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奇怪的對話

九輪島的傳送陣旁不遠處多出了一間竹屋，這座竹屋是宋楚南搭建的。他以往一個人以天為被以地為床，甚至都沒有睡覺這件事。但在朱鴛兒三位女孩子過來之後，他就不得不為她們著想了，無奈之下只能搭建了一間竹屋。而因為這個原因，九輪尊者已經很少過來這裡了。九輪島同樣成為了宋楚南的家。

如今距離搭建傳送陣完畢后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的時間，所有聖地的大部分修士都已經來到了海外。他們自然沒有逗留，而是直接奔赴海外各處，尋找自己的機緣，一點點地提升著自己的實力，為百年後的那場大戰做準備。

這日，宋楚南正盤坐在竹林鬆軟的地面之上修鍊著。元力化為洪流在他的內府當中奔騰不息，如同山洪暴發。他的體內很不平靜，但他的人很平靜。竹林當中偶有竹葉飄起落在他的肩頭上都不曾被吹拂掉。他不敢鬆懈，雖然傳送陣建成之後，他的壓力減小了不少，但追求強大的實力已經成為了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忽然，有淡淡的微風攜著一抹竹林特有的清鮮味道從遠方傳來。宋楚南不知閉了多久的眸子陡然睜開，有神光乍現，稍縱即逝。他霍然起身，臉色凝重地看向九輪島外的方向，元力更是沉浮不定，彷彿隨時可能爆發最強大的一擊。

他的身側忽然來了一陣風，清風吹拂而過，九輪尊者已經出現在他的身旁。他的臉上同樣有著一絲凝重之色，跟宋楚南一樣看向九輪島外某處，道：「你感應到了。」

傳送陣開啟之後，九輪尊者去了一趟大荒，單獨跟鳳祁見了一面。萬載不見的兩人似乎有著許多的話要講，九輪尊者在大荒中整整待了半個月的時間才離開。回來之後，他的臉上倒是多出了許多笑容，不再像之前那般抑鬱。

宋楚南點頭，道：「他並沒有刻意掩飾。那種氣勢太強大了，而且很特殊。我很難不感應到的。」

「他好像專門為你而來的。」九輪尊者看著宋楚南平靜的臉色，道。

宋楚南沉吟片刻，道：「打通大陸的那道壁障雖然是在虛空當中，但想瞞過他們並不容易。所以他們應該很想知道發生了些什麼，只是尊者在這裡，他們不好直接動手，到時候泄露了他們的蹤跡，反而對未來的事情不利。而我，自然就成為了他們間接利用的對象。畢竟我看起來要比尊者弱上許多。」

兩人從一開始便沒有說出那人的名字，因為整個海外根本就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正因為如此，天玄榜最高處的那一行才會空白許多年。沒人能夠戰勝他，而他又真實存在於世間，自然沒有人敢忽視他。

九輪尊者收回目光，認真地看著宋楚南，道：「你有把握嗎？若實在不行的話，只要待在九輪島上就行了。他們不敢冒進的。雖然那些星辰母液沒能幫助我踏出最後一步，但我的實力還是有了些許增長，很想領教一下當初能將鳳祁鎮壓的那位存在留下的宗門到底有多麼強大。」

宋楚南搖頭，他知道九輪尊者是好意。但他的表情同樣認真，彷彿在討論很嚴肅的學術問題，道：「尊者，我已經是個男人了，怎麼能夠說不行。而且我是天玄榜第二，他是天玄榜第一，尊者難道忍心讓我一直做老二嗎？我可不太喜歡這個稱呼。更為重要的是，我和他，終歸是有一戰的，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

他的話帶著一絲調笑的意味，但卻沒有人能夠笑出來。

小不點坐在竹屋前的屋檐下被三位女孩子逗弄著，眉眼間儘是喜意。而三位女孩同樣歡喜，修士到了越高的境界便越難生孩子，而小不點的出現似乎填滿了她們的空白，雖然不知道小傢伙口中的娘親是誰，但管她呢。

宋楚南便是看著這幕畫面說出了那些話，畫面很暖，他心中自然有著暖意。話語中雖然有殺意，但卻很難讓人察覺道。他有一點沒有跟九輪尊者說出來，為了守護某些自己在意的東西，他同樣要去變得強大，要去戰鬥，要變得無所畏懼。

九輪尊者明白這些道理，所以他沒有再說什麼話阻止宋楚南，只是很鄭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彷彿長輩對即將遠行的少年人那樣。他很真摯地說道：「快點打完，回來喝酒。」

八個字，卻包含了九輪尊者對宋楚南的所有期盼。

宋楚南鄭重點頭，道：「會的。倒是我叫鴛兒她們炒幾個下酒菜，與尊者暢飲。」

九輪尊者笑著感嘆道：「家裡果然還是有女人的好。」

宋楚南哈哈一笑，對著朱鴛兒和小不點等人招了招手，說自己出去一趟，很快便回來。他的身影消失在竹林間，淡淡的聲音在九輪尊者的耳畔響起：「那他們就拜託尊者了。」

九輪尊者點頭。他的拳頭微微時緊時松，顯然緊張至極，畢竟宋楚南即將面對的是那個有史以來最為強大的宗門，神宗。同時，也是兩個宿敵閣樓數萬年後的第一次交手。上一次的交手，鳳祁落敗，被鎮壓。那這一次呢？結果會如何？

宋楚南很快便穿過竹林，來到了海上，他踏波而行，如履平地，神情隨意到了極點。他的嘴角有著淡淡的笑容，偶爾有人認出他跟他打招呼，他也笑著回應。這種模樣哪裡像是即將與人大戰，根本就是去走親訪友。他並沒有刻意用靈識搜尋那道氣息，因為那道氣息很特殊，像是黑暗中唯一的燈火，根本不用靈識感應便能夠察覺得出來。

九輪島外往南三百里的地方有著一座孤島，孤島上怪石嶙峋，只有稀少的幾棵綠色的植株散發著綠意和生機。宋楚南在很遠的地方便看見了這座島還有島上沉默的少年。他的速度似緩實疾，每一步踏出都穿過數里，幾個呼吸間便來到了孤島之上。

他的腳踩在潔白如玉的沙子上面，發出一陣咯吱聲。在沙灘不遠處，剛好有著一顆大樹，這顆樹其實並不大，只有十幾丈高，但跟孤島上的其他樹木相比就要大上許多。

而在樹下站著一位少年，少年沉默不語，抬頭看著大樹上綠意盎然的樹葉。他長得並不高大，跟宋楚南差不多，甚至還要矮上一點。他的身軀也不壯碩，就連露出的側臉都顯得很平常。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任何特殊吸引人的地方，但或許就是這樣，他變得很特殊很顯眼。

宋楚南幾步便來到少年的身旁，他背負著雙手，同樣抬頭看著散發著動人綠意的樹葉。只見樹葉層層疊疊，如同一片綠色的天幕，只有很小的罅隙從綠葉間出現，天光便從這點縫隙中穿透，落在兩人的臉上。或許夾縫中生存，說的便是這樣吧。

「真好。」少年開口，平靜地說道。

宋楚南神色不變，同樣說道：「是啊。真好。」

少年說的真好，是說宋楚南沒有躲在九輪島上做縮頭烏龜；而宋楚南則是因為能遇見他這位傳說中的人物感到很高興。兩人初次見面，但對彼此的心聲都很了解，就像是相處了許多年的老朋友。

「我叫玄鴻。」少年忽然低頭，看著腳下枯黃的落葉。

「我叫宋楚南。」宋楚南仍然在看天上的綠葉。

兩人聲音平靜得如同幽潭，沒有絲毫的殺意，彷彿只是在認識一個新朋友一樣。

「修鍊鎮魔經想必很苦吧？」玄鴻看著在落葉間爬動的螞蟻，嘴角掀起笑意。他不管是在介紹自己還是向宋楚南表示自己的關心，都從來沒有看宋楚南一樣。宋楚南在他眼中竟然還不如螻蟻，或者宋楚南在他眼中便跟螻蟻無異。這是他對自己強大的自信，同樣是驕傲。

宋楚南感受著玄鴻話語中帶著淡淡譏諷的意味，他也笑了，他笑得很開心，道：「是很苦。但想著能夠踩下所有人，我便覺得這些苦都化為了甜。」

所有人，自然包括眼前的玄鴻。

玄鴻神情微變，臉上的笑意更濃，他終於看了一眼宋楚南，道：「你不怕死嗎？」

宋楚南搖頭，道：「怕！當然怕！」

他看向玄鴻，道：「那你呢？怕死嗎？」

玄鴻點頭，道：「生死乃大事，我自然也怕。只是我不會死，所以從來沒有考慮過。」

宋楚南道：「那麼你現在就要開始考慮了。」

玄鴻側頭，看著他道：「就憑你？」

宋楚南很認真地點頭，道：「就憑我。」

玄鴻臉上的笑意很濃，嘴角斜斜地勾起，那是嘲諷和鄙夷還有不屑。他看著腳尖旁仍然在爬動的螞蟻，道：「螻蟻罷了。」

說話間，他腳尖輕抬，只需一瞬不到的功夫，那隻螞蟻便會死在他的腳下。誰知道就在這時候，一陣風吹過。螞蟻很輕，它落在枯黃的樹葉之上，兩者加起來依然很輕。那陣風吹過，枯黃的樹葉連同那隻螞蟻便被吹起，落在了看不見的陰影當中。

玄鴻看向宋楚南的指尖，那裡有元力在波動，顯然剛才那陣風來自於他。

「有意思？」玄鴻皺眉。

「很有意思。」宋楚南回答。

話音落下，忽然有風從遙遠的海上吹來，宋楚南衣衫飄飄，如同沒有重量的飄絮一樣，隨著這陣風飛上了高空中。

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