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顧夏與陳家佳(九)
顧夏挺想一巴掌打翻那沙鍋的,殘存的理智告訴他不能這樣做。
飯菜非常豐富,四冷盤,四熱炒,加上沙鍋魚頭,鰻魚紅燒肉,清炒時蔬等等,擺在餐桌上琳琅滿目。
陳家佳還張羅著喝酒,指著酒櫃問喝什麼。酒櫃里,啤酒,紅酒,白酒樣樣全的。
金泰中忙跑去門廳,從自己帶來的禮物袋子里拿出一瓶紅酒來:「喝這個吧,們公司酬賓用的酒,這酒還不錯,別看才四十多一瓶,比一百多的都好喝。」
陳家佳臉上笑容滯怠了下,便接了過去,看了眼,某國產品牌的紅酒,算得上國內數一數二的牌子了,只不過他家的酒,從十來元到上千元一瓶的都有,檔次拉分得極大。
品牌效應在這種情況下,其實等於無。
不過既然金泰中都熱情的拿出來了,什麼酒不能喝呢,大品牌的酒至少喝不出問題來,於是笑嘻嘻拿了紅酒開瓶器來開酒。
金泰中又熱情地接過去,「我來開,怎麼可以讓美麗的小姐動手開紅酒呢。」
陳家佳便放了手,自己去拿了個水晶醒酒器來,等他開好了,將酒倒進去醒。
顧夏皺眉,四十多元怎麼可能是真正的干紅葡萄原釀酒,絕對勾兌的。
但既然陳家佳都沒做聲,酒也開了,他總不能當著外人的面拂了陳家佳的面子,只擋了陳家佳給他倒酒的手:「我喝啤酒。」
陳家佳眼看他要從冰箱拿冰啤,趕緊拿了瓶常溫的給他;「別喝冰的,小心胃。」
顧夏無可無不可地拿了坐下,不是盛夏,常溫就常溫吧,省得這女人嘮叨起來沒完沒了。
坐下來之後,顧夏一看滿桌的菜,氣又不打一處來了。
「喲,你還會這麼多菜啊。」顧夏不無嘲諷地說;「我還以為你每天只會一菜一湯,三天兩頭大雜燴。」
「那不圖省事嘛?就咱倆吃,多了浪費,大雜燴好啊,葷素搭配,營養豐富。」陳家佳笑道:「今天不一樣,今天我是請貴客吃飯,當然得好好露一手了。」
「就你那廚藝,和我姐姐沒法比,露一手?怕不是露拙吧。」
金泰中卻道;「怎麼會,剛才鹵牛肉煮出來切片的時候,我嘗過了,味道一級棒!」
「五香牛肉吃來吃去不都是牛肉,能分多少級?」顧夏冷冷地懟上去。
「哎,這可就不一樣了。」金泰中話匣子打開,關於五香牛肉的味道,他巴拉巴拉講了近十來分鐘。
顧夏:「你是五香牛肉的推銷員吧?」
金泰中:「……」
陳家佳道:「金先生你別理他,我們家這小孩,叛逆期,逮誰懟誰,不理他就好。」
呵呵,叛逆期?顧夏正愁沒借口,陳家佳自己遞上了把利器,馬上臉一歪:「我要吃魚湯。」
「自己盛啊,勺子碗不就在你面前呢。」
「不,我要你給我盛。」
「自己不長手?」
「不長,我姐姐請你來照顧我,你就這樣子照顧的嘛?」
陳家佳咬牙,站起來拿了碗和勺子,盛了碗湯給他;「哪,喝。」燙不死你。
果然,她剛坐下來,還沒來得及與金泰中說話,小屁孩便燙到嘴了,他本來便唇紅齒白模樣俊俏,嘴燙得紅紅的,眼也疼得水汪汪的,往陳家佳面前一戳,陳家佳還真不能不理他。
站起來去倒了杯涼水來給他過嘴。
顧夏故意把自己燙到了,陳家佳就給他倒了杯涼白開就不理他了。
眼看著陳家佳與那個金泰中聊得火熱,而他把嘴燙到吃什麼都疼,氣得推了碗筷起身便走。
「顧夏,你飯還沒吃哪,去哪?」陳家佳問。
「不用你管。」顧夏甩手進屋,砰地將門關上,不一會,重金屬音樂聲從房間里冒了出來。
其實依顧夏的脾氣,這甩手就閃人了,離開家,眼不見為凈。
然而又不甘心走,他一走,放陳家佳和那個猥瑣男單獨呆著,不知道做出些什麼事來呢!
這是他的家,他才不走呢,哼!
想到這裡,又跑出去,拉開冰箱拿了一提冰啤酒往房間走。
他黑著臉,怒沖沖的模樣,陳家佳不想去觸霉頭,何況在新結識的人面前,她還要點面子,不願意讓顧夏當著外人的面把自己懟得沒口開,便隨他去了。
顧夏提著一提冰啤酒時了屋,卻沒一人說話,陳家佳壓根就不管他是不是拿了冰啤酒,也不管他是不是空腹喝酒會不會傷到胃。
越想越氣,越想越委屈,本來拿冰啤酒是為了氣陳家佳的,結果把自己給氣到了,抓起一罐開了就往嘴裡倒。
喝,反正只要不過敏,喝不死人,最多發腸胃病。
顧夏進進出出的,板著個臉,把自己房門,開關得震天響,陳家佳搖頭;「這孩子被所有人慣壞了。」
金泰中笑道:「其實上大學了,已經是成年人,不算孩子了。」
陳家佳說;「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種富二代嘛,別說二十,三十都未必能獨當一面。」
「那倒是。」金泰中深所感觸;「像我,二十歲的時候就打工賺錢養活自己了。」看了眼陳家佳:「你不是也是嘛,不但要上班,還要下了班還要為份租金照顧朋友的弟弟,說實話,你同學這樣做,挺占你便宜的。」
聽到佔便宜三個字,陳家佳立馬唇上火燙起來,昨天晚上溫熱的觸感還在腦中,揮之不去。
這個便宜,也不知是她佔了顧夏這小鮮肉的,還是他佔了自己這老少女的。
心虛地說:「哪有。」
「當然有。」金泰中正色道;「你是一畢業便去當時尚雜誌的記者,接觸的都是上檔次的人,根本不知道民間疾苦。」
民間疾苦?老娘還微服私訪呢,陳家佳聽得好笑,不過她今天請金泰中來吃飯,一是感謝他昨天送她回家,二是拿來當個擋箭牌,堵堵顧夏。
所以,金泰中說什麼,她都不當真,笑嘻嘻的聽。
金泰中繼續道:「你知道現在京城全職保姆多少錢一個月嗎?」
「不知道。」她要了解那個做什麼,她是時尚雜誌記者,又不是顧小小那種生活新聞記者,得接地氣了,了解普通老百姓的生活。
金泰中一付,就知道你不清楚的模樣,笑道:「至少六千加!」
六千加……很貴嗎?好像是啊,陳家佳心頭憤憤不平,尼媽,當個住家保姆都比老娘掙得多,這世界真是不公平。
一看陳家佳臉上現出不平之色來,金泰中更加來勁了,又問道;「你知道不知道,像你現在住的這個地方,一個月,月租金多少?」
「這個我知道。」陳家佳之前從家裡搬出來的時候,曾經想租房來著,到處都貴,以她的工資,付了房租便得拿空氣當三餐了。
當然,這也是她要求高,她從小錦衣玉食的長大的,出來住當然不可能去租中低檔小區的房。
「像我住的這個小區,這套房的房租一萬五以上。」陳家佳說:「這套房當時就是我和我同學一起去看了合適租下來的,月租一萬五,三個月一付,另外物業管理費一千二一個月。」
「什麼?這裡?」原本想裝出自己什麼都懂的金泰中嚇了一跳,不敢置信地指指天花板;「就這麼套房子,一萬五?一個月?還得收一千二一個月的物業管理費?」
「是啊,保安措施特別好,小區內配套也是很齊全的,就是特別安全,現代人居住,沒什麼比安全清靜更重要的了。」陳家佳說。
「如果是這樣的租金的話,那當我剛才的話沒說。」金泰中也是個識相的人,不會亂吹牛。
陳家佳笑了笑,這人別看能說會道,為人還是挺實誠的,否則那天也不會不講報酬並且都不害怕自己是否是壞人,就主動將自己送回家了。
「別啊,既然都話都到嘴邊了,就說出來,不然,你憋得難受,我還好奇,多不划算哪。」
金泰中笑了:「陳小姐真幽默。」
那是,陳家佳摸了摸臉;「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幽默。」
金泰中朗聲笑了,然後說;「我本來想說,在京城租間普通一居室的房,租金也就三千左右,像你這樣,其實只租用一個房間的,就更加便宜了。加上公攤的費用,了不起一個月二千元。」
「你說你同學讓你免費住這裡,然後你負責一日三餐照顧她弟弟,還要打掃衛生,等於做了個全職保姆的工作。如果這套房在普通小區的話,你絕對就是吃虧了呀。」
陳家佳恍然:「你是這樣算的啊,那我演算法和你不同。」
「怎樣不同?」
「且不提這房在哪個小區,免費住是真的吧?水電費、煤氣費,網費,物業管理費等等的什麼都全都不用我管。」
「然後呢,就是一日三餐,我自己也要吃的啊,就是一份多做點,加一雙筷子而已。如果這樣想呢,不但不吃虧,還佔了便宜呢。」
陳家佳哈哈大笑。
金泰中聽了也跟著笑:「那是那是,按你這麼算,確實是,不過,你呀,這叫心胸寬廣,不斤斤計較,所以,你想得開,不拘泥於小節,不糾結,你是有大智慧的人呢。」
給陳家佳比了個大大的贊說;「生活中,就得這樣子想得開,才能過得開心!」
陳家佳本來挺普通的想法,被金泰中這樣一誇,頓時誇成了朵花,別說,和會說話的人聊天,就是愉快,哪像和顧夏呀,那混蛋三句話就把天給聊死了,又無趣又氣人。
拿公用筷子夾了塊烤羊排給金泰中放碟子里,熱情地說;「您吃東西呀,別光說話不吃東西,我做菜手藝一般,您可別嫌棄。」
「哪裡,哪裡,是真的做得好!如今像你這樣的好女孩可不多了,出得廳堂又入得廚房,在外是風光無限的記者,在家又是賢妻良母。」
「我最多是個好保姆,哪來的賢妻良母。」陳家佳失笑:「我連男朋友都沒呢。」
「不會吧,你那麼漂亮,又那麼優秀,怎麼可能沒有男朋友,肯定是你眼光太高,誰都看不上。」
金泰中這話說得,陳家佳又開心又心酸,她眼光高個屁,就是沒人看得上啊。大學四年,別人都出雙入對的,只有她,母胎SOLO,萬年單身狗!
她就不想想,就她那一驚一咋的德性,誰敢接近。
陳家佳沮喪地抿抿嘴,「戀愛這種事要講緣分的。」
金泰中看了看陳家佳,心裡突然就翻騰起來了,這是不是在暗示他呢?
別說,他倆真的算是有緣分呢,完全不可能有交集的兩個人,突然有一天,陳家佳就在高架路上招手攔車,而他一個向來不好管閑事的人,鬼使神差般就停下來,載了她。
這不是緣分是什麼?
完全便是天降奇緣哪!
雖然眼前這女孩子,雖然長相不是自己喜歡的清秀型,可是濃眉大眼,很艷麗啊。
「不試一試,哪裡清楚緣分來沒來呢?」他試探式地舉了舉手上的紅酒杯:「你覺得呢?」
陳家佳愣了愣,她只是心直口快,又不是傻子,金泰中這話中的含意如此明顯,她再不明白等於智商欠稅了。
抬眼看看金泰中。
長相一般,因為是做客戶代表的,打扮整齊並且乾乾淨淨,丟在人群里,泯然眾生系列。
她只是感謝這人好心,卻沒有要與他交往的意思,但人家這樣說了,直接拒絕不好,於是笑了笑:「不管緣不緣分,相互了解還是很重要的。」
她說這話,其實便是委婉拒絕了,別看她陳家佳現在借住在別人家,可她的出身背景在京都這種地方,也依然是排得上號的。
只不過她父親為人古怪,子女若不肯繼承家業就必須出去獨立打拚,半分家裡的力量都不要想借用,不管是人力物力還是金錢,一樣都別想要。
陳家佳當記者就算了,在她父親眼裡,記者就是個搬弄是非,唯恐天下不亂的職業。她不但當記者,還要當娛樂記者,她父親覺得,娛樂記者就是狗仔隊,最最可惡的存在,人不噹噹狗,絕對不可以。
而陳家佳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當個娛樂記者,堅決不向家裡的惡勢力低頭,所以被父親趕出家門,不然,她何至於如此落魄。
然則陳家佳說得太委婉了,金泰中卻沒聽出來她婉拒的意思,馬上說:「那當然了,要交往,肯定要相互了解清楚才行,我也不是個隨便的人呢。既然這樣說了,那我先自我介紹一下。」
陳家佳很想說,其實我是個隨便的人,咱們不合適,可人是她請來吃飯的,話題也是她無意中扯出來的,斷然這麼一截止,倒像是她做錯了事一樣,挺對不起人家的。
只得笑嘻嘻耐心的聽金泰中自我介紹。
「我叫金泰中,其實這名字是我當客戶經理后改的,洋氣,好記,像韓國明星。我原本的名字有點土,我們經理講不行,得改。「
不是像,就重名了……陳家佳在心裡吐槽著,說實話,她接到名片看清名字的時候,差點笑出來,這名字,完全就是個韓國歐巴的名字嘛,原本以為是金泰中的父母中有一個哈韓的,沒想到是金泰中自己當了客戶經理后改的。
這年月,當個客戶經理還得起個藝名,混口飯吃真不容易啊。
「我身份證上叫金大壯。」金泰中,不,金大壯不好意思的摸摸後腦勺:「是不是特別難聽?」
陳家佳正色道:「我覺得比金泰中好聽些。」
「真的?」金大壯很是意外,驚喜地問。
「是真的。」這點陳家佳倒是沒說謊,反正聽起來比較正常順耳,總比偽造個韓國人的名字正常,那個是真的假。
「我是蘭城人,很小很邊遠的一個城市,我成績很好,考上了京大經濟系。畢業后就留下來了。工作五年,從打零工到現在客服經理,總算是熬出頭了,剛剛買了和平小區的一套房,付了首付,明年就可以入住了。」
說到這裡,金大壯很是自豪:「在京都打拚五年就能自己買房的,很少的。」
確實,雖然和平小區位於京郊偏遠的地方,但還是在京都範圍內,一平方米也得二萬多呢,很多人北飄了十來年都只能靠租房住。
金大壯這樣子的,算是打工者里相當優秀的了。
這倒讓陳家佳對他刮目相看。
倒不是陳家佳看他有房有車就動了心,而是因為,房子確實是衡量一個人能力的一項重要指標。
有,很加分,就是實力啊。
你再會吹牛,再有本事,你在京都做了十來年你連套京郊房的首付都付不出來,那就很假。
當然了,有人就覺得租房合適,不願意當房奴,生活小資,有錢有閑,那是另外一回事。
看到陳家佳聽到自己買房后,眼睛一亮,同時笑容變得親切起來,金大壯對自己越發自信了。
柔聲說:「家佳,在京城的基礎我已經打好了,我們的生活,會越來越好的。」
打住,這就叫她家佳了?還有什麼以後我們的生活?太快了吧?
陳家佳脫口而出;「有點快吧?」
「不快啊,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金大壯道:「我這個人,目標很明確的,我對於我的客戶,也是這樣講的,做什麼投資,都要目標與目的明確,下手,要穩准狠。」
陳家佳臉一抽,媽的,談個戀愛是投資嗎?還要穩、准、狠?
客戶經理察言觀色能力是第一業務能力,眼看著陳家佳臉色不豫,金大壯馬上就反應過來:「我是不是哪裡說了什麼,你聽了不舒服的地方?你指出來,我解釋。」
「沒,沒有。」陳家佳說,心道,解釋個屁呀,我又不要和你談戀愛。
「那我繼續說了啊,」金大壯道;「我家就我一個兒子,我爸媽都是普通工人,不過你放心,都有退休工資和醫保,我們那個小城的消費水平也不高,他倆過得很好,還時不時補貼我錢呢。父母方便,你不用擔心,不會有多大負擔的,只要盡到孝心就好。」
他說到這裡,看了陳家佳一眼,又看了看桌上一大桌菜肴,滿意的說;「像你這樣能幹的,他們肯定喜歡。」
呵呵,我又不是家庭保姆。
「我談過一次戀愛,是我大學同學,畢業后,就分手了,她要回家鄉,我要留下來發展。你懂的,畢業季,分手季嗎。後來工作忙,也沒時間談戀愛了。」金大壯說到這,笑道:「人都是現實的,事業沒成,誰嫁你呀。」
這話沒錯。
「哦哦,說了半天,忘記講我多大年紀了,我今年二十八歲。我說完了,該你了!」金大壯說完后,滿懷期待的看向陳家佳。
「啊?」陳家佳有點發傻:「該我什麼?」
「自我介紹呀,做進一步了解。」金大壯看陳家佳一臉懵懂的樣子,有點不開心;「你,不會是耍我玩的吧?」
「沒有!絕對沒有!」陳家佳趕緊搖手,她沒耍他呀,她根本不要他講這麼多好嗎,好好一個感謝宴,怎麼成了相親宴了?
顧夏那邊才堵死,這拿來堵牆的磚,居然也想成為牆,她怎麼那麼倒霉呀?
陳家佳傻愣著不說話,金大壯不高興了。
「陳小姐,如果覺得不合適,就直說,沒必要等我表白了,再這樣子對我,我雖然只是個普通的客戶經理,但也是有尊嚴的……」
「你誤會了。」陳家佳一下子跳起來:「我只是在組織語言,要如何說。」
「啊?你的經歷還要組織一下語言才能說啊?」金大壯用懷疑的目光看向陳家佳,不會這個女人,經歷很豐富吧?
難講,上次遇到時,穿得就很嬌艷,現在,又和一個那麼漂亮的小男生同居在一起,到底是照顧同學的弟弟,還是其他什麼?
金大壯同志開始腦子瘋狂的找補了。
陳家佳卻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自己想了想后,說道:「我就是京都人,京都郊區人。」
她家的別墅在京郊,她算京郊人吧,沒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