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過街老鼠

八 過街老鼠

李想很少帶著貞娘回趙家,因為他對趙家一直心存畏懼,在他納妾后就更不敢來了。WEnXUeMi。CoM趙老爺是做過官的人,就算辭官多年官威卻依然在,李想覺得自己每次見趙老爺都是兩股戰戰,大有公堂受審的感覺。所以他不到萬不得已,輕易不會來趙家。

但這次他卻不得不來了,李想去打聽過了,這位大舅爺不僅中了探花,而且還是個正六品的官兒,還聽說與太子爺交好,又聽說三公主中意他。三公主是誰啊?那可是太子爺最疼愛的一母同胞的親親妹妹啊,若是將來太子爺上了位,自家的這位大舅爺便是駙馬了,自己也能沾上皇親國戚的邊兒了。所以,就算再怕,他也得往趙家一趟,不能平白的將這皇親國戚的位置便宜了別家的人。

要見岳父岳母大舅爺,空手不像話,所以李想從家裡翻找出了兩瓶酒,又在集市上買了兩斤糖,拎著便縮著脖子敲開了趙家的門。

「小婿拜見岳父大人,岳母大人。」李想進門便行了個大禮,這等的鄭重其事是很少有的,就算是新婚回門時,也只是鞠躬而已,未曾行過此等叩拜大禮。起身後,李想又對著趙存旭深深地鞠了一躬道:「見過大舅爺。」又沖著貞娘一輯道:「見過娘子。」

禮數這東西,恰到好處便好。做得不夠,看起來會缺少教養或者顯得高傲,做得過了,就會像唱大戲的小丑一般。趙家向來重禮數,見李想這樣誇張的行禮,臉上雖不動聲色,但心裡卻是鄙夷的。

趙老爺哼了一聲道:「我可不敢承你這聲岳父大人了,你即寫了休書,還來我家做甚?」

李想見沒人叫他坐,也不敢造次,規規矩矩地在屋子中間站好,討好地半彎著腰道:「小婿一時糊塗犯了錯,還請岳父大人見諒。」

趙老爺又哼了一聲,見李想點頭哈腰的樣子,心裡氣惱更甚,自己當初怎麼就給貞娘挑了這麼個東西呢?這廝初見時也算衣冠楚楚儀錶堂堂,言談舉止還算是進退有度,誰料卻是此等草包,自己真真是瞎了眼,害了女兒一生的幸福。趙老爺心裡氣憤,自然不會讓李想好過,哼了一聲過後半晌都不說話,那李想用一種卑躬屈膝的姿態回話,趙老爺不吭聲他就不好自己站直了,一直這麼佝僂著腰,沒一會兒就覺得腰板兒疼了。

一大家子人見趙老爺不發話,也都不吱聲,讓李想這樣干站著。過了一陣兒,趙老爺才像突然想起來一般地問道:「哦?你犯了什麼錯?」

李想道:「小婿不該聽了他人讒言一時糊塗寫了休書,小婿知錯了,已經把那婊……」他又想說「那婊子」,但想到大舅爺是不愛聽那個字眼的,便改口道:「已經把那婆娘趕出家去了。」

這李想也是夠薄情的,自從打聽清楚大舅爺的來龍去脈后,便一心想要巴結上,家裡的鳳仙便成了最大的障礙,不過她到底是給他生了兒子的,而今又大著肚子,再賣回青樓去只怕價錢便宜,虧本得很。而且,若是兒子將來也做了官老爺,有個青樓的娘難免影響他的聲譽。可是留在家裡又沒法跟趙家交代,若是不把責任都推給她,趕她出門,自己哪有借口去接貞娘回來呢。

李想回到家就讓鳳仙自己打包衣服走。鳳仙家中一無族人二無田產,若是被李想趕走除了回青樓再難謀其他活路,所以自是不肯離去,二人推推搡搡中就動了胎氣,幾番周折后,鳳仙生下個女兒。李想本就不喜歡閨女,見她生的是閨女,更是鐵了心要趕她走,於是誆她先去外面住著,答應她每月送銀子過去。鳳仙見李想鬆了口不再趕她走,只得答應先去別處住著。

有道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一年前鳳仙使計害貞娘被趕出家門,月子里頂著冷風去另謀住處,而今同樣的時節里,鳳仙又因貞娘而被趕出家門,同樣是月子里頂著寒風去另謀住處。然而不同的是,老天似乎也要懲罰鳳仙,冷風之後便下起了綿綿細雨。去年貞娘出門時還有徐嬸相陪,鳳仙卻連個撐傘的人都沒有,她也沒有陪嫁可以帶的,只能隻身抱著女兒出了門。

李家鎮就那麼巴掌點兒大,要租賃的屋子也就那麼一間,鳳仙好不容易才打聽到李寡婦那裡有房子,一路尋了過去,偏巧李寡婦去佃戶家裡吃酒去了,鳳仙抱著女兒在冷風細雨中等了半日才進了門。

自那以後,鳳仙的身體便迅速地虛弱下去,沒過幾年便歸了西,不過這是后話了。

貞娘聽說鳳仙被趕出家去了,並沒有高興,反而有種兔死狐悲的凄涼。原本,她也是喜歡過、甚至是愛過眼前的這個男人的,畢竟在最初時,他也曾溫柔地對待過自己,夫妻倆也曾如膠似漆地甜蜜過。她曾經以為自己會一直這麼幸福下去,直到兩鬢華髮,兒女繞膝。但是現實總是殘酷,一年不到,李想便開始流連青樓花街,夜不歸宿。第二年時,更是以她無所出為由,納了個青樓女子為妾。自此,所有的幻想都破滅了,那喜歡一點點地變成了埋怨,直到他要親手溺死女兒時,她才驚覺自己曾經愛過的人居然如此不堪。

「你讓她一個弱女子如何過活?」貞娘幽幽地問。

李想聽貞娘的話里,似乎對他趕走鳳仙很不滿,忙道:「娘子若是要留她,自然也是留得的,就讓她當個丫鬟婆子,每日伺候娘子罷。」

貞娘心裡對李想的厭惡更甚了,也不好發作他,又幽幽地問了一句:「你如今怎地不怕掃把星了?」說完也不看他,有一下無一下地摸著吉祥的背。

李想笑道:「回娘子的話,為夫不怕,不過那閨女好像旺娘子的娘家呀,你看她才出生沒多久大舅爺就高中回來了。不如就把她留在岳父岳母大人身邊,也替為夫與娘子儘儘孝道。」

趙存旭被氣得不輕,剛要斥責他,就見趙老爺重重地一拍桌子,恨聲道:「好一個薄情寡義的人,好一張顛倒黑白的嘴,張福,送客。」

李想忙道:「岳父大人,小婿是真心悔過的呀,就讓小婿帶娘子回去吧,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岳父大人怎麼忍心……」

趙老爺卻沒耐心聽他胡攪蠻纏了,一揮手道:「住口,你的真心都叫狗吃了。張福,把他拉出去,若是不走,就給我打出去。」

翠芝早就按捺不住了,聽了趙老爺的吩咐,心裡痛快,趕緊推著張福上前拉人,傳話的小廝本在門外候著,見要趕人忙上前幫忙,兩人一左一右將李想朝門外拖去,李想還不放棄,高聲叫道:「娘子,娘子,你替為夫求情哪。」

貞娘抬頭看著他,冷冷地道:「你不配叫我娘子。」

貞娘極少用這種態度對人。李想知道她徹底惱了,便不敢再喊,沮喪地任由張福和那小廝將他拖了出去。

趙夫人哽咽道:「今兒才知道我閨女這幾年過的什麼日子,我這個做娘的……」說著便用手捂住眼睛,哭得說不下去了。趙老爺哼了一聲,板著臉道:「哭有什麼用?」說完又覺得自己的話似乎太重了,放緩了語氣道:「今後好好待她們母子便是了,定不教人再委屈了她們。」

貞娘低頭道:「爹,女兒不覺得委屈。」趙老爺擺了擺手道:「不說這些沒用的了,翠芝,你帶著人去把少爺小姐從前住的屋子收拾出來,張福,明日去人牙子那裡看看,給小姐屋裡添兩個人,一個年長一點的打理事務,一個年幼一點的陪吉祥玩耍,若是雇得到合適的雇也可以,不行的話便買吧。」因為家裡只有兩個老主人,所以僕從下人並不多,除了張福兩口子外,另有小廝兩個,僕婦四個,兩個管著廚房,兩個漿洗衣物打掃房屋。此番貞娘帶著吉祥回來,家裡勻不出人來照顧她們母女,所以必須得添人。

貞娘忙道:「爹,不用再請人了,女兒自己能行的。」

趙夫人抹了眼淚道:「你就讓你爹安排吧,這些個人咱們家還是請得起的,你就好好地把身體養好,把吉祥教好就成。」

貞娘知道多說無益,她爹決定了的事情十條牛也拉不回來,於是把吉祥交給趙夫人抱著,自己陪著翠芝帶人去收拾屋子。趙存旭也坐不住了,起身向爹娘告罪,去邱家商量迎邱雨的牌位入祠堂的事了。張福也出去安排家中事務,屋子裡便只剩下趙老爺趙夫人與吉祥三人。

趙夫人捏了捏吉祥胖乎乎的臉蛋兒,笑道:「姥姥還沒給吉祥見面禮呢,吉祥想要什麼?」吉祥眼珠轉了轉,脆聲聲地道:「吉祥想要什麼姥姥就給什麼嗎?」趙夫人笑道:「只要是姥姥給得起的,想要什麼就給什麼。」吉祥道:「吉祥想要金子行不行?」趙夫人與趙老爺對視一眼后都笑了起來,趙夫人道:「行啊,怎麼不行。咱們家出了個小財迷了呀。」

其實不是吉祥財迷,過了一年的窮日子還能不知道金錢的可貴?有句話說得好,錢不是萬能,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早些存點錢,將來要做生意也有本錢不是?反正錢多沒壞處。不過,讓吉祥沒想到的是,她的這點兒小聰明,在不久后的將來,竟化解了趙家的一場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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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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