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認識
「咋了哥?」陸鳳華十分機敏的察覺到他的動作,擔心的看了過來。
陸萬里心裡頓時就又十分的不是滋味起來。想當年,父親不著家,母親帶著幼弟離開之後。荒蕪的場院上就剩下姐弟三人守著兩間破草房相依為命。
姐姐大丫木訥沉悶,陸鳳華最害怕的就是連哥哥都不管自己了。誰知,陸萬里還是死在了一場意外之中。從此之後,姐兒倆的日子就更加的水深火熱。
重生一次,她必定不能讓悲劇重演。
陸萬里拍了拍陸鳳華的腦袋:「沒事。」
他記得,分家這一年,原本姐弟三個都要被餓死了。忽然之間,彷彿就是一夜,山上那些枝頭巴腦的廢柴變成了周邊百姓眼裡的寶。
姐兒仨就是靠上山撿柴火賣,才渡過了最初艱難的歲月。如果不是那個意外,陸萬里相信,以哥哥的機敏和智慧,姐兒仨往後的日子一定會蒸蒸日上。
這個時候,村民們似乎都還不知道那些廢柴的好處。這就有文章可做。
九十年代初,伴隨著改革開放,中原大地似乎在一夜間迎來了濃濃的春意。各種私營作坊,個體營生如同雨後春筍爭相迸發出來。一時間百花齊放,百姓們的生產熱情空前高漲。
比如陸家村的磚窯就承包給了個人,重新點火開窯。比如距離陸家村二十多裡外的瓦房店,幾乎家家戶戶都重新翻出積年的舊手藝,開窯燒陶。
要知道,瓦房店的黑陶不光在白水縣有名,在周邊縣市也是聲名斐然。
那年月,瓦房店人靠著一手燒制黑陶的絕活,生活水平足足領先了周邊村鎮一大截。
燒黑陶需要用柴火熏。具體工藝陸萬里不知道,但陸萬里知道燒黑陶要用柴火就足夠了。
那年月,瓦房店幾乎家家戶戶張羅著燒窯,柴火自然就成了緊俏的耗材。如今的陸萬里不知道從前的哥哥是怎麼知道這個信息的,但這都不重要不是嗎?
重要的是,他這個時候是知道,而別人都還不知道。
陸萬里想到這裡,一手拉著姐姐,一手拉著妹妹:「天不早了,咱們睡覺吧。明天早起,咱們上山撿柴火去。」
陸鳳華不解:「撿那個做什麼?咱們從場院邊上扒拉點兒都燒不完。」
陸萬里笑道:「你不懂,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小孩子不要東問西問的。」
陸鳳華點頭:「哦。」
陸家村一帶煤層淺,村民們早就習慣了燒煤取暖做飯,也只有像姐兒仨這樣無依無靠的人才會燒柴草。這也是為什麼那樣多的柴火扔在山上,沒人撿的重要原因。
第二天一大早,陸萬里就帶著姐姐和妹妹去附近的山上撿柴火。撿好之後,就把柴火就地碼放在山腳下。這個時候,柴火在人們眼中還是廢物,隨便放都不用擔心會丟。
姐兒仨都細胳膊細腿的,營養不良。也都沒什麼力氣。天氣又熱。不過柴火實在太多了。隨便撿一撿也有一大堆了。
陸萬里回家,打了井水將自己洗漱乾淨。把唯一的短褲和背心也洗乾淨。等不及晾乾就穿在身上。喝了一肚子涼水之後,就頂著晌午正烈的太陽往瓦房店去。
他記得哥哥不止一次提起過瓦房店有個叫耿長水的人。那會兒姐弟仨能活下來,全虧了耿長水照顧。她信哥哥,自然的也信耿長水。
瓦房店距離陸家村二十多里,為了生存,陸萬里不敢讓自己有其他的念頭,一鼓作氣走了下去。饒是如此,到了瓦房店也已經是後半晌了。
陸萬里第一次來瓦房店,到了這裡就有些傻眼。
瓦房店和陸家村完全是兩中風貌。陸家村家家戶戶都房挨房,瓦房店這邊則正好相反,家家戶戶都距離的很遠。站在村口放眼望去,只見偌大一片地方,散落著三三兩兩的人家。每一家都很大,都有前院和後院,用籬笆圍著。
院子里大多數搭著涼棚,涼棚下擺放著陶坯。
街上也不見有閑人來往,更沒有坐街的婦女蛋子,東家長西家短的拉呱。
這要問個啥的,確實還挺不方便。
陸萬里站在村頭的一家籬笆牆外頭張望,只見一個梳著衝天辮的小姑娘在涼棚下翻坯,於是問道:「小妹妹,你認不認識一個叫耿長水的人?」
那小姑娘聞言抬起頭來,睨了陸萬里一眼,見是個個子矮小的黃毛小子,頓時就不樂意了:「你叫誰妹妹?我都十二歲,上六年級了。你才幾歲?連育紅班都還沒上吧?」
陸萬里一噎,他確實想不起自己這會兒該上幾年級了。
那小姑娘已經走了過來,站在籬笆裡頭看著他,十分不客氣的問道:「你找耿長水幹什麼啊?」
「問他要不要柴火。」
「你?」那小姑娘再次將陸萬里從上到下打量了一下,臉上赤果果的不屑:「你是誰家孩子?快哪裡涼快去哪裡玩兒吧。大人都找不來柴火,你以為你是誰?小人成精了啊?」
陸萬里一再的被搶白,頓時就有些慍怒:「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
「你叫誰孩子?我可不比你大。小屁孩兒,你懂不懂禮貌?」
要不是陸萬里這會兒飢腸轆轆,指望著賣了柴火活命,他真的想罵這女娃一頓。這娃子也不知道吃什麼長大的,整個一熊孩子。
可是,生存面前,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卧著。
況且他一個活過幾十年的人,何必和一個孩子斤斤計較呢。
「你就說你認不認識耿長水吧?」陸萬里望著籬笆裡頭。
那女娃子將腦袋一揚,頭頂上的衝天辮跟著甩出個傲嬌的弧形,鼻孔朝天道:「不認識。」
陸萬里聞言,轉身就要離開。迎面走來一輛騾車,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嘴裡怏怏的咬著根狗尾巴草。
陸萬里向旁邊讓了讓,站在一旁問道:「小哥,你認識一個叫耿長水的不?」
那年輕人一怔,將嘴裡的狗尾巴草吐了出去:「你叫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