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放式結局

最前方的墮落種悄無聲息,完全融入了夜色，溫莎和魏玉怡沒有回來,難道她們也被俘虜了？

所羅門忽然覺得心裡毛毛的，這種掌控不住狀況的感覺，令他十分厭惡。

那兩枚閃光.彈發射之後，聯邦軍團似乎就啞了火。雖然他們並沒有發起反攻，但所羅門就是生出些危險的錯覺。

「所有墮落種撤退，不要上前，我們等到天亮。」他啞著嗓子道。

可惜的是，瑪莎留在了古堡里，在場的所有『美艷傢具』包括那些變異種,全都無法和他正常交流。所羅門手指緊緊扣著手杖,他忽然感覺到一絲孤獨。

於是他側過頭,有些期盼地望向段沫顏：「你覺得,那邊發生了什麼事？」

段沫顏也被『控制』了，她也是聽不懂人話的,所以她保持雙眸直視前方,壓根沒搭理他。

這一夜過去的太快了，但又平靜異常。等到天光大亮,潮濕的水汽還沾在葉片上，天空變得和洗刷過一樣清澈，藍汪汪的沒有一朵雲。

所羅門帶著段沫顏、朝娟和凱莉勞文三人混在墮落種大軍里，借著晨光向軍團的方向移動。

他心裡有些惴惴的,因此呼喚了更多的變異種守在他四周戒備。

等到大軍行進到昨日的戰場，草原乾乾淨淨,昨日徘徊在前頭的許多墮落種全都消失不見了,並沒有滿地彈坑和屍體的慘狀。

「聯邦什麼時候又研製了新型武器？」所羅門開始迅速思考,「是白奕星？還是靖軼？」

冷冷清清的戰場彷彿在嘲諷一樣，他的心底油然而生一股被看輕的憤怒，所羅門大手一揮，「所有墮落種發起攻擊！」

下一刻，伴隨各種野獸和怪物震耳欲聾的吼叫聲，雜亂的腳步踏在草原上，激起一片片塵埃。

在第一撥墮落種即將到達壕溝處時，一批特種戰士突然躍了出來，他們手裡持著武器，迅速控制住了怪物們前進的趨勢。可他們並沒有投擲火.葯或者大型殺傷性武器。

所羅門盯著遠望鏡里的戰況眯起了眼：「聲波軌道屏蔽儀？」這麼雞肋的東西，為什麼現在拿出來。

正如其名，這種聲波攻擊的武器可以將敵人控制在一定範圍內無法靠近，有點類似電磁屏障，卻並帶不來一點傷害。頂多讓敵人有些耳鳴加頭暈目眩。

因此，所羅門此刻的疑惑很正常。

在壕溝附近被堵住的墮落種越來越多，它們你踩著我我踩著你爭先恐後往上爬，逐漸聚集成了一個半扣著的碗形，從遠處看非常恐怖，如同變成了一座墮落種聚集的塔，搖搖欲墜隨時都要倒塌下來。

就現在這個形勢來看，在下方的軍團士兵應該會發射火箭.炮或者榴.彈一網打盡，但目前聯邦的火力只能殺死表層的墮落種，產生的衝擊波會讓聲波屏蔽儀失效，到時候墮落種全部掉下來……場面一定非常血腥。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所羅門如此想著。

但情況和他想象的並不一樣，士兵們沒有架出重型武器，反而是列隊分開了一道空隙，露出了擋在身後的人。

那是一支穿著女式防彈衣的……凈化師隊伍？

所羅門猛地站了起來，他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把身後的椅子都帶翻了。

「什麼？他們瘋了！」所羅門心神不寧，「是誰下令讓凈化師來前線的！」這是在拿整個奧維維亞洲的前途做賭注啊。

他似乎是下意識想要動用元首的許可權去查詢情況，但手指一動，還是生生止住了。

所羅門眉目陰狠，眼睛冷冷地看著前方，在那裡，眾凈化師和軍團士兵們一起，被墮落種包裹成一個半球，那幾乎是個死亡之圈。

既然她們來了，那麼如果死在這裡，也怪不了他了。

站出來的凈化師們大多數都是凈化學院里的學生，有一百五十多人，唐娜、莉迪亞、南目都在隊伍里。

唐娜身為高年級的中級凈化師，相當於半個職業凈化師，有責任站在最前頭。她看了眼一旁瑟瑟發抖的南目，眉頭一皺：「你如果害怕，就站到後面去。」

南目抬頭看著近在咫尺吱哇亂叫的墮落種們，它們恐怖猙獰的大嘴淌著口水，她深呼吸一口氣，堅定道：「我不怕，我要救凈主大人。」

唐娜一愣，撇了撇嘴，但還是往旁邊挪了半步，自己擋在了南目身前。

她抬起手，掌心燃起瑩瑩光亮。

[點燃心中的烈焰，喚醒前進的光線]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我們將成為巨人]

女孩子們閉目冥想，她們共鳴的力量變成水滴，再溫柔地匯聚成小溪，溪流從高山流下，漸漸凝聚能量與速度，她們越來越壯大，像江河奔騰萬里，最後滾滾波濤已經勢不可擋，能夠席捲一切匯入海洋。

「她們在幹什麼？」所羅門看不清那邊的情況，只能看見一圈白光綻放，他有些慌了，「凱莉、朝娟！你們快點去阻止她們！」

他身邊，只有段沫顏感受到了那股寬厚包容的凈化之力，她有些震驚，她們……

因為這數量眾多的凈化師聚集，最前方的墮落種們開始停下動作，然後這趨勢像水波一樣層層、圈圈向外側蔓延，勢不可擋。

凱莉和朝娟很快就趕過來了，但沒了墮落種們的協助與掩護，她們的一舉一動都顯得異常明顯，在軍團各位特種戰士的面前，所羅門好像沒有意識到——他的美艷傢具此刻已經不具備威脅。

凱莉是站得最靠前的，女將軍的實力確實不弱，她面無表情地拔出長劍，擊飛兩個礙事的墮落種，向著唐娜高高舉起，只是還未等她斬下，一道紫光自人群中飛出，接著凱莉整個人彷彿被電流擊中，瞬間失去意識軟綿綿倒了下來。

她被電暈之後，很快就有速度見長的戰士飛奔出去，動作迅速地將人抱了回來。

光圈內，靖軼收回手，他掌心還有未消散的電流。

一個、兩個，被洗腦的凈化師全被俘虜了，墮落種的攻勢也被眾人制住，最後的最後……

他轉過頭，靜靜看向站在遠處的人影，風吹起他身後的長發，冷漠而孤單。

所羅門看不清光圈裡發生了什麼，但他知道自己此刻落了下風，不知道怎麼被軍團擺了一道。出生以來始終位居人上的元首大人豈能承受如此侮辱。他憤怒了。人一旦失去理智，做出的判斷通常會叫自己後悔。

「你們這些廢物，所有人都上前去，壓死他們！！！」

霍普的眼睛紅了，他的嘶吼聲甚至衝破了喉嚨。話音落下，潮水般的墮落種朝軍團和凈化師們涌去，咆哮著，恍如一道無法阻擋的洪流。

可這道洪流在到達壕溝處的光圈時，又像是撞到了透明的玻璃牆，瞬間停滯下來，偃旗息鼓。

霍普的手都在抖，他差點就要捏不住手杖。如果在這裡戰敗，他這麼多年的積累都要重頭開始，聯邦現在掌握了接觸變異種的解藥，局勢對他不利。

霍普緊張地環顧四周，此刻他身邊除了那四五頭保護他的變異種，就只剩下了段沫顏一人。

「還愣著幹什麼，你也到前面去啊！」他大吼著。

段沫顏一挑眉，她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她腳步一動，快步往前走去，霍普大約是真的急了，他甚至還操控墮落種為她分出了一條道路。隨著段沫顏離軍團越來越近，原先士氣昂揚的士兵們漸漸安靜下來。

他們紛紛看向她，目光中帶著小心翼翼和一絲期盼。

沒有人願意傷害她。

段沫顏走到距離光圈外四五十米的地方，表情平靜地和眾人對視。

士兵們原本正在收押那些已經恢復一絲神志的墮落種，此刻也都停下了動作：「凈主……」

「沫顏！你還記得我嗎？」喬伊斯緊握雙拳大吼著，他眼睛通紅，「我……」

白奕星攔住他搖搖頭。

裴績看著她呼出一口氣，目光深沉，「沫顏……」

和凈化師們一起趕來的還有賀南，少年站在人群里，他張了張嘴，時隔多月再次見到她，他的眼睛里好像有星星。

段沫顏站在那裡，她身側不時的有墮落種狂奔來去，她就像是一顆生長在河中央的小樹，彎曲不折。

靖軼一直靜靜凝視她，忽然他腳下一動，往段沫顏的方向走去。

「元帥？」

士兵們停下動作，他們就那麼看著靖軼一步一步，逐漸脫離光圈的保護，深入到了墮落種群的內部。

而霍普盼望的就是如此，他有些興奮的狂吼：「是你送上門來的！」

他操控著一批又一批墮落種朝靖軼碾壓過去，在混亂的戰場，男人掌心滋滋的電流迅速蔓延，漸漸的他整個人都被電弧包裹，甚至看不清面貌。

在電光的範圍內，不斷有墮落種被擊飛出去，但也有更多的撲咬向他。利爪、吼叫、咆哮。

不管歷經多少千難萬險，他終於還是一步步走到了段沫顏的面前。

此時，男人身上原本妥帖的軍服已被撕裂，露出裡頭傷痕纍纍的身軀。

靖軼看著近在咫尺的人，腳下一動，忽然屈膝半跪於她身前，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候那樣。

「你沒事就好。」他仰著頭輕輕道。

段沫顏心頭一動，她低頭看著他雪白的頭髮，忽覺百感交集，心臟彷彿被人一把攥住，無法呼吸。

而霍普可不這麼想，他只看到了擺在面前的大好機會。想想看，三軍軍團長隻身進入敵人內部，他不光是軍部高層，在民間一樣有極高的聲譽，如果他死了，一定會招致社會恐慌。

所以為了親眼看到軍團的落敗，霍普甚至不惜脫離安全區域，貿然跑到了最前方，就為了第一時間見證靖軼的死亡。

霍普站在段沫顏身後不遠的位置，他興奮大吼：「你還在等什麼，快砍下靖軼的頭！」

此話一出，光圈內的軍團士兵們都急了。

「元帥不要！」

「凈主現在不清醒，她能做得出來！」

在眾目睽睽下，段沫顏緩緩拔出腰間的佩劍，那把銀色雪亮的長劍反射日光，和他那把一模一樣。

段沫顏手一動，將劍刃架在他的頸邊，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而靖軼卻一動不動，他始終回望著她，目光溫柔而堅定。

「你就不怕我真的動手？」

段沫顏忽然粲然一笑，她猛地將手中劍往半空一拋，靖軼迅速起身，一把握住長劍全力朝遠處擲去，巨大的力道讓那兩頭充當保鏢的變異種直接倒飛出去，滋滋的電流瞬間將它們電得口吐白沫。

霍普還沒反應過來，只看見段沫顏一把從大腿上拔.出把小手.槍，「砰砰——」兩聲槍響，一槍打落他的面具，一槍正中他的胸口。

兩人配合的幾乎默契無間。

霍普噴出一口血，他看著身側倒地不起的變異種，踉蹌著後退幾步，幾乎是手忙腳亂地撿起面具重新戴上。

「你怎麼會還有意識？」

「你怎麼可能還有意識！」他咆哮著，腦袋裡此刻都是蒙的，自信瞬間坍塌，「你一直在演戲？你在騙我！」

段沫顏白他一眼：「真當你自己是神了嗎，不過是三無產品而已，別做夢了，老老實實自首，賞你一個全屍。」

她抬步朝光圈裡的眾人走去，靖軼就安靜走在她身後。

看見這一出反轉，所有人都震驚的說不出話。莉迪亞神情激動，南目都快哭了。

蒙哥馬利已經哭了，五大三粗的漢子一把鼻涕一把淚：「淦！我就知道凈主不會有事！」

饒樂從懷裡掏出張手帕一把給他糊在了臉上。

段沫顏此刻心情舒暢，隨著她的接近，周圍濃郁的凈化之力歡快地悅動、跳躍，她就像是走進了一個神聖慶典，到處都是希望的光芒。

她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聖主」——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段沫顏看向站在一起的凈化師們，莉迪亞、南目、唐娜、伊蓮娜……大家都在。

她有些動容，隨即自她身上也擴散出一股溫厚的凈化之力，融入了光圈。凈化師們聯合了她的力量，在那一瞬間到達聖者的巔峰。

她們變成一個整體，她們是堅不可摧的圍牆。

霍普手忙腳亂地給自己打急救注射藥品，這種東西他身上備了許多，說到底他還是一個怕死的男人。

止了血，霍普微微喘息了一下，他再次召來一群墮落種圍攏在自己身側，彷彿這樣就有了底氣：「你以為，區區一槍就能殺死我？」

段沫顏回過頭，淡淡道：「也許不能吧。」

霍普笑了一聲，怨毒地盯著她，他逐漸往後退去：「今天就算我輸了又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們覺得已經成功了？不，只要還有天使之吻在的一天，這個世界就永遠不會和平。」

「真的這樣么？」段沫顏忽然道。

霍普忽然一愣。

此刻，在他最為秘密的大本營，永不可能在海上被找到的古堡，高空卻飄著一團狼煙。

瑪莎獨自一人站在城堡的最高頂上，她在那裡升起了一團巨大的烽火，濃煙的煙霧飄的很高很高，高的讓遠處的直升機都能看見。

在她腳下，幾十頭瘋狂的墮落種扒著城堡的牆壁想要往上爬，甚至有的已經快爬上來了。

瑪莎高高揮舞手臂，揚著手中的一條紅色絲帶，她的鼻頭被凍的通紅，雙眼卻十分明亮。

不遠處，有幾架直升機飛過來了，她大叫著：「嘿——我在這兒——」

*

霍普不會知道他的老窩已經被端了，所以古堡的秘密都會公之於眾。

段沫顏眼神古怪地看著霍普：「瑪莎告訴了我你的故事。」

元首霍普·戴維斯出生1區的貴族家庭，他的母親血脈純度很高，父親是傳統政客，夫妻倆表面上是模範夫妻，實際上母親和家裡低賤的傭人有染，最後東窗事發，被他父親殺死，對外卻宣告是病死的，他母親的基因就是蝴蝶。

問題就在於，霍普出生的時間，和母親死亡的時間差不多。

「你胡說！我是完美的，我的基因是高貴完美的，我不是和你們一樣的低賤血脈！」霍普的眼睛徹底變得血紅，隨著他的暴怒，周圍的墮落種全都瘋狂起來。怪物們宛如翻江倒海的巨浪，猛地朝人們打去。

面對這樣的恐怖大軍，莉迪亞有些害怕地握住了段沫顏的手，而靖軼等人則自發擋在了她的身前。

下一刻，軍團士兵們紛紛開槍，火.葯和震爆讓草原變得坑坑窪窪，在混亂里，幾道人影忽然飛快自人群中躥出，像閃電一樣迅速逼近狀似瘋狂的霍普。

而男人沉浸在無邊憤怒里，甚至沒有發現他們的接近。

賀南從來沒有跑的這麼快過，在槍聲子彈的掩護下，他一躍而起，一把抓住了霍普的肩膀，然後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死不鬆口。

同一時刻，裴績一腳踢在霍普的膝彎，讓他砰一聲跪在地上。

喬伊斯翅膀一震，鋼針似的羽毛將附近一圈的墮落種全部死死釘住。

他們的這番動作實在太快，霍普只來得及痛叫一聲，就被壓制住不能動了。但其實他並不是很害怕，因為就算他死了，墮落種大軍一樣會變成無頭蒼蠅，可以拉這些人墊背，他也算是值了。

然而，事情出乎了他的預料。

霍普感覺自己的意識逐漸模糊，原本受他操控的墮落種大軍，竟然都露出迷茫的表情，調轉方向往回撤退了。

是誰在指揮他們？

不，是誰在控制他的身體？

賀南雙眸發出紫色的幽光，他並沒有全力寄生奪取霍普的性命，只是佔據了他的大腦，讓他做出假的命令，讓墮落種返回無人區。

寄生的力量讓霍普感受到了恐懼，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淌下口涎，表情扭曲：「從我的大腦里滾出去……」

段沫顏和眾人來到他面前，她輕點腕上的個人終端，將一個屏幕放大投影。

「你覺得你很厲害了？」

霍普轉動通紅的眼珠，他臉上的面具早就被剝掉了，此刻他眼睛一眨不眨，瞪著段沫顏終端上的畫面。

那是星網的一個直播網站，此刻上面卻映著他的臉，和這個戰場上的一切現狀。

無數的彈幕刷過去，有的還自帶語音。

[醜陋！]

[低級、噁心！]

[千古罪人，讓他去死！]

[呸！社會渣滓！]

她的終端具有最高許可權，從剛才就一直在直播了，藉此讓元首的真面目公開，對於他這樣一個自戀且具有表現欲的人來說，無疑是最狠的懲罰。

段沫顏表情淡漠地看著徹底陷入瘋魔的霍普·戴維斯：就讓你嘗嘗鍵盤俠的厲害。

賀南的寄生讓眾凈化師逐漸脫離霍普的掌控，格瑞斯將軍小心翼翼地陪伴在愛妻身邊，一步也不敢離開。

「阿芙拉？」他有些懷疑地呼喚。

隨後，女人面無表情的臉上，緩緩流下一行眼淚。

到這裡，一切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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