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雲泥之別
范欣然沒有給他繼續思考的時間,一邊拍賈世源的手一邊哭:「你知道就好,你總算是活明白了。」
賈世源哭笑不得,他前些年是活得有多糊塗嗎?
既然他已經知道錯了,范欣然也不捨得鬧脾氣讓他難受,他受了那麼多罪,要好好補補呢。
一起去飯店吃飯,等餐的過程中,聽旁邊桌人說起張姓的起源,還說要去哪裡哪裡尋根祭祖,還要修族譜。
賈世源聽著就來了精神,他從小就喜歡聽家族和續家譜的故事,很好玩,很有意思。一個人的生命很短,卻子孫相繼無窮盡,使得家族像大樹一樣生生不息,愈發枝繁葉茂。人有家族為依傍,就有了歸屬,有了根,不至於像浮萍,像散沙。
頗有些興奮地說:「我家跟北金堤以北的賈庄是一『賈』,我爺爺的太爺爺的太爺爺兄弟幾個當年逃難落這裡了。聽我爺爺說賈庄那裡出了好多混得很開的人物,他們打算續家譜,到時候我們兩支續在一起。」
范欣然皺眉:「這是什麼意思?」
賈世源滿臉期待地說:「到時候可以把你作為我媳婦寫入族譜啊,那一定很溫馨很浪漫。」他甚至美滋滋地想,有一種浪漫,叫把你的名字加到我家族譜里。
范欣然眉頭擰成一個疙瘩:「你認識他們嗎?都不認識的人,攪和一起幹什麼?」
「現在不認識,續家譜的時候接觸一下就認識了,」賈世源太放鬆了,就卸下了以往小心翼翼的偽裝,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他們那支在外面混事的人很多,不定什麼時候就用到。」
「轟」的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頃刻間坍塌了。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就像你中學時代喜歡一個又高又帥成績好打籃球好的男生,瘋狂迷戀,後來你發現他竟然摳鼻屎,摳出來還仔細看看。
范欣然覺得賈世源都沒那麼好看了:「你怎麼會這樣想。」
賈世源知道自己說得有些太市儈了,但不覺得有什麼問題,畢竟他跟范欣然相處這麼久了,跟剛在一起時肯定不一樣了。剛戀愛的時候,什麼都不好意思,恨不得讓對方覺得自己是餐風飲露,不食人間煙火的,這會兒呢,老夫老妻了,自然要說點兒煙火氣重的話題。
「怎麼了?有問題嗎?」
范欣然失望至極,甚至不敢再看賈世源那張面目全非的臉:「沒問題嗎?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是她最討厭的類型,跟她父母表現出來的嘴臉一般。
人生在世總要有個互相幫襯的,在家靠父母兄弟,出門靠朋友夥伴,怎麼可能不跟人接觸呢。你放眼四望,目之所及,哪個不是想方設法跟更厲害的人物搭上關係,他只是有些世俗,沒有幹什麼道德敗壞、喪盡天良的事情吧。
賈世源委屈,又不敢說。恰在這時,服務員上菜來了。
他忙說:「快吃飯吧,這個糖醋魚挺好吃。」
為了補償賈世源這幾日的虧空,叫的都是油膩食物。此刻范欣然看賈世源,就像盤子里的肥肉片一樣,油膩噁心。
「嗯。」范欣然說得很淡漠,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
范欣然覺得置身於髒兮兮的臭泥坑裡,污穢淹沒了她。
吃完飯,兩人沉默地在公園裡散步。這樣怪異的氣氛,賈世源焉能不知道範欣然不高興了:「欣然,我哪裡做得不好,你一定要跟我說。就像你說過的,兩個人走到一起不容易,要互相遷就,讓彼此相處得更融洽。」
這麼多日夜的陪伴,朝夕相處產生的感情和依賴,又哪是輕易能斷的。就像嫁接,砧木和接穗已經長在一起,再硬要分開,焉能不痛?
欣然怕痛,她還想把傷口治癒:「我只是覺得你認為賈庄賈家有厲害人物,想結交他們讓他們幫襯的心思,與賈敏家求著你家的心思沒有什麼不同。賈敏害苦了你,你再有這樣的心思,用家族血緣關係去道德綁架別人,很不好。」
賈世源忙說:「欣然,你誤會了,我不覺得因為血緣關係那邊就要幫我什麼,說實在的這血緣都那麼遠了,早就沒什麼用了。」他只是想跟那邊的人做朋友,慢慢熟悉起來,然後當做人脈儲備著,但是他不敢說,怕欣然嫌他俗。
范欣然也沒深究:「你知道就好。別整天滿腦子家啊族啊的,人最重要的還是自己有本事,能把自己的日子過好。」
兩人算是和好了,閑聊的時候,范欣然問起賈敏事件的後續,賈世源便說了,還順帶批評賈敏一家忘恩負義。
范欣然震驚:「你爺爺竟然讓武家人帶走了孩子!他怎麼能這樣!費了那麼大功夫,好不容易把孩子搶過來,又還回去了!那你們跑到西武樓村,還跟人打起來,還被抓起來這麼長時間,圖什麼啊!」
「我們去那邊不是為了搶孩子。」
「那能把孩子帶回來也是大好事啊!怎麼能還回去呢!這還回去容易,再要回來就難了。」
賈世源耐心地解釋:「武勝的爸爸就是獨子,他是他爺爺那一支唯一的男孩子了,就算我爺爺不答應,武家人肯定會想別的法子把孩子要回去的。如果賈敏把孩子帶走,那家的香火就斷了,我爺爺也不能那麼過分。」
范欣然覺得不可思議:「賈世源,你這麼大個腦袋,裝的都是什麼烏七八糟的東西!你腦子裡有你自己的東西嗎?全是你爺爺的東西吧。你這思想說不定連你爸都不如!」
賈世源有點兒不明白范欣然為什麼這麼生氣,努力地想跟她講道理:「勝勝畢竟是他那一支唯一的孩子——」
范欣然雖然沒有孩子,但她抱過自己小外甥女,如果有人搶走小外甥女,她會拿刀砍人的!管他什麼家族什麼香火,搶走一個母親的孩子就是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