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

面前的幽深旋渦像是攏著神秘的面紗。

聖女有種預感,若是去探究它真正的模樣，怕是要遭受巨大的衝擊。

然而她不想再被矇騙下去了。

聖女步伐平穩，堅定地向著幽冥走去。

在她身後,冥河冷哼一聲，卻是不敢和終爻硬碰硬，轉身就離開了。

出乎意料的,進入幽冥的旋渦並沒有那麼可怕，反而是非常溫柔，就像是母親的手,輕輕撫摸著孩子的髮絲。

早就已經失去的母親的聖女心中不由得一酸。

這和她曾經見到的完全不一樣。

突破層層的暖流，聖女進入了幽冥。

沒有惡鬼,沒有夜叉，更沒有刀山火海。

這裡平靜得不可思議。

淙淙河水流淌在他們面前，上面架著一座石橋，敲的對面，豎立著一座巨大晶瑩的藍色巨塔，它高極了,彷彿能夠穿透幽冥無盡的黑暗天空。

「走吧。」終爻說了一聲,帶著他向前走去。

兩人穿過石橋,走到了藍色高塔面前。

「那裡有人！」聖女驚訝地指著前方那盤膝坐在高塔之前的紅色身影，略有些緊張，「是後土娘娘嗎？」

終爻搖頭，走到紅色身影面前。

那人緩緩睜開眼睛,見到終爻，神情錯愕：「你來了。」

那是羲和。自從太一、帝俊死後,她便一直在這裡,試圖修復二人的魂魄。然而越是如此,她就越明白當初找齊九隻小金烏的神魂究竟有多艱難。

如今見到終爻，更是百感交集，心情複雜。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終爻。

只能在看到終爻身後的聖女時，轉移話題：「這是誰？」

「是西方那邊的聖女。」終爻說道，繼而介紹羲和，「這是羲和。」

聖女微微一驚。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見到昔日妖族的天後。

對方在妖族天庭覆滅以後便沒有了多少蹤跡，沒想到卻是來到了這幽冥之中。

「這高塔，是做什麼的？」聖女手指撫摸上藍色高塔，感受著其中蘊含的無盡升級以後，微微驚訝。

西方無論在哪都是不太討喜的，羲和更知道終爻與他們之間的矛盾，此時見到這聖女，一時間也不知道終爻對她是個什麼態度，便只是淡淡解釋道：「終爻道友昔日得了一個藍葫蘆，裡面蘊含三光神水，可以蘊養魂魄。幽冥成形之時，他將此物置於此地，便是為了蘊養有些生靈死亡時虛弱的魂魄，足以讓他們進入輪迴，投胎轉世。」

聖女問道：「那……幽冥之中可否有著惡鬼，又是否會折磨那些生前不敬神明，肆意殺生行為的人呢？」

羲和怪異地看了她一眼：「你可知何為因果，先不說褻瀆神明的人因此死亡便早就受了懲罰，至於那肆意殺生的行為……因果循環，昔日再如何榮耀，天道自有其規律，超過那個限度，便是要自作自受了。」

說到最後，羲和已經帶上了自嘲的語氣。

聖女這才記起，昔日妖族天庭如何烜赫一時，最後不也化作塵埃，就連面前這位天後，也只落得了個銷聲匿跡的結果。

而羲和的結局已經算好了。但是她的兒子卻是死著還剩一個，最後據說還失蹤了。至於那位昔日的妖族天庭以及第一戰神，也死在了戰爭之中。

羲和眸中掠過疑惑：「你是在質疑後土嗎？以為她將幽冥化作了惡鬼食人的可怕之所？」

說實話，就算昔日巫妖二族對立到那種程度，她與後土現在的關係也說不上太差了。

對方確實拯救了數萬妖族，當然，這種拯救並不針對妖族，而是對所有生靈一視同仁，也正因為如此，羲和才會佩服對方。即使曾經二族打得你死我活。

「幽冥最開始存在並不是因為那可怖的原因，她存在的緣由是極為溫柔的。」羲和難得解釋了一大段，「之所以覺得它恐怖，是因為生靈心中的恐懼惡化了它的形象。」

聖女的臉燒得滾燙。也許是因為死亡是生靈最忌諱的話題，所以大家不由得就將它想得極為恐怖，同樣得，幽冥也被渲染上了這些色彩。就連她曾經也是這麼覺得的。

此時被羲和一說，只覺得原來的想法是對那位女神的褻瀆。

「抱歉。」她不知道這句話是對誰說道，只能低頭望著地面，「是我以惡意度善心了。」

終爻沒想到羲和的戰鬥力這麼強，本來還打算再帶這個聖女了解下幽冥，現在看來情況已經差不多了。既然如此，也到了解決問題的時候了。

「要和我去看一看幽冥嗎？」

聖女點點頭。

終爻帶著她穿過藍塔，向著空曠的區域走去。

這裡沒有大地上的陽光，沒有日月，只有昏暗。然而聖女一點也不覺得冰冷。

無數的神魂化作金色光芒，一點點向著幽冥最中心的方向飛去。他們大多神色迷茫，早已經忘記了曾經的記憶。強大的神魂可以轉世重修，他們卻只能跟著幽冥的牽引行動。

沒有了記憶，然而他們還存留者身前死亡時的痛苦、迷茫、憂慮等等情緒。

藍塔可以蘊養他們的神魂，幽冥可以幫他們轉世，然而他們卻仍舊保留著死亡那刻的情緒。

聖女眸中閃過憐惜。

她默念經義，只是這次，那誠摯的祝福中卻加入了自己的祝福以及期盼。

在她身上，濃厚的金色功德一點點消散，漂浮向四散的神魂們，一點點為他們撫平躁動的心情。

神魂們的情緒一點點安定下來，彷彿回到了母胎中誕生的那一刻，臉上逐漸帶上了微笑。

而聖女身上的功德開始逐漸減少。

「不心疼嗎？」終爻態度在她這麼做以後已經開始緩和下來，「這麼多功德，足夠你成為一名強大的修士。」

「這沒有什麼。」聖女像是放下了重擔，臉上笑容輕鬆，「本就是通過謊言帶來的功德，最後回饋過這些生靈身上，又有何錯誤呢？」

「我打算回西方了。」她輕聲說道。

終爻驚訝：「回去？」

「對。」聖女堅定點頭，「我要將從前走過的路再走一遍，告訴曾經被我話語矇騙過的人，幽冥存在真正的原因。」

她望著那座藍色尖塔，目光悠遠：「如果可以，我還想要將母親接到這裡來，讓她進入新的輪迴。」

預熱到現在就已經結束了。

終爻帶著聖女離開了幽冥。

冥河守在門口本來正要找麻煩，卻見天空之上忽然玄音陣陣，濃厚的金雨播撒下來。

冥河酸得不行。

終爻這又是幹什麼了？真就走兩步就有功德啊。

正想著，卻見那功德簌簌落在聖女的身上。

冥河一怔，聖女亦是驚訝不已。唯有終爻，暗道果然如此。

聖女沒想到那些失去的功德居然還會回來，而且比自己之前的精純許多。

冥河幾乎是迅速閃到聖女身邊，握住她的手腕，威脅意味十足地問道：「你幹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