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長風破浪會有時,一日看盡長安花(九)
就在陳路盯著那張白鐵面具,準備好好跟那個叫做「青紗」的女孩子掰扯掰扯的時候,徐莫傾突然出聲打斷了他。
「好了,今天就先說到這裡吧。」他拍了拍手掌,對眾人說到:「就按照我剛才的分配,一部分人留下來處理日常工作,其他人都跟我去西陵礦場。這次我們一定要從西陵礦場的殘骸中,找到是誰出賣了我們人類的證據!」
說完他又扭過頭,對鐵拳等人說到:「你們也跟我去,這次很可能要藉助到你們的力量。」
「沒問題。」鐵拳就是那個精瘦的獨眼龍中年人,他一隻眼戴著眼套,看上去頗有幾分兇狠,但是說話卻很平和,甚至還帶有一些滄桑的味道:「我們和處長您一樣,對那些敢於出賣自己同胞的敗類恨之入骨,只要讓我知道了他們的身份,我一定會把他們碎屍萬段,絕不留情!」
徐莫傾笑著擺擺手,解釋道:「我不是讓你們去殺人,我只是覺得,這件事可能沒那麼簡單,我們查案的時候,說不定會遇到很多阻礙,我希望你們能盡量保護我們的探員,別讓他們受傷。」
「這就更沒問題了!」鐵拳拍拍胸脯到:「我們連妖獸都不怕,還會怕一些躲在暗地裡的陰險鼠輩?處長,您就放心吧,只要有人敢對我們一處的人不利,我就算刨坑掘土,也會把他挖出來碎屍萬段!」
徐莫傾這次沒有反駁他了,只是淡淡一笑,然後把目光轉向了其他的地方。
但陳路卻覺得,這個叫做鐵拳的傢伙好像有點兒「彪」——動不動就把人碎屍萬段,難道這傢伙擁有了妖甲的力量之後,腦子裡就只剩暴力,其他什麼都沒有了?
徐莫傾的意思,明顯是讓他注意這次西陵礦場案中的「間諜」,他之前就說過,西陵礦場之所以淪陷,他懷疑是內部有人在和妖獸勾結,這就是大家常說的「鬼仔」,這些人來無影去無蹤,一直埋藏在人類族群中偷偷作惡,極難發現,就算髮現了也不好對付,所以才需要妖甲戰士這樣壓倒性的力量出面,但鐵拳卻把它單純地理解成了「保護探員」。
也不知道這傢伙在特別行動處是什麼地位,要是他就是這個特別行動處的負責人的話,陳路很理由懷疑,這個部門恐怕在督察局裡面沒什麼前途。
但很快,徐莫傾就把麻煩事甩到了他頭上。
「陳路。」他驚醒了正在沉思的陳路,對他說到:「你就暫時先歸入特別行動處,聽從鐵拳的領導,你們都是妖甲戰士,相互比較容易溝通,也更好配合,你沒意見吧?」
「我……」陳路無語凝噎,他剛才還在想這個鐵拳是不是特別行動處的負責人,哪知徐莫傾一轉頭就證實了他的猜想。
也就是說,他以後就要歸這個「暴力男」領導了?
陳路很擔心自己的「前途」,但是卻不得不服從徐莫傾的指派,因為他看得出,這個特別行動處就是專門為他這樣的妖甲戰士設立的。
如果他不去這裡,還能去哪裡呢?
難道和馬嵬他們一樣,成為一名專門負責監視和保護嫌疑目標的暗探?
那可不是陳路所期望的,他加入督察局的目的,一直都是為了調查城南妖獸襲擊案和貧民窟縱火案,為死去的同學和小香母女報仇,要是讓他負責去做監視和跟蹤的工作,那不是完全和他的最初目標南轅北轍嗎?
於是陳路只好無奈的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看那個叫做鐵拳的獨眼中年人。
所幸鐵拳對他倒是蠻友好的,看到他目光掃過來,還專門給了他一個回應的笑容,那笑容總是有些「猙獰」,但起碼證明了他對陳路的態度,讓陳路稍微寬了寬心。
只是這個時候,陳路發現又有一道目光開始不停掃視自己,他順著那道目光的來源看去,不出所料的發現了那張白鐵面具上面死魚一樣的眼睛。
不過這次,那個叫做青紗的女孩子倒是沒有再對他不屑一顧,而是在貌似隨意地看了他兩眼之後,很自然的把目光移到了別的地方,似乎對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用意。
這讓陳路很鬱悶,也很迷惑,這個女孩,似乎一直在暗中觀察自己,是自己身上有什麼特別的不同嗎,還是她覺得自己這個樣子,不像個妖甲戰士?
其實妖甲戰士在力量不斷地提升背後,外貌也會隨之發生很大的變化。
就像那個莽熊,他的身高至少有兩米以上,一般正常人是很難長到這個高度的,也只有在融合了妖甲的力量之後,他的身體因為受到妖甲的影響,逐漸發生了變異,這才能長出這麼魁梧的身軀。
而陳路呢?他才剛剛將妖甲煉化成功,那股力量只是暫時沉睡在他體內,還沒有被正是融合跟吸收,所以他現在的外貌,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畢業生的樣子。
也難怪很多人都會懷疑他的妖甲戰士身份,很少有妖甲戰士會像他這麼「文弱」,甚至看起來有些弱不禁風的。
這兒怪徐莫傾,他只跟大家說了陳路是妖甲戰士,卻沒有說他是剛剛才成為妖甲戰士,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具體情況,只當他和鐵拳等人比起來,無論氣勢還是樣貌,看起來都差得太多了。
或許大家都以為,他只不過是個初級甲士,可能是跟徐莫傾沾了些什麼關係,才能進入督察局吧。
一群人在徐莫傾的分配下,很快就各自準備好了各自的武器裝備,等到徐莫傾一聲令下,大部隊立刻浩浩蕩蕩的從會議廳走了出去,直奔督察局的大門。
半路上,徐莫傾嚴肅的對眾人說到:「加快速度,我們必須要趕在入夜之前進入西陵礦場,否則路上可不安全!」
陳路抬頭看了看天色,發現這時天都已經黑了,月明星稀,恐怕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入夜一般是指晚上7到9點鐘的時間,因為平時太陽大多是在這個時間點下山,所以天色變黑,就稱之為入夜了。
可是今天因為下了一場雷雨,天色黑的早,哪怕現在雨勢已經變得可有可無,雷聲也逐漸消停了,但現在整個天幕,也稱得上是漆黑一片了。
這種時候人類一般是不敢出城的,因為出了長安城,就是妖獸的天下,連白天出現在野外都非常危險,更何況是天色暗沉、視線受阻的黑夜呢?
很多時候,就連軍隊也不敢在黑夜逗留在城外,必須要找到足夠的掩體來安營紮寨,否則光是讓那些來無影去無蹤的飛行妖獸一陣騷擾,一支軍隊就很可能會面臨崩潰的局面。
這也是為什麼一百多年來,人家已經逐漸廢除死刑,並且將流放作為最重的刑罰來處罰犯人的原因,因為流放實際上就意味著死刑,而且它比死刑更恐怖的地方在於,他還會讓煩人臨死前感受到無邊的恐懼,那種在荒郊野嶺被妖獸盯上,然後被撕扯成碎片的噩夢,估計所有人類都無法承受。
徐莫傾估計也是擔心這一點,害怕他們的隊伍在出城後會受到妖獸的襲擊,所以要求大火趕緊行動,儘可能的早一點趕到西陵礦場。
所幸的是,西陵礦場里長安城的距離其實並不遠,滿打滿算也就是六十多里地,如果不是因為妖獸在曠野中威脅巨大,說不定很多人一個小時就能跑個來回,都不用車輛裝載就可以隨意來往了。
而且督察局出行,還可以向軍隊借用裝甲車之類的裝載工具,安全性又大大提高,因此儘管天色已黑,但徐莫傾還是選擇了在這個時候爭分奪秒的趕往西陵礦場。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車輛穿行之後,陳路等人果然很順利的就來到了位於長安城西南部更陡峭山區的西陵礦場。
在大災變以前,西陵礦場其實一點都沒什麼名氣,因為和全國其他各個地方的大型鐵礦比起來,這個礦場產量低、鐵礦石質量一般,開採還相當困難,所以當時甚至都沒多少人注意這座「小」礦場,只把它當成是通海市鐵礦石資源的一個小小的補充。
但是在大災變發生之後,人類通往外界的通道被大量的妖獸堵塞,人類自身所能掌控的底盤開始無限制的縮小,這個時候,就連西陵礦場這樣的「小」鐵礦,也開始變得異常重要。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如今長安城內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鐵礦,幾乎都由西陵礦場提供,如果沒有西陵礦場,人類的鋼鐵大軍會在一眨眼間土崩瓦解,人類和妖獸之間的戰爭,也會以一邊倒的頹勢被碾壓。
所以這就是人類為什麼會在危險係數那麼高的情況下,還勉力在西陵礦場建立了一座衛星堡壘,並且將三萬大軍和礦工駐紮在這裡的原因。
但誰又能想到,這座重兵駐紮的野外堡壘,會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突然被妖獸攻破,甚至連鐵壁王華天雄這樣的絕頂高手都活活戰死?
所以這一次西陵礦場的收復之戰,人類也顯得特別的小心翼翼,短短六十里的路程,硬是打了一個多星期,才把西陵礦場重新奪回來,也才讓徐莫傾等人獲得了進入西陵礦場調查的機會。
一行人進入西陵礦場原本所在的廢墟后,徐莫傾很快就將手底下的黑衣人都分配了出去,讓他們迅速在周圍尋找有用的情報線索,而他自己,則帶著陳路和特別行動處的人,徑直找到了這支援軍的負責人。
「皇甫少將,你好。」這次率領軍隊前來收復西陵礦場的軍隊指揮官,是一個叫做皇甫英的少將,他今年四十多歲,看上去精明強幹,一雙眼睛猶如鷹隼般特別犀利,徐莫傾見到他,也主動的上前打了聲招呼。
皇甫英臉上迅速擠出一絲微不可見的笑容,沖徐莫傾點了點頭,這才說到:「久聞督察局徐處長的大名,只是未曾有幸一會。今天聽說你們要過來,我還特意讓人準備了一下要好好迎接,但沒想到你們速度這麼快,我原本以為你們至少要天明的時候才會過來呢。」
兩人相互客套了幾句,徐莫傾很快就把話題引向了正軌。
「我們這次來,是來調查西陵礦場為什麼會這麼快陷落的原因,皇甫少將,我們可不可以先到西陵礦場的最高指揮官住所去看一下?」
西陵礦場的最高指揮官就是華天雄,不過他已經在前往長安城搬救兵的過程中犧牲了,所以徐莫傾知道找他也沒用,因此提出先到他的住所去看一看,看看他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
因為軍隊中規定,每一支部隊出征或是執行任務的時候,部隊最高指揮官都要每天記錄一些筆記,這一方面是為了讓指揮官方便彙報工作,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在發生意外的時候,可以從指揮官遺留的筆記中查到一些線索。
這種方法不是在大災變之後才有的,實際上,人類早在大災變之前上千年就已經開始在軍中執行這種規定了,當時很多文學作品中出現的「船長日記」,就是指這個東西。
皇甫英身為一支軍隊的指揮官,當然也明白徐莫傾的意思,於是他對徐莫傾測了下身子說到:「華老將軍的日常住所就在前面不遠處,我讓警衛兵帶你去,不過我這裡暫時還有一些公務,恐怕不能陪你親自前往了。」
「沒關係。」徐莫傾擺擺手,感謝了皇甫英的好意。
他也知道,西陵礦場才剛剛收復,身為指揮官的皇甫英現在一定諸事纏身,這時候讓他帶路去華天雄的房間,完全是在浪費他的時間。而且督察局做事,也一向不喜歡被軍方的人盯著。
所以徐莫傾很快告別了皇甫英,然後在他的警衛兵的帶領下,跟著陳路等人一起走向了華天雄原本的居所。
走在西陵礦場的營地中,陳路才感受到,這裡原來是一個多麼堅固、又多麼令人感受到畏懼的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