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城
一到大流士府,才知道他已經率軍前往神殿,要將那星月教眾人一網打盡。連淙將赤崎等人留在了王府衛護吳採薇,只帶了韓嫣和哈拉比匆匆趕去,將王宮之事備述。大流士心中得意,朝他笑道:「三姝已經掌控了雪龍騎團,熾焰的人剛剛趕去皇宮護駕。城防軍已經奉命守衛城市不可擅動,不會成為我們的阻礙。我已命噬天和烈鷹前去包圍神殿,想來已經部署完畢。今日之事能如此順利,連淙兄弟當推首功!」
連淙見他高興,倒也為他歡喜。想到吳採薇,出聲問道:「大流士,你府上現在有何人守衛?」
大流士一愣,道:「採薇正領著王府護衛,守在那裡。兵力確實單薄了一些。」
連淙點頭道:「我來的時候已經留了一些射日城的人在那裡相助。」想了一下,終是覺得放心不下,轉頭朝哈拉比道:「請你再去射日城調一些兵馬,務必護得王府周全。」
哈拉比笑道:「如今大勢已定,想來射日城那邊也不會有人去羅唣。我這便去安排。」朝二人行禮而去。
大流士摟住了連淙的肩膀,笑道:「想不到射日城的人,都能成為我的助力!連淙兄弟,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連淙陪笑了笑。他與姜璟、次仁旺珠能勾肩搭背言笑無忌,和大流士卻總覺得隔了一層。倒也不是說大流士不值得一交,只是因為吳採薇的關係,他總是多多少少有些心結。
不一會眾人便趕到了神殿,霍斯魯夫婦也來匯合。莎瀚城裡兵荒馬亂,神殿這邊有所耳聞,已經將所有人員都收了進去。連淙原本以為那神殿了不得就是一幢大一些的樓房。真的過來一看,不禁乍舌:「這麼大?」
那神殿佔地百餘畝,中間是一座城堡,城堡中間有一幢高樓,屋頂上有一座星月光明的雕像。那城堡雖然並不高大,但是女牆箭塔,一樣不缺。連淙問道:「這麼一座大城,恐怕得調攻城器械,才能攻打下來吧?」
霍斯魯笑道:「噬天和烈鷹兩大騎團已經將神殿團團圍住。攻得下來就攻,攻不下來,一把火燒了便是。」
連淙心有惻隱,道:「那城裡那些無辜百姓怎麼辦?」
霍斯魯扯了扯嘴角,卻是不語。大流士笑道:「連淙兄弟宅心仁厚。只是戰場之上,恐怕容不得這許多寬慈。我也不想傷了無辜百姓,但這神殿里大多都是星月教的死忠分子,放了出來,必然生靈塗炭。」
連淙能理解他的想法,但是總是為那些無辜之人覺得不平。只好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不多時,便有城防軍部隊帶著回回炮前來相助。這回回炮其實就是一把巨大的彈弓,以牛筋得力,大一些的能將上百斤的大石拋出一里地。自然也可以拋射狼眼火炭。大流士見一切齊備,朝連淙和霍斯魯道:「請二位與我一起上前喊話。」
三人縱馬向前,離陣十餘丈停住。大流士運足內力,高聲道:「星月教教徒聽了。你們已經被團團圍住,趁早棄械投降。免得我一把火,將你們燒成焦炭!」
城牆上出來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渾身裹在一件紅色布袍中,胸前掛著金色星月項鏈,頭上戴了一頂白色小帽。他的聲音極是慈和:「二王子殿下奪取大位,本是塵俗中事,又何必來打擾我們這些離世奉神之人?」
大流士聞言大笑:「主教何必自欺欺人?你這離世之人,巨斂的金錢財貨,可比我這凡俗之人多太多了。怎麼?你家神帝也要用這些黃白之物么?」
那主教依然氣定神閑,道:「侍奉真神,普惠世人,自然用得到財物。二王子圍攻神殿,可不怕觸怒神帝么?」
大流士不屑一顧:「今日我要燒了你這偽神之殿,斬盡你的使徒,你又奈我何?」
他正洋洋得意,不料突然晴空一道閃電劈將下來,落在了他馬前。那馬爾頓時受驚,前蹄高高揚起,差點將大流士掀在地上。
主教見此神跡,跪倒在地:「神帝知道我們今日受難,已將天罰降下!二王子,你還不迷途知返!」城頭上的教徒有的呆若木雞,有的驚喜欲狂,卻很快都隨著主教一起拜倒在地,眼中儘是狂熱之色,大呼道:「神罰!神罰!」連大流士手下的隊伍,也有不少人下馬參拜。
大流士暗道邪門,看了看連淙和霍斯魯。連淙對電系法術不甚了解,不過之前高道陽給他的符籙中,正好有一張驚雷符。心中一動,問霍斯魯道:「對方必有善雷電法術的高人。老師可有什麼防雷的法門?」
霍斯魯點點頭:「我有金翅水陽罩,可以抵擋雷電。」
連淙笑道:「那就好。大流士你繼續與他叫陣,老師護住我們。他再發雷電,我也用雷電回擊他。」
大流士大笑:「好計策!」當下揚聲呼道:「鬼域技倆!你的神帝這麼厲害,怎麼就不劈死了我,不是一了百了?」
主教大聲道:「二王子,神帝仁慈,連你這樣的瀆神者,也不會不給你機會!但是你若是一意孤行,真的以為神帝殺不得你這凡夫么?」
大流士哈哈大笑:「什麼狗屁神帝!還不是國師與你一起裝神弄鬼!老實告訴你。。。」話音未落,果然又有一道閃電從天而降。這道閃電比適才那道粗大了許多,擊在三人身邊,激起一層水色光暈,卻不能真的傷害到三人。霍斯魯傲然輕笑:「要擊破我這金翅水陽罩,還是在這麼遠的距離上,可不是阿貓阿狗都能做到的。」
閃電既破,藍色的細小電弧四散,卻侵不入三人左近。連淙暗暗祭起那驚雷符,輕喝道:「疾!」
一聲驚雷在那神殿上空炸開,震耳欲聾。一片厚重的黑雲忽然聚起,朝神殿緩緩壓了下來。驚雷之聲又起,黑雲壓城,神殿的天空已經黯淡無光。
星月教徒驚疑交加。雷聲一陣接著一陣,短暫停頓了一下,便有嗚然之聲響起。那聲音極是低沉,直壓得人心神俱裂。終於一聲毀天滅地地巨響之後,一條柱子寬的閃電夭矯如龍,喀喇喇打在了星月城頭。
城頭之人惶然躲避。大流士大笑的聲音在閃電的餘聲中傳來:「主教大人,看來你家神帝打錯地方了呢!」
主教也狼狽躲進了箭樓之中。他欲答話,卻又有一陣小一些的閃電劈來。星月教徒們驚慌失措,已經有人驚叫:「是末日么?末日要來了么?」
主教大聲道:「慌什麼!這不是神帝之雷!這只是邪魔外道用法術引來的雷電!不能傷人的!」話雖如此,教徒們還是戰戰兢兢地躲在箭樓里,不敢出現。
高道陽給了連淙三道金光符三道驚雷符。他只知道金光符能辟易諸邪,驚雷符能引下天雷,卻不知道這些符籙的威力。他卻沒想到,高道陽是要拿這六道符籙,還他交出余大弓乾坤袋和大鎚的情,又豈會隨便那些不值錢的玩意對付?眼見驚雷符如此威猛,不禁有些暗暗可惜,隨之又自嘲一笑。
終於捱到驚雷符過去,主教又出現在城頭。這次他身邊多了一個一樣高瘦的黑袍人。大流士大笑道:「神帝劈錯了地方,倒是把你這狗賊劈出來了!老賊,你已被免去國師之位,還不快快下來受死!」
國師恨恨道:「你這黃口小兒!今天不皈依神帝,來日必遭橫死!還得整個大月氏,給你陪葬!」
連淙心中一動,輕聲道:「大流士,誅首惡即可。對余者網開一面,可以動搖敵人軍心。」
大流士心神領會,揚聲道:「星月教的教眾,本王子知道你們被裹挾從賊,非是本心。今日若能反戈一擊,殺賊立功,本王子不但既往不咎,還將大賞有功!蒼天在上,大流士發此宏願,絕不相叛!」
星月教眾皈依有先有后,對所謂神帝的信仰有深有淺。聽大流士在陣前以蒼天發誓,不由都信了幾分。便有那立場不是太堅定的教眾,眼神開始露出猶豫。適才被主教閃電蠱惑起來的狂熱,早已不見蹤影。
葉娜在後陣中聞聽大流士之言,立即讓身邊軍眾合聲齊喊:「既往不咎!大賞有功!既往不咎!大賞有功!」幾遍之後,噬天,烈鷹和城防軍數萬人眾,一齊跟著高聲喊叫起來。一時間「既往不咎,大賞有功」之聲震天動地!
國師和主教眼見己方士氣低落沮喪,絕不能在任由大流士發揮。二人也無什麼交流,忽然一齊身形暴起,快如閃電一般朝大流士撲來。連淙和霍斯魯搶前一步,一個掣出赤金劍舞出漫天金光;一個一抬手,頓時便有一個巨大石人拔地而起,堵在了來敵面前。
國師和主教身形一晃,居然一齊繞過了那石人,依舊直直朝三人衝過來。連淙一手丟出一張幻劍符,幻化出千百寶劍,齊齊朝國師擊去。另一手挽出劍華,迎住了主教手中揮甩的一柄烏黑匕首。
就他擋住二人的一息之間,大流士拔腿便往己陣跑去,霍斯魯則控制著他的石巨人,狠狠一拳朝國師擊去。
國師和主教一擊不成,知道已經難以撿得便宜。二人呼嘯一聲,便往後退去。二人本已看明了路徑,豈料石巨人的左手拳頭一聲巨響,爆裂開來。一塊尖銳的碎石擊中了主教的大腿,頓時讓他慘叫一聲,墜落塵埃。國師來不及救助,恨恨飛回塔樓。
那石巨人片刻也不耽誤,一伸右手,一把將主教抓在手中。霍斯魯丟出一根繩索,將他捆綁地嚴嚴實實。那石巨人轟然倒地,只留下滿地大小不一的石塊。
首戰便俘虜了敵方重要首腦,大流士一方士氣大漲。眾人商議片刻,均說打鐵須趁熱,應當立即攻城。大流士從議,將各江湖人物安排在中軍帳,保衛己方首腦,卻將回回炮推到了陣前。
正好剛才霍斯魯召喚出來的石巨人散架,留下滿地大石。軍士們準備了兩刻鐘時間,隨著大流士一聲令下,萬千巨石騰空而起,砸在了那城堡之上。
那城堡不知被做了什麼處理,異常堅固。幾輪打擊下來,磨盤大的石頭打中了好幾十顆,城堡居然紋絲不動。
大流士召眾將商議對策。商量來商量去,諸人都沒有什麼好的建議。此戰是王國內戰,拖得久了,難免傷了國家元氣。幾經思索,霍斯魯道:「實在不行,就只好火攻了。只是這樣一來,城堡里的人,恐怕沒有幾個能活下來。」
扎伊爾、拉蘇爾等軍人紛紛贊成。這神殿若不毀去,將來沒準又成罪惡淵藪。連淙一想到那城內大多也是巫族遺民,終不忍他們就此死去。略一遲疑,便上前道:「我再去勸說一陣。敵人如果死不投降,再用火攻不遲。」
大流士點頭道:「我陪你一起走一遭便是。諸將聽令!如若本王子勸降不成,便即刻準備火攻,不得遲延!」眾將轟然應是。
連淙和霍斯魯再一次陪著大流士來到陣前。這次他們離得稍微遠了一些。大流士揚聲道:「城內眾人聽著!再不投降,我們便將投下火油火種!燒不死你,也熏死你了!快快殺了你們那些昏庸的主官,出來投降!」
神殿靜靜悄悄,一絲聲音也無。大流士連喊了三遍,對面絲毫不見迴音。連淙略感焦急,大吼道:「魔教眾人安在?你們真要讓這許多人與你們同歸於盡么!」
終於有人出現在了那城堡之上。連淙定睛一看,果然是莫折花和他的三位手下。莫折花一搖手中摺扇,笑著招呼道:「連兄果然菩薩心腸。這城內的所有百姓,都已決定與城共存亡。你儘管來攻便是!」
連淙氣道:「我知道莫兄你手段通天。但是漫天火海之下,你焉能倖免?快快說服國師,出來受降吧!」
莫折花朝連淙微微躬了躬身子,笑道:「兩軍陣前,連兄未免婆婆媽媽。成大事者,豈可有這婦人之仁!你要滅了星月教,這便放火攻來吧!」
連淙見他有恃無恐,朝霍斯魯和大流士看了一眼。二人心中亦有疑意。大流士略一思索,揚聲道:「國師何在?出來答話!」
國師適才走得十分狼狽,此時卻已恢復了那從容姿態。緩步走了出來道:「大流士,你不敬神帝,已然是死人一個,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大流士回頭一看,己方軍士已經將火藥火油抬到了回回炮旁。心中的一絲疑慮頓去,笑道:「我是不是已死,你說了不算。不過你倒是馬上就要死了。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棄暗投明,回家去牧羊放牛什麼的?」
說話間,已有人將適才被擒的主教拉了上來。他的紅衣已經臟污不堪,髮型散亂,一臉血污。城頭是那些特別死忠的教徒立時叫嚷起來。大流士大笑道:「原來你們也知道,神帝保護不了你們?」一指主教,喝道:「砍了!」
塔伊普臨時充當了劊子手的角色。大刀高高揚起,呼嘯而下,頓時一顆人頭飛起,鮮血噴出去好幾丈遠!
陡然間烏雲密布陰風怒號,彷彿天地為之色變。大流士皺了皺眉頭:「又來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