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96,冒頭的地鼠(8)
李靖十分有信心地跟大家耐心解釋:蕭銑的地盤很大,東抵鄱陽湖,南到五嶺。如果江陵久攻不下,敵人的援兵從四面八方趕來,我們本來就是深入,這時腹背受敵的話,對我們十分不利。現在我們讓這些船在長江上隨意漂流,敵人的將士看到,會以為江陵已經淪陷了,他們為了自身安全考慮,遲疑是否儘快救援,他們打探到真實情況,得耗費一段時間,趁這個時間,我們攻下江陵,他們成了無源之水,很快就會崩塌。
眾人聽信了李靖的話,愛不釋手地把船隻放到了江水裡,任其漂流。
這次,李靖又對了,蕭銑的援軍半路看到這麼多船艦,都遲疑不敢冒進。
交趾(廣西南部,越南北部一帶)刺史丘和,長史高士廉等將領投降了唐軍。
唐軍團團圍住了江陵,把援軍也阻隔住不再前行。
江陵一時成了孤城。
時間久了,蕭銑盼不來援軍,城內糧食將盡,實在支撐不住了,為了自己最後的尊嚴,蕭銑眼淚汪汪地對群臣說:我沒出兵就敗了,是老天不保佑我;我本人若有罪,不要牽連天下百姓,天下百姓有罪,都歸我一個人承擔,唐軍是為我而來的,開城門投降吧,若一直抵抗下去,會連累百姓,造成不必要的傷害。
蕭銑給自己找的這個台階,真是還有點讓人感動,關鍵時刻能夠想到百姓。
十月二十一日,蕭銑實施了帝王祭祀社稷時最隆重的禮儀——太牢之禮,用豬牛羊三牲告祭了宗廟,然後下令開城投降。
將士們一把鼻涕一把淚,這樣的現實,真是讓他們很傷心。
蕭銑和文武百官穿著麻衣,臉色很不好看地來到唐營前,忍辱投降。
蕭銑是個名副其實的偉男子,說了句令人刮目相看的話:「所有的過錯,都在我蕭銑一個人身上,跟百姓無關,請不要亂殺亂掠。」
李孝恭沒有李靖那樣的眼界,他很想掠。
入江陵城后,李孝恭打算聽取下屬的建議,蕭銑的將帥因抵抗被殺的,罪行很嚴重,就將他們的家給抄了,獎勵辛勞的戰士們。
聽起來合情合理,沒毛病,但李靖決絕地阻止了,不愧是千古戰神加男神,看待事物總能直擊要害,從而避免不必要的傷害和損失。
為阻攔這群短視之人的行為,李靖義正言辭地說:王者之師出動,為的是討伐有罪的統治者,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們是正義的。被我們殺掉的敵方將帥,為他們主子而死,算是忠臣,怎能像叛逆者一樣沒收家產?現在我們攻陷了蕭銑的大部分地盤,應該向還沒有歸順我們的人,展現我們寬大,招撫他們的心。假若我們在江陵抄了將帥們的家,沒有拿下的南面城池,將士們堅守不降的話,對我們來說,會很被動。
李孝恭和將士們覺得李靖說的是那麼回事,也就做到紀律嚴明,秋毫無犯,百姓安寧。
李靖的美名傳播開來,一時間,成了大家心目中崇敬的男神,打心底覺得他是個好人,應該追隨。
沒過幾日,趕來江陵救援蕭銑的各路援兵,達十萬餘人,聽說蕭銑投降,再聽李靖的寬厚政策,也就主動放下器械主動投降。
緊接著,江漢各地的城池,也都望風歸降。
對李靖來說,收復人心就是這麼簡單,不貪眼前小利,不濫殺無辜,不自我感覺良好,對自己士兵有所要求,更是做到自律。
李孝恭把蕭銑押解回長安,李淵跟往常一樣,先是把打了勝仗的將領押送回來的割據頭領,曆數一番他們的罪狀,然後實施他的愛好——把割據頭領鬧市斬首。
蕭銑聽了李淵的數落,道出了跟天下各路梟雄一樣的想法: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接著,蕭銑無奈辯解:天不佑我,被陛下擒拿;若以此為罪,甘願一死。
蕭銑面見了勝者李淵,然後凌然赴死,被斬於鬧市。
蕭銑死時才三十九歲,男人一枝花的年齡,真是令人惋惜呀!
可是,就像他自己說的,天不佑他,從興起到滅亡,僅僅五年時間。
這五年時間,雖然蕭銑以一個敗者留名歷史,但這不是恥辱,是一個男人生在這個世界上奮鬥過的痕迹,英雄主義者中的實用男人。
因李靖戰功卓著,李淵詔封他為上柱國、永康縣公,賜物二千五百段。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活著,有人死亡,有人加官進爵,有人時乖命蹇。
蕭銑哭著,死亡,早早化為塵埃。
——敗者的宿命。
李靖活著,笑著,加官進爵。
——勝者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