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黎明前
本來美味的粥,加入重重心事,就味同嚼蠟了。范欣然硬撐著喝完粥,身上恢復了些力氣,忙著規劃怎麼修改出租房,便暫時擱置了方才的糾結。
范欣然家境寬裕,以前把日子過成那樣只是因為她沒有意識到房間還需要打理——她沒有做過家務。現在意識到了,就不惜成本地收拾。
扔了陪伴自己多年的舊被褥,換了全新的床上用品;去裝飾市場挑了精美的壁紙和百葉窗,讓人給裝上;又買了馬桶、抽油煙機,重裝了水管;廚房裡的瓶瓶罐罐全扔了,又買了新的放好……又跑到傢具市場買了實木的衣櫃和鞋櫃,直把小小的出租屋填得滿滿當當。
即便如此,還是覺得缺了幾分雅緻,沒品位不夠有趣,又從網上買了精美的花瓶,每天從花卉市場買花插在家裡。又網購了一些藤編竹編的工藝品,掛在床頭桌角。
床頭還有點兒位置,剛好可以放個化妝櫃,化妝櫃之於女人的閨閣,就像眉眼之於女人,當然得好好挑。范欣然連著跑了好幾個傢具市場,愣是都沒有看中,最終還是網購了一個。
網店上的圖片很精緻漂亮,到貨卻是一堆各種形狀的漂亮板子,和一堆長長短短的螺絲釘。
范欣然理所應當地想到賈世源,他肯定能幫她安裝上,給賈世源打電話的時候,甚至有些小雀躍。她的房間收拾好了,不怕人看了。
賈世源比她更歡欣,簡直是狂喜,又不敢狂喜。他實在琢磨不透范欣然的想法,明明每天一起夜跑相處得很好,突然就生氣了,明明讓他送粥,卻不讓他進門,又突然晾了他大半個月,即便是值夜班也不正經跟他聊天,讓他輾轉反側度日如年。
賈世源不敢抱太高的期待,范欣然突然讓他去幫忙,誰知道她心裡怎麼想的,誰知道他會遇到什麼,或許是在門外把什麼柜子組裝上吧。
上樓時,賈世源還在自嘲,追心愛的女孩這麼長時間,只驗證了「女人心,海底針」這句話。得到允許進門后,幸福到眩暈的同時再度感慨:果然是海底針啊!
賈世源很好奇范欣然的房間會是什麼樣的,又不敢仔細看,只覺得她房間非常精緻,連空氣都是粉嫩香甜的,灼得他渾身發熱,低頭吭哧吭哧把化妝櫃裝好,然後低頭像個犯錯的孩子。
范欣然將化妝櫃放在合適的位置:「廚房有水管,你可以去洗手。」
「哦哦。」賈世源有些倉皇地逃到廚房,冰涼的冷水流過指尖,人才慢慢冷靜下來。
廚房的窗台上,幾隻綠色的菊花插在精緻的花瓶中,他又有些倉皇不安了。他真的配不上這樣仙子般的人。
范欣然將地打掃乾淨,又將瓶瓶罐罐的化妝品擺放進去,這才覺得圓滿了。
等賈世源出來,范欣然便搬了藤編的椅子讓他坐,與他閑聊。
賈世源說:「窗台上那綠菊花真好看。」
范欣然莞爾:「那叫綠牡丹。」
賈世源下意識地說:「牡丹啊?我以為是菊花呢。」
范欣然笑得更加清脆了:「是菊花啊,叫綠牡丹的菊花而已。」
賈世源聞言渾身火辣辣的,耳朵都紅了,他果真是又土又粗鄙。
回到自己家裡,賈世源還想著這件事,他甚至開始懷疑,他跟她是不是合適。他配不上她,無論哪方面,跟他相處她不會覺得快樂吧。
如果這樣,還是不要打擾她了,也放過自己。他好像並不需要這樣的放過,不然為什麼心臟那麼痛。
送走賈世源,范欣然臉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揪著綠牡丹的花瓣,想賈世源最近真的瘦了好多,她發現他其實長得挺好看的,白凈,眉眼清明,睫毛挺長,鼻樑挺拔,笑起來很暖。
就是有點兒呆。
呆也很好。
是夜,范欣然夢到了賈世源清亮的眼睛,有點兒呆又很暖的笑容,凌晨醒來,懊惱地抱著被子打滾,心裡直呼:「完了,完了,要死了!」
她徹底淪陷了。
賈世源,我決定了,只要你……我就……
賈世源卻沒什麼後續行動了,一連好幾天,他都沒有找范欣然聊天,甚至范欣然發朋友圈都不見他秒贊了。
范欣然心中的失落難以名狀,到最後甚至帶了怨氣,賈世源,你怎麼能這樣!毫無徵兆地就開始騷擾我,擾得我動心了,你又毫無徵兆地跑開了,留我一個人不上不下受煎熬。
這種怨懟在范欣然值夜班胡思亂想一宿后達到了頂峰,才剛交班,她就憤怒地撥通賈世源的電話,那邊響了好幾聲才接,更讓她氣上加氣:你把我折磨得那麼難受,自己卻睡得那麼香,美死你了。
范欣然甚至有些怨毒地想:我絕不會讓你睡好覺!
「欣然?」賈世源的聲音帶著很濃的睡意。
范欣然更加生氣了,她覺得自己就像瀕臨噴發的火山,用命令的語氣硬邦邦地說:「我下班了,你來送我回家。」
賈世源微愣,然後徹底清醒了,不知該欣喜還是該迷茫地說:「好。」
掛掉電話,范欣然才覺得自己出了一口噁心,熬了一夜的疲憊都不見了,神清氣爽,倍兒精神。
再說賈世源,慌張起床,翻箱倒櫃地找能把他襯得更帥氣的衣服。記得之前姐姐為鼓勵他減肥,送他幾件據說瘦子穿會很好看的衣服,一點兒都不符合他的審美,不知被他丟到哪個角落裡去了。
在把屋子翻騰得像經過搶劫之後,他只找到了酒紅色的珊瑚絨襯衣、修身的黑色毛呢大衣,褲子和鞋子都沒找到。
算了吧!別找了。別讓欣然久等!
賈世源匆匆換上衣服,朝醫院飛奔而去。等待他的會是什麼呢?他來不及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