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皮囊

「吶！」阿巒把一包銀子遞給寶貝。

「把什麼賣了？」銀子數目不小，寶貝抬眼看向她。

「就是那顆翡翠珠子啊。」阿巒得意地朝著窗外一指：「看見那個瞎了一隻眼的野鬼沒有？那顆珠子正好派上用場。」

「他有了一雙好眼也了了一樁心愿，正好漂漂亮亮地上路。」

「！」野鬼回了頭正與寶貝對視了，倆眼珠子一紅一綠，寶貝嚇得哆嗦了下：「這是……漂亮？」

「大小正合適，兩個眼珠子一般大，到哪兒尋這麼般配的一對兒去？」阿巒笑嘻嘻地說道。

紅寶石與綠翡翠都是阿巒賣給野鬼的，單為找兩顆一樣大的珠子她就費了不少心思，至於顏色嗎，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寶貝低頭收了銀子，不肯多看野鬼一眼：「黃公子那桌要添水了。」

雜貨鋪子到了夜晚就是茶肆，一盞長明燈能招來不少附近的野鬼妖精，擺在門口的幾張桌子少用空著的時候。

寶貝提不動那柄茶壺，添茶倒水的活卻只有阿巒才能做。

黃公子者乃是一隻黃鼠狼精，此黃鼠狼精最喜歡聽壁腳，知道不少來路可疑的小道消息。

阿巒過去的時候他正在大談自己與花樓頭牌姑娘的風流韻事，且講得眉飛色舞口沫橫飛。

眾人聽得津津有味不停的插科打諢，說上幾句葷話，引起一陣鬨笑。

阿巒給茶壺裡續了水轉身要走，黃公子卻叫住了她：「我這裡有樁買賣，那副皮囊真真不錯！」

阿巒眼睛一亮追問道：「是人嗎？沒缺胳膊少腿兒的？」

「當然！」黃公子拍著胸脯說道：「你阿巒的事兒就是我黃某人的事兒，我能騙你么？」

「她是花樓里的姑娘，是老鴇子從好人家買來的，只是這姑娘性子烈不肯聽話，打進了花樓就開始尋死覓活，照她這份折騰，陽壽沒多少日子了。」

「唉……」阿巒嘆了口氣只覺可惜：「好死不如賴活著，生而為人是多大的造化吶，怎麼就……」

「這姑娘我見過，十六七的年紀，生的也好……」

「唉……」阿巒又嘆了氣：「這次怕是不成了，我走不開。」

「嗯？」黃公子有些吃驚：「何事？你不過去上面玩些時日罷了，那件事就不能回來再做？」

阿巒搖搖頭低聲道：「這事兒旁人替不得。」

遠近的妖魔鬼怪都知道奈何橋旁的阿巒是只不能投胎的鬼，是鬼就怕陽間的日光，阿巒卻想盡一切法子往陽間跑。

可陰陽兩隔，她自然不能大大方方的去人間溜達，在被日光曬暈過兩次之後，阿巒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好法子：弄一副人間的皮囊穿上就是了！

所謂皮囊便是人或飛禽走獸的骸骨，阿巒只要附在上面就可以在人間存活一段時日，至於時日的長短全看皮囊的結實程度。

曾經有一次她附在了一隻老龜身上待了幾十年。

老龜睡覺的時候被人捉了埋在土裡上面壓上了石碑，若不是被寶貝聞著味道尋到了她，阿巒差點要被困在龜殼裡駝一輩子石碑。

阿巒不能常往人間跑，皮囊都是妖魔鬼怪們賣給她的，因為奇貨可居，又怕被孤魂野鬼搶了生意，因此阿巒花了大把的銀子在這上面。

別看她平素不捨得多花一個銅板，買起皮囊來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阿巒也說不清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她就是想到陽間去，想那裡的風雨，想那裡的四季，想把她曬暈了幾次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