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一更】 24號

小慕笑了一下，忽然眼神兇狠的抬起頭用盡全力的咬住蘇好的手腕，在蘇好吃痛的正要掙扎之時，鮮血順著她瞬間被咬破的手腕流了出來，連靜玉驚叫，慕豐忙上前阻攔，蘇好痛的抽不出手，直到卓晏北上前直接掰開小慕的牙關才終於避免被咬掉一塊肉的悲劇。

卓晏北更在那剎那直接將她攬了回去低頭看向她的手腕，俊眉一皺：「一會兒到醫院馬上打一針破傷風。」

蘇好低頭看著自己手腕上被咬的很深的傷口，無聲的點了點頭。

已經有車裡的護士上前要幫她臨時包紮一下，卓晏北便將她的手腕遞給了護士，同時冷眼看向已經被按住的小慕一眼，蘇好知道卓晏北一定是非常的心疼和憤怒的，但是在這樣的場景之下，他沒有必要去指責一個已經無藥可救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好她，不能讓蘇好再靠過去。

蘇好也根本沒料到小慕會在這麼多人面前對自己做這樣的事，剛剛那牙關咬下來的力度她以為自己的手腕真的會被咬斷了。

「小慕！」慕豐和連靜玉按住她：「你瘋了嗎？！你到底要做什麼？我們全家都一直在努力的遷就你照顧你，你一定要把我們這二十年的養育之情化做烏有嗎？！」

小慕滿嘴都是蘇好的血，卻是冷笑著看著慕氏夫婦：「你們知道嗎……」聲音虛弱，很低微，卻在狹窄的救護車的空間里十分清楚：「我自從到了慕家之後，最害怕的是什麼……」

聽見小慕的聲音，蘇好亦是一邊任由護士幫她的手腕傷口消毒爆炸一邊轉過頭去看向她，始終有一隻手輕輕握著她的肩讓她靠在那一片溫暖堅實的懷抱里，所以蘇好的心始終是平靜的。

她也以為無論小慕說什麼，她都不會受到影響。

「你們說，你們的女兒慕然在四歲那年掉進了海里，失蹤了……不知死活……在你們的口中，她一直都是存在著的，只是失蹤了而己……」小慕的眼睛發紅，嘴角和下巴上全是蘇好的血，她冷笑著用著很輕很輕的聲音說：「就是失蹤這兩個字，讓我提心弔膽了這麼多年……」

「你們對我越是好，我就越是害怕，每一天都活的小心翼翼，我一邊希望你們能全心全意的愛我，又一邊害怕你們對我的這種愛都只是把我當成慕然的替身……可是，我始終都知道，我只是她的一個替身，你們愛的只是我和慕然有那麼一點點相像的眉眼，如果不是因為這樣，你們也不會在那麼多的孤兒里惟獨選中了我，把我收養在身邊……」

小慕的視線緩緩低了下來，看向坐在車廂後面的蘇好：「有時候我在想，她為什麼只是失蹤，而不是死了呢？如果她死了那該有多好，這樣我就永遠都會是你們的女兒，哪怕只是一個替身，也是永遠的在你們的身邊，扮演著一個乖女兒的角色……我就不至於每一天都在害怕，害怕這個名叫慕然的女孩兒出現在我的面前，害怕她出現在我的眼前……」

「可就在我越來越害怕的時候，媽……」小慕抬眼看向紅著眼睛不說話的連靜玉：「我又一次看見你躲在那個只為慕然留著的房間里，那還是她曾經住過的兒童房，裡邊都是二十幾年前她玩過的她碰過的玩具，那個房間除了你和爸之外誰都不可以進入，就在那一天，我聽見裡面傳來哭聲，我偷偷的躲在外面，看見你又坐在那張小床上抱著慕然小時候的照片哭，你哭的很久，我在外面也站了很久……」

「這樣每天都在害怕自己會被別人取代，害怕這份愛被搶走的我，一天比一天累，幾乎精神崩潰，我實在受不了這樣的生活了，所以才會趁著上大學住校的期間拿著那張你們給我的銀行卡，逃學離家這麼多年……卡里的錢我只花了不到一年，你們就把它凍結了，我知道你們在找我，想用這樣的方式叫我回家，可是我沒有回去……就在我最窮困潦倒的時候，我遇見了阿林……」

說到這裡，小慕閉上眼睛，似是因為失血過多剛剛又在咬蘇好的時候用了太多的力氣，她低啞著說：「現在提到阿林，說什麼都沒用了，他已經死了……被你們的親生女兒給害死了……」

「小慕，爸媽能理解你這種痛苦，雖然偏激了些，但是我們可以做到理解，但是那個阿林我們已經知道了，他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吸毒他殺人，他不是好人！他的死是在償命！他是犯法的！」連靜玉握著小慕的手，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可是她真正難受的並不僅僅是因為小慕現在這樣，而是明明從小將這個孩子好好的教育，給她最好的生活和該有的一切，沒想到這孩子的心理會這樣偏激，會把她自己逼上這樣一條絕路，即使不是親生女兒，可終究也是自己養大的，心裡的痛楚，真的是無法言喻。

「那又怎麼樣？就算他是犯法了，可是他給我的愛是真的，他對我的維護也是真的，直到他被判處槍斃之前，蘇好他們曾經安排他去醫院看我，他知道了我懷孕的事情，也知道了我流產的事情，可是他沒有解釋，只是抱著我說對不起，不該拉我靠近他的生活，我知道那些都是錯的，可是我們是真的相愛，為什麼不能留他一條命……為什麼他也明明只是被他父母生出來后，從小就在那樣的環境里長大，從小就已經是那樣的生活了，他可以被改教過來的，可還是被槍斃了……他抱著我不停的說對不起……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他在裡面已經瘦的不成樣子，可是那是他最後一次抱我，抱的很緊很緊，他只說讓我好好活下去，不要為了他這樣的人而耽誤以後的人生，我那時根本就沒有想到他有一天會死……可是後來他們說，阿林被槍斃了……」

小慕一邊說一邊看向蘇好：「就是她……她毀了我的一切……還毀了我的阿林……」

「我想死，可是他們都不讓我死，我無論是跳樓自殺還是絕食，這些人總是想方設法的讓我活下來，本來我因為阿林的事情已經絕望了，這樣拖延下去，總有一天我還是會死，我等著那一天，這樣我就可以和阿林在下面重逢了……可是……當我知道蘇好就有可能是慕然的時候……我是那麼那麼的不甘心……」

蘇好的手腕已經被包好，她靠在卓晏北的懷裡，忽然間備感無力。

明明小慕說的一切都是錯的，可為什麼她會忽然這麼難受，只覺得可悲。

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卓晏北輕握著她的肩，在她髮際輕輕吻了吻，意在安撫她，蘇好卻是閉上眼睛發出沒有人能聽得見的輕嘆。

「為什麼是你啊……為什麼你就是慕然啊……」小慕滿眼是淚，嘴邊卻是帶著冷笑：「蘇好，我不會讓你好過的……絕對不會讓你好過的……如果你真的是慕然的話，我就要活下來，我要你親眼看著你的生活是怎麼被我攪到天翻地覆的！我要讓你嘗到失去一切的代價和痛苦！」

「小慕！」慕豐驟然低喝：「你再說一句胡話！我們再不管你！」

小慕禁了聲，顯然她是有些懼怕始終站在父親角色的慕豐的，但她只是停頓了一下，便嘆笑著閉上眼睛：「別急……別怕……我本來以為我是能活下來的……可當我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后，我知道，這就是我的命……我什麼都做不了……」

連靜玉安靜了下來，沒有說話，慕豐亦是皺起了眉。

是啊，無論小慕做了多少的錯事，無論現在眼前的這個孩子有多麼的可憎，可終究是一個命不久矣的人，他們再恨再怨，又能說些什麼。

蘇好只是安靜的將頭靠在卓晏北的肩膀上，想起那次的漫天大雨里，那個叫阿林的高高瘦瘦又白凈的男人牽著小慕的手，兩個人站在雨中的樣子一看就是十分的恩愛，雖然看得出來他們兩人有問題，但是感情是騙不了人的，所以那時蘇好也就順理成章的將他們叫上了車。

或許如果不是當時她一時熱血沖頭，也不會導致後來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