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添妝之舉
見他似有猶豫,沐樺祁只覺心口像是堵著一口氣。「怎麼?不能說?」
「阿祁,有些事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得清楚的,你給我些時間,我會慢慢告訴你。現在我只能說,事實並不是外界傳聞的那樣,你莫要多想。」
素來不是那胡攪蠻纏之人,即便心有不舒服,她卻也不會追問。
「好,既然你不便說,那我也不再追問。不過,那傳聞中的女子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個你總得要說一說吧?」
聽到她的話,阜修不由鬆了口氣。她能開口問,總是好的,若是她連問都不願問,他才更該著急。
將劍收回劍鞘中,走上前用空著的一隻手牽起她。「這個事過會兒再說,你受傷了,我先給你療傷。」
沐樺祁掃一眼四下東倒西歪的屍體,覺得這裡還真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遂便點點頭隨他牽著走。
此處樹林已毀得七七八八,順著林間的小道一直走到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
鬆開她的手環顧四周,才對她道:「你先在這裡等一會兒。」遂將劍放下走到對面一處較為茂密的草叢旁,彎腰折起了矮枝。
月光透過樹枝稀稀疏疏的灑落在林間,周遭的景緻看得並不十分真切。然此時他彎腰折樹枝的動作,不知怎地沐樺祁竟能清楚的看到,甚至連他不慎被旁邊的荊棘抓著衣角和手背的細節,她都一點沒錯過。
阜修將樹枝拿回來,待蹲下將其一一鋪在大樹下后,才小心的攙扶她坐下,「來,坐下我給你療傷。」
依言坐下,直到他運功給她療傷結束,她都沉默著。
療傷后又給她把了把脈,在確定沒什麼大礙后才在她旁邊坐下。看著她半垂著的側顏,抬手將有些凌亂散落的幾縷髮絲別到她耳後,「怎麼一直不說話?」
抬起頭看向他,又看了看他適才被荊棘抓著的衣角和手背,尤其將視線在他手背上的血痕處頓了頓,隨即故意將注意力放在衣角處,「果然不愧是流雲錦,便是在這樣的林間穿梭,也不見破損。」
因著天色極暗,加之她掩飾得很好,阜修並未覺察出什麼來,聽她這麼說,只以為是她又覬覦起流雲錦來了。到底她第一次注意到他還是因為他身著流雲錦。
不由輕笑道:「你啊,還真是對流雲錦執著。」
「是當執著的,你不會懂一連幾年都錯過這般好料子是個怎樣的感受。」
「不過幾匹布,你若喜歡,待過幾日送你百八十匹就是了。」
沐樺祁不由瞪大眼睛,百八十匹,那說的是流雲齋一年都只出一匹的流雲錦么?好吧,除了連她都不知道那穿在豐城城主豐玄身上的黑色流雲錦外。「你莫不是,在尋我開心的吧?流雲錦可是流雲齋的招牌,一年對外就只有那麼兩匹,便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好么?」
還真以為她是個不懂行的啊。
阜修挑挑眉,「你不是說了那是對外?」
沐樺祁瞬間恍然了悟,揚了揚唇角,「果不愧是大凌大名鼎鼎的首富。」
鬧了半天,原來流雲齋也是他的,難怪連她都查不出幕後老闆。
「這麼看來,你會處處受人忌憚也不是沒有道理的,若當初皇帝不曾賜這個婚,此番就是我,也該對你生出忌憚來。」
對於她的說辭,阜修並不否認,若是凌帝不曾賜這個婚,以她能在凌城生活這麼多年卻連他都不曾覺察半點的本事,依著他往日的行事作風,定也會將她當作大敵。
「這種假設性的話,就別說了,總歸再過不久我們便會大婚,這就是事實。」
沐樺祁不置可否,隨即轉移了話題,「說了這麼多,那女子的事總該要說一說才是,聽聞那是個比遖陽虞公主尚且要美上三分的女子,我還真有些好奇了。」這世間之人,凡有些名氣地位的,便是她沒見過也多少接到過消息,如今阜修府上突然來這麼一個女子,她一時還真想不出會是什麼人,或者當與阜修的神秘有關,但縱使再神秘,也總歸是有出處的。
阜修低嘆一聲,心中明白有些事暫時不便說,但有些事對她,卻是可以說的,總歸早晚他的一切都是要讓她知曉的,「那是我師父的義女,算是師妹。」
師妹?沐樺祁挑眉,這種師兄師妹的,最是容易出現情感糾葛,這女子,許是情敵?
不過阜修有師父這個事,她確實有些好奇。
「你師父?」
「嗯,待大婚過後我便帶你回去看看他,師父不僅於我有教導之恩,早年若是沒有他,我可能早便沒命了。」
沐樺祁一頓,心猛地跳了一下。
早便沒命?
不可否認,此刻她雖不知阜修口中的師父是何許人,但她卻很是感謝他,若非沒有他,她豈不是不會遇到現在的阜修?而這些師兄師妹的糾葛,比起阜修能安然活著,當真不值一提,大不了就是多些麻煩。
麻煩事,她從來只是疲於應付,卻不是害怕。
見她不說話,阜修繼續道:「師父只有師妹一個親人,此番師妹來凌城,我理應多加照拂些。只是師妹的身份,現下尚且還不能讓人知曉,是以修王府才會加強守衛。」
這個不用他說她也清楚,他口中所謂師妹的身份若是暴露,他隱藏這麼多年的身份怕也很快會被人知道,如他所說,現在確實不是暴露身份的好時機。
「如此,你也當早些告訴我才是,作何要隱瞞至此?」她又不是什麼胡攪蠻纏的人,說清楚她明白了不就好了,偏偏還要弄出這麼多事,平白讓她煩心。
「難道說,你那師妹其實對你有意,此番前來不過是阻一阻我們的婚事?」越想,沐樺祁越覺得是這樣,否則她想不到阜修為何要瞞著她。
果然,她這麼一說阜修就尷尬的咳嗽了幾聲,「師妹從小就被眾人寵著,脾性有些不好。」
他說得委婉,沐樺祁卻聽得明白,他那師妹果然是對他有意的,且還脾氣不大好,若是知道她在阜修心中是不同的,怕是會來找她麻煩,「所以,你故意不來找我,故意加強修王府的守衛,實則是擔心她會來找我麻煩?」
阜修點頭,直直盯著她的眼睛,「她於我來說,不過是師父的義女,僅此而已,我並不想你為無關緊要的人多費心。」
淡淡看他一眼,沐樺祁是相信他的說法的,其實阜修這個人,與她頗為相似,他們都是那種有些冷情的人。要麼真正將人放在心上,全心全意的對待,要麼就都是無關緊要的。
「既然無關緊要,你如此做倒顯得刻意了。」平白讓他那個師妹增了分量。
見她如此,阜修才真正鬆了口氣。沒人知道水玉回去說的那句他們就真的玩完了時,他有多驚慌。這些天他雖不來見她,卻對她的行蹤瞭若指掌,是以水玉尚未說完他便趕來尋她,心中不止一次後悔將水玉攔在府外那麼長時間,若不是木天徇私讓水玉進府,他到現在還不知她會說這樣的話。
他早該知道,以她決絕的性子,若他當真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她會如當初說的那般離她而去,並且再不讓他尋到。
只要一想到她就此消失在他的世界中,他就心痛無比。
其實他故意瞞著她這件事,除了不想師妹去尋她麻煩外,還有他不知該如何同她解釋,他擔憂她多想,然後再不理他。無疑,對她,他並不十分自信。甚至到現在她讓水玉讓他五日後去下聘的事,他都仍不確定是不是真的。
「那五日後到左相府下聘的事,你可是說真的?」
「當然,難道你還想不下聘禮就將我娶進門?我告訴你,你可想都不要想,我還沒……」
她話未完,就被阜修一手攬過腰肢拉進懷裡,頭埋在她的頸間,「阿祁,我很高興。」
沐樺祁微愣過後,輕笑著回抱他,「能娶到我這麼好的女子,你就偷著樂吧。」
「嗯。」
「聘禮可一點不能少。」
「嗯。」
「那現在咱們回去?」
「嗯。」阜修仍將臉埋在她頸間,縱然看不到,沐樺祁也知道他此刻臉上是帶著笑的。
其實他們都一樣,很容易便滿足。
那一夜,阜修將她送回祁連院后便回了修王府,到底如今他府上還住著個師妹。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他都該早些回去,否則依著他那師妹的性子,還不知會不會做出什麼事。別的尚且不管,若是她不管不顧的暴露了身份,還真會有不少麻煩。
那夜回去,沐樺祁並未早早入睡,而是閃身進了舒苀院。
剛一到沐樺苀的房門前,就聽裡面傳來一道厲聲:「誰?」
沐樺祁不由挑了挑眉,她這個大姐姐,的確有幾分本事,她縱然沒有故意隱藏氣息,動作卻是極輕的,她竟也能在她到的一瞬間便驚醒過來。這樣的她,配凌嘉塵,倒是有些可惜了。
推門進去,躲過沐樺苀投過來不知是什麼暗器,閃身進屋隨手一揮將門關上,「大姐姐,是我。」
「二妹妹?」沐樺苀已起身隨意拿了一件衣衫披在裡衣外,坐在床邊透過月光朝她看來,已從適才的意外中恢復過來,「不知二妹妹此來所為何事?」
對於她的淡定,沐樺祁微微意外,卻並不十分在意,「有一事想來詢問一下大姐姐。」
「哦?何事需要二妹妹大半夜來姐姐這舒苀院?」至於她這個二妹妹如何大半夜不驚擾旁人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這裡,沐樺苀並不覺得意外,她這個二妹妹,她可從未小看過。倒是對她究竟有何事需要此時來問她頗為好奇。
隨意一撩衣擺,沐樺祁坐到近旁的椅子上,看向她,「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想來問一問大姐姐,八年前我落水那一次,大姐姐你,充當著怎樣的角色?」
「你都記起來了?」
沐樺祁挑眉不語。她之所以特地來問一問沐樺苀,不過是覺得,她也是個可憐人罷了。她素來不是什麼好人,卻不會不明辨是非。欠她的,她會討回來,未曾欠她的,她也不會平白尋人麻煩。
早前讓亭原和亭俞去查她自己,近來已有了些眉目。
「但便是你記起來了,想來應也不該知道事情的真相才對。」遂又笑道:「是了,你既來問這一問,想來事情究竟如何,你該查得差不多了才是。既然如此,我若再有隱瞞,也沒什麼意義了。不錯,早年我是嫉妒你的,嫉妒你自出生便能與殿下綁在一起,什麼都不用做便擔了一個他未婚妻的身份,而我,為能留在他身邊,不斷努力讓自己變得足夠優秀,這才讓他注意到我。可是我也是人啊,有時候我也會累的,這麼多年,在別人看來我是如何的光鮮亮麗,卻沒人知道我都付出了些什麼。」
「別的女子在玩耍逗趣的時候,我還在學習琴棋書畫,別的女子因為一些小傷小痛在父母跟前哭鬧的時候,我卻還得將練琴受傷的十指藏好,不僅不能掉一滴眼淚,還得強裝出笑。是,這些並沒有人逼迫我去做,可是除了堅持這些,我不知該如何才能讓他看到我。」
「為了一個凌嘉塵,值得?」
「呵,哪裡有那麼多值得不值得,或許殿下在你看來沒什麼過人之處,甚至有時候在我看來他在眾多才俊之間,也不過如此而已,但是有什麼辦法,自他救起我那一刻,我整顆心就落到他身上了,自此不管他是好是壞,是優是劣,他都是我心上那個人。丟不了也捨不得丟,想來,這便是我的命吧。」
命?沐樺祁淡淡看她一眼,想不到高傲如沐樺苀,其實也是個信命的。
「你既問起八年前的事,我也不否認當初做過的,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即便我再如何嫉妒你,也從未想過要你的命。那時殿下來尋過我后,我將自己關在房間十五日。」
這個不用她說,沐樺祁也查到了,否則她又何故特地來尋她這一回?
沐樺苀能在那種境況下將自己關在房中自己與自己鬥爭十五日才下定主意,便說明她不是個狠心人,反而如她所說的那般,她不過一個可憐人。
「那你的意思是,這一整件事,我只需找凌嘉塵一個人算賬便是了?」那時的葯,是凌嘉塵拿來的,沐樺瓏會出手,也是因為凌嘉塵出力,畢竟那時候沐樺瓏還只是個小孩子,又極為討厭她,加之凌嘉塵在後面鼓吹,不過動一動手推一推她的事,沐樺瓏自然不會拒絕。
輕嘆一聲,所以,那時候沐樺瓏還只有五歲,她都不知道該不該找她計較。
「我很在意殿下,這個便是我不說你也知道,但我也不會為了他否認這件事與他有關,也不會將責任全推到他的身上。這件事殿下有責任,我也有。若你要報這個仇,你找我,我不會躲,也不會計較,因為這是我欠你的。但你若找殿下,我想我會與你為敵。」
沐樺祁有些意外,這沐樺苀,當真是愛凌嘉塵愛到了骨子裡了。若為自己,她不會與她為敵,卻為了凌嘉塵甘願與她為敵,她還真不知該說什麼好。
「如今你尚未大婚,若你不嫁他,念在你曾經也是掙扎過十五日的份上,我可不與你計較。」
「呵,且不說這是陛下親賜的婚我不可能躲過,單就我努力了這麼多年就為等這一天,便是最後沒有好下場,我也不可能放棄。」
「也罷,我也不過隨意這麼一說,到底你當初雖有猶豫最後還是對我下手了的,若不是看在沐樺府的份上,我甚至不會放過你。」不管這沐樺府中的人知不知情,她總歸是借了人家的地方過活了這麼多年,這份情,她總歸是該還的。
不與沐樺苀兩姐妹計較當年的事,也算還了這一份情了吧,從此,她與沐樺府,再兩不相欠。
「你既要大婚,今日作為你的添妝日,我既來,也不好空手。」說完從袖中掏出一個精緻的盒子朝沐樺苀扔去,沐樺苀準確無誤的接住。
打開一看,詫異的抬眸看她,「這……」
「不過是對鐲子,且算給你添的妝,從此你既入塵王府,我們便就是敵人了。」
手一揮,門打開又合上,人已消失在舒苀院。
沐樺苀看看空蕩蕩的房間,再看看手中的盒子,無聲苦笑。
不過是對鐲子?僅就這一對鐲子的價值就抵過她大半嫁妝了。什麼沐樺家不得寵的庶女,隨便一個閃身便消失無蹤的本事,隨便一出手便價值連城的鐲子,這庶女當得,可比她這個嫡女不知要好多少倍。想來殿下若知被他退婚的是個這般優秀的女子,必會後悔萬分吧。
心中一陣苦澀,可笑她還以為這大凌再無女子能過了她去。
這樣的人,既是註定與殿下為敵,殿下怕也不會是對手。
只是若要她就此退縮,她也是做不到的。努力了這麼多年,便是為給自己一個交待,這場婚禮,她是怎麼也躲不過的。
阜修一回到修王府,就看到站在大門前等他的絕美女子,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皺。
「師兄,你回來了?」女子輕笑,臉上沒有半點等了大半夜的抱怨,反而頗有幾分苦等丈夫歸家妻子的姿態在。
這般態度,阜修又怎會察覺不出來,心中越發不喜起來。「念在師父的情分上,我可允你在王府小住,其他事,不是你該過問的。」說著不管女子變得難看的臉色,顧自越過她走入府中。
「師兄……」女子浴要跟上,卻被旁邊站著的水玉伸手攔住。
水玉一直擔憂主子和祁小姐的事,是以一直等在大門旁,好待主子回來看看情況,卻不想她討厭的人也在這裡等著,作為下屬,她是沒有權力說她什麼,但此番主子既是明確表明對她的不喜,她作為下屬自當不能讓她再去擾了主子的清靜。
從回府到現在,木天已經將府中這幾日發生的事都告訴過她。眼前此人不過擔了個主子師妹的身份,自她入府後主子甚至未單獨見過她,甚至可以說自她入府至今,主子都一直在紫蘭居,從未出來過。而紫蘭居,除了她這個作為下屬的親信女子和伺候她的玉環外,也就祁小姐進去過。眼前的女子便是主子的師妹,也沒有資格入內。
無疑,聽到木天說這些的時候水玉心中很是暢快。
從來她就不是很喜歡眼前這個人。
「姑娘還請留步,若是再跟下去,怕是明日主子便會著人將姑娘送回去了。」
那女子看她一眼,不怒反笑,「是么?依照師兄的脾氣,可能真會這麼做。但是那又如何?再怎麼說我也是師兄的師妹,他又能對我有多狠心?倒是姑娘你,師兄即將大婚,你竟被他派去伺候那個一無是處的庶女,心裡怕是很不好受吧。」
水玉輕笑,一無是處的庶女?沒錯,之前她是有些不甘,但她從來都將自己的位置擺得很端正。縱然對主子有著不一樣的感情,卻也不會認為她能與主子怎樣。她從來就知道,她只是個下屬,且只是下屬。否則她也不可能一直跟在主子身邊這麼多年。自看到祁小姐后,她更知道,也只有她那樣的人,才能與主子相配。
她可是剛從金留老大那裡聽說了,祁小姐手底下的人是墨邪閣的幾個尊使,那豈非就是說祁小姐乃墨邪閣早年成名的尊主?
心狠手辣從來都是墨邪閣尊主代名詞。雖然從祁小姐身上看不出這心狠手辣來,但凡事不會空穴來風,江湖中既給她這麼一個評價,自有它的道理。
不說墨邪閣尊主的身份在,便是祁小姐這個人,她也不敢輕易得罪。再則,今日她竟能說出若主子責罰於她,她便與主子就此結束的話。她哪裡有這樣的分量?雖不明白祁小姐的用意,她卻是感動的。
她想,往後,主子的妻子,她只會認同祁小姐一人而已。
「屬下怎麼想,就不需要姑娘多費心了。倒是屬下要提醒姑娘一句,你是主子的師妹,也僅此是師妹而已。還請姑娘端正了自己的身份,莫要到最後連師妹這個名號都沒有了才好。」
「你!」
水玉搖搖頭,再不管她便轉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這女子,空有一副好容貌和好身份,這副模樣,哪裡能有半點比得上祁小姐。
要說祁小姐差什麼,也不過一副好容貌而已。然她那一身的氣度,卻不是空有其貌的人能比的。
此時的采王府,亂成一遭。
采王身中劇毒僅吊著半口氣。
不管是大夫還是請來的御醫都束手無策。
神醫奕旭的毒,哪會是這些人能解的?
凌嘉采躺在床上,微睜開眼看著忙上忙下吵鬧一片的眾人,一時不知在想著什麼。
直到房間中多了一人,其他人都已他揮暈過去。
「采王殿下這麼狼狽的模樣,倒是難得一見。」
看向眼前的華服男子,凌嘉采勉強開口:「你來做什麼?」
「來做什麼?自然是來看看本宮的合作對象了。想不到以采王的本事,竟也能受如此重傷,看來對手,確實很難對付啊。」
說著男子坐到床上,側頭看著他,伸手撫著凌嘉採的臉,卻被他躲過,「滾!」
「呵呵,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一點沒變啊!十年前本宮落到你手裡,到現在本宮身上還有你下的噬心蠱呢,受制於你這麼多年,本宮原該是恨你的,但偏偏本宮就是恨不起來,你說這是為什麼?」說著伸手撫上他的臉,凌嘉采身上重傷又劇毒纏身,哪裡躲得過。
「楚千浚,你若再不將你的臟手拿開,本王必廢了它!」凌嘉采雙眼含怒,卻只能有氣無力的吼著。
沒錯,來人正是東楚太子,南宮世家家主南宮寒的好友楚千浚。早年也曾落入天瓊手中,只不是與沐樺祁一個時段,是以他們可算並未見過。
「廢了本宮的手?采王殿下莫不是忘了你如今自身難保?」說著收回手,卻是從腰間拿了一把匕首拔出來。
凌嘉采皺了皺眉,「你做什麼?」
楚千浚輕笑一聲,卻不答他,只顧自用匕首劃開自己的左手手腕,抬起附在他的唇上。
換來凌嘉採的一陣詫異,「你……」
「噓,別說話,本宮早年服過一株千年龍蜒草,世人只知五百年龍蜒草可解百毒,卻不知服下千年龍蜒草之人的血也可解百毒。只是你身中之毒乃世間奇毒,便是這血能解,也並非一朝一夕的事。」
感受著不斷流入喉嚨里的腥甜,凌嘉采面色複雜的看著他,不語。
「所以,你往後的日子,都需本宮每三日一碗血養著。」見他仍愣愣看著他,又道:「你是不是想問本宮既服了龍蜒草,斷然不會再受你噬心蠱所控,卻仍事事聽你吩咐是么?」
凌嘉采別開眼,楚千浚輕笑,「那自然是因為,本宮心甘情願啊。你以為本宮做這麼多,是在意這天下么?這天下之事,與本宮何干?本宮之所以做這些,不過是因為這是你想要的罷了。如今大凌邊防圖已被阜修暗自改動,東楚連戰連敗,你亦是這副模樣,想來短時間內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其他,所以本官沒必要再將心思放在進范大凌之上,左右本宮要的也不是這天下。」
楚千凌的這副心思,怕是作為他好友的南宮寒都不曾知曉,還只當他意在天下,不然也不會有試探沐樺祁的那一番舉動了。
已恢復些氣力的凌嘉采拿開他的手,隨意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看著他的眼神更是複雜。楚千浚對他存著心思,他從來都知道,只當時以為他受制於他,除了不屑以外並無多餘的情緒,如今得知他早便解了噬心蠱卻仍裝作受制於他,還在此時拿自己的血給他解毒,他一時對他的感覺更是複雜。
坐起身,「本王剛剛在想,這麼多年的堅持,做了這麼多事,到底是為了什麼。這世間,不在意這天下的,不止你一人,那至高的位置,這大凌不稀罕的可不止本王那太子皇兄而已。你適才說的近來本王許都不會有心思放在這些事上,並不完全正確,或許,往後的日子裡,本王都不會再去爭些什麼。」
「哦?」難得見他對自己這麼好言好語,楚千浚心情明顯不錯。
「便是本王想,那兩個人也不是本王能夠對付的。」
「誰?打傷你的人?說來本宮還真好奇什麼人能將你傷這副樣子。」
凌嘉采卻看他一眼,「你當真不知?」
楚千浚無聲一笑,「說來本宮也是今日才接到南宮的消息,知曉那沐樺家的庶女實際上是個難對付的,卻沒想到你當真會敗於她之手。如此,本宮還真好奇那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何以能悄無聲息瞞了世人這麼多年。」
凌嘉采不以為意,這沐樺祁,當真讓他很意外。或許不止是他們,世人若知她本事,又有幾個不意外的。
「若單就她一人,還不至於傷本王至此。」
「還有誰?軒滬逸?」
「阜修。」
「看來騙過世人的,不止這沐樺祁一人。若當真如此,有這二人在,若本宮還有爭一爭天下的心思,怕最後也勝不了。」不是楚千浚妄自菲薄,而是連蟄伏多年的凌嘉采都敗在他們手裡,便是最後勝了,怕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再則他本意不在天下,又何故去費這個心思?
「若當真如此,也不是完全不能對付。只是你可知近日前沐樺祁曾帶軒滬逸去竹山順利尋到醫?你以為會有什麼毒會讓所有大夫御醫都束手無策?」
「沐樺祁去竹山這件事,本宮倒是聽說過,但你的意思是,你所中之毒是出自奕旭之手?」
凌嘉采點頭,「奕旭此人素來神秘,誰的面子也不給,卻為何偏偏待沐樺祁特別?這中緣由,想來也只有他們自己知曉。本王也沒多餘的心思去探求,但不管如何,這奕旭都不簡單。你可聽說過奕靈一族?」
「你是說那個奕靈族?」楚千浚不由詫異。
「雖沒有確切的消息說奕旭與奕靈族有什麼關係,但本王經營這麼多年,總歸能查到些東西。」
「照此說,若奕旭真是奕靈一族後人,又心向他們,那咱們還真沒有半點勝算。」楚千浚輕嘆,「那麼,這裡還真不是個養傷的好地方,看來咱們得尋個安定地方了。」見他面色有些不善,忙道:「當然,你知本宮的心思,本宮也不逼迫於你,左右往後的時日還長,本宮等得起,你身上的毒卻耽誤不得,那咱們去哪裡好?」
凌嘉采眸光微頓,「你若走,東楚該如何?」
東楚明著還有皇帝,實則天下皆知乃是太子掌權。若楚千浚做著甩手掌柜,東楚必亂。
「這個你不用擔心,本宮若不在,自會有人接手。」他並未告訴凌嘉采早在這之前就有人找過他,而那個人,便是他之前都從未想到過。「倒是咱們該尋哪處養傷的好?」
凌嘉采見他自有打算,也不再多言,「聽聞豐城是個好地方,只是本王和你的身份去豐城,怕是……」
「好,那便去豐城吧,依著咱們的身份去豐城,別人不容易,本宮倒不擔心。」卻並不多作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