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他鄉遇故人

並非是因為恨著她，所以不願回去，而是因為害怕回去，會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除了慕容墨，德容太后是這個世界上對慕容軒最好的人了。在慕容軒的記憶中，德容太后一直都是個十分強勢厲害的人。似乎不管怎樣的苦難，都無法打敗她。那麼多人橫亘在她前行的路上，她都將她們一一踩到了腳底下。

慕容軒曾經覺得她過於狠心，但後來隨著年齡漸長，才發現有些事情不得不狠心。你若是過於仁慈，對任何事情都無法狠下心去，那麼就只能等著別人來對你狠心。沒辦法，世界就是如此現實。誰也沒有辦法去改變它，只能將自己身上的稜角都磨平，然後去努力地適應這個世界。

況且，若是說起狠心，他又有什麼資格去譴責別人呢。他對慕容清，那個從小在華林寺里長大的四弟，他又何嘗不是狠心呢。當慕容清消失於朝堂之上，他氣急敗壞，他一心想著為慕容墨鞏固江山，可是又將慕容清置於何處了呢？在某一時刻，他甚至是想著要置他於死地的。

離開皇宮的前夕，慕容軒去見了沈霏虞，兩人在燭光之下談了大半個晚上。

沈霏虞的容貌依然如從前一般，但是她雙眼裡的所有神采，卻全都斂去了，她坐在慕容軒的對面，慕容軒看著她的眼睛，竟然會有一種陌生的感覺。

他知道，他當初對沈霏虞說過的話，已經開始收效了。

皇宮，已經將沈霏虞改變了。她也在所承受的一切屈辱當中，逐漸成長，逐漸變得冷硬狠心，逐漸成為適合這個皇宮裡生存的女人。或許終有一日，她也會成為德容太后。

想到這，慕容軒的心裡有無限凄涼，但是他卻只能安然看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世間恆定的法則，縱然他說出來了又能如何呢？

改變不了，註定的，永遠都是改變不了的。

慕容軒只希望，慕容墨能夠對沈霏虞始終如一，呵護著沈霏虞最純真良善的一面，讓她能夠將心中的愛始終保持下去。

而他，經歷了這麼多，也明白了一個道理，石頭永遠都開不了花。

所以，他決定收拾行囊，離開皇宮，去外面的世界到處看看。他不想再禁錮自己的心，他也終於開始覺得累了。那些美麗的誓言，終究成為了美麗的泡沫，只能懸挂在舊時空里，可看，卻永遠不再可及。

街道的轉角處，有一個小女孩正在賣鮮花。用青竹編織的花簍里，裝滿了各種各樣的鮮花。孩子的臉上，刻著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滄桑。她用祈求的眼神看著來來往往的路人，呼喚道：「香花，賣香花咯，一文錢一朵花哎。」

孩子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因為熙熙攘攘的人群當中，根本就沒有人願意駐足看一眼她。

慕容軒停下腳步，蹲下身子，拿起花湊近深嗅了口，在孩子有些緊張的眼神當中露出溫和的笑意，道：「好香的花，我全部買了。」

「謝謝哥哥，哥哥您真是個大好人呢。我今天都在這裡蹲了一個早上了，可是一朵花都沒有賣出去，我母親病了下不了床，現在還等著我給她買葯回去呢。您真是個大好人，救苦救難的菩薩，謝謝您！」小女孩一邊包紮著鮮花，一邊要跪下給慕容軒磕頭。

窮苦人家的孩子，不懂得如何表達謝意，只能採用最卑賤的方式，將自己的尊嚴都奉上。

慕容軒打開錢袋，倒了一大半給小女孩，笑道：「這些錢，好好收好，給你母親拿了葯之後，再去買些吃的。記得，以後不要隨便給人磕頭，你賣花，我買花，我們之間的地位是平等的。」

這話有些深奧，小女孩臉上有片刻的惘然，但很快便笑了起來，點頭道：「嗯，我記得了。」

慕容軒也笑了起來，目送著小女孩歡天喜地地離開。

「原來，你也這麼喜歡小孩子？」

慕容軒回頭一看，竟然是林炫陽。她穿著一身炫目的鵝黃色，顯得整個人氣色十分明亮。見慕容軒回過頭去，她笑得更加開心起來，輕聲道：「慕容，我找了你好久，終於找到你了。」

這個地方，對慕容軒而言，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在這裡，他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甚至就連他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裡，要在這裡停留，他都不清楚。或許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看見林炫陽的第一眼，慕容軒既然覺得心裡有一種淡淡的歡喜感。

他鄉遇故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能夠遇見一個並不陌生的人，總是值得歡喜的。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慕容軒往林炫陽身後看了看，低聲問道。他原本以為是顧長風跟林炫陽一起來的，可是目光在人海當中看了看，卻始終都沒有找到顧長風的身影。

林炫陽笑得明媚無比，朝慕容軒晃了晃手，得意地道：「你忘了呀，我有這個呀，情絲結喏，你聽說過沒有？」

當日，林炫陽將情絲結系在慕容軒的手腕上時，慕容軒睡著了，所以並不知道，因此見林炫陽這樣問，搖了搖頭一臉茫然，道：「什麼情絲結，我沒有聽說過。」

林炫陽也不惱，將手背到身後，像是教書先生般背道：「情絲結呢，是我師父以一千八百九十九種毒物再加苗疆巫術煉製而成的，它有一個神奇的功效。就是只要將絲線系在兩個人的手腕上，這樣即便將來兩個人分開，打結的那個人也可以催動情絲結，從而找到一個人。我這次找到你，也是全靠它的。否則的話，漫漫人海，我就算是找的兩隻眼睛都瞎掉，也是找不到的。」

慕容軒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手腕上面一點痕迹都沒有，心知必定是可以隱於血肉當中的寶物，不由問道：「這麼貴重的東西，為什麼要給我，就不擔心你師父罵你？」

「我師父對我特別好，是絕對不會因為這個而罵我的。至於為什麼要給你，這個嘛，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因為原本我帶著它下山來的時候，心裡是想著要給顧大哥的，但是看到你，那一瞬間我立即就決定給你。這個東西，它只能給你。」後面一句話，林炫陽咬字咬得特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