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神都3

清晨濃霧籠罩了大地，神都城在朦朧的白色中若隱若現，城內外一片森然。

三十騎快馬包裹著披風在迷霧掩護下衝去神都，每經過一個路口就分出一人，向著寂靜的巷子衝去。

中午時分，三十人拍著馬滿臉激動，遠遠就歡呼起來，「報——」

「叛軍已退——」

「叛軍跑了？」大周軍聞言面面相覷，沉默了一會頓時紛紛歡呼！

趙立打著哈欠出來，聽完探子的回報，斟酌道：「讓黃伯磊先進城。」

神都這樣的大城百姓都有幾十萬，那點叛軍要藏起來也不是什麼難事，趙立還是沒敢讓他的士兵冒險。

黃伯磊收到命令大喜，以為趙立是為了照顧大周的面子，把復城機會讓給了自己，當下點兵四萬，進城搜查安民。

等了四個小時，趙立才得到已經控制全城的消息，命令傳開，早已整隊的兩軍戰士拖著疲憊的身軀緩緩從各城門進入，圍城之戰整整打了三天，叛軍為了突圍，日夜不停的騷擾，雖然結果一樣，可誰也扛不住這種精神上的摧殘。

神都城外遍地都是煙火與屍堆，各種泥土翻飛，沒有一條道路是完整的，地上的士兵張著空洞的雙眼直直望著經過的人群，長樂和夢兒緊緊抓著長孫莆的胳膊，閉上眼睛像個瞎子似的渾身直顫，不時踩到柔軟的土塊，引起陣陣驚呼。

每個人都相信這已經不是一個慘字可以形容的，如果真的有煉獄，怕就是這般模樣。

趙立努力不去看周圍的景象，可身邊不時傳來的嘔吐聲一直在敲打他的神經。

「這是戰爭……我們是正義的……」

「不怪我……真的……」

「要怪就怪長孫莆好了……」

「對，都是他乾的……」

……

淪陷沒幾個月，又重回祖國懷抱的百姓個個心驚膽戰，兩軍所過，無不跪倒一旁，哭笑憤悲隱藏在驚慌的臉下，有如做夢一般。

趙立屁股還沒坐熱就下令徵調百姓，出去打掃戰場埋人，另外各大街口設粥棚，因為剛剛沿途所見百姓衣不裹身，飢骨凸現，昔日輝煌的神都一片破敗之景，路上還找理由逃避的他都忍不住落淚了，輸贏苦的永遠都是這幫百姓。

長樂帶著夢兒和長孫莆立即加入施粥的隊伍，老魚和黃伯磊帶著趙立悄悄來到長夏門的永豐坊，這裡有一萬多大周軍圍在兩旁，緊張不已。

叛軍幾十萬人不可能全部跑掉，可能齊王和安祿山為了不打草驚蛇，根本沒有通知大部分的士兵，加上兩軍多日來的截殺，許多人不得已退回城中，頑強做著最後的抵抗，這樣的坊即少還有兩個。

黃伯磊指著坊門大罵，「那幫孫子躲在裡面，殺了我好多士兵！」

趙立皺眉，「有多少人？」

黃伯磊撓頭，「估計有八千多人……」

趙立問：「是百姓嗎？」

「絕對不是，他們沒那戰力！」黃伯磊頓時搖頭，「看著裝扮是平盧軍。」

趙立點點頭，讓士兵在路口擺上馬克沁，然後喊話招降，半個時辰不出來，放火燒坊！

坊中大亂，這些叛軍聚在一起不過是為了討一個活路，古代規則基本上一樣，先抵抗或造反展示下實力，等朝廷怕了就會招安，換一身皮繼續逍遙，必竟上萬人若真的拚命朝廷損失也很大，能和平解決的都會盡量解決，碰上塞軍這些殺神招子就不靈了，不出來就滅了你！

塞軍的實力叛軍已經深刻了解過了，此時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等了快一個小時，老魚丟了一個迫擊炮進去，頓時叛軍再也受不了了，打開坊門出來獻降。

黃伯磊邊罵邊讓人整治俘虜，按趙立要求漢人、胡人、突厥人不同的民族分開看押，又用了同樣的方法把另外兩處叛軍拿下來后，趙立就沉著臉回去了。

連著幾天的審問與搜查，戰報才統計了上來，神都一戰塞軍死傷一百五十六人，大周軍戰死一萬兩千五百人，傷三千，叛軍死二十三萬人，其中有八萬是雜牌軍，被拋棄的投降者一萬六千人，范陽、平盧軍佔了八成，被殺被俘叛軍首領兩千多人，最大收穫是安祿山小兒子安泰清，麾下何萬年、高恭、張通實等人，都是叛軍中的上中層人物。

從淪陷到收復，神都百姓沒有做到十室九空，但至少也有六七空，大部分是因為無糧餓死的。

趙立讓黃伯磊寫捷報回長安順便要糧食，對著滿滿一冊子的人名皺眉。

長樂這幾天也暗自盤算了好幾回，心中有了心理準備，「要不只殺叛軍將領就行了，士兵總歸只是聽令行事，讓他們解甲歸田如何……」

趙立沉默一會，抬頭道：「我從來就不喜歡殺人，可這麼多人放虎歸山不是好事，我們的糧食也沒有那麼多給他們。」

長樂震了一下，顫聲道：「那就抓他們去妞妞島和萬槍！」

趙立搖頭，「正規軍和無組織的強盜不同，這些人一拿起武器就是一支可怕的力量，再說了這麼多人我們分散不開……」

「你不能這樣！這可是兩萬條活生生的人命！」

「你還嫌死得不夠多嗎？！」

「是啊，死得太多了。」趙立苦笑，「本來我以為就是放幾槍的事，滅滅看不順眼的小國，說實話我一直佩服白起這樣的戰神。」

「可到了跟他一樣的選擇，我才發現當戰神真他娘的不容易，打仗跟殺人原來是兩碼事。」

「原來壓力這麼大……我的心好累！」

「那你？」長樂震了一下，「要不交給我父皇處置吧。」

「我想想吧，明天再說。」趙立站起來，閉上眼睛沉默一會，搖著頭轉身回去睡覺。

零晨四點半鐘，一間寂靜的宮殿中，床上的身影還在不停的翻動，一閉上雙眼腦中就浮現出城外的屍山爬起來，拖著殘缺的身體像喪屍一樣向他走過來，夢境與現實互相重合，場景不停的變換著。

「魂歸來兮……」

「哎呀出大事了，朝陽路口撞死人了！」

「交警來了嗎？快去看看！」

「趙二狗……」

「哥哥不要再睡了好不好？妞妞怕……」

「你這個魔鬼……」

「還我們的命來……」

「小狗子，你什麼時候才娶我呀？」

「我不過推了她一下，哈哈哈哈，就只是輕輕推了一下……」

「你這個屠夫……我也有女兒……沒了我，她會死……」

「我是被逼的，我只是個百姓！」

「嗚嗚嗚，我們要回家……」

「回你大爺！！！！」

黑暗中一聲怒吼響起，頓時把門外的哨兵嚇了一跳。

趙立猛然踢開被子半坐起來，不停的喘著粗氣，渾身冷汗如雨下。

「你、你大爺的……」

「一定是這裡太陰了……」

「對，風水不好，一定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