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兩不相欠
細長的睫毛動了一下,過了一會,又動了一下,又過一會,那雙狹長的眼睛終於睜開了。
這是哪裡,我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裡?
一片混亂的畫面閃過,冬玄只覺頭痛欲裂,他緊緊抱住頭部在石床上翻滾著。
啊,啊,啊。
一炷香的時間,冬玄想起了一切。
這裡是冥界,可我明明已經死了,是誰救了我?
冬玄環視四周,一小截純白的根莖閃著微弱的靈氣。
是她,那顆夏白草,是她救了我,可是她的葉子哪裡去了,難道為了救我,她犧牲了自己的真身?
猜測到事情的真相,冬玄早已沒有任何感覺的心臟砰地跳了一下,怔怔得呆了一刻鐘。
總之,還是先回魔界吧。
把那截根莖放入袖中,冬玄念了一個瞬移術咒語。
咦,我怎麼原地不動啊。
再念一次,依然如此。
帶著一絲恐慌,冬玄查探了自己的靈力。
一絲靈力也沒有了!
六萬年的修為全部散盡!
堂堂一屆魔尊,居然一點修為都沒有了。冬玄覺得老天給他開了個大大的玩笑,他情願不被救活。
魔界,還回得去嗎?
可是,除了魔界,他還能去哪?
操控著最低階的飛行術,冬玄朝著懸崖間的縫隙飛去。
萬魔殿,九個魔族部落首領齊聚一堂,環繞在尤魃的周圍。
五萬年前那場神魔大戰,魔界元氣大傷,魔尊殞命,各個部落紛紛揭竿而起,自立為王。
一夜之間,那曾經號稱要踏平天界的魔族分崩離析,瓦解成大大小小數百個部落。
經過幾萬年的混戰,有的部落消亡了,有的部落被吞併了,有的部落則強大了,數百個部落重新洗牌,變成了如今的九大部落。
而這一日,這九大部落首領齊聚萬魔殿,為的就是爭一爭,看誰能登上這魔尊的寶座。
「尤大將軍,你是我們魔族的老人了,你跟隨過兩任魔尊,今天,無論如何你都要給我們一個說法,魔尊之位不能就這麼空著,魔界不可群龍無首。」撼山部落首領洪鐘首先發言了。
「是啊,是啊,今天必須給個說法了。」黑鴉首領立即附和。
「誰說我魔界群龍無首,魔尊一直還活著,這玄影劍就是最好的證據。」尤魃說著,將玄影劍托在空中。
「呵呵,尤將軍,這話我們已經聽了太多遍了,今天,除非魔尊現身這萬魔殿,否則,我等不服你這說法。」
尤魃冷冷的笑了一聲:「呵,天界天尊之位空懸十多萬年了,也沒見天界眾神如何著急,我魔尊只不過隱身五萬年,各位就這麼急不.可.耐了嗎?」
「天界是天界,我魔界是魔界,魔族尚武,勝者為王。別說魔尊不在了,就算他還在,若是他技不如人,這魔尊之位他就該讓賢。」
「你們不就是想等我一句話嗎,好,既然你們這麼想討個說法,那老規矩,自由比試,誰贏到最後,誰就是魔尊。」
尤魃話音未落,眾首領便紛紛拿起自己的兵器。
呵,看樣子是早就商量好的,那麼,來吧。
轟,咔,咣,鐺,噼,啪...
一陣混戰之後,九個人影一個接一個趴在了大殿的地面上。
「怎麼樣,這個說法滿意嗎?」尤魃居高臨下看著地上的九個身影問。
「滿意,滿意了,尤將軍法力高深,本王佩服佩服。」
「還不快滾?」尤魃怒目呵斥。
九位首領趕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向大門外逃去。
然而,一個黑色的身影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本尊不過睡了五萬年,就有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蟲子跑到我萬魔殿撒野,想來是活膩了。」
陰沉凜冽的聲音響徹這個大殿。
撲通,撲通...
首領們紛紛跪下,全身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滾,趁本尊還沒改變主意前。」
本來以為小命休矣,聽到這句話,首領們趕緊撒丫子跑路了。
「魔尊,您終於回來了。」從不嬉行言笑的尤魃竟然露出一絲笑意,那眼角也有些濕潤了。
「黎武和應雷呢?」冬玄問。
「都戰死了。只剩下末將一人了。」尤魃回答。
「那九個人是怎麼回事?」
「他們是九個新的部落的首領,自立為王,已不聽命於我了,現聽命於我的將士已不多了。魔尊,剛剛您為何不殺了他們,可以趁機收攏他們的將士。」
「我殺不了他們,因為我修為盡失。」
「什麼?」
這是尤魃五萬年來聽到的最糟糕的消息了。
「魔尊,你等著,屬下這就去給你抓一些低級的魔物來。」
「不急。」冬玄攔住了尤魃,「眼下還有一件要緊的事。」
冬玄取出了袖中的夏白草根莖:「這是一顆夏白草妖精,她為了救我,沒了真身,只剩下這點根莖,你可有什麼法子救他。我魔界的守靈池可能救她?」
尤魃吃驚地看了冬玄一眼,誰人不知魔尊冬玄只會殺人,從不救人。但轉念一想,畢竟這妖精對魔尊有救命之恩,魔尊要救她可以理解。
尤魃一抬手,稍稍感知了一下夏白殘存的元靈:「魔尊,這夏白草的靈力至熱至陽,我魔界守靈池的池水至陰至寒,陰陽恐怕難以調和。」
其實還有一個方法,可是...
尤魃正猶豫要不要說,冬玄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尤魃一咬牙張開道:「不過聽聞天界的洗靈池能匯聚元靈,可使神仙妖精重生,若以骨血重塑這夏白草的真身,送入洗靈池內,待她在凡間度了一世塵劫,便可脫出肉體凡胎,重回妖界。」
「不過現在天界結界復原,我魔族進入天界法力會大大削弱,而且那洗靈池水據說對我魔族來說是致命之物,哪怕蘸上一點,瞬間神魂俱滅。魔尊剛回魔界,又法力盡失,這件事需從長計議,不如交給屬下去辦。」
尤魃伸手想要接過那根莖,不料冬玄一個甩手,將夏白重新收起,「不必了。本尊自有打算。即日起,本尊開始閉關,你下去吧。」
「是。」
尤魃退下,臨走時偷瞄了冬玄一眼,那張冷峻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這夏白草,魔尊到底是救還是不救?尤魃疑惑。
塔羅宮,四周一片昏暗,只有冬玄身上泛著墨綠色的暗光。
空曠的房間里,冬玄盤腿席地而坐,尖細的左手懸在右側的腰背處,輕輕一個施法,一道劍氣劃過。
咔嚓,粘著血肉的一根肋骨落下。
嗯...
冬玄忍不住悶哼了一聲,那張一貫高傲的俊臉瞬間失色,拆骨切肉的疼痛讓那張臉扭曲得變了形。
雙手合掌,口中低念著咒語,那根肋骨飛到了空中,在一片綠色的環繞下,慢慢化作了六片葉子,只是那葉子不是純白的,而是灰的。
冬玄再次施展法術,那純白的夏白草根莖慢慢飛向灰色的葉子。
一道白光閃過,夏白草真身重塑,只不過她再也不是純白色的了。
「我說過我最討厭被別人欠恩情,你用真身救我,我便用肋骨重塑你的真身。」對著那灰色的夏白草,冬玄低語。
將夏白草重新放入袖中,冬玄一個飛行術,離開了塔羅宮。
天界,乳白色的結界較五萬年前厚多了,冬玄正想著怎麼才能進入結界內,沒提防腳下有一顆鵝卵石,一個趔趄,冬玄滑倒了,四腳朝天,像一隻被翻過來的大烏龜。
太有損我魔尊的顏面了,冬玄正想發火,粉碎那顆石頭,卻發現自己半個身體已經在結界內了。
為何這天界結界竟對他這個魔尊竟然沒有絲毫抵制,冬玄覺得無法理解。
可是,四周都是天界的人,現在不是細究這問題的時機,冬玄迅速隱身,進入了結界內。
本以為尋找洗靈池會是間很麻煩的事,可是一潛入天界,冬玄就知道它在哪裡了。
天侖山的最高處,一塊巨石旁邊,一汪不過三米寬的泉眼散發著讓人無法直視的光芒。
視線被那光芒吸引,冬玄知道,洗靈池就在那裡。
同時施展著隱身術和飛行術,冬玄的速度很慢,飛了大半個鐘頭,冬玄終於看到了洗靈池。
都說洗靈池水對魔族是致命毒藥,可冬玄看著那清澈見底的池水,沒有覺得絲毫恐懼,只覺得那水很清澈很甘洌。
冬玄將夏白取出,用法力拖住她,緩緩向池水中央送去,那純白的根莖離水面還有幾公分,水面忽然沸騰了,掀起了十幾公分的浪花,眨眼之間,淡綠色的清水將整顆草包裹住了,快速地拖入了池底。
擔心被浪花濺了水滴,冬玄退後了一米,走回來再看時,池水又恢復了平靜,清澈見底,那顆灰色的夏白草完全沒了蹤影。
望著那池水,冬玄自言自語:「現在,我們兩不相欠了。」
留下這句話,冬玄一個轉身,消失在了天界。
執明宮,句芒正靜心打坐,一陣靈力的波動擾亂了他的平靜。
雖然很微弱,但那靈力他太熟悉了。
師父?洗靈池?
難道師父重生了?
一念決,句芒到了洗靈池旁。池水平靜地沒有一絲波紋,更何談什麼人影。
難道我又錯了?
五萬年前,句芒本以為那道強光是師父復生所致,可是那光過去之後,再也沒有任何線索了,五萬年了,句芒不知搜查了多少遍妖界,沒有找到師父的任何痕迹。
這一次,難道又只是自己的臆想。
「師父,難道您真的是神魂俱毀,早已不在這六界了嗎?」
望著那清澈見底的池水,句芒一聲悲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