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教訓

霍家峰藏在屋后，聽著外面的一舉一動，直到劉海家的領著孩子撤軍，又聽著父母似乎都進屋了，便躡手躡腳的從屋後走出來，往大門口走去。

眼看到大門口，霍家峰心裡一時沒了主意：「去哪裡呢？出了大門能去哪裡？一直躲著也不是辦法啊。管他呢，先出去，等爹消氣了再說。」

這樣想著，霍家峰就想加快腳步，這腳下的力剛發出來，就覺著衣服似乎被什麼勾住了，衣領瞬間勒住了咽喉：「咳咳咳……」

霍家峰脖子被這一勒，猛烈的咳嗽了幾下。

一隻大手拎著霍家峰，從大門口一直到了北屋裡。任憑霍家峰使勁掙扎，始終沒辦法掙脫。

「砰」的一聲，北屋的大門被關上了。霍家峰順勢被丟在地上。

「跪下！」霍傳章雖然身形瘦弱，但是中氣很足。

霍家峰瞥了一眼父親，故作鎮定，但心裡早著了慌。心想「完了，這次免不了一頓惡揍了。但是，不能服軟。」霍家峰這樣想著，又瞥了一眼父親。

「跪下！聽見了嗎！」父親又厲聲道。

這一嗓子比剛才更甚，孫梅也嚇得一哆嗦。

這個時代絕對是屬於男人的，當男主人在家裡作威作福的時候，女人是沒有插嘴的資格的。

第二聲厲嚇之後，霍家峰才滿臉不情願的跪了下來。

霍傳章坐在家裡的太師椅上，表情嚴肅，如同廟裡的雕塑一般不動聲色的盯著霍家峰，直叫他汗毛倒豎。

「為什麼跟別人打架！」霍傳章突然又問到。

霍家峰抬眼望了父親一眼，撅著嘴，扭過臉去，不肯回答。此時，父親倒像一個敵對份子，而霍家峰卻像一個寧死不屈的英雄。

「問你話呢，快回答，找打是不是！」霍傳章被這忽視惹怒了，瞪著眼睛說到。

「小峰，怎麼回事你快說！」孫梅見丈夫有動手的意思，趕緊勸到。

「我打他，自然因為他該打！」霍家峰仍不說原因。

問了半天不說一句話，開口便來這麼一句，這下把霍傳章徹底激怒了，直氣的他感覺肺部逐漸在膨脹，不由自主的一鼓一鼓的。他嘴裡嘟囔著「好小子，好小子……」，站起來低頭四處巡視著。

孫梅看出來了，霍傳章在找一個合適的傢伙事兒，當然這是為了打孩子啊。

霍傳章順手拿起來一把擀麵杖，孫梅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兒了，這擀麵杖這麼硬，又趕上霍傳章在氣頭上，打下去還得了！

孫梅正打算上前阻攔，見霍傳章猶豫了一下又把擀麵杖放下了。畢竟是自己親生兒子，虎毒不食子，霍傳章也下不了太狠的心。

「小峰。」孫梅利用這間隙，給霍家峰使眼色，示意他趕緊跑。

霍家峰根本不理會母親，直直的跪在那裡，打就打，打也不跑！

屋裡尋摸半天，沒有合適的武器，霍傳章便出去院里找。

孫梅見狀，趕緊走過去拉霍家峰。「你快走，這會兒你爸在氣頭上，別跟他犟，你去你大爺家，等你爸氣消了我再去找你！快走！快……」

孫梅使勁拉扯著霍家峰，但霍家峰就是不為所動，始終保持著下跪的姿勢，即便雙腿都離地了，根本沒有半點要跑的意思。

院子里傳來一陣拉扯的聲音，霍傳章在院子角落裡的一堆柴火里找到了合適的武器。是一根手指粗細一米左右長的柳條，柳條還沒幹透，有一定的韌性。這東西打在身上很疼，但都是皮肉之苦，不會傷筋動骨。

霍傳章拿著武器走進屋裡，孫梅見狀低頭往炕沿兒走去。

「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事情給我交代清楚！」霍傳章揮舞著「刑具」，像極了審問犯人的牢頭兒。

霍家峰半扭著頭，也不說話，眼睛盯著一個位置，直勾勾的。

霍傳章氣的來回踱步，鼻子里氣息急促，傳遞著他很生氣的訊息。

突然，他站住了，高高舉起手中的「刑具」，看似狠狠的又實際努力控制著力度，打了下去。

「我讓你倔！」

「啪」的一聲，打在了霍家峰身上，孫梅跟著一哆嗦。

就在霍傳章和孫梅等待霍家峰用慘叫來回應的時候，卻沒聽見半點回應。

「雖然控制了力度，但我這一柳條也不至於一點也不疼！」霍傳章心裡嘀咕。

見霍家峰如此鎮定，霍傳章一時也不知所措。楞了一下，起手又是一柳條，嘴裡只說一個字「倔！」。這次比上次所用力度明顯增大。

霍家峰只是使勁咬了咬牙，並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這是寧死不屈呀！好小子，好小子！」霍傳章眼看這孩子是一個有骨氣的孩子，自然氣就消了一半。但他此時高高在上端著，需要一個合適的台階下。

「行，我管不了你，你厲害，你別在這家待著了，你出去吧，出去出去，滾！」

話音剛落，霍家峰轉身走了。

「唉！你……」霍傳章欲言又止。

「小峰，小峰！」孫梅急了。

「傳章，你快把孩子叫回來呀！天都黑了，他一個孩子……」孫梅家的說著，就要往外攆他。

「回來！」霍傳章喝了一聲「倒要看看他有什麼本事！」

霍傳章何嘗不是擔心，但作為一家之主，此時不能，也不可能馬上就去把霍家峰叫回來，孫梅也不能去。但他卻盼著霍家峰自己能回來，或者他又不希望霍家峰迴來。

「吃飯！」霍傳章乾脆利落的蹦出兩個字。

孫梅不安的把飯菜端上桌，兩人惴惴不安的勉強吃了飯，又相視無言的干坐在那裡。

先不說父母的無奈擔心，單看孩子憑著一股倔勁跑出來，越走越遠，直到村西頭。

村裡的夜，靜的出奇，雖然當夜月明星稀，但一個孩子獨自面對這張牙舞爪的夜談何容易。村頭的樹影遮住了前面的路，隨著清風跳出一段詭異的舞蹈。路邊的野草叢裡，不知是那個昆蟲，為這段舞蹈不知疲倦的唱著令人煩躁的旋律。

站在村頭，年幼的霍家峰突然也猶豫了。

回去？面子上過不去，倔強始終是霍家峰的主打。

不回去？去哪裡呢？

霍家峰站在村頭，像父親一樣來回踱步。

「回去是不可能的，今天晚上我必須在外面找個地方睡覺。」霍家峰心裡想。

去哪裡？

「有了！」

再往前走一段，就是麥場了。

麥場，是農民把收割的麥子脫粒的地方，每年脫完粒，剩下的麥稈就被就在那裡，這麥稈垛是孩子們最舒適的遊樂場，躺著舒服，孩子們爬上爬下的好不快活。

去麥場里，找個麥稈垛睡，在裡面掏出一張床來，多爽！

等霍家峰真要去麥場，剛走兩步，突然又停了下來。因為要去麥場，必須穿過眼前的一片墳地，眼前這一片「土饅頭」，在陰森的月光下令霍家峰不禁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