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狂風平地起,長河落日圓(八)

第8章 狂風平地起,長河落日圓(八)

「吱呀~」

一聲輕響,緊閉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隻穿著皮鞋的腳踏了進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張英俊到不像話的臉。

這張臉上有一種非常特殊到令人過目難忘的氣質,那就是他非常年輕,橢圓形的臉蛋,乍一看似乎像是一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可是他的眼睛又非常深邃,有著一種歷經歲月洗禮之後殘留下來的滄桑和閱歷,令人覺得這張臉的主人一定是個年歲極大的長者,他的眼神,莫名其妙的就給人一種安定和從容的印象。

而這張臉的主人身材也非常矮小,從陳路的角度看過去,他最多不過1米5,恐怕連陳路現在的身高都比不了,和他身後那一排高大的黑衣人比起來,這張臉的主人像是一個侏儒,似乎有些滑稽可笑。

可是當他邁步走過來的時候,陳路分明卻又感覺到一種龐大的無可言喻的氣勢撲面而來,那像是一座山嶽鋪天蓋地的朝著他壓過來,令他一時間心跳都跟著停滯,只能勉強屏住呼吸,和那種彷彿泰山壓頂般的壓力死死地硬抗。

這是一個周身都透著不一樣的特殊氣質的男人,令陳路對他產生了無比的好奇。

而這個男人動作也顯得很乾脆利落,他來到陳路面前,沒有絲毫廢話,直接拖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然後好整以暇的對陳路說到: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督察局第一行動處處長徐莫傾,你可以叫我徐處長。」

督察局?

陳路聽到這個名字,腦子裡頓時嗡的一聲,產生了無數令他頭暈目眩的幻想。

督察局是個什麼部門?

他們的主要職責就是調查政府內部的各種風紀問題或是國家安全有關的政治案件,放在大災變以前來說,他們就是國防部和紀委的綜合體。

這樣一個部門的高級官員,為什麼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陳路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了,疑惑的看向那個自稱徐莫傾的傢伙,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絲詢問跟不解。

徐莫傾微微一笑,似乎對陳路的這種反應早有準備,他回身從自己的手下手中拿過一份文件,攤開念了起來。

「陳路,男,18歲,西城高中高三六班學生,家住西城蘭玉大街團結巷第285號,父母雙亡,沒有直系親屬,公元1337年7月29日上午隨高三六班全體師生於西城新手試煉區參加畢業試煉,隨後在試煉過程中遭遇妖獸燎原狼突襲,全班師生無一倖免,此人是此次事件當中的唯一倖存者……我沒有說錯吧?」

陳路沉默了一下,眼中突然泛起難以言喻的悲傷。

「我是……唯一倖存者嗎?」他嚅嚅的問到。

徐莫傾的神色稍稍遲疑了一下,點點頭道:「沒錯,到目前為止,我們沒有在事發區域搜索到任何其他的倖存者,所以從情況來看,你應該是這次妖獸襲擊事件的唯一倖存者。」

陳路的眼神迅速黯淡下來,低下頭無法再言語。

不過徐莫傾的問話沒有停頓,他在稍稍給了陳路一點兒時間默哀之後,又繼續拿著那份文件念了起來。

「你的父親陳保國,曾經是國防軍近衛旅第一旅第二團第八連的一名士官,在七年前和妖獸的一次戰鬥中犧牲,此後軍部給你補發了一大筆撫恤金,並且將你送到西城中學念書,你這才有了讀高中的機會,這些也沒有說錯吧?」

陳路不想說話,只是沉默的點了點頭。

徐莫傾也不以為意,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輕輕嘆了一聲:「烈士之後,值得尊敬啊!」

隨即就在陳路以為他要發表一番什麼見解的時候,他突然又問到:

「你們這次參加畢業試煉,是誰安排的,在整個試煉的過程中,你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或是不對勁的地方?」

異常?

陳路抬起頭來,詫異的看向他。

這還不夠異常嗎?在明明是用來給新手試煉的區域,卻遭遇到了一大批兵長級的燎原狼,隨後整個班級都被團滅,只剩下他一個人僥倖逃出生天,還要什麼樣的異常?

還有,他為什麼要問這次試煉是誰安排的?每年的畢業季,每所學校都要輪流安排自己的學生到城外的新手區去進行試煉,這是規矩,也是常例,所有學校都是這麼做的,為什麼他會問出這麼奇怪的問題?

難道這當中,有什麼貓膩?

不得不說,陳路的腦子非常靈活,雖然他到現在還沒搞清楚,不過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試煉意外,為什麼會惹到連督察局都進場,不過他隱約猜出,這次的事件可能沒有那麼簡單。

於是他稍微回憶了一下,謹慎的回答道:

「這次的試煉,是學校的教導處安排的,據說每年都是如此。至於意外,除了被燎原狼突襲之外,我們在試煉過程中沒有發現其他意外,一切都很正常。」

「哦?一切都很正常……」徐莫傾挑了挑眉毛,露出一抹奇怪的表情,陳路也不知道他這種表情代表了什麼,是不屑?懷疑?還是早知如此……

不過徐莫傾很快就把話題轉移到了另一個方向。

「你是怎麼逃脫那些燎原狼追殺的?」他饒有興緻的問到。

陳路趕緊解釋:「我運氣好,在逃跑過程中遇到了一口溫泉,我跳入溫泉水中躲開了那些燎原狼,他們的身體很多地方都有腐爛的肌肉,不敢下水,只能在岸邊等著我上來。」

「可是燎原狼的耐性很好,它們為了追捕獵物,可以整整72小時不眠不休。」徐莫傾立刻察覺到了他話語中的漏洞,跟著追問到:「它們怎麼可能放過你,讓你回到岸上?」

「這是因為它們察覺到了華天雄華老先生的到來。」陳路繼續解釋道:「我躲在水底的時候,聽到一聲巨響,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天上掉下來,然後那群燎原狼就不見了,我浮上水面,這才知道它們已經離開了。」

「那你為什麼不趁機逃跑?」徐莫傾猛地將身子往前傾倒,壓在雙方之間的那張桌面上,彷彿帶著一股滔天巨浪般的聲勢壓向陳路,一字一句的問到:

「按理說,你好不容易逃脫燎原狼的追殺,應該趕快逃回長安城,尋求庇護,但是你卻反其道而行之,反而追上了那群燎原狼,然後發現了被它們圍殺的鐵壁王華天雄華老,你不覺得這個舉動,太過危險了嗎?」

陳路沉吟了一下,咬咬牙道:「我當時確實想逃跑,不過我更想知道那群燎原狼幹什麼去了,因為我要知道他們的行蹤,只有這樣,我才能為那些死去的同學報仇!」

「你還想替你的同學報仇?」徐莫傾的身子一下子又倒了回去,靠到椅背上,臉上的表情頗有些玩味,也不知道是在嘲笑陳路的不自量力,還是在讚賞他的知難而進。

但陳路卻毫不猶豫的挺了挺胸膛,大聲說道:「雖然我知道自己實力有限,打不過那些燎原狼,但我至少能知道它們的去向,然後報告給城防軍,這樣城防軍就能把它們一網打盡了!」

這句話確實是陳路當時的想法,所以他說的理直氣壯,看向徐莫傾的目光,也沒有任何躲閃跟遲疑。

這個回答倒是讓徐莫傾微微有些驚訝,不過他的表情終於變得緩和起來,似乎對陳路也有了一絲絲的讚賞。

「很好。」他頷首道:「能在危急關頭,有這樣的定力跟心態,不愧是烈士之後,果然讓人刮目相看。那你說說,你遇到了鐵壁王華老之後,又是個什麼情況?」

陳路回憶了一下,將自己看到華天雄之後所做的事和對話全都複述了一遍。

不過因為之前那名軍官的一些舉動,他有意識的掩蓋了自己得到華天雄妖甲的這件事,因為此時此刻,他誰都不敢相信,只有將這具妖甲親手交到華天雄的孫女華雲裳手裡,他才會放心。

所幸的徐莫傾似乎也沒有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任何破綻,他一直在仔細傾聽陳路的每一字每一句,似乎一邊聽一邊在思考著什麼,等到陳路說完之後,他好半天沒有動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神色終於緩和過來,望著陳路輕聲地問到:「就這些了?」

「就這些了。」陳路斬釘截鐵的點點頭。

徐莫傾微微撅了噘嘴,突然張口道:「為什麼華老要用自爆的方式來攔截那幾頭剩下的燎原狼?以他的實力,即使是重傷,要對付幾頭兵長級的妖獸,應該不至於用到這種同歸於盡的方法吧?」

陳路的心裡猛地一沉,因為徐莫傾的這句話,一下子像是颳起了凜冽的韓風一般。

他當然知道華天雄為什麼要採用這麼決絕的方式來對付那三頭剩下的燎原狼,以為他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妖甲,實力不再,所以只能用這種同歸於盡的方法。

可是徐莫傾的問題,似乎也正好戳穿了這個漏洞,令陳路一時間無法解釋,更是一時間感到無比棘手。

好在陳路經過短暫的慌亂之後,還是很快找到一個勉強算得上是借口的說法。

「因為華老先生當時傷得很重。」陳路解釋道:「我接近他的時候,他已經昏迷過去了,要不是我及時叫醒他,可能他已經命喪狼口了。大概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沒有足夠的力量對付剩下的三頭燎原狼,只能選擇和它們同歸於盡了吧。」

說完這句話,陳路額頭隱隱沁出幾顆汗水,因為他感覺到徐莫傾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臉上不停地掃射,似乎並不相信自己的解釋,更有一種很快就要揭穿自己的感覺。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徐莫傾在緊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之後,突然間展顏一笑,竟意外的放過了他。

「你說的有道理,或許就是這樣吧。」他淡淡的笑道:「那麼在華老死後,你就逃出了那片區域,然後在城外遇到了巡邏的軍隊?」

「是的。」陳路趕緊偷偷擦了擦手心裡的汗水,然後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在那兒遇到的?」徐莫傾又問。

「嗯?」陳路抬起頭,莫名驚詫的看向他,這個問題,他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

「我是問你,你在哪兒遇到這支巡邏的軍隊的?」徐莫傾把自己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陳路很奇怪,這個問題有什麼好問的?

不過他還是想了想,認真的回答道:「大概在距離西城城門二三十里的地方,那時候我已經能看到長安城的城牆了,不過我很少出城,所以搞不清具體的方位。」

徐莫傾對此不置可否,卻又問出了一個令陳路感到奇怪的問題。

「當時你遇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是正準備出城,還是正準備回城?」

「哈?」陳路徹底被這個問題搞糊塗了,這是什麼意思,巡邏軍出城還是回城,和這次的事件有關係嗎?

可是當他看向徐莫傾的目光時,卻發現對方的目光十分嚴肅,似乎這件事,牽扯著莫大的關係。

出於對徐莫傾職位的敬畏以及對於眼前這個男人自帶的威懾,陳路在回憶了一下之後,還是很小心的回答了這個問題:

「我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好像從西面過來,看樣子,應該是正準備回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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