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今日不幸

「打他丫的。」安溪興緻勃勃。

這話粗魯，但是提神解氣頗為過癮，讓安溪有一種一話出口滋陰壯陽的快樂滋味。

整整一百零七名老人的身外化身從四面八方圍來，他們，或者說『他』清清楚楚的聽到了安溪的話。安溪用的前世俚語，但是老人如此大能，擁有不可思議的偉力神通，他聽到安溪的話，就立刻明白了他話里的一切蘊意。

一百零七個老人的臉一陣陣的發綠，綠得和發霉的白菜幫子一樣。

深深的看了安溪一眼，一個老人的手指一彈，點點碧光從他指尖噴出，碧光凝成晶瑩剔透猶如碧玉雕成的陣法符文，迅速結成了一座人頭大小的傳送法陣。

一聲若有若無的曼長誦經聲遙遙傳來，法陣中一抹碧光衝出，一顆內部隱隱有上千條金線纏繞的菩提子從法陣衝出，迎風一晃就化為又一個老人。

整整一百零八個老人圍住了安溪三人，他們齊齊向林恩稽首行禮，長聲笑道：「禹餘道友，前番厚賜，貧道頗有不服，今日還請繼續賜教則個。」

通過傳送法陣來到這裡的那位老人大袖一揮，慢慢的從袖子里抽出了一根五彩神光纏繞，上面密密麻麻鑲滿了琉璃、寶珠、美玉、硨磲之類寶物的樹枝。

「林恩，你將證道至寶所化分身送來此處，怕是有些不大妥當。」

手中五彩樹枝輕輕抖動，鑲嵌在樹枝上的七色寶貝齊齊放出奪目神光，這位老人目露奇光的看著林恩，輕輕說道：「若是貧道今日讓道友隕落於此，怕是道友一個量劫的苦功，可就付諸流水了。」

安溪驚愕看向林恩，低聲驚呼了一聲『林恩』。

這裡有一百零八尊老人的身外化身，他們聯手的威力。安溪還真不敢胡亂揣測。

林恩丟下手中酒葫蘆，左手食指輕輕彈了彈右手中的青色寶劍，一聲脆響悠悠而起，劍鋒上一抹抹水光蕩漾。水光中隱隱可見點點青萍隱現，一股逍遙自在、無拘無束，卻透著徹骨冷意的靈動劍意從劍鋒上油然而生。

「無妨，無妨，區區一百零八塊爛木頭。奈何不了我。」林恩眯著眼微微笑道：「今天我們三個人竟然在一起了，害怕什麼。讓你看看你舅舅有多厲害。」

說道『舅舅兩個字，林恩如此身份的人，都忍不住怪腔怪調的拖長了聲音，任人都能聽明白他的話語中那股子難以掩飾的譏嘲、不屑的意味。

老人的臉色驟然一變，若是安溪開口抨擊他，老人或許還不會動怒。對老人而言，安溪不過是螻蟻般存在，被螻蟻罵幾句。隨手掐死就是，根本沒動怒的必要。

但是被林恩這個同階的抨擊、嘲笑，老人只覺一張老臉都丟光了。

而且他剛剛被林杉斬破頭皮的狼狽模樣被林恩看了個正著，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情……如果不能在林恩的身上找回場子，老人臉皮再厚，也會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臉出門見人哩！

「林恩，今日，還請多多指點貧道的粗陋功法。」

這尊老人緩緩舉起了手中七寶鑲嵌的五彩樹枝，其他一百零七尊老人則是紛紛舉起了外形和這七寶樹枝一模一樣，唯獨光芒通體碧綠的枝條。

身形晃動間。老人的腳下隱隱有金色蓮台浮現，幾個交錯，老人在半空中組成了一座造型奇異、猶如花朵的奇形大陣。

所有老人的氣息連為一體，絲絲金光參雜著濃郁的碧光綠氣不斷從他們體內湧出。安溪眼前一花，四周虛空光影變幻，天空、大地都不復存在，四面八方都是茫茫無際的一片淡淡金光，無數朵碧色雲霞懸浮在金光中，絲絲瑞氣有如瓔珞不斷從雲霞中垂落。

「此乃貧道近日於冥思中偶然所得。名曰大曼陀羅浮屠降魔大陣。」老人的身形被雲霞遮掩看不到身體何在，但是他的聲音從四面八方虛空中不斷傳來。

安溪想要開口說話，林恩卻已經大笑了起來，他揮動著手中青色寶劍，放出一道道劍氣猶如水波一樣圍繞著他和安溪的身形盤旋飛舞。

劍氣凌空，靈動如水，林恩放聲笑道：「動手之前，老木頭啊，道爺還有話說。」

老人陰沉沉的冷哼了一聲：「有什麼話？說罷！是要求饒么？」

林恩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他放聲笑道：「求饒？不，不，不，你也太小覷了道爺……道爺想要說的是——道爺一定會向諸位道友大肆傳播今日之事，你這老木頭的身外化身，居然被道爺的一位小輩打破了腦袋！」

林恩笑得嘴巴裂開，兩排白生生的大牙好生醒目：「你的顏面可是沒了。」

一聲怒嘯從四面八方湧來，滾滾金光裹著碧煙綠氣簡直猶如海嘯，呼嘯著撞在了林恩的劍光上。

劍光一抖，大片金光和碧煙綠氣被劍光撕裂，隨後安溪一聲大笑，一道圓柱形的黑色光暈就迅速向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金光和碧煙綠氣撞擊在了黑色神光上，大片金光和煙氣突然消失，隨後莫名的出現在了遠處一片碧綠色的煙霞上，和那片煙霞狠狠撞成了一團。

老人自家發出的攻擊，撞擊在了自家的大陣上。

就聽一聲怒叱，那一片碧綠色的煙霞轟然碎裂，點點碧光衝天而起，在高空中凝成了一朵碩大的曼陀羅花。

花朵一旋，安溪和林恩的身體同時顫抖了一下。

滾滾意念猶如水銀匯聚而成的大浪，鋪天蓋地的涌了過來，用一種所向披靡的氣勢轟向了安溪和林杉，無形無跡的意念包裹著他們，侵蝕著他們，不斷的向他們的元神和肉身發動猛烈的攻擊。

又是那種熟悉的苦澀味道。

肉身的每一個細胞都苦得在滴苦膽汁水，元神中更是憑空生出了萬念俱空、空虛絕望的念頭，無端端的就想要橫刀抹了自己的脖子，結束這悲慘而沒有任何希望的人生。

一種強烈的空虛和絕望，讓安溪覺得自己好像站在一條無底的深淵邊緣，巨大的吸力從深淵中不斷傳來，想要拖住他的身體將他拉入無邊的絕望和痛苦中。

無數聲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都在低聲的悲鳴，向安溪講述他們的痛苦和失落。

巨大的曼陀羅花緩緩旋轉著，半透明的花瓣上隱隱有無數的人類面孔若隱若現。仔細看去，在老人大陣衍化的曼陀羅花上，居然還有一些虞族、伽族和脩族的面孔閃爍。

「眾生悲苦，苦海無邊，唯有貧道慈悲為舟，苦海可渡。」

老人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他輕聲嘆道：「林杉，你只知揮劍斬殺萬物，可知被你斬殺的萬物當中，有多少無辜？多少不幸？多少悲苦？你，有大罪業！」

聽到老人指責林恩的聲音，安溪頓時心頭一顫，無端端的覺得自己好像做了無數的惡事，雙手黏滿了無辜者的血腥，真正是罪大惡極罪不可赦的罪人，恨不得跪倒在老人的面前求他幫忙自己洗刷滿身的罪愆。

林恩呵呵一笑，手指一彈劍鋒，一聲清脆的劍鳴聲衝天而起。

清越高揚的劍鳴聲震醒了安溪，她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只覺渾身輕鬆靈動，元神道種也活潑潑的沒有任何掛礙在心。她猛地抬起頭來。朝著老人厲聲喝道：「老人，枉你前輩高人，盡弄這些鬼鬼祟祟的見不得人的陰私手段。」

深吸一口氣，林恩舉起長劍厲聲挑戰：「來吧。」

林杉放聲大笑，他也舉起手中寶劍，大聲的向老人挑釁：「您說的對。」

長劍放出一絲絲清澈如水的劍光，林恩冷笑林恩周身銳氣直衝九霄，他整個人都變成了一柄鋒芒畢露的寶劍，放出讓人無法正視的劍芒。

「老人，有些人殺了就殺了，倒是你真的沒少殺人吧。」

聽了林恩的話。安溪和林善惡凌霄。

老人沒吭聲，林恩的話，逼得他無言以答。他想要用言語配合大陣動搖林恩的道心。結果反而是差點被林恩剛猛剛烈、大公無私的氣機破了他的心境。

面對安溪的挑釁，老人很想一巴掌拍死他，但是林恩護在安溪身邊，安溪又有盤羲神鏡這等至寶護體，想要拍死安溪，可不是這麼簡單的！

冷哼了一聲。一百零八尊老人從虛空中顯出身形，他們一言不發的揮動手中樹枝，身形閃爍踏著曼妙的大陣軌跡，帶起無窮天地威煞向林恩撲來。

所有老人的氣息連為一體，他們的法力通匯靈動，身處大陣之中，他們的力量得到了完美的演繹，大陣封鎖的天地就是他們的掌心玩物，任憑他們隨意驅策。

每一擊都好似天崩地裂，每一擊都有天劫天罰毀滅眾生的大恐怖氣息。

林恩見獵心喜，腳踏劍芒沖了出去，手中長劍輕輕的抹、斬、劈、掃，看似輕而易舉的動作，卻攪得漫天劍氣縱橫，打得老人他們手中的樹枝光芒黯淡，無數光點不斷的墜落。

很快一百零八尊老人團團圍住了林恩，一百零八條樹枝，其中還混著那條七寶鑲嵌的五彩樹枝，盪起了漫天祥雲看似亂雜雜的拍向了林恩。

林恩只有一人兩臂，只有一柄長劍，隨意揮灑卻守得水泄不通。

任憑老人如何猛攻猛打，孤零零一人的林恩將所有攻擊都輕輕鬆鬆擋在身體一丈之外。單單從林恩和老人交手的架勢來看，林恩的爭鬥之術比起老人強了何止一倍？

林杉看得目眩神迷，林恩看似簡單、實則蘊藏大道契機的劍勢，以及老人看似凌亂、實則變幻莫測的招法，這一切都深深的吸引了他，讓他整個人和靈都沉浸在了那無窮無盡的奧秘變化中，他自身的爭鬥技巧，也隨之水漲船高。

兩個絕頂高手在他面前演繹征戰殺伐之術，安溪從中得到的好處可想而知。

換成數日前，安溪還無法看清兩人的動作，無法從中提取吸收什麼有用的東西，因為他們的動作太快、招數蘊藏的奧義也太深奧。

但是此刻，安溪的靈魂本源烙印壯大了無數倍。

林恩和老人的動作被安溪一板一眼的看得清楚，不斷從中汲取精華，不斷補充進他自身的殺伐之術、征戰技巧中。漸漸地，安溪開天、闢地、萬物生、萬物滅四式也逐漸變得圓潤純熟，變得更加的氣息森嚴、強大而可怕。

猛不丁的林杉大吼了一聲『中』！

就聽一聲怒吼，一尊老人被一劍刺穿了胸膛，吐血從戰團中脫出身來。

林杉發聲大笑，這尊老人猛地轉過頭來看了安溪一眼，思忖了一下，手指一彈，一百零八團琉璃寶珠呼嘯著從他袖子里噴出，帶著道道雷音打向了林杉。

老人丟下百零八顆琉璃寶珠，不屑的冷然嗤笑一聲，右手一抹，胸口劍傷慢慢癒合。他深吸一口氣，揮動碧綠的樹枝，再次加入了圍攻林恩的戰團。

瑞氣升騰，琉璃寶珠帶著沉悶雷音當頭打下。

林杉看著那些快若閃而來的琉璃寶珠，身體一晃，左掌豎起如刀，帶起一道弧線，以開天、闢地兩式合一，重重的劈在了第一顆琉璃寶珠上。

『咔嚓』一聲，林杉左手掌所有骨骼同時碎裂，掌緣皮肉爆裂，點點粘稠、熾熱的淡金色鮮血噴出數尺遠，又帶著細細破空聲急速飛回林杉體內。

被林杉劈砍的那顆琉璃寶珠同樣發出碎裂聲，一條細如髮絲的裂痕自上而下筆直的貫穿了寶珠，大量七彩煙霞猶如水波，不斷從寶珠中噴出。

百零八位老人同時轉過頭來，驚愕的瞪大了眼睛看著林杉。

「怎可能呢？這小孽畜的皮肉居然如此堅實？」

道道瑞氣呼嘯而落，眼看就要砸在林杉的身上，老人們驚愕的目光變得溫和了許多，就算林杉皮粗肉厚，居然硬生生劈裂了一顆琉璃寶珠，接下來的攻擊他絕對接不下來。

「這小孽畜，今日定然不幸了。」

想到這裡，他露出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