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西門夜雨
可他就怕自己還沒報仇就死了,被北燕的刺客砍死了。
亦或者說,退一萬步,就算他成功報仇了。可是配得上蘇慕雪嗎?就他這實力,萬一哪天傳出大周駙馬被一個北燕校尉砍死了,對現在的大周來說,是何等的打擊。
和蘇慕雪在一起,是一種責,一種任。
沒有與之相匹配的實力,害的不只是他自己,還有整個大周。別的不說,就他現在這實力,一旦跟蘇慕雪在一起,監國太子蘇承望可能同意,大周龍帝可能同意,葉雙也可能同意,唯獨如今這天下形勢不能同意。
說到底,就兩條,一個是實力不夠,另一個就是他江清生自卑了。
他不想承認,因為只有別人在紈絝面前自卑的理,哪有紈絝自己自卑的道理。
但是很不幸,他確確實實是自卑了。
沒有和蘇慕雪一般的實力,他不敢接受這份愛意。
雖說如今眾人都覺得他天賦無雙,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但自己事自家知,他這一身天賦,是劍禁給的。萬象冰心劍,蘇慕雪給的,疊浪劍,楚嘯給的。
完完全全屬於他自己的,就只有一柄銹劍而已。
如若劍禁哪天消失了當如何?他就憑這一柄銹劍去當這大周的駙馬?
因此江清生在修武一途上一直沒什麼自信,倒是對怎麼當好一個紈絝信心十足。
看著眼前被主人使勁瞪大的好看眸子,江清生咬了咬牙,狠下心來,說道:「二哥,不必了,各自選擇各自的師長也蠻好的,我卻是不願二哥為了我而違背自己的意願......」
江清生還想說出個子丑寅卯來對蘇慕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然而不過頃刻之間,蘇慕雪眼中泛起一層水霧,好似眼中的漣漪秋水要透過眸子淌出來一般。
江清生頓時慌了手腳,他不是沒見過女子哭泣。
他的本職工作是紈絝,所見過的女子眼淚,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但是蘇慕雪的不同,實在是,實在是這雙眸子太過好看了。
好看到江清生就不忍心有眼淚從中流出,那會壞了這份靈性。
「我錯了,我錯了,二哥我和你一起選便是。」
一旁的楚嘯滿頭黑線,只覺得江清生此舉無異於背叛革命。更為關鍵的是,整個革命組織才他們三人,現在江清生反叛到了蘇慕雪一方,就顯得好似自己這個原本一直兢兢業業恪守革命陣地的烈士才是背叛者一般。
畢竟,少數服從多數。
水霧漸漸散去,蘇慕雪眼眸中除去原本的靈動外,再添一份小計謀得逞后的皎捷。
江清生有些頭疼,蘇慕雪你本來不是這樣子的啊。大家本來是可以光著膀子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鐵哥們啊,為何你竟然還學會了用眼淚誆騙我的那一套?
鐵子,你變了啊。
你已經不再是原來那個純潔的你了,變化也太大了,大到連性別都變了。
江清生有些鬱悶,但卻無可奈何。
這是自家的二哥,還能怎麼著,只能由著她唄。
「小離子,不用了,你選杜明朗老師好了。我知道你願意和我一起就夠了。」
少女笑顏如花,本就靈動的眸子再添幾分神采,幾乎令人不敢直視這份美麗。
這樣的眼睛,這樣的笑容,看得多了容易做夢。
江清生沒有再推脫,這時候,就坡下驢就好了。若是非得捨近求遠,那隻得是驢死坡斷的下場。
選好了師長之後自然便要分開,各自隨著各自的師長,各自修行。
然而這分開的過程,也差點沒出什麼幺蛾子。
蘇慕雪死死抓住江清生的手臂,死活不鬆開。江清生以頭望天,以手掩面,很想一頭撞死當場。
早知道會這樣,那日打死都不親了。
怎麼感覺這一吻像是解開什麼不得了的潘多拉魔盒的封印一般,蘇慕雪整個人都開始放飛自我了。
弄得他時時刻刻膽戰心驚,生怕自己哪一天就忍受不了小洋鬼子的誘惑,背叛了革命。
最終江清生之後面帶笑容,好言相勸,再三保證,這才哄得這位大周公主鬆開箍得死緊的爪子。
堂堂一個武劍仙,那是放在整個中原武林,都有幾分名頭的人物。怎得就跟個小孩子一樣。
爹啊,您當初許的相當皇親國戚的願好像要實現了呀。
關鍵這還不是您兒子我努力,這純屬就是被動視線啊。
江清生覺得很煩,不是煩蘇慕雪,而是煩他自己。
縱觀他這短短不過二十載的歲月,幾乎就是一事無成,若不是遇到了楚嘯,估計還得窩在江州城練那不著邊際的海上明月刀。
這樣的他,在面對蘇慕雪的時候感覺的更多的是惶恐。
就像你一個農村出身但自尊心還沒被完全踩碎的窮小子,面對死心塌地非你不嫁白富美一樣。人家一頓飯就抵得上你一年的工資,這還要怎麼搞嗎。
拿頭搞啊?
話糙理不糙,現在江大紈絝面對的就是這種境地。老實說,他除了當好紈絝的一百種心得幾乎就什麼也不會了,拿什麼去跟蘇慕雪玩?
拿頭玩啊?
人生總有拚命的時候,當得知江州城江家滿門別滅時,那是江清生第一次想拚命。
第二次,是豁出去下定決心抱好楚嘯大腿。
現在,是他第三次想拚命。
稷下學宮是當今天下第一學府,沒有之一。他想在這裡學些屬於他自己的本事,而且還得是好本事,好到足以令他報仇雪恨,令他毫無顧忌地出任大周駙馬職位的本事。
他不想學治國之策,也不想學兵法韜略,不是懶,而是知道自己是個什麼貨色。
唯一的希望就是劍法,落子天元劍,鐵畫銀鉤劍,還有儒門聖法浩然正氣劍,稱之為當今天下最為絕頂的三道劍術也不為過。
甚至於比之酒劍痴的大自在逍遙劍術還要略勝一籌,這都是他的目標,大自在逍遙劍術他已經錯過了,這剩下的三道劍術他不想再錯過。
不過說到底,這還是別人的東西,最好還是能自己闖出一門劍法來。一門當世絕頂的奇絕劍法,足以比肩中乘八奇劍術的劍法。
但是那何其之難,簡直就是難於上青天。
別說江清生做不到,放眼整個天下,又有何人能做到?
一個甲子之前倒是有,但是那人叫呂淳一,現在已經飛升到上蒼武界了。
古往今來天下劍客千千萬,但是呂淳一隻有一個。
哪怕是強如北燕劍仙拓跋元宏,亦或是驚采絕艷如蘇慕雪,都沒人敢說他們是呂淳一第二。
當今天下,最強的天下第一,比天下第一還強的是呂淳一三字。
當真是做到了哥已不在江湖,但整個江湖都是我的傳說。
做人做到這個地步,老實說,江清生很羨慕,羨慕的緊。
但是沒辦法,路要一步一步走,飯要一口一口吃。
三人組分道揚鑣,楚嘯走向鄭廉和,蘇慕雪走向水清楊,唯獨江清生,走向人最少的杜明朗一方。
但是這老頭子卻依舊一副笑嘻嘻模樣,似乎絲毫不介意自己似乎是三個老師中最不受歡迎的那個。
接下來,杜明朗將眾人帶到他獨有的學堂。那裡已經落座了很多人,算起來,是江清生他們的師兄師姐。
此時見面,到時也不好失了禮數。
江清生和眾人一樣,作揖行禮。畢竟是儒門子弟,禮數還是看得很重的。
行完禮過後,自然便是落座。
座位是蒲團和方桌,材料用的很好,方桌是上檔的木材,蒲團看不出來,但是一屁股坐下去很是柔軟。
江清生落座之後,左右看了看,瞬間臉色古怪。
只見其右邊,有一少女巧笑嫣然,雙眸看著他,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西門夜雨,江清生在學宮中幾天多少聽過一些對方的名頭。
劍道世家西門家的天才,當初的西門家主,算得上是呂淳一的半個劍侍,說的好聽叫劍侍,說的不好聽就是給人劍神背劍的隨從。
當時的西門家主貧苦出身,呂淳一一句我教你學劍,沒給人忽悠過來,倒是一句管飯管飽給忽悠到手了。
卻是不想,若干年後,這劍侍的身份是何等的尊貴。
西門夜雨,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據說是西門家不世出的劍道奇才。
為什麼這麼說,據說是因為對方有一種奇特的劍道體質,很強。
強到什麼程度?往往被人稱為武劍仙第二。
「大哥哥,我想看你的劍。」
江清生有些無語,感覺這人是和宋燕一個路子的,就是饞他的劍,饞他的劍法。換句話說,就是想跟他打一場,看看他這個二百三十步究竟是不是名副其實,再換個說法,就是想揍他。
這一個個的什麼毛病,我堂堂一個江州紈絝,竟然還比不上一柄劍了?
「你怎麼也選了杜明朗老師?」江清生避重就輕,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反而是選擇轉移話題。
「因為清靜。」
「清靜?」
「嗯,人少。」
江清生嘴角抽了抽,和其他兩位老師比起來,確實是少了許多。
「你很喜歡清靜?就沒有別的什麼原因?」江清生覺得這裡有多少有些草率。
少女的神色開始變得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道:「因為不想讀書,聽不懂,爹爹說我耍好劍就行了,讀書不適合我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