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有仇難報
時間在寂靜中悄悄走過。
「吱呀」，大雄寶殿的門開了。
梅堯睜開眼，看到昨晚帶他們進寺的那個僧人來到供台前，給燈里添了些油，又拿起雞毛膽子將佛像跟前的灰塵掃去。
梅堯起身問道：「請問師傅，這是什麼寺？」
「碧雲寺。」
梅堯知道，碧雲寺曾是碧雲鎮一帶最大的寺院，十幾年前的一場大火，將寺院毀於一旦，重建之後並未恢復往日的旺盛煙火，反而更漸凋敝。到了碧雲寺離出山就不遠了。
這時，小樹、石潭也醒了。
「師傅，這寺里有早餐嗎？能不能舍一點給我們。」小樹總是想著吃。
「早餐已用畢。」和尚打掃完供台，走出大殿
「什麼出家人，一點慈悲心都沒有。」小樹嘀咕著。
「能在這兒借宿，就已經夠幸運的，應該給菩薩磕個頭。」石潭說，「走吧，趕快下山，不要再給他們添麻煩了。」
三人離開碧雲寺時，夜色漸漸退去，遠處的啟明星還在空中一閃一閃。天是青色的，山是墨綠色的，黎明已經來臨。
走了有幾百步，小樹突然說：「你倆先慢點走，我回廟裡拿個東西。」
「哎，你要幹什麼？」梅堯猜到小樹那機靈勁又犯了，但不知他又要幹什麼。他無奈的搖搖頭，和石潭往山下走去。
小樹溜進了大雄寶殿，他實在不肯放過那些佛像前的供品，想想就覺得肚子餓。
他剛拿了兩塊米糕塞進口袋，就聽到殿外有人說話，他趕忙將米糕又放回去。
殿外之人推門的一瞬間，小樹像只泥鰍一樣鑽入供台下。一塊厚厚的黃布將他和外界隔開。
「施主此番前來，是真要出家，還是暫修？」一位老者的聲音。
「師傅，我家遭難，只是來此躲避幾日。等我們的隊伍打回來，我就下山。」一個年輕人的聲音。
小樹聽著這個聲音有點耳熟，他偷偷從檯布邊向外看去。大殿內的光線不是很亮，但足夠看清那兩人。
一個老和尚，一個小和尚，那小和尚不是別人，正是他恨之入骨的許智謀。
「令尊曾多次為本寺布施，老納心懷感激。不曾想許大俠遭惡人陷害，阿彌陀佛，你在這兒修習，小寺理當庇護。」
「謝師傅。」
「你在少林寺呆過，對出家人的習俗應該了解，平日跟著眾僧修習便是。」
「是，師傅。」
「好了，在佛前跪拜發願，退下吧。」
許智謀穿著僧袍，還真像個和尚。他按老和尚所說，對著佛像磕了三個頭，起身退出。
老和尚盤腿坐在佛前，念了一段經之後才離去。
小樹後悔沒把梅堯那把手槍拿上，要不然就可以一槍崩了許智謀。等到老和尚離開，他抓了幾塊米糕塞進口袋，迅速溜出碧雲寺。
一路小跑追上石潭和梅堯，把他的重大發現告訴了那兩位。
「許智謀這狗東西竟然躲到寺里來，別看他穿得像和尚，就是他化成灰，我也認得。只可惜，我沒有帶槍。」
「寺院是清靜之地，不要那麼暴戾。」梅堯摸了一下藏在腰間的手槍，硬硬的還在，「再說，你也不是他的對手。「
小樹把那幾個米糕分給二位兄長，邊走邊說：「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是得找個幫手。」
石潭說：「鐵虎兄就在牛角家裡，他應該可以，只是他身上有傷，不知這幾日養得怎麼樣了。」
「快走，快走，虎哥一定會幫我的。」小樹與鐵虎是真交情。他知道鐵虎的斧頭功足夠厲害，再加上虎哥參加革命軍，槍法也練得不錯。
三人加快了腳步。太陽將人影縮到最短的時候，他們找到牛角的家。
石潭回來了，牛角很是高興。
這幾天，他正為石潭被扣，而自己逃脫而內疚，現在看到他沒有缺胳膊少腿，心終於放下。
小樹、梅堯跟牛角打過照面，更有鐵虎從中搭橋，石潭、牛角、小樹、梅堯這四個少年又一次聚齊。
牛洪是個熱心人，為幾個孩子做了好吃的野味，讓他們吃了個夠。
吃飯時，小樹說起家裡的遭遇。鐵虎此前聽石潭講過舅舅一家遇難的事，並不知道小樹僥倖逃生，更不清楚這一切是許智謀所為。
小樹急切地說：「虎哥，殺父仇人找到了，你幫我報仇吧。」
鐵虎沉吟著說：「殺父之仇比天還大，不報不行。只是這仇人，是許智謀啊……」
「怎麼，你害怕了？」
「那倒不是。」鐵虎看了一眼自己肩膀的傷。
「那是因為受傷？」小樹追問。
「也不是。」
「到底為啥？」
鐵虎帶著一絲顧慮解釋道：「我和許智謀都是工農革命軍的一員，我們是一支隊伍中的同志，不論他犯有什麼錯，都要經組織決定才能處理，我個人不能私下處置任何人。」
「什麼革命軍，早就被打沒了。」小樹說，「一群迷糊蛋，分不清飯香屁臭，就你還把他們當人看。」
鐵虎說：「革命軍隊伍中確有敗類，但軍隊自有軍隊的紀律。況且黎師長、子城兄，還有梅團長他們都還在堅持革命。我不想做破壞內部團結的事。」
小樹沒想到連鐵虎哥也不幫他：「不幫就算了。講那麼多道理有屁用。」
石潭深有感觸地說：「工農革命軍隊伍中確實有很大的問題，這些問題不解決，革命是不可能成功的。」
梅堯在這段時間與革命軍的接觸中，也有一些感悟：「根本問題是這支隊伍是沒有文化的隊伍。沒文化，就沒有靈魂，就沒有主心骨，遇到挫折，就打退堂鼓，面對強敵，就是樹倒猢猻散。」
「既然那支隊伍已經爛了，不如我們哥幾個扯大旗，拉杆子，佔山為王，我們自己幹革命。」小樹為自己這個大膽想法感到興奮。
「別扯了。」牛洪聽著聽著，覺得這幫少年心太野，「就你們幾個毛孩子，幾條槍，能招來什麼人，還要幹革命，那都是掉腦袋的事。」
「我們五人，正好五虎上將。梅堯和虎哥都有槍，牛角的弓箭還有獵槍，虎哥的斧頭，石大夫的銀針，還有我的彈弓，這些武器都挺厲害的。」小樹越說越覺得可行，「若是我們拉起了隊伍，絕對替天行道，不害百姓。」
牛洪笑了笑：「說說可以，別當真啊。」
牛角坐在一邊，只是默默的吃著東西，聽這些人說。也許他心裡有自己的打算，只是他不願意說而已。
最後，還是鐵虎鎮得住場，他在這些少年中年紀最大，而且見的世面多，幾次參加工農革命軍的戰鬥，積累了豐富的鬥爭經驗，曾經那個急於尋仇的莽撞少年，已經成熟。
「拉隊伍的事，就別想了，不可能。」鐵虎說，「還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緊。」
「革命隊伍確需要重建，如果還是那個老樣子，我是不想再回去了。」石潭說，「小樹，你要報仇，可以去找找你大哥，他現在是碧雲鎮的龍頭老大，手下有一個營的兵力。」
小樹那雙黑眼睛挨個看了一遍眾人，似乎在尋求大家對此的意見。可是，別人都沒有接話。
小樹很失望，他放下碗筷，抱拳：「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起。算了，各走各的路吧。我要去碧雲鎮，告辭。」
說完起身就走，根本不給其他人挽留的機會。
牛洪出門去追，喊了幾聲。小樹頭也不回地跑了，連一聲感謝的話也沒有留給牛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