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情人之嘆
音兒早就轉回了身子,彎彎如月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師父,等著他說「第三嘆」,見師父良久不語,問道:「師父真壞,故意不講,惹音兒著急!」
師父一怔,不禁笑道:「小音兒莫著急,為師正在思索如何說這第三嘆呢。你只需把第三嘆的心法口訣記住,要完全領悟,還需些時日。需要多久,可就要由小音兒你自己來決定了。」
音兒見他說的神秘,好奇心大起,凝神傾聽。只聽得師父悠悠說道:「小音兒聽好了,不要著急,這第三嘆叫做『情人之嘆』,說起來,其實也是庸人之事,與第一嘆一般無二。可是這個『情』字,卻令無數的大英雄大豪傑沉沙折戟,無法勘破!到頭來身敗名裂,國破家亡,實在是大大的厲害。這情人之嘆,小音兒現在領悟不了,發揮不了威力,等得將來,必將是你的一大壓軸之技。」說到此處,停的一停,又繼續說道:「小音兒你具備江湖人夢寐以求的天賦神通,此神通與你修習的兩大奇功互為扶持,水漲船高,可謂是得天獨厚,只是,只是......唉!」
音兒從未見過萬人景仰的師父這等模樣,問道:「師父怎麼了?怕音兒很快就能打敗你了嗎?」
師父道:「音兒你從聲音里領悟了『喂-欸』輕功,說是能追的上自己的聲音,在山這邊說一聲『喂』,施展輕功到山另一邊,能聽到『欸』,還真是厲害啊!只是這名字取得,當真有趣!」說到此處,嘴角微揚,莞爾又道:「連小黑也跑不過你,為師就放心了。你的輕功比為師都要高明的多,想來到時她也不會怪我嘍。」
音兒見師父說的沒頭沒腦的,也不知道那個「她」到底指的是誰,正想細問,誰知師父笑著擺擺手,道:「浮生三嘆琴你拿去好好領悟吧,為師開始冥想了!」
......
說來話長,但念頭只是一閃之間,往事已經飄過。
音兒抱著浮生三嘆琴,也禁不住低下頭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想到師父說過的言語,臉頰飛上一層淡淡的紅雲,又抬起頭來,望向全神戒備的楊臤,這第三嘆「情人之嘆」卻無論如何也彈奏不出,這楊臤不似壞人,自己狠不下心來使出「七恨鈴」和「鳳凰幡」的厲害手段,今日看來是不能大獲全勝了。她瞥了一眼癱坐在大紅榻上的李汨,氣得跺了跺腳,都怪這個滑溜的傢伙,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傢伙非但不被自己的「庸人之嘆」影響,連師傳的點穴手法都對他沒有任何效果,而剛才與這傢伙交手,發覺他武功低微之極,但一向自負輕功高明的她,卻怎麼也抓之不住,在自己全力追拿之下,他居然還能救了柳婉慈,之後又助楊臤解穴,若不是如此,楊臤以及在場諸人早就全被自己擒控,又哪會有現下之局面?這楊臤武功極高,意志堅定,自己不出殺招難以取勝,還真是麻煩的很。
音兒本已思索撤退之事,但見到李汨老氣橫秋的「躺」在大紅榻之上,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好奇兼好勝之心頓起,向著楊臤作勢一彈,楊臤連忙心神合一全力御防,哪知音兒本意並不在他,琴音渺渺,竟是飄向了楊臤身後的李汨。
音兒本想使出「巨人之嘆」,右手拂上琴弦之時,不知為何心念一動,鬼使神差的竟然彈出了一聲渺渺之音,琴音微弱之極,若有若無,繞過楊臤,徑直飄入了李汨的雙耳之中。
李汨在功力消散之際,將剩餘所有功力全部注入楊臤丹田,之後竭力想站起身來,然而身子只是向前沖了一二尺的距離便直直倒下,卻正好伏在了楊臤身上,貌似暈死了過去,其實他只是全身無力,手足麻軟,並非真的昏厥,楊臤與音兒的相鬥經過,全部看在了眼裡。相鬥的兩人均是年輕一輩的翹楚,武功精妙,一正一奇,令他大開眼界,心中暗暗「咒罵」自己那不負責任的老道師父,說什麼太虛門的武功天下獨步,差點讓自己小覷了天下英雄。自己武功暫失,但眼光猶在,當然看得出這白衣少年和黃衫少女的厲害之處,自己武功就算不失,恐也非他們任何一人之對手。楊臤的武功堂堂正正,極是磅礴大氣,一招一式,暗合至理,讓觀者覺得他本就應該如此出招;而那黃衫少女非但裝束怪異,連招數、手段、兵器等都是奇特無比,若非所見,絕難想象。李汨沒有像楊臤一樣,和音兒正面對敵,不知道「巨人之嘆」的厲害之處,見音兒用那把怪異的小胡琴彈出一聲巨響后,本來大佔上風的楊臤突然不敵,便也能猜測的出這聲巨響必有古怪,他看的如痴如醉,哪裡能料到那黃衫女子居然向自己彈出一音。此音若有若無,可謂微弱之極,彷彿從千里之外徐徐而來,絲絲縷縷地飄進了李汨的耳朵。李汨心中升騰起了一種怪異的從未有過的感覺,耳根麻麻酥酥的說不出是難受還是舒服,初始覺得是最喜歡的小妹李燑在自己的耳邊調皮的哈氣,但又更像是媽媽唱著曲兒哄自己入睡,李汨禁不住閉上雙眼,口中喃喃道:「燑兒,別頑皮,小心我撓你痒痒......」說著,上身斜斜而倒,竟真的沉睡了過去。
楊臤本在全心防禦,卻未曾想到音兒居然攻擊的是李汨,琴聲雖然微渺,但也如蚊蚋之音從自己耳邊一閃而過,接著李汨便倒椅沉睡。方才李汨捨身相救,楊臤感激於心,他本是外冷內熱之人,早就把李汨當做恩人看待,現見他中招倒下,生死不明,不由得動了真怒,情急生智,拾起被擊落在腳邊的冠巾,一分為二,後退幾步,用冠巾沾了桌几上酒水,分別塞入自己的左右耳之中,也不打話,縱身就上,名揚天下的楊家拳術中的「攻」字決,首次出手!
楊臤在空中就向音兒的左側擊出一拳,落地之前又迅速向右側擊出了第二拳,雙腳剛一著地,第三拳業已擊出,拳風所向,正是音兒的肩頭。
音兒本想用「巨人之嘆」來教訓教訓那個壞了她的好事的討厭傢伙,臨出手時卻心中一軟,想到這傢伙武功太差,震成了白痴可就不大好玩了,但箭在弦上又不得不發,手指一彈,竟發出了這些時日以來一直苦思冥想但仍不得要領的「情人之嘆」,心道不妙,在這之前,她按照師父所傳「情人之嘆」的心法口訣,配合自己的音律神通,不知在琴弦上彈奏了千百次,卻從未真正發出過,誰知「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這隨手一彈,竟暗合了發出「情人之嘆」的各種要素,一縷琴音飄蕩而出,轉瞬不聞,連她自己都始料未及,呆立當場,直至楊臤拳風撲面,才猛然醒來,卻發現左右全被封死,避無可避。
楊臤這三拳是其父的絕技,叫做「三乖拳」,它的來歷很有意思。其父律己苛身,從不飲酒,但在他出生之日,忘乎所以,竟豪飲不已,他對著楊家上上下下數百人,醉笑道:「據說江湖上皆稱我楊一無,說是我在這江湖之上一個對手也沒有,我很不喜歡這個名字!很不喜歡!」說著,「咕嘟」,又是一口美酒下肚。楊家眾人都以為家主是謙遜敬恭,不想成為江湖上的眾矢之的,故有此說,均微笑私語,有人正想起身恭維,誰知家主擺擺手,又道:「楊一無,嘿嘿,不就是諷刺我楊某人一個兒子也沒有嗎?」楊家眾人目瞪口呆,無言以對。楊家之主突然哈哈大笑,這楊家無論男女,人人會武,高明者比比皆是,但都感到承受不住,酒杯端之不穩,美酒灑出,整個楊家大廳,酒味衝天。楊家家主哪裡理會,笑聲不絕,邊笑邊大聲道:「某闖蕩江湖數十載,江湖人送外號無數,像『楊無敵』『大帝』『神拳無雙』等等,嘿嘿,近年來還有傳聞說我要召開江湖大會,定一定武林的座次,好似這『天下第一』就是楊某人的囊中之物!這些傳聞雖純屬無稽之談,但我從未放在心上,唯獨此回,又不知誰取個『楊一無』的名號,影射之意委實令某生氣,老九,你過來。」
前排站起一男子,此人年齡已屆四十有餘,白面無須,相貌仍頗為英俊,器宇不凡,右眼之上一條淡淡的刀疤斜跨至右耳,卻平添了許多彪悍。楊家眾人當然知道此人就是楊家諸爺中武功最高,威望最重的九爺殷北鈴。
楊家家主見殷北鈴走到自己身前抱拳行禮,口氣微微轉柔,道:「老九,我很多年沒有出手了,不知道你這把老骨頭還能不能吃得消?」
殷北鈴喜道:「家主是要創立新招了?北鈴如果連給家主試招的本事也沒有,還有什麼用,死了也是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