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陣急切地敲門聲打斷了兩個人的激情。夏啟帆已經敲了好幾次門,聽不到裡面有迴音,一下慌亂起來,他退開兩步抬腳用力一踢。「嘭」地一聲,門開了,兩條人影映在他眼裡。「二哥?」夏啟欣被他的野蠻嚇得張口結舌,又想起自己衣衫不整,手忙腳亂地整理。杜岩不慌不忙利落地替她拉好泳裝帶子。夏啟帆臉上有了要殺人的衝動,看著杜岩問啟欣:「杜岩,就是他!?」「是。」夏啟欣吶吶地說,不敢看二哥難看的臉,偷偷瞟瞟杜岩,見他旁若無事地沖她一笑。他的笑和他的形象實在不相襯,看到夏啟帆眼裡更刺眼。他對啟欣說:「啟欣,你先出去,我要和他好好談談。」夏啟欣擔憂地看看兩人,猶豫著不走。「沒事,你先出去吧。」杜岩勸著她。夏啟欣這才不放心地走出去。
夏啟帆一直怒視著杜岩,他這個人根本談不上英俊,健碩的身材,濃眉利目,處處長得稜角分明。他渾身上下,無論外表,還是內質都充斥著剛硬的氣息,是條寧折不彎的硬漢,不愧為「火狼」的稱號。即使處在敵對的位置,他仍很讚賞他,僅只是讚賞而已。杜岩也在審視著夏啟帆,他長得很出色,也難怪賀紹文嫉妒他,他的出色是由內而外散發的,即便他現在只穿了一條泳褲,披了條泳巾,但對於他的氣質絲毫無損。他出身好,又有高深的學歷,與生俱來的智慧,這一切是他的本錢,別人學也學不來。提起「鐵嘴名律師」,連黑道都不得不佩服。他們是兩種人,一個是在華堂麗舍含金匙而誕,一個只是在街頭巷尾爛泥里打滾。一個是名聲顯赫,人人稱頌的名律師;一個是見不得光,整天拿命賭的殺手,註定一個會高高在上,名利雙收,而另一個終究如喪家之犬,惶惶終日。不是杜岩自卑,只是他有自知之明。
「火狼杜岩?」夏啟帆冷笑著走過去。杜岩手抄口袋,站著不動,等著他接下來的動作。出其不意,夏啟帆驀地揮出拳頭,打在杜岩臉上。杜岩踉蹌地後退撞在牆上。「不躲,不還手,是嗎?」夏啟帆冷笑一聲,說:「別以為這樣我會放過你。」杜岩靜靜地站好,說:「你只管打好了。這是我欠啟欣的。」「你還敢提啟欣?」夏啟帆怒喊,又是一拳揮在他另一邊臉上。「嘭」一聲,杜岩撞到衣櫥。站在外面側耳傾聽的夏啟欣嚇了一跳,忙砸著門喊:「二哥,杜岩,你們在幹什麼?不要打架!」杜岩用手抹去嘴角的血,壓低聲音鄭重地說:「如果你肯靜下來,我願意和你開誠布公的談談。」揍了他兩拳,夏啟帆的怒氣非但沒發泄,反而更高漲了,一向不主張武力的他,今天恨不得把他打得爬不起來,但他僅剩的理智告訴他:啟欣就在門外。他握緊拳頭忍住衝動,咬著牙說:「你說!」「只有一件事,」杜岩冷靜地說:「當初識破啟欣身份的人,就是我!」
夏啟帆需要用全身的力氣才能忍住不沖他揮拳頭。杜岩望著他,很坦白地說:「當初,我只是出於責任,並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後果,但是我終究逃不脫責任。所以當我知道啟欣的真實情況時,我就試圖彌補……」「彌補?」夏啟帆哼到:「你是怎麼彌補地?帶他上床?」杜岩半晌無語:「是!這是我僅能為她做的!」「你混蛋!」夏啟帆忍不住低罵:「你就這麼硬拖他上床,你想沒想過他的承受能力?」「說實話,我沒有。」杜岩坦然道:「如果我象你這樣小心翼翼、顧慮重重,啟欣她現在還活在痛苦中。她即使是塊玉,也要經過敲打才行,只是細磨是不夠的。」夏啟帆無言以對。
杜岩也沉默了,半天才開口:「我愛啟欣!我不想傷害她,我希望她幸福。」「你?」夏啟帆輕篾地哼了聲:「你也懂愛?你憑什麼給啟欣幸福?用你打打殺殺、走私販毒得來的錢養活她嗎?讓她為你提心弔膽一輩子?你夠資格嗎?」「是。」杜岩毫不避諱地說:「我是個孤兒,沒有好家世,也沒有教養,沒讀過幾年書,沒有一技之長,根本沒辦法讓啟欣幸福,更無法讓她快樂無憂,我什麼都不能給她,除了愛!」他停下來,深吸一口氣,接著說:「所以,我送她回家,她有愛她的哥哥,有她的朋友,她有她的世界,她不屬於我的世界。或許有一天,她會找到一個能給她一切的丈夫,讓她幸福快樂地過一世。我愛她,我就不能自私地留住她。」
夏啟帆雖然不肯承認,但他仍不能不為杜岩的痴情感動。他忍不住想:如果杜岩不是這樣的身份背影,他會不會反對?答案並不肯定,他也愛啟欣,他不願她有一天屬於另一個男人。這也就是當初啟欣反對哥哥找女朋友時的心態。可是事情的發展誰也阻攔不了。感情的發生往往只在一瞬間,他已經覺察啟欣對杜岩的感情絕不是感激那麼簡單。他不能阻止她談感情,但拒絕她跟杜岩這種人談。他必須在啟欣清楚自己的感情前,為她做點什麼。「如果你真為她好,就不要再來找她。與其你們這樣毫無結果地來往,不如放開她,走出她的視線。」夏啟帆冷酷地說。「我會的。」杜岩板著臉,強壓住感情的起伏說:「我只是在離開之前再來看看她,以後只怕沒有機會再見到她了。」「你很有勇氣!敢背叛賀紹文。」夏啟帆的語氣說不清是讚賞多些還是諷刺多些。「我只做我認識對的!」杜岩冷冷道。「那你自己保重吧。」夏啟帆拋下一句話,轉身開門出去。
夏啟欣在外面等得不耐煩了,一見二哥走出來,急忙迎上來問:「二哥,你們談過了嗎?有沒有打架?」夏啟帆看著她,笑著問:「二哥是這麼暴力的人嗎?」夏啟欣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不見杜岩出來就問:「杜岩呢?他怎麼不出來?」說著就要進更衣室。「啟欣,」夏啟帆拉住她,說:「他走了。」「怎麼會?他還沒跟我道別呢。」夏啟欣不信,掙開二哥衝進更衣室,可裡面空蕩蕩地哪裡還有人?她的心一下沉到底:杜岩走了,他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走了,沒有道別,沒有說再見。夏啟欣有一種感覺:他這次走是真的不會回來了!全身無力地靠在衣櫥上,淚水悄悄地打濕了臉頰。為什麼心這麼痛?「啟欣,」夏啟帆看著她凄迷的淚光,心痛了,走過來擁住她,輕語:「我們去游泳,好不好?再和二哥比賽誰游得比較快?」夏啟欣抬起淚水橫布的臉,楚楚可憐地問:「二哥,我的心為什麼會痛?」夏啟帆當然知道是為什麼,可他不打算讓她知道原因,就說:「可能是這陣子發生的事太多了,引起的生理反應。回去讓你三哥給你察察看。」夏啟欣直覺得二哥的反應冷淡,不象平常一聽到她不舒服就緊張兮兮地,但她來不及思索。夏啟帆不給她思考的時間,說:「你不想游泳,我們就去玩沙灘球,好不好?再要麼就去曬日光浴。」看二哥興志這麼好,夏啟欣不想拿自己的事煩他,何況這次出遊是自己建意的,所以她只好放下心事,放開約束,盡情去玩。
兩人合力打贏了球,得了個大胖狗。比賽游泳中,二哥讓了她一局,又勝了一局,一比一打平。她又慫恿二哥去參加滑水衝浪的比賽,自己就在岸上為他加油喝采。憂鬱很快就被快樂趕得無影無蹤。舒服地躺在溫熱的沙灘上,夏啟欣情不自禁地抓起細沙,讓它從指縫間流下來,灑落在身上。雖然有了太陽傘的遮蔽,但強烈地陽光照在澄黃的沙子上仍很耀眼。夏啟帆拿了兩罐冰鎮的可樂走過來,拋給她一罐,自己在沙灘椅上坐下來。夏啟欣抓過可樂坐起來,身上的沙子唰唰地滑下去。
夏啟帆喝了口可樂,問:「啟欣,學校那邊我給你辦了休學,如果你沒障礙的話,不如回去把剩餘的功課修完。」「行啊!」夏啟欣不很自信地說:「我已經落了半年的功課了,還趕得上嗎?」「什麼時候這麼沒自信了?」夏啟帆揉了下她的頭髮,又想起杜岩也有這個動作,心裡很不舒服。夏啟欣沒發現二哥的異樣,兀自說:「我只是擔心。」「不用擔心。」夏啟帆給她打氣:「你這麼聰明,很快就會趕上的。二哥也會幫你補課,多花點時間,趕上開學后的補考,不會有問題的。嗯?」看到二哥信心百倍,夏啟欣也自信起來:「好,我會成功的!」抬手和二哥擊掌。這是他們兄弟間表示鼓勵的手勢,只是年齡漸長,這個年青朝氣的動作就漸漸被冷落了。此時,夏啟帆很激動——或許啟欣變了不少,但他的感覺仍是那麼熟悉。她成熟了,從幼稚天真一點點褪變,會堅強,有自信,就象一顆青澀的果實開始透出成熟的光澤。他為這些而高興,又為她終有一天會走出他的懷抱走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不甘。活到三十歲,他頭一次體會這種矛盾的心情。
回到家,夏啟帆自然要為帶著啟欣失蹤負責任。夏啟欣很聰明,一副累得要癱掉的模樣,得到三個哥哥的赦免,溜回房去「休息」,把一大堆的麻煩推給二哥,倒不是她沒良心,只是能者多勞嘛!二哥能應付自如的。看著三兄弟要殺人的樣子,夏啟帆依舊不急不躁,放下行禮,舒服地坐在沙發里,解開脖子里的扣子。「二哥。」夏啟宸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就首先開口:「你很夠意思!啟欣是你的妹妹,我們就不是你的兄弟?」「阿宸,」夏啟帆不動聲色地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有問題就問,別拐彎抹角的。」「好!」夏啟宸不再繞彎子,問:「你和啟欣談過了吧?她倒底發生了什麼事?」「這事說穿了很簡單:有個男人插進來了。」夏啟帆說著仔細觀察他們的表情。「男人?誰?」夏啟浩首先跳起來,夏啟宸皺緊了眉,夏啟峻的目光閃了幾下,問:「這個男人對啟欣意義不一般?」「是。」夏啟帆很滿意兄弟們的表現,開心地說:「他做了我們做哥哥的無法對啟欣做的事。」「該死的混蛋!」夏啟浩敲著沙發背大吼:「他是誰?我去揍扁他!」「阿浩,別這麼大聲,啟欣在樓上。」夏啟帆低聲警告。夏啟峻從他話中聽出那個人對啟欣很不尋常,臉上的表情更凝重了。「他對啟欣那麼重要!究竟是誰?」夏啟宸急切地問。「杜岩。」夏啟帆深知這個名字有多大震憾,悠閑地說。
「火狼杜岩!」夏啟浩驚叫:「那小混帳害得啟欣還不夠嗎?」「他還幹了什麼?」夏啟宸見他怒髮衝冠地樣子,問。「我們掃了鷹頭幫,在盤問口供時得知:當天晚上單勞應和天龍幫的人接頭,識破啟欣身份的人就是火狼。」「真的?」夏啟宸追問,臉上的表情象要殺人一般。「是真的。」夏啟帆接到。「二哥,你怎麼知道?」夏啟浩驚奇地問,這秘密他可是誰也沒告訴,只希望親手抓住杜岩以後再說。「是杜岩親口說的。」夏啟帆決心語不驚人死不休。「他?!你見到他了?為什麼不揍扁他!」夏啟宸和夏啟浩喊著搶到夏啟帆面前。「阿宸,阿浩,你們先坐下!」還是夏啟峻沉穩,叫住弟弟,看著一臉不在乎的二弟,問:「啟欣不知道?」「正相反,」夏啟帆不急不徐地說:「啟欣很感激他,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只怕已經同我們平起平坐了。」「混蛋!我絕繞不了他!」夏啟浩咬牙切齒地說。「你沒把真相告訴啟欣?」夏啟峻又問。「如果我告訴了她,她現在就該在樓上號啕大哭了。」夏啟帆聳聳肩,對這件事他也很無奈。四個人沉默了——這事的確棘手!不告訴啟欣真相,務必就使她越陷越深,最終沉溺在這段不應該的感情中;若告訴她真相,勢必又讓她陷入另一種感情中。
「你們談過了?」夏啟峻問。「是的。我已經警告過杜岩,讓他走得遠遠的。」夏啟帆說:「希望他做得到。」「他的話也能信?」夏啟宸不以為然地說,他一向對黑幫的人沒甚好感。「至少他愛啟欣。」關於這一點,夏啟帆不懷疑。「愛?他也有?」夏啟宸冷笑。「杜岩在黑道上也算得上有情有義,不然賀紹文也不會視他為眼中釘。」夏啟浩忍不住讚歎:「那小子確實很有勇氣,黑道上有多少人正對他虎視眈眈,他一旦離開天龍幫就會身陷重圍,連賀紹文也不會饒過他。可是他還是背叛了天龍幫。這下可有苦頭吃了。」「啟欣呢?」夏啟峻只關心啟欣的狀況,杜岩有再多的好處也不適合啟欣。「她還沒發現自己的感情,所以我才會急著趕走杜岩。讓她儘快回到學校,這樣有助於她忘掉那段不尋常的經歷。」夏啟帆說出自己的想法,但效果如何,他也不是很有把握。夏啟峻贊同地點點頭,說:「這樣子最好。感情的事不能勉強,只能慢慢來。」「要是她忘不了杜岩呢?」夏啟浩問,不是他潑冷水,凡事不是跟著人的意願走的,尤其是啟欣,他不是輕言放棄的人。「愛一個人痛苦,還是恨一個人痛苦?」夏啟帆反問。「二哥,你的意思是……」夏啟宸疑惑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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