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快到夏宅時,啟欣才突然開口:「我不喜歡傑克。」「為什麼?」杜岩漫聲回應。「因為他自私!」夏記欣說,語氣憤憤不平,好象傑克是她的男朋友:「他給了露絲愛,最後又把生存的希望給了她,可是他死了,不是又把露絲的愛帶走了嗎?沒有了愛人,露絲會幸福嗎?如果我是露絲,我絕不上那塊木板。」杜岩被她的話嚇到,猛地踩下剎車,看著啟欣,鄭重地說:「啟欣,你要記住:人的一生很短暫,不滅的只有愛情。人不能跟愛抗衡。傑克愛露絲,所以他選擇了順從愛,而背叛自己的生命。」「可是有人才能有愛。人都沒有了,那麼愛又憑藉什麼存在呢?」夏啟欣不贊同地反問。「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愛情,也不是所有的愛情都有的結局。但有一句話不變:摯愛不是索求,而是付出。」杜岩活到這麼大從沒說過這麼有哲理的話。這不是堂而皇之的漂亮話,而是他的親身體會。

夏啟欣無法反駁他的話,可是又不能贊同,不知是因為夜深了,還是心裡不踏實,她覺得一陣陣的發冷。杜岩看她抱著胳膊,忙說:「別想太多了。晚了,回去吧!」說完重新啟動車子。剩下的路夏啟欣再度沉默了,不知她是不是還在想那個問題。杜岩也不想打破這份靜謐,專心開車。等他把車開到夏家大門時,杜岩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安靜——原來她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輕輕搖搖她,可她連半點反應都沒有。他不能把她扔在外面,又不能讓她待在車裡。沒辦法,他只好抱她進去了。不過她倒挺自覺,他剛把她從車裡抱出來,她就主動摟住他。

雙手托著啟欣,杜岩根本空不出手來按門鈴。正想著用什麼辦法時,發現院門沒上鎖,虛掩著露出一條縫。於是用腳尖輕輕踢開鐵門,走進去。黑暗中即使看不出別墅的全貌,杜岩也能體會到它典雅的設計。一股陌生的氛圍向他壓過來,他有片刻的遲疑。但看看懷裡的啟欣,他毅然地走到門前,抬腳踢踢門。廳門同樣沒上鎖,一踢就開了。刺眼的燈光射過來,杜岩眯起眼,跨進去。客廳里坐了五個人,每一個都很出色。那個追求啟欣的男孩也在場。每個人都注視著他,表情各不相同。

杜岩也回望著他們。他常聽村叔提起夏家四兄弟,對他們總是讚不絕口,他一直沒機會見識見識。前些天,他見到夏啟帆,第一眼就看得出他的鋒利、幹練與睿智。那種獨特的氣質即使在同樣出色的兄弟中間,也毫無消減。夏啟峻是沉穩、冷靜;夏啟宸是俊逸、斯文;而夏啟浩是粗獷、勇猛。四兄弟的氣勢各不相同,卻沒有一個弱的。連坐在一旁的顧莫凡也是那麼優秀——英俊、有朝氣、有自信、有定力。不錯,他很配啟欣。杜岩用挑剔的目光審視著顧莫凡,尋找他的缺點。可是即使他的缺點,他也比不上。杜岩不得不承認。「莫凡,你抱啟欣上樓去。」夏啟峻說。顧莫凡明白他的意思,走過去接過啟欣。杜岩不想讓他接,但理智卻阻止他,命令他放了手。可是啟欣卻不肯鬆手,仍緊緊圈住他的脖子,他只好抬手輕輕拉開她的手。

等顧莫凡帶啟欣上了樓,夏啟峻才又開口:「杜先生,我們需要好好談談。」杜岩雙手抄起褲袋,站在客廳中央,平淡地說:「好啊!談吧!」「能不能請你坐過來?」夏啟峻婉轉地問。「我喜歡站著。」杜岩毫不客氣地回絕。「你怕我抓你?」夏啟浩問。杜岩冷哼:「你要是抓得住我,我還會站在這裡嗎?」「好小子!你罵我?」夏啟浩跳起來。「阿浩,坐下。」夏啟峻和夏啟帆同時出聲喝止。迫於兄威,夏啟浩只好坐下來。「杜先生,」夏啟峻語氣平穩地說:「以前的事,我們不想再計較。但請你也不要再在啟欣面前出現,好不好?」好一個談判高手!杜岩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杜岩,我們上次談過了,你如果真想啟欣好,就不要再出現在她眼前。」夏啟帆說。動之以情?杜岩無動於衷地想。「你已經害得啟欣受了不少苦,你不想再讓她為你冒險吧?」夏啟宸的情緒要激奮些。而夏啟浩乾脆拍起桌子:「你敢再來見啟欣,我就不客氣了!以你的案底,完全可以判你七、八次死刑。」

杜岩一直雷打不動,等他們說完,他才用不在乎的語氣說:「你們真是好兄弟!又是曉之以理,又是動之以情,又是威逼利誘,目的不過只有一個:要我放棄啟欣。其實你們全都白費力氣,我早就決定遠離啟欣,今天不過是個意外。如果下午我一走了之,那麼你們看到的啟欣將是另一個樣子。你們也愛啟欣,相信你們也不忍心讓她難過。我已經過了衝動的年齡,知道怎麼做對啟欣好。我做的每一件事都以不傷害啟欣為準。我對誰都可以說:我不怕殺一百個人,就怕見到啟欣的一滴眼淚。只要她不哭,我可以拿我的命去換。你們也愛啟欣,可是你們能做到這樣嗎?所以,你們用不著對我那麼緊張,我無論做過什麼,有過什麼不堪的經歷,我都不會讓啟欣因為我而受到傷害。」他說完一直藏在心裡的話覺得再沒必要待下去,於是扭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夏氏兄弟面面相覷。還是夏啟浩最先開了口:「如果他不是杜岩,我們會不會接受他?」其餘三個人在想著同樣的問題。答案卻不確定。夏啟浩自問自答:「總之,我不會接受他。」「為什麼?」夏啟宸問。「那傢伙太愛啟欣了,如果有他在,就會把我們對啟欣的愛蓋過去。我當然不高興。」夏啟浩說得很坦白,連他這個馬大哈都看得出來杜岩的用情至深,他三個哥哥又怎麼會看不出他的用心良苦呢?這也許就是他們不能容納他的主要原因。

夏啟欣以為自己做了個夢。夢裡杜岩帶她去看《泰坦尼克號》,還送她回家,那感覺就象真的。她望著天花板出神,昨天的一幕幕跳過她的眼前,或許那不是夢!她一下從床上坐起來,自己仍穿著昨天的衣服,已經皺得不象樣子。那一切是真的沒錯!接合的思路讓她確定了一件事:她真的見過杜岩了,而不是做夢。一下從床上跳下來,來不及換下衣服,她衝下樓去。正好看到四哥在大廳里翻著沙發在找什麼。她衝到他面前,劈頭就問:「四哥,杜岩昨天晚上是不是來過?」夏啟浩正全神貫注地找著車鑰匙,也沒多想她的問題,隨口說:「是啊。」「那他人呢?」「早走了。」「走了?」夏啟欣重複到,心又涼了。為什麼他每次都突然出現,又不告而別,從來沒對她說過一次再見。

夏啟浩終於在沙發縫裡找到鑰匙,看見啟欣垂頭不語,就說:「坦白告訴你,以後他不會再來看你了,你還是把他忘了吧。」「為什麼?」夏啟欣心驚地問。「有很多人都在找他,一旦他被找到,下場可想而知。所以你要明白。」夏啟浩不是在嚇她,杜岩的處境真的很危急。象掉進無底洞,夏啟欣的心不知沉到哪個天涯海角,愣愣地說不出話。「啟欣,你一向很聰明,這次可別做傻事噢!「夏啟浩希望能敲醒她。

可夏啟欣一顆心已經系在杜岩身上,一把拉住四哥的手,象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四哥,你是警察,你要幫他。」夏啟浩無能為力地聳聳肩說:「怎麼幫?局裡他的案底有那麼厚,我們還在四處找他呢!」「那賀叔呢?我去求賀叔!」夏啟欣急切地問。「賀叔去了日本,短期內不會回來。再說了,他背叛天龍幫,這在黑道是最不能容忍的,就算賀叔在也救不了他。」「他是為了救我呀!你們為什麼不幫他?」「這是黑道的規矩。我又和他們沒交情,即使有交情也不能插手。除非他自己解決。」夏啟欣整個人象掉進冰窟里,乞求地看著四哥:「就算為了我,你也不肯幫嗎?」「啟欣,他是救了你,可你們已經互抵了,你不欠他,何必再為他擔心?」夏啟浩問。「好!你不幫我,我自己想辦法!」夏啟欣狠狠地說,扭頭跑上樓。「啟欣,你別胡來!」夏啟浩擔心地叫。

夏啟欣坐在樹蔭下,不停地嘆氣。四個哥哥也求過了,親戚朋友也問過了,誰都不肯幫她,她是不是該考慮一下找賀紹文?「喂,啟欣。」戴至常隔著老遠喊她:「過來打球啊!坐在那裡發什麼呆?」夏啟欣嘆了口氣,懶得動一下。「啟欣,」范穎宣坐到她身邊,關心地說:「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你不高興,我們也不會高興。」夏啟欣仍是嘆了一口氣。「啟欣,不要啦!」范穎宣急得兩眼發紅:「不是我們不幫你,是我們真的幫不上。」「啟欣,」顧莫凡不滿地看著她,說:「難道一個只認識幾天的人,比我們幾年的朋友還要重要嗎?」「不是,只是……」夏啟欣有氣無力地說。「你爭氣點,好不好?」戴至常站得稍遠,托著球責備:「看看我們『四人組合』哪還有以前的光彩?」「對不起!因為我影響大家。」夏啟欣沉重地說,站起來就走。「啟欣!」范穎宣難過地喊,可她頭也不回地走了。顧莫凡咬緊牙,死死盯著她的背影。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他究竟哪裡比不上那個杜岩?他年輕,有學歷,有地位,有抱負,有前途,而杜岩卻什麼也沒有,甚至連命都不是自己的。可是啟欣卻看不到,他真想不通。

在校門口,顧莫凡追上悶悶不樂的夏啟欣,一把拉住她,憤憤地問:「啟欣,你告訴我,在你心目中我和杜岩誰更重要?」夏啟欣吃驚地看著他,問:「你幹嘛拿杜岩跟你來比?當然是你比較重要。」「真的?」顧莫凡忍不住雀躍地問:「可是你為什麼為他那麼緊張?」「杜岩救了我呀!」夏啟欣驚奇地說:「他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全是因為我。如果不是我,他不至於背叛幫會,我當然要想辦法幫他了。」「僅僅是幫忙?沒有別的意思?」顧莫凡仍不死心地問。「能有什麼意思?」夏啟欣不解地問:「我和他才認識幾天哪?」「感情不是時間決定的。我們想處好幾年,你不是還是對我無動於衷?」顧莫凡有些頹喪。「可是我以前是男的,時間再長也不會有變化啊!」「那你的意思是不是現在起變化了?」顧莫凡興奮地問,又有點不安。「還沒有。畢竟我改變的時間很短。」「那你就多給我一點時間。上次我們電影沒看成,這次我約你去爬山,好不好?」顧莫凡急切地問。

夏啟欣還沒來得及答應,說聽有人喊她:「夏小姐。」她扭頭去看,竟然是阿七,匆匆對顧莫凡說了句:「你等一下。」就跑過去。「阿七,你怎麼在這兒?」夏啟欣問。「岩哥要走了。」阿七急切地說。「走?去哪兒?」夏啟欣吃了一驚,忙問。「現在有很多人都在找他,他在這裡呆不下去了,準備偷渡出去。」阿七說。「告訴我,杜岩他現在好不好?有多少人要害他?」「其他的都好說了,就是冒志誠最難對付。」「冒志誠?」「是啊!文哥下了命令:一定不能放過岩哥。而且派冒志誠四處追殺岩哥。岩哥實在躲不下去了,才決定走的。」杜岩要走?這對他來說也許是好事。可這一走,他什麼時候才可以回來?夏啟欣咬著嘴唇不吭聲,半響才問:「他什麼時候走?」「很快,船已經找好了,只等天黑就上船。夏小姐,你要不要去見見岩哥?」這才是阿七來的目的。「杜岩讓你來的?」「不是。岩哥一直沒提你的名字,但是我知道岩哥很想再見見你。」「你怎麼知道?」「因為前一陣他一直在暗中跟著你。」「走!」夏啟欣一拉阿七:「你帶我去見他。」阿七挺大個人,這會兒被啟欣一拉,竟羞紅了臉。可夏啟欣顧不上這許多,拉起他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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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樹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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