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奇異的畫筆能定生死?
這位名叫葉梓琳的千金小姐拿出了她幾個年齡階段的照片給童優看,從十歲到二十五歲,照片中最突出的就是那雙充滿戾氣的兇狠眼睛,總是在瞪著別人,像是所有人都虧欠了她似的。
奇怪的是,眼前的葉梓琳面帶溫柔笑容,大方得體,雍容優雅,說話讓人覺得如沐春風,絲毫沒有富家千金的驕矜傲慢反而非常謙和禮貌,對童優很尊重客氣,即使她表明身份也沒有引起童優的反感。
葉梓琳是畫家的未婚妻,當然,這是家族聯姻,從小就定下的,不過,畫家從未承認。
葉梓琳告訴童優她的家庭雖然富裕但是非常地不和諧,導致了她脾氣暴躁,性格偏執古怪,對所有人和事都持懷疑態度,從小到大,她沒有一個朋友。只有畫家理睬她,但她心裡明白,畫家其實對她也沒有什麼好感。畫家對她好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她當他的模特。
偏偏葉梓琳是個怪脾氣,她拒絕了畫家的請求。她說:「你陪我玩的目的就是要我當你的模特?原來你不是真心對我好。那我一定要拒絕你。」
童優聽這話耳熟,當初也聽畫家對她說過類似的話。
直到葉梓琳二十五歲的時候,她終於答應了畫家的請求。
童優有些酸楚,她原以為她是畫家筆下的第一個女性人物。
葉梓琳一副和世界有仇的模樣卻被畫家塑造成了一個聖母的形象。這讓她摸不著頭腦,起初,她非常生氣,認為畫家在反諷她,還罵他無恥無聊。
畫家不會在意她說的那些難聽的話,其實他對葉梓琳說的話也不見得好聽。他說他根本用不著拿畫來反諷她,他要嘲諷她的時候就直接嘲諷了。
葉梓琳問畫家為什麼要把她畫成這樣?畫家說你這幅樣子不會顯得很醜。
葉梓琳讓畫家替她畫了五幅畫,之後,她就奇迹般地改變了。她的性格變得越來越平靜安樂,臉上的怨氣也漸漸消失了,乖戾的性格也不可思議地轉為祥和。從前的她,看任何人任何事都陰陽怪氣的,總用自己的一套價值觀去評判,現在的她變得很寬容了,認為任何人任何事都有其存在的理由。她開始理解很多人行為背後的原因,也不覺得某些難聽的話刺耳了。
簡而言之,她正向著畫家畫里的形象靠攏。
也就是說,畫家具備一種奇異的能力:他可以用畫重塑一個人。
說句難聽的話,只要誰被畫家畫下了,畫家就可操弄他。
童優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心口上裂開了。這真是一條驚人的消息。
葉梓琳問童優是不是不相信她說的話?
有什麼不相信的。童優的吻能要人命。她還會懷疑畫家的筆不能要人命嗎?
「我無意中,看到了他畫室里的人物像,畫的正是你。老實說,我第一眼就被畫中人的那種憂傷和恐懼震撼到了。同時,我也感到害怕,我擔心真人很快就會因為承受不住的重荷而深陷麻煩之中。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你,向你告知實情。」
童優沉浸在巨大的恐慌之中。葉梓琳說:「如果你不信我的話,可以去找一下金毛,正是這人,以前是莫島遊艇上的客人。」她拿出了兩張金毛不同造型的相片和附加地址。
童優在遊艇上見過這人,頭髮染的很黃,特別難看。
「他現在已經變了,莫島把他塑造成了一個武林高手,他真跑去嵩山學武了,造型也變成了一介武夫,他以前弔兒郎當,遊手好閒,和小混混差不多,現在成了一個正派人了。」
童優站起來對葉梓琳說:「你只不過編出一套謊話來離間我和畫家而已。謊話有些離奇,不過不見得高明。」
童優離開后一分鐘又折回原地,對陽傘下喝咖啡的葉梓琳說:「畫家不會和你結婚的,他壓根兒就不愛你。我不會接受任何人的挑撥離間,我和畫家的感情牢不可破。」
「你信了,不是嗎?」葉梓琳對著童優的背影說了這句話,不知她有沒有聽到。
—
童優心緒紛亂,眼神渙散,不辨東西南北,恍惚間人已身在馬路正中,被四面八方的車輛團團圍住,在喇叭聲與呵斥聲中跌跌撞撞地走到路旁,不過一會兒時間,又被洒水車噴濺了一身的水,在路人的竊笑中慌忙地跑開。
等她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長凳上。她全身仍舊濕漉漉的,從公園裡來出來,塔樓上的鐘顯示時間已來到下午三點。畫家這個時候應該回來了。
童優去到畫室,畫家躺在沙發上,一本畫冊遮住了臉。童優拿起畫冊,畫家圓眼大睜,若有所思,肯定被這場畫展刺激了神經,又陷入到對自我才華的深深懷疑之中。
畫家驚覺童優此時的頹喪氣質,覺得前所未有的別具一格,他怎麼就沒有想到添加更多的凌亂來增強藝術的表現效果呢?
畫家提出了立即為童優作畫。童優反問:「你為什麼不先為我拿一塊干毛巾呢?」
「這樣就會削弱藝術感了。」
童優憤怒地將手上的畫冊摔在地上,畫家搶先一步說:「絕望中的憤怒竟然如此迷人,絕望到底的反彈,死前的一剎那火花。保持,就這樣,站在這裡,別動,我去拿畫筆。」
童優把畫具一股腦兒地抹到了地上,拿起顏料桶正要朝那幾幅看不懂的抽象化噴過去,被畫家阻止。
畫家終於覺得此人精神大為異樣,問起她怎麼回事。
「不是一開始就該問嗎?」童優反問他。
畫家說:「我首先是畫家,自然最先關心我的藝術,你這人是不是發瘋,我就要隨時關注你?你怎麼不去找個二十四小時看護啊?」
童優的畫像被他收藏在家裡,畫室里沒有,童優向他提出毀了那些人物像的要求。
這當然會遭到拒絕。
童優直截了當地問:「你的畫技能操控人,你把我塑造成了恐懼絕望的形象,為什麼要這麼做?自從畫像一幅接著一幅出來后,我果然越來越憂慮驚惶,每晚都失眠,心中總感到莫名的緊張,原來都是因為你!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
「就算我不畫你,你也會變成這樣,其實,你本來就是恐慌悲觀的。」
「你說什麼?」
「你實質上就是一個充滿了焦慮不安,思想混亂的大孩子,你一點都不成熟,遇到問題,從未想到靠自己獨立解決而總想依賴他人,若是沒有人讓你依靠,你就會發癲發狂。」
「你是這樣看我的,所以,你跟我在一起……」
「我從來沒有跟你在一起過……」
「你我和走這麼近,只是為了要我當你創作的模特?」
「不然呢,你還認為你有什麼價值?我需要你混亂的精神狀態以及神經質的表現形式。」
「你當時衝出來吻我,替我解了圍,不是出於正義或是想要從我這裡找尋一些回憶?」
「是因為有人要我救你,我欠那人一個人情,所以必須得答應她。至於找尋回憶,剛開始時有這個想法,但是你利用我失憶這一點,想要勒索我的感情,我只好給你一些錢財,減損你對我感情上的需索。」
「是誰要你救我?」
「無可奉告。我答應了那人,不能說。」
「如果不用還那人人情,你就不會衝出來救我?」
「我會站在一旁觀望,我想那會很有趣。我這人其實沒有多大的正義感。」
「你吻我不會死。」
「因為我塗抹了一種神奇的藥水,可以防毒。」
「你曾經陪我一起回校園,在青依倩面前讓我風光了一回。」
「那是你作為模特的回報。」
——作為模特所付的代價,你無論做多少都補償不起。
童優手腕上還有一條昂貴的金鏈子,現在看到這些東西,她覺得很噁心。
童優把鏈子摘下來放到桌子上,「你所有的東西,所有的錢,我都會還你。」
「那些東西不值一提,這些都是你應得的。」
童優轉身離去。畫家卻說,「明天上午九點能來一趟嗎,我又有了很多靈感。」
畫家除了他的繪畫事業之外,好像對人與人之間的真實感情不太了解。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他難道覺察不出,他和童優就此已經斷了所有的聯繫了嗎?
童優停住腳步,問他,「為什麼你把葉梓琳化成了聖母,把金毛塑造成了武林高手,你讓其他人變好,為什麼把我變壞?」
「剛不是已經說了嗎,你本身就是那樣的。」
童優什麼都沒有,就要拉開門走出去。
畫家說:「明天我想把你虛榮的一面畫出來,這是一個很大的挑戰,希望你能配合我。」
等童優離開好一會兒,畫家才覺察事情不妙,儘管如此,他也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他說的話都是心裡所想,若是心中這樣說,說出口的是另一套,他會鄙視自己的。
他擔心童優會出事,去了她家,敲門無回應,手提沒接,常去的地方也不見人影。畫家只好聯繫上了童湖。
想當初他遭遇車禍時,是童湖及時打了急救電話救了他一命。
他醒轉時,什麼都不記得了,童湖根據他的證件查出了他的住址和身份,她去他家時看到了童優的畫像,那時的童優風華正茂,青春逼人,可是眉眼之間的恐懼和憂慮已經掛在了臉上。
畫家和他的家人給了一筆很大的報償金給童湖,童湖不要,只說畫家欠了她一個人情,若是今後有事相求,希望畫家能夠幫助她。
她那時的名字叫胡立,畫家自始至終只知道她叫胡立,其他的一無所知。
若說畫家對所有女孩子都動不了情的話,是因為沒有一個女孩子能吸引到他,他喜歡很特別的人,特別在何處,他也說不上來。在他心裡,神秘的救命恩人胡立就是很特別的,冷峻優雅的氣質使他覺得她楚楚動人。他有些心動,想要和她一直保持聯繫,可從那以後,胡立就消失了,再也找尋不到。
又隔了好幾年,胡立主動聯繫上了他,想要他幫她一個忙,去救一個人——童優。
他們見面時,胡立看起來像一位不懂保養的大媽,畫家很疑惑,照理說,胡立應就二十七八歲,怎麼會有一張四十多歲的臉呢?
他直截了當地問胡立原因,胡立只說她生了一種怪病。胡立並不願多談,他也只好不再問了。雖然看起來蒼老了很多,但氣質仍舊特別,與此同時,畫家是很高興能和她再次相見的,仍想和她一直保持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