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悲傷

一艘小船在寂靜的河面上前進著，立於其上的羅伊凝視著遠方，直到現在，他仍不敢相信自己剛才所看到的是幻覺，可如果不是幻覺，自己所看到的又是什麼呢？

稍微思索了一下，但羅伊沒有得出任何答案，他只知道無論真相如何，那都不是現在的他能夠輕易去觸碰的。

往日的疲憊如同潮水一般襲來，羅伊再也堅持不住，他倚靠在左側的船板上，對身旁的兩人低聲說了一句，而後漸漸閉上了眼睛。

羅伊睡著后，一旁的布萊茲呼吸突然急促起來，他奮力地抓著領口，一絲絲痛苦的神色逐漸浮現在他滄桑的臉龐上。

「布萊茲先生，你怎麼了？」

坐在船尾的波特察覺到了隊友的異樣，他放下手中的船槳，連忙來到了布萊茲的身旁。

「沒事...只是一些藥劑的副作用開始爆發了...」

「藥劑的副作用？」

頭腦一團霧水，波特完全不懂眼前的男子在說些什麼，不過天性還是驅使著他說道。

「我能為您做些什麼嗎？」

「你什麼都不用做...如果可以的話...你還是繼續划槳吧。」

又說了幾句，布萊茲再也堅持不住，臉龐朝向一旁的湖面，一連串難聽的嘔吐聲在湖面上迴響。

波特靜靜地看著這一幕，雙手不自覺地拿起了船槳，動作中充滿了挫敗感。

「直到現在，我也還是沒有作用...」

心裡微微嘆了口氣，波特划動著船槳，夜晚的湖面泛起一圈波紋，船隻在明亮的月光中駛向了遠方。

意識陷入昏迷，朦朧中的羅伊感覺到自己的身軀在逐漸下墜，下墜到無人知曉的深淵，死一般的寂靜包裹著他，他也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響。

漸漸的，周遭的黑暗越來越濃烈，空氣中也開始充斥著一種不可名狀的詭異氣息。

黑色的焦油般物質不知什麼時候浮現在他的眼前，漆黑的液體變幻著，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但很快，思考結束，難以想象的黑色瞬間成了他世界中的一部分，光明不復存在，而他的下沉又開始了...

羅伊不知自己是什麼時候結束這該死的，惱人的夢境，他只知道當他醒來時，明媚的陽光照射在水面上，反射著令人賞心悅目的金色光芒。

來自太陽的光輝溫暖著他冰冷的身軀，這令他漸漸有了些許力氣。

稍微調整了一下倚靠著船板的身軀，一旁的波特發現了羅伊的異動，他驚喜地說道。

「羅伊先生，您醒了？」

「是的，我醒了。」

卷了卷身上的皮衣，羅伊繼續說道：「現在什麼時間了？」

「我猜大概是早上九點多鐘。」

「九點多嗎？還不錯，我們現在到什麼地方了？」

波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

「這個...我不知道...」

說完了這句話，似乎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能，波特連忙從一旁的背包中掏出一個袋子，他拿出其中一個物品，隨後遞到了羅伊的面前。

「羅伊先生，這是我之前準備的三明治，您吃點吧。」

「三明治？」

羅伊看了一眼波特手中的食物，他點了下頭，隨後接了過去，儘管他現在想吃一頓熱乎點的早餐，但他們現在可沒這個條件。

咬了一口三明治，羅伊看了一眼布萊茲，這位偵探此時也靠著船板休息，羅伊沒什麼興趣去打擾他。

觀看著岸邊的密集叢林，船隻陷入了一種沉默中，但很快，沉默被打破。

「羅伊先生，我能向你詢問一下哥哥的事情嗎？」

回頭看了一眼身旁的青年，察覺到他眼中的悲傷，羅伊點了點頭。

「可以，你問吧。」

得到羅伊準確的回復，波特臉色一喜，他連忙問道。

「我想知道哥哥死的時候有沒有說些什麼，他應該...」

「不，沒有。」

羅伊無情地否決了眼前青年的幻想，他說。

「那頭怪物的攻擊異常詭異兇猛，加爾當場就喪了命，他沒留下什麼遺言。」

「是嗎？」波特的臉上逐漸出現一抹失落。

羅伊察覺到了對方的變化，在心裡微微嘆了口氣，他又立即說道。

「其實換個角度來看，你也可以認為他死的時候沒有遭受太多痛苦，比起那些被活屍啃噬殆盡的人類，他的痛楚只有一瞬間，並且...」

「並且什麼？」

「並且我親手火葬了他，儘管沒能帶回他的骨灰，但他也不必像小鎮的其他居民一樣重新站立起來，遊盪在早已荒廢的街道，連靈魂也不得安息！」

「是這樣嗎？」

波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驚愕，過了好久，他才反應過來。

「那真是太謝謝你了，羅伊先生，如果不是你，我恐怕以後還要再回多倫特鎮一趟。」

「沒什麼好謝的，這是我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

說完這句話，羅伊再次扭頭看向了一邊。

船隻隨著河流緩緩飄向遠方，又過了一會，羅伊再次聽到了身旁青年的話語，只是這一次，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羅伊先生，你知道嗎？其實活著坐船出來的應該是加爾，而不是我。」

「....」

「哥哥他從小就比我強，力氣也比我大，我除了在讀書寫字方面有一些優勢之外，其餘什麼都比不上他，如果不是為了保護我，我相信他一定能活著出來。」

青年的淚水隨著面頰流到了甲板上，羅伊看到了他的悲傷，也看到了他的不甘與自責，內心不禁多了一絲觸動，他安慰道。

「你沒有必要如此自責，我猜如果是加爾的話，他也一定想著你活著離開這個小鎮吧。」

「可我也想著他活著離開這個小鎮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