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清算

高考成績出來了，沒有我想象的那麼差，但是也沒有達到我的最低期望，我是真心希望他走一個一本的學校，但是這只是我的願望而已，有些事情結果已經出來了再回頭去聲討過去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縱觀我的人生，高考並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我的高中同學里，高考成績出色、考到好學校的人比比皆是，現在看來並不是生活和工作都風生水起，有一些更是命運多舛，讓人唏噓不已。有一些高中學的一塌糊塗，後來的日子卻過的和和美美；有的是學的不好不壞，勉強上了大學或是大專的，現在事業卻如日中天······我知道這個道理，但是到自己兒子這裡我卻還是過不了這個坎，正所謂馬列主義手電筒，只照別人不照自己，心中總是有些遺憾。

雖然我表示克制我的情緒，但是高興還是看出我的不快，說：「媽媽，我要和你好好談一談。」

我也覺得，和高興得有一場開誠布公的交談，畢竟他要去上大學。

那天晚上，我們沏好一壺普洱茶，酒紅的湯色在燈光的照耀下閃耀著高貴迷人的色彩，我盡量撇開媽媽的口吻，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和高興交談，我希望我們的交談能給他將要開啟的大學生活以指導或是幫助吧。

開始母子沉默良久，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開始，不知道怎樣開啟才能讓對方更舒服，就這樣沉默著喝了幾杯茶。

最終，高興打破了沉默，他說：「媽媽，我知道你不開心，因為我考成這樣子。」

我頓了頓，謹慎地說：「今天我和你對話，是想以朋友的身份溝通，所以我說什麼都不是以一種指責或是聲討的方式，我只是想和你探討為什麼，從這些事情里也許能牽出我們觀點的分歧，我們可以討論，但是不能猴急，更不能發脾氣，如果你答應我這一點，媽媽就能和你打開心門像朋友那樣去交流。」

高興想了想說：「我答應你。」

我回答道：「我是有一點不開心，是因為你的成績，倒不是成績本身，而是我覺得你原可以考的更好，可是你好像被什麼影響了，你在人生相對關鍵的時候沒有使出全部力量，這是我不開心的地方。我也不想瞞你，那天搬你房間的柜子時，我看到一厚塔子信件，雖然我知道是私人信件，但是我還是看了，很抱歉。看完我就不開心了，我擔心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我很難過。」

高興重重地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大聲地說：「媽媽，你怎麼可以窺探別人的隱私呢？」

看著高興的情緒開始狂躁，我低下頭，喝了口茶，良久才抬起頭，看著高興：「對不起，我知道這樣不好，如果你不能控制情緒要不然咱今天的溝通就到這裡，這是咱開始交談之前定好的規矩。」

高興沉默了一會說：「好吧，媽媽，以後不要這樣了。」

我回答：「好吧。你能跟媽媽談談為什麼你都答應媽媽的事情，最終還是在這種事情上出了問題，你的心裡歷程是什麼？」

高興低下頭，使勁搓了一下手說：「媽媽，你想聽我說說這麼多年我的感受嗎？雖然不是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是我想讓你知道這麼多年我的感受，答案就在這裡邊。」

我詫異地看著高興，高興也看著我。我突然覺得坐在對面的高興很陌生，一米七八的個子，胖胖的身材；對面的我矮小而瘦弱，這個畫面是多麼不和諧。

高興清了清嗓子對我說：「媽媽，今天這些話，你聽了不要傷心，這是我心中最真實的想法。」我點了點頭。

「媽媽，你知道我記憶中最快樂的時光是什麼嗎？就是幼兒園的時光，我記得爸爸帶我去野外開我的遙控飛機；我還記得老師對我很好，小朋友也很好；還有媽媽，你總是陪我出去玩，從來沒有強迫我做什麼。那是記憶里最幸福的時光。如果我們繼續留在那裡，媽媽你也不要為我上學調動工作，咱們也不要為我上學搬家，那該多好呀！從經濟上講，咱們就在本地學校上學，根本不用花那麼高昂的學費，還有那麼多請家教的費用，這麼多年下來，學費家教費租房子的費用估計不下四十五萬了吧,咱們家的經濟從來沒有好轉過;從家庭來講，以前你跟爸爸多好呀，可是自從你調動工作以後，媽媽你知道嗎？你的臉上就寫著不開心，我看著你和爸爸關係日益冷淡，還有在小房子的壓抑，家裡的氣氛總是瀰漫著緊張的氣氛；看著你不開心，我總想做的更好一點，可是媽媽你知道嗎？我和他們的差距太大了，老師講的內容他們都已經學過了，我不管怎麼努力都和他們有差距。在一個環境下，你總處在末尾的感覺非常不好，你經常能感受到被輕視。媽媽，在那樣的環境里我很自卑，雖然我很努力，但是他們既優秀還更努力。所以小學的六年，我過的很辛苦，我曾經不止一次的懷疑我是不是一個特別笨的孩子，我的自信在這個學校里徹底被摧毀了。」

看著高興痛苦地回憶著訴說著，我的眼淚已經在我的眼眶打轉轉，那段不堪回首的歲月重現在眼前。我一直痛恨老公當年的決定，讓那六年的生活苦不堪言，但是我不知道最苦的原來是高興，他是這一切痛苦的真實承受者，還要看我那些年因為痛苦每天板著的臉，還要承受父母冷戰的家庭氛圍。

這麼多年，我一直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我太貪婪了，當年在南海觀音面前是怎樣說：「我只求有一個孩子，願他健康快樂。」是呀，願他健康快樂。當你沒有孩子的時候，我是怎麼渴盼有一個孩子就行了。蒼天有眼，終於有了孩子，雖然早產，但是他很健康啊，我卻沒有持續給他快樂，還不斷的加碼，慾望越來越多，幾乎剝奪了他所有的快樂。更何況當年我是怎樣的身體狀況下生的孩子，當年自己犯的那些錯誤自己發的誓言自己都忘了嗎？

高興看到我如此地反應有點慌了，說：「媽媽，說好的不情緒激動的。」

我嘆了口氣對高興說：「孩子，很多事情你不了解，你的這一番心裡話對媽媽太有觸動了。爸爸媽媽讓你受苦了，對不起。」

今天先緩緩，我消化一下你說的，明天咱倆繼續好嗎？

高興為我倒了杯水說：「媽媽，也有快樂的，只是痛苦更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