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7章 不識好人心
宮道盡頭，一溜排宮女端著托盤走出，另一側是一溜排太監，由掌事公公帶著朝中庭走。
菜肴已準備妥當，就等吉時開宴。
謝汐兒緩緩走過，到太和庭時，不少閨秀和貴婦已經到了。
宴席還未開始，三五成群坐在涼亭內，太和庭旁就是太液池，錦鯉來回穿梭。
有些貴婦叫宮女拿來魚食，一邊說話一邊拋灑，引得錦鯉蜂擁而至。
比起中庭男子坐席，太和庭算得上熱鬧。
只是，當她們看到謝汐兒時，動靜戛然而止，視線在她身上輾轉流連。
最終，她們看向宇文青禾，動了動嘴皮子，最終什麼都沒說。
南陽侯府滿門盡滅，本以為青禾公主不會來，誰曾想非但來了，氣色還很好，更和寧遠侯夫人在一起。
要知道，南陽侯府就是寧遠侯帶兵抄家，就算罪該萬死聖上下令，畢竟是以前的夫婿家。
至少該憔悴吧？
一點都沒有，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但轉念間，又覺得宇文青禾反應正常，雖說是夫婿，但南陽伯對她一點都不好，幾年來疼寵小妾，不把正妻當人看。
夫妻感情，早被歲月磨沒了，興許還是仇人呢！
仇人家族盡滅，心裡高興呢！沒有笑出來就算不錯了。
思及此，眾人一番嘖嘖，就算沒開口，但那種眼神，宇文青禾一看就知。
她沒有計較，轉步到了清凈的角落。
此處眺望，恰能看到遠處山巒。
東齊皇宮后處，是一大片後山，亭台樓閣依山而建，是避暑納涼的地方。
宇文青禾就這麼靜靜瞧著，直到謝汐兒來，她才莞兒一笑，「不管冬春秋夏，我隔三差五到後山去。」
謝汐兒自然明白，每次去兩人都一起。
冬天的後山格外冷，但山頂有野梅花，不是人為移植，自然生長。
花瓣沒有尋常梅花大，顏色也素凈，但味道更清香。
看到那處後山，她和宇文青禾一樣，想到了曾經。
檀歌沒有太多過往，她對皇宮很陌生，吸取上次教訓，這次來，她寸步不離謝汐兒左右。
眾閨秀和貴婦瞧了，也沒舔著臉過去，自顧自談話餵食。
「北燕那位女宰相，你們今天看到沒？」
「剛才入宮，我看到一個背影，確有當官氣勢。暴君行事真不同，宰相竟讓女子做！不怕鄰國笑話？」
「誰知道宰相之位怎麼來的，說不定以色侍君。」
最後一句，聲音刻意壓低，但內里的諷刺，離得近的，聽的一清二楚。
不知為何，謝汐兒聽的很刺耳，事關旁人，她沒必要摻一腳。
可今日，她沒忍住，雙目微轉，直視出聲的婦人。
「同為女子，卻以最大的敵意看待對方，難道夫人去過北燕，親眼看到以色侍君？」
比起婦人，謝汐兒聲音格外響亮，在遠處的閨秀，也都聽到了。
一時之間，太和庭肅穆至極。
那位婦人沒想到寧遠侯夫人刁難她，令她成為眾矢之的。
她想辯駁，隨便說說又怎麼了？
可她知道，這裡是皇宮，刁難她的人是寧遠侯夫人。
「是我欠考慮了，您教訓的有道理。」
姿態卑微，但過頭了，旁人看了只會以為她被強權欺壓。
謝汐兒輕笑，幾步朝婦人走了過去，「你裝成這樣，給誰看？」
比起剛才那句，這才是真正的刁難。
婦人懵了，她哪裡得罪寧遠侯夫人了，北燕和東齊，當年一場大戰，多少人痛恨北燕。
就算現在和平往來，關係也不好。
她說幾句北燕女宰相怎麼了？
「寧遠侯夫人，您教訓我，我接受。不知哪裡惹您不高興了？」
姿態更加卑微，到最後，兩眼跟著發酸，眼看就要掉淚。
一旁貴婦瞧了，忍不住搖頭，江夫人快五十歲了，女兒都有謝汐兒這麼大，卻被當眾指責，再下去就要落淚了。
作孽啊！
這種姿態謝汐兒見多了，裝可憐博同情，最低等的手段，怎麼還在用？
她記得姑母怎麼對付這種人，如今……
謝汐兒輕輕一笑，「你這麼委屈，我不做點什麼，豈不浪費你的眼淚？」
眼神飄轉間，除了宇文青禾，沒人知道她要做什麼。
宇文青禾跟在趙皇貴妃身邊，知道皇貴妃處罰人的方式，你裝可憐，到最後變成真的可憐。
「謝汐兒！」
就在這時，一道尖亮的女子聲傳來。
眾人僵住，敢直呼其名，不要命了！
謝汐兒望去，只見一名紫衣少女疾步走來，一把扶住婦人，「母親，你沒有做錯，用不著對她低聲下氣。咱們江家比不上侯府，但不吃虧。」
之前謝汐兒不知道誰，聽到江家，她想起了。
御史台千金，曾經南陽郡主的好朋友，兩個人在刑部，一起被杖責，橫著抬回府。
謝汐兒笑了，「江大小姐，以前還有南陽郡主和你作伴，這會沒人了。」
提到南陽郡主，眾人面色一白，赤果果的威脅！
要和南陽郡主作伴，不就是死？
江夫人一聽，理智立刻回籠，連忙拉住女兒，「你別亂說話。」
話落，她看向謝汐兒，「寧遠侯夫人，是我錯了，我不該裝可憐博同情，您原諒我。」
有那麼一刻，她裝了，想讓眾人指責謝汐兒，強權壓人，不將其他命婦放在眼裡。
可她現在說，沒人會覺得她裝，只會覺得，江夫人怕了，怕江家走南陽侯府的路。
「江夫人，沒有證據私自議論北燕宰相，我好心提醒你，卻被當成教訓人。不知道的，以為我氣量小不容人。」
謝汐兒字字句句，說到眾人心坎。
北燕暴君什麼人，他任命的宰相，被人議論，依他的手段，哪管你東齊人，直接叫手下殺了！
江夫人還真是……
一來一去，大家看江夫人的眼神都變了，不識好人心啊！
江大小姐唇瓣抿緊，她恨恨的看著謝汐兒，「有什麼沖著我來，當初是我得罪你，不要對我母親下手！」
此話一出，事情就大了。
當初之事，還要從秋日賞菊宴開始，檀歌最清楚。
江大小姐顛倒黑白欺負她，被謝汐兒狠狠教訓。
她以為此事過了，沒想到今日入宮，舊事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