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輛馬車（二四）
馬糞寶兒是馬大耙子的本名。當時他父母是奔著「賤名好養」的理念給孩子起的名字。
其實馬跟兒硬的原名應該叫做「馬糞蛋兒」。
按照老年流傳下來的鄉親排輩兒，陳老漢確實應該叫馬大耙子一聲「叔」！
可是連四十歲都不到的馬大耙子在八十高齡的陳老漢面前，他不敢託大！
平時，哥倆一向稱呼對方兩口子為老哥和老嫂子。
「現在咱先不提馬車的事兒，還是老嫂子要緊！……老嫂子一直還沒醒嗎？」
陳老漢哭著說道：「沒有！唉！今兒早起來我跌了一跤，還是我家老婆子幫我起來的！可是現在她摔成了這樣兒，我卻一點忙兒都幫不上！」
說罷，陳老漢轉過頭又開始一邊呼喚著老伴兒，一邊低聲哭泣。
馬大耙子只能上炕扯了一張被子，先給陳老太太蓋好！
未了，馬大耙子也和有點兒失魂落魄的陳老漢一塊兒，不住地呼喚著陳老太太。
這時，大娘子也帶著古槐村裡唯一的一位大夫趕來了。
……
當馬跟兒硬穿過大霧，趕到自家祖墳附近剛才截獲自家馬車的地方。
他驚詫的看著眼前的情況。
只見陳彪依然躺在地上，此刻卻一動不動！
而王大善人手著木棍站在一旁，用眼睛盯著陳彪，暫時的也不動彈，好像在猶豫不決！
馬跟兒硬的突然闖入，讓有點走神兒的王大善人大吃了一驚！他本能的扔掉手中的木棍後退了兩步。
馬跟兒硬警惕地看著王大善人，他走上前去附身連喊了兩聲「陳彪！」
好歹陳彪還有知覺！
他聽到馬跟兒硬的聲音，咬著牙、忍著痛，抬起折了的胳膊，把埋在麥苗地里的頭臉小心翼翼地露了出來。
馬跟兒硬看到陳彪一個臉蛋子腫的老大，口鼻里都有鮮血淌下！並混雜著泥土粘在臉上，黑紫相間的血跡，看著特別狼狽！
陳彪緩緩抬頭看了一眼馬跟兒硬，又搜尋了一下旁邊的王大善人。
然後對著馬跟兒硬無力的說道：「救……救我！」
「你現在怎麼樣？還能動嗎？」
陳彪無聲地苦笑了一下！身上的疼痛馬上讓陳彪又皺緊了眉頭，那模樣兒！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胳……膊腿，……都……都斷了！」
嘶！好狠的心！
馬跟兒硬自始至終一直盯著王大善人的舉動，聽到陳彪的話，他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現在咱們村的大夫大概已經到了你家，我馬上帶你回去！」
陳彪聽了，眼裡不由的閃出一絲光亮。
馬跟兒硬上前想直接抱起陳彪，卻疼的陳彪連聲慘叫。
馬跟兒硬感到一陣手足無措！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麼辦好？
忽然，馬跟兒硬聯想起平日里鄉親們曾說過的一些話！他扭頭看向了旁邊王大善人扔到地上的那根木棍。
馬跟兒硬立刻衝上前去把那根木棍抄在了手中。
王大善人站在那裡一直沒有說話！直到此時突然看到馬跟兒硬的這一舉動，嚇的王大善人轉身就想跑。
「王大善人你別跑！商量點事兒成不？」
「喔喔！……什麼事？你說。」王大善人尷尬地停下身來，張口問道。
「借你的綁腿帶一用。」說著用手一指陳彪。
王大善人立刻明白了馬跟兒硬的心思。
此時，王大善人的腦子裡都亂套了！他甚至有些理不清事情的發展走向！
他因為害怕陳彪這次如此機密的轉移馬車，卻被主家馬跟兒硬突然現身直接攔截住！害怕因此而引來陳彪對自己的猜疑！
更害怕陳彪猜疑自己從中告密，而對自己一家子展開報復。
他自己出於萬般不得已，才出手把陳彪打成了這樣！
當然，其中也有為了在馬跟兒硬面前表現一下，擺脫掉自己夥同陳彪偷馬的嫌疑！
剛才，王大善人正糾結應不應該把陳彪一棍子打死算了？
而恰恰這時候馬跟兒硬又跑了回來，現在他的意思卻是想救人？
王大善人的臉色有些僵硬，他不自然地說道：
「陳彪可是偷了你家的黃驃馬和馬車？」
「不管過去曾經發生過什麼事，那都已經過去了！你大概也不會想讓整個陳家人覺得你是見死不救吧？」
看著拎著木棍一直注視著自己的馬跟兒硬，王大善人最後還是妥協了。
他彎腰把自己的兩根綁腿帶解下來扔了過去。
馬跟兒硬看了看，貌似平靜地說道：
「還不夠！……還有你的……褲腰帶。」
「你……」
「希望王大善人快點兒，咱們救人要緊！再有，這件事兒到此為止。我家不會再追究王大善人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我只是聽到動靜才趕過來的！」
「是嗎？」
看著馬跟兒硬用冷冽的目光緊盯著自己！
本來就心虛的王大善人彷彿看出，對方對此事已經瞭然於胸了！
自己剛才為自己辯解的那句話……
好吧！自己都覺得牽強。
「……好！給你。」
王大善人貌似非常氣憤的解下褲腰帶，扔在地上！用手摟著褲腰兒，轉身離開了。
馬跟兒硬不管王大善人。
他快速地把自己的兩根綁腿帶，也解了下來。
隨後，他也不顧陳彪的連聲嚎叫，把那根木棍放在了陳彪的雙腿中間。又非常「大手大腳」的，把陳彪的兩條腿用四條綁腿帶和那條褲腰帶給固定住了。
馬跟兒硬又抬手活動了一下陳彪的雙臂，發現他的左臂也被打斷了，而右臂好像還算完好！
馬跟兒硬把陳彪的左臂貌似很小心的放在了陳彪的胸前，接著一把把陳彪打橫抱起，快速的向陳彪家裡走去。
整個過程把陳彪疼的！連喊都不敢聲音大了。
將近一里來地的距離，一路上顛的陳彪要死要活的。
馬跟兒硬此刻也管不了這麼多，他還覺得自己的動作已經非常溫柔了呢！
他抱著陳彪快步的向前走，期間累了還蹲下身子歇了兩歇。
趁著這一點兒休息的時間，他把自己剛才駕車從陳彪家門口經過，黃驃馬驚嚇到陳老太太的事兒，一五一十的向陳彪訴說了一遍。
陳彪聽到自己的老母親被嚇的已經人事不省，竟然暫時忘了他自身的疼痛！忍不住掩面泣哭了起來！
好不容易來到了陳彪家裡，馬跟兒硬累的一聲嘶吼！
再加上陳彪不住的哭喊「娘」聲！
馬大耙子和大娘子立刻從屋裡迎了出來。
馬大耙子一見陳彪的模樣被嚇了一跳，駭然的問了一聲：「兄弟！是你打的他？」
「不是……」馬跟兒硬連連喘著粗氣：「……是……王……大善人……打的。」
說著話，馬大耙子接過陳彪，馬跟兒硬立刻脫力的癱軟在地。
大娘子在外邊照顧著小叔子，馬大耙子趕緊把陳彪抱進了屋裡。
「娘……」
陳彪的這一聲哭喊，驚醒了正坐在炕沿兒上自顧悲傷地呼喚老伴兒的陳老漢。
陳老漢慢慢抬起淚眼！
他一邊從炕沿兒上出溜下來，一邊哭著說道：
「兒呀！你快來看看你娘她……她……」
陳老漢抬頭，用昏花的淚眼去尋找陳彪！
他還滿心期待著兒子會一下子的撲過來。
這種情形卻沒有出現！
朦朧中，他只看到一個人好像抱著一件什麼東西，進了屋子！
這時，村大夫看清了馬大耙子懷裡陳彪的模樣，不禁大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