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夜半施救
李二蛋是對鬼子恨之入骨,但是將他們的腦袋砍下來丟到青山鎮......
他猶豫了下,試探著問趙東升:「這麼做不人道吧?」
人道?趙東升和李天賜一起看向李二蛋,那目光跟看二百五差不多。
「跟畜生談人道都比跟鬼子談人道靠譜!」趙東升冷哼一聲,「他們在小田莊的所做所為,看不到嗎?」
李天賜生怕爺爺以後吃虧,上演現實版的農夫與蛇,趕緊給他說道:「鬼子這個民族非常變態,他們崇拜的是力量,不是仁慈和良善,不管你用什麼手段,將他們打怕打殘他們才會將你當爺爺供著,沒將他們打怕打殘,你就是如來佛祖他們都不買賬。」
趙東升聽李天賜這般說,連忙翹起大拇指,贊道:「不愧是搞情報工作的,這話說的精闢。」
李二蛋似有所悟:「也是,他們何曾將我們當人?」
有這個覺悟就好,抗戰期間跟鬼子客氣,死的就是自個兒。
想到地窖和劉璐開的那場玩笑,李天賜將竹節遞給李二蛋,囑咐道:「只要我們這邊一開打,你就領著劉璐朝青山鎮的方向跑,計劃嚴格保密,陣勢拉開前,除了咱們幾個,我不想其他人知道。」
李二蛋看看手裡的竹節,想到李天賜和趙東升剛才的話語,小聲道:「你們最終都要死,是不是?」
「只有將自己當死人才能殺鬼子!」趙東升將煙盒裡最後一根香煙取出來,遞給李天賜,「明天上午我讓人到山上將軍火搬下來,那裡沒合適的訓練場所,趁鬼子沒來,教會大壯他們怎麼開搶,我琢磨著你搞訓練,應該比我強。」
你是逮著一個人玩命用啊,李天賜撇撇嘴,揚了揚手裡的香煙:「別忘了這玩意兒,前段時間真憋死我了。」
「都給你,最後關頭,讓你過過癮。」趙東升大咧咧的道。
怪不得那麼大年紀了還沒女人喜歡,瞧瞧你嘴裡蹦的都什麼話?李天賜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道:「就不能說點兒好聽的嗎?指不定咱們策略得當能活下來呢?淞滬會戰輸,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我們沒有飛機重炮,大青山這一戰鬼子同樣沒有重武器,有得打。」
趙東升樂了,盯著李天賜的眼睛:「你是上峰,看的應該比我更清楚啊,咱們跟鬼子的差距僅僅是缺少重武器嗎?我們的士兵打過多少子彈受過多少訓練,鬼子呢,打小就開始了啊,今天你那四槍打得非常漂亮,千萬別告訴我你是天賦異稟,沒那麼多子彈喂,你憑什麼打那麼准?沒經受過嚴酷的搏擊訓練,你有什麼資本將我打趴下......」
李天賜大手一伸,示意趙東升別說了:「你講的我都知道,但是人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要有希望。」
「我們不能有希望,有了希望就會有牽挂,少了必死之心,在跟鬼子的較量中,我們占不了上風。」趙東升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沒人相信我們能擋住鬼子三天的攻擊,不管從雙方的火力對比還是實力對比,我們都不可能擋住三天,但我們守住了,靠的就是一個死字!我們死光了都行,精銳部隊撤出去,中國亡不了......」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他沒有陳述六十七軍光榮的戰績,只是告訴李天賜和李二蛋那些倒下的弟兄是誰,他們是哪裡人,他們的性格他們道聽途說的經歷。
其中有很多人的名字不過外號,他們的故事也無從辨別真偽,他們一切的一切在歷史上找不到絲毫記載。
在艱苦卓絕的抗戰史上,他們只是一個又一個符號,也正是這些符號奏響了不屈的篇章。
趙東升終於說累了,想抽根煙養養神,這才想起來煙盒早空了。
夜已經很深了,也到了休息的時候,李天賜嘆了口氣,對趙東升道:「休息吧,今天累了,明天再合計。」
趙東升有些不好意思:「實在對不住,嘮叨了那麼多,這些話不該在這時候說,你們不想聽。」
他剛剛站起來,院子里有了動靜,趙東升眉頭一皺,旋即拔出手槍,打開保險,沉聲道:「大壯,是誰?」
大壯尚未答話,就聽一個聲音道:「我!」
李二蛋看看李天賜,又瞅瞅趙東升,眉宇間有些不解:「他這時候來,做什麼?」
「你跟他那麼熟,你都不知道,我們怎麼可能知道?」李天賜示意趙東升將手槍收起來,「旭陽哥不是壞人,否則早將劉璐供出來了。」
將門打開,李旭陽穿著長衫,腳下穿著一雙布鞋,看看屋裡的幾個人,笑道:「我沒打擾你們吧。」
「沒有,該說的都說完了。」李天賜請李旭陽進來,關上了門。
灶屋的油燈已經滅了,今天是滿月,藉助皎潔的月光,依稀還能看清屋裡的模樣。
山區的夜很靜,張天海對這樣的環境頗不適應。
「大哥,能將油燈點起來嗎?」張天海小聲提議。
「油燈是你家的,說點就點?」大壯聽到張天海說話就冒火,做什麼不好偏做漢奸,忘了祖宗是誰了嗎?
張天海從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小心翼翼的道:「大哥,我膽小,這黑燈瞎火的,我怕。」
大壯指著張天海的鼻子道:「你怕?幫鬼子作孽的時候怎麼沒見你怕?姓張的,我告訴你,那些被你殘害的百姓正盯著你呢,隨時過來向你索命。」
張天海原本只是不習慣,大壯這麼一說,他連忙朝牆角縮了縮,顫聲道:「日本人要殺百姓,我有什麼辦法?我只是個翻譯官,日本人不開心了,要殺我那也是手起刀落,我沒禍害過百姓,真沒有啊。」
「有沒有你自己心裡最清楚,做漢奸從來都沒好下場,」大壯準備再痛斥張天海幾句,突然一陣尿急,檢查檢查張天海的繩索,朝這貨踹了腳,「也不知道你爹怎麼有臉活下去,真不如剛出娘胎就掐死,省得丟人現眼。」
眼看大壯出了屋,張天海急了,喊道:「大哥,你幹嘛去,別留我一個人在這兒啊。」
大壯轉身看向灶屋,嘴角掛著鄙夷,嘀咕道:「好歹也是爺們兒,什麼玩意兒。」
張天海原本膽子就不大,再加上虧心事做得不少,他是真怕啊。
他怕那些間接害過的人變成鬼找他索命,真這麼來,一百條命也不夠賠的。
砰!
不遠處傳來一陣悶響,緊跟著噗通一聲,好像有人倒下。
張天海一個激靈,雞皮疙瘩落了一地。
從腳步聲判斷,來的是人不是鬼,當然更不會是大壯。
大壯走路生龍活虎,腳步聲要比這個大多了,張天海這點聽覺還是有的,那會是誰呢?
老天爺啊,該不會是那些受害百姓的家屬吧?想到村口那會兒百姓對待憲兵隊員屍體的模樣,張天海身子直發抖,真對自己拳打腳踢,就他這身子骨,肯定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人已到了灶屋門口,藉助皎潔的月光,張天海看清了來者模樣,眼珠子旋即亮了。
是李旭陽!
張天海朝大壯消失的方向努努嘴,小聲道:「那個人呢?」
「打暈了。」李旭陽走到張天海身前,用柴刀割斷繩索,悄聲道,「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走。」
什麼叫同學?這就是啊!張天海感動的眼淚都下來了,想說幾句感激的話,又趕緊閉上了嘴。
小林隊長在小田莊殺了那麼多人,那些被憤怒沖昏頭腦的村民會放過自己才怪,趁著沒人察覺趕緊跑,跑得越遠越好。
也不知走了多少山路,張天海扶著樹,氣喘吁吁的道:「旭陽,等一下,歇一會兒,我實在走不動了。」
李旭陽靜靜走到張天海身邊,坐下來擦擦額頭的汗水,輕聲道:「前面的路,你認得吧?」
黑燈瞎火的,我認得才怪!張天海看看前面,又瞅瞅四下,小聲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再不回去,村民知道是我放走了你,那就糟糕了,所以下面的路你要自己走。」李旭陽將腰間的柴刀遞給張天海,又道,「作為同學,我只能幫你幫到這裡了。」
「別啊,小田莊現在是是非之地,藤田隊長肯定會領人過來報復,你現在回去不是作死嗎?」張天海想到村口發生的那場戰鬥,好聲勸道,「你知道日本人報復起來多可怕嗎?寸草不生啊!」
「我現在不回去,一旦讓人發現我放走了你,我父親會有什麼下場?」李旭陽無可奈何的笑笑,「鄉親們都被李天賜等人蠱惑了,根本不想這樣做的後果,也不知道其中利害,他們瘋了,瘋了的人,有什麼理智,又有什麼道理可講?」
張天海一想也是,可真讓他一個人走山路,他真沒那個膽子。
見他沉默不語,李旭陽道:「天海,別磨嘰了,李天賜等人一旦發現你走了,肯定能追上來的,在這條山道上你走十步,他們能走二十步。」
不走是死,走了還能活,生死之間,張天海扶著樹站了起來,正準備抬腳,瞟了眼月光下的李天賜,突然道:「藤田不會善罷甘休的,旭陽,日本人風頭正盛,站在他們一邊才有活路。」
「千萬別告訴我你還想去見藤田義男,老同學啊,你有沒有想過,小田莊死那麼多人偏偏你活著,藤田會放過你?」李旭陽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道,「聽我一句勸,趁藤田還不知道小田莊的事,離開安平,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