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暈厥
-第四章-
容鋮的話讓暖閣里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宋時矜手背發癢,難受的想撓,剛伸出手就被中途截住。
她瞪大眼睛看過去,容鋮抿緊唇角與她對視。
僵持片刻,他一言不發的拽住宋時矜的胳膊往出走。
屋外涼風陣陣,宋陵啟輕觸眼底,正想告辭時,他卻晃神般看見宋清吟眼中一閃而過的暗色。
宋陵啟稍稍攏了攏眉,壓下那點奇怪心思,告辭離去。
待他走後,暖閣只剩宋清吟與婢女。
婢女猶豫再三,上前抵上門,還未收回手,就聽得身後瓷器碎裂的聲音。
「郡主……」婢女回身,低聲提醒。
宋清吟抿唇行至窗前,抓緊窗沿盯著樓下一晃而過的兩道人影。
眼底郁色沉沉,與這黑夜交融。
街邊藥鋪里,宋時矜被容鋮重重按在長椅上坐下。
走到掌柜跟前,交代幾句折回她身邊。
宋時矜輕甩兩下酸疼的胳膊,抱怨道:「你做什麼啊,是不知道自己手頭的勁兒有多大嗎?」
「那你知不知道不上藥會越嚴重。」容鋮語氣冷淡,還帶著隱隱怒意。
宋時矜莫名掃他一眼,想起方才他對宋清吟的態度,忽然好奇:「適才你那樣說她,莫不是這是心疼我了?」
「……」容鋮下唇微動,不等開口,宋時矜左右張望後接話:「這地方能成嗎?」
容鋮在她身側坐下:「不會給你開刀。」
「我宋時矜可不是鵪鶉。」宋時矜瞪大眼睛看他,滿臉不可置信。
容鋮忍笑忍的嘴角顫抖,移開視線:「哦。」
瞧見他傲嬌模樣,宋時矜突然心生一計,彎了唇角。
她揚聲道:「大夫,給我葯就好。」
話音落,容鋮下意識看她,宋時矜默不作聲的眨眼。
跑堂將葯送過來,待他離開,宋時矜伸出自己的手遞到容鋮眼皮底下,繼續眨眼:「快給我上藥啊。」
見他不動,宋時矜歪了歪頭:「快點啊,我很疼的。」
容鋮輕扯嘴角,掃了眼她的傷口,將熱水沸過的細布剪裁好,慢條斯理的往細布上敷藥。
他低著頭模樣認真,宋時矜瞧見黑長的眼睫跟高挺的鼻樑,笑意還未湧上,就聽見容鋮不解風情的開口。
「殿下是眼睛不適嗎?」
宋時矜詫異挑眉:「什麼?」
容鋮捏著細布邊緣,小心蓋合上她的傷口,似笑非笑的道:「可這葯只能治燙傷。」
言外之意便是,若眼睛不舒服,這葯治不了,需得重新準備藥物。
宋時矜忍氣吞聲的閉上嘴,她發現自從表明心意后,容鋮再不是當年那個溫柔的少年小哥了。
不過回想,當初那個也僅次於他不開口說話時才存在。
看他動作輕緩地將細布層層綁好,宋時矜又沒忍住淺淺揚唇。
伸手戳戳他的額角,輕聲道:「瑾之,我越來越喜歡你了,這該怎麼辦?」
容鋮抬眸掃她:「就不怕我再不理你。」
「我才不怕。」
「我知道你捨不得的。」
「死纏爛打這一招,可沒人掌握的比我再好了。」
宋時矜自顧自地碎碎念,容鋮不動聲色地放緩動作。
待她說完,他正好將布條系成結。
宋時矜舉起手來回看了看,滿意地眯眼笑開:「你日後若是不上戰場,還能開個鋪子。」
「什麼鋪子?」容鋮邊收拾東西邊問。
她晃晃自己的手:「藥鋪呀。」
容鋮起身,似是忍無可忍,偏頭道:「給你這樣聒噪的傷患包紮傷口嗎?」
「那還是算了吧。」宋時矜跟著起來,看他將東西遞還回去,小聲說道:「若人人都像我,那豈不再無特殊光環了。」
從藥鋪往出走時容鋮腳步稍頓,指尖緊了緊,無意識地喚:「殿下……」
「我不說了還不成嗎。」宋時矜對他的無趣表示不滿,嘴角耷拉著走到馬車邊,回頭看眼他乖乖揮手:「回府啦。」
容鋮盯著車簾放下再到馬車消失。
輕聲呢喃:「喜歡我……」話畢,莫名淺聲笑開。
-
長公主府在玉清街西側,這街上的另一座宅子是逆王府邸。
乃是先帝與皇貴妃所出之子,宋時矜大哥,當年也不知被人攛掇還是蟄伏已久,起兵謀逆卻被先帝一舉擊斃,許是為了給宋陵郅清掃上位之路,先帝處理起來絲毫不手軟。
逆王被毒酒賜死後,皇貴妃也因病重先後從冷宮挪出宮外囚/禁休養。
然那場謀逆的先後起因,宋時矜知曉些許,雖不多,但至少明白這並非旁人認為的那樣簡單。
思及此,宋時矜稍稍垂下眼睫,抬步進屋。
倚著軟枕靠坐一陣,盯著雲霄放禮物盒的舉動,忽然想起尚在醉仙樓時,她與宋清吟的對話。
宋時矜加封長公主的晚宴上,她曾送給宋清吟一支白玉簪,那玉簪樣式時新,宋清吟極其喜歡沒捨得戴。直到去年臘月底,宋時矜才發現她幾乎日日都將那簪子別在髻上。
今日瞧了眼便隨口一問:「那簪子姐姐沒戴了嗎?」
「啊,簪子斷了。」
她記得宋清吟當時是這樣回答的。
可宋清吟面色僵硬,讓她起了疑心。
抬手按著唇角,宋時矜輕嘖一聲。
雲霄察覺她情緒不對勁,低聲喚:「殿下?」
宋時矜面色如常:「你可還記得父皇身邊的那位貴妃娘娘?」
「記得。」雲霄不由得一愣,反問道:「殿下怎的問起那位了。」
宋時矜的指尖在桌面緩緩扣了兩下,淡聲道:「你去安排人手,待虞綿生辰一過,我去看看她。」
雲霄皺眉:「可殿下,先皇曾說過不允人前去探望。」
「無礙。」宋時矜搖頭,手指點著另一隻手背,「悄悄兒的,別叫人發現就是。」
她反覆思量,怎麼想都覺得似乎有哪裡奇怪,傳言四起、宋清吟提起端親王時不自在的笑,都讓宋時矜覺得,她不對勁。
離開皇宮,宋時矜的生活再次回歸平靜。
虞綿生辰在二月初一,懷揣著為手帕交慶生的心態出府,卻在府外看見馬背上的容鋮。
宋時矜往他身後看了一眼:「三哥呢?」
「他不去。」容鋮的身子隨著馬兒晃動,微揚下巴:「上馬車,我送你過去。」
聞言,宋時矜心頭喜悅,卻口是心非:「我自己可以。」
容鋮眸色淡下來:「你三哥讓我護送你過去。」
「哦,怕我出事嗎?」宋時矜撩著耳畔沒有的碎發,控制不住地彎起嘴角。
管他是自己要來還是誰讓送,反正只要是他就行。
容鋮立在原地,眼神認真:「不是,是怕別人出事。」
「正巧我今日閑來無聊,就當做個好事。」
宋時矜看他兩眼,抿著飛速上揚的嘴角轉身登上馬車,眼見著車簾降落,容鋮輕哼,仔細聽來似夾雜著些許笑意。
宣平侯府在玉清街以東,今日獨女及笄,大辦宴席場面很是熱鬧。
馬車停下,侯府門庭前眾人瞧見馬車上的皇家標識,紛紛退讓開,等宋時矜落地,就連宣平侯與侯夫人都上前兩步行禮。
一年前先帝駕崩,宋時矜曾在宣平侯夫婦身邊待過一段時日,素日里走的親近。
瞧見兩人慾要行禮,她趕緊扶住:「您二位跟我客氣什麼,我可只當是回自己家呢。」
宣平侯夫人笑著點頭,嗓音略顯洪亮:「快進去,綿綿在她房裡呢。」
得知容鋮還得進宮,宋時矜與他打過招呼,直接入了虞綿院落。
甫一推門,身著海棠廣袖散花裙的小姑娘朝她奔來,眼裡都是掩蓋不住的喜意,胳膊被抱住后,宋時矜瞧見她下意識往院落外看了眼,隨即笑意隱去。
「不是吧。」宋時矜在她臉上掐了一把,「我來你這麼不開心啊。」
虞綿不死心的踮腳看,見她不應聲,宋時矜無奈:「他沒來。」
「為什麼啊。」虞綿杏眼尾部上挑,神色稍顯失落,「上次遇見你三哥,我還特意告訴他了。」
宋時矜攤手,拉著她往裡走:「不知呢。」
虞綿好心情瞬間消失,沮喪道:「那我束髮加笄他便看不到了。」
「沒事的,大婚最美的時候給他瞧就是了。」宋時矜側身倚在榻上安撫她。
虞綿伏在她胳膊上,面色懨懨。
大宋女子的及笄禮儀式冗雜,虞綿的及笄禮安排在侯府正廳舉行,賓客落座,宋時矜沒有去一早為她安排的地方,而是悄無聲息的立在人群中。
她看著虞綿被束髮加笄,緩慢又端莊的行了大禮,一時心頭感慨,餘光忽然掃過眼熟的侍衛,快步上前攔住。
「三哥讓你來的?」宋時矜笑意刺眼,宋陵啟隨侍頭皮發麻。
他本是被宋陵啟安排來送及笄禮的,臨走前百般叮嚀不要被人發現,現下被宋時矜攔住,那距離虞綿知曉也不遠了。
隨侍硬著頭皮道:「殿下,王爺吩咐小的偷偷來。」
宋時矜聽見這話樂不可支,按按眉心克制住笑意道:「他親手選的東西?」
隨侍點頭。
知曉他們二人之間的奇怪糾纏,宋時矜揚手:「回去吧,本宮不亂說。」
隨侍將木盒遞給宋時矜,不放心道:「殿下當真?」
「本宮還能說謊不成。」
宋時矜沒再理他,自顧自的往裡走。
趁著這間隙,她打開看了眼,是對虎頭虎腦的大阿福。
被宋陵啟這禮物逗得笑出聲。
將禮物轉交給虞綿婢女,只說這東西在前廳瞧見,宋時矜便想著給她送去,希望虞綿好生珍藏,一句不提是宋陵啟送來的。
宋時矜回府已是日落,天邊暮色變幻。
在長廊下怔忡許久,莫名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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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二月二,民間有祭祀活動,皇宮也毫不例外。
宮裡將祭祀活動安排在寶華殿,本是宋陵郅與姚皇后率領後宮眾人,然後宮空餘,索性便安排了宋時矜與宋陵啟入宮一道祭祀。
范太后所生楚王剛滿六歲,前些時日偶感風寒,范太後為照料他拒了這祭禮。
入宮時,兄妹倆同乘一駕馬車。
宋時矜單手撐著側頰,視線停頓在宋陵啟面上,手指緩緩輕扣:「三哥。」
閉眼小憩的宋陵啟嗯了聲,「幹什麼?」
「昨日那對大阿福我瞧著喜歡的緊,三哥不如給我也尋來一對?」宋時矜饒有興趣的盯著他,眼神越來越直白。
宋陵啟抬眼,冷不丁開口:「原來你不喜歡俗不可耐的金玉物件啊。」
「三哥從何得知我喜歡那些,放眼認識的姑娘里,最喜那俗物之人可是綿綿,三哥怕不是記混淆了。」宋時矜雙眼似乎都寫著「看透一切」四個字。
聞言,宋陵啟又重新閉上眼,欲蓋彌彰般的回應:「容鋮告訴我的。」
宋時矜看破不說破,輕聲哼笑,壓根不相信他的話。
馬車停在宮門口,換了暖轎,不多時抵達寶華殿。
宋陵郅與姚皇后早已入內,兩人磨磨蹭蹭跟進去立在後頭,祭禮開始。
二月二祭禮只上香即可,並未花費太多時間。
宋時矜今日眼皮跳的飛快,上香時手指一抖,若不是宋陵啟眼疾手快扶了一把,那火星子就直接落在她手背上。
見她狀態不佳,宋陵啟問詢:「你方才打什麼愣呢?」
「我總覺得今兒要發生什麼事。」宋時矜搖頭,神色凝重。
與宋陵啟說話時,無意間目光觸及姚皇后,掃過她過分艷麗的唇色,宋時矜張了張嘴,還沒出聲,就看見姚皇后虛浮腳步一晃,幾步踩下台階直直栽倒在地。
周遭混亂,宋陵郅大驚失色將她抱起。
宋時矜掐緊手心,迅速道:「趕緊去請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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