，導致以後的每天都要和輪椅相伴。

簡靜上前，摸著佟歡白皙的臉：「小歡歡，好久不見，有沒有想靜姐啊？」

佟歡微微後退，躲開簡靜的手，一張臉白裡透紅，不滿的說道：「靜姐，我已經十八歲了，別再叫我小歡歡了。」

「哎呦呦，小歡歡長大了，還害羞了，趕明娶了媳婦，那還了得！」

簡靜肆意開著玩笑，絲毫沒考慮到，這正戳了佟欣和佟歡的痛點。

這樣的身體條件，娶媳婦？做夢呢。

簡清清了清嗓子，對著一直照顧佟欣姐弟倆的保姆說道：「有飯嗎，吳媽，欣欣餓了！」

佟欣這才意識到，她已經快二十四小時沒吃東西了。

有哥哥真好。

佟欣想著，這麼多年來，她身邊的人來了又走，走了就不來了，而唯有簡清和簡靜兩兄妹，一心一意的和她好，照顧她。

佟欣已經記不清，父母離世之後的五年裡，簡清向自己表白了多少次，每一次都費盡了心思，每一次都言辭懇切，說不感動是假的，可夜深人靜的時候，佟欣也問過自己的心：

對於簡清，算是愛情嗎？

算上簡靜，從小一起長大的他們三個，已經熟悉到彼此的骨子裡了。

佟欣知道，就算沒有歐陽燁，她也不會答應簡清。

她瘦弱的身軀里，裝著的只有父母留下的這個不足十平米的小鋪子和已經成年卻永遠不能站起來的佟歡。

簡清的儒雅寬度，簡靜的善良高貴，就算做朋友，她也高攀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