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守望

關掉QQ，王暉抱著一摞試卷，腳步匆匆趕往班級……

「這是去年的期中試卷，大家做一下嗎，下周我們開始期中考試。」

「啊……」教室哀嚎聲一片……

聽著這陣陣哀嚎聲，10年前的畫面湧上腦海，王老師笑了，「歷史總是有著驚人的相似」不是嗎？

趁著大家對2002第一場雪的興奮勁兒，班主任陶頭兒宣布了期末考試的日期。

班主任平日里以班為家又和孩子們打成一片，所以孩子們就都親切的叫他「陶頭兒」。

陶頭兒這剛一宣布，教室里頓時哀嚎聲一片，期末考試的來臨也宣告了同學們高中第一學期即將結束了。

大課間，老大去打開水，平時這寶貴的二十分鐘是李子爭分奪秒看小說的寶貴時間，今天她卻伏在桌子上哀嚎：「完了，完了，我的物理肯定完蛋，啊，還有政治，我都想不起來我到底學什麼了。」

後座的國慶同學也在以他的方式表達著他的哀嚎，他站起身把一隻腳放在凳子上，一隻胳膊當作琴，另一隻手作彈琴狀，凄凄慘慘的唱：「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琳琳轉過身，拍拍李子的頭：「樂觀點啦，你想啊期末考試的到來，也就意味著寒假來了啊。與其悲觀的想著考試，不如我們想想寒假怎麼過吧。我是肯定要把《流星花園》和《情深深雨蒙蒙》碟片一張張重新看一遍的。」說完，情不自禁的哼起了「情深深雨蒙蒙，多少樓台煙雨中……」。

琳琳的話沒有安慰到李子，倒是安慰到了後面的國慶了，他立刻停止了「哭吧，哭吧」的哀嚎，調轉矛頭朝琳琳嚷道：「你們女生就喜歡犯花痴，那什麼《流星花園》有什麼好看的。古天樂的《尋秦記》，還有，何潤東的《風雲》這些才是你們必須看看的啊。」

琳琳漂亮的柳眉一挑：「花痴？你這純屬是嫉妒，你有人家道明寺帥嗎？你有人家西門酷嗎？切！」

「膚淺！我讓你們看這些，就要讓你們有看真男人的眼光。男人的帥，要古天樂那樣的陽剛睿智；酷，要像步驚雲那樣羈傲不遜。李子，你來說對不對？」

「李子，你說你看什麼？」

兩個人隔著李子吵開了，吵得情緒低落的李子耳朵疼，她哀嚎著打出休戰的手勢：「停、停、停……我不作評價，我家沒有CD機，電視上播放什麼我就看什麼。再說，我也沒有多少時間看電視，我還得幫媽媽干農活呢。」

老大打好水回來，把水分遞給她們，剛剛坐下來，李子立刻挽著老大開始重新哀嚎了一遍。

琳琳立刻放棄了李子這個「叛徒」，她要找新的盟友，目光掃過老大，想都可以想到吧，老大肯定是學習，看書，練琴。她迅速轉回頭向著身邊的老幺阿暉問道：「小媳婦，你說你想看哪部？」

老幺輕聲嚶嚀：「我，我要幫奶奶幹活。奶奶冬天腿不好，我要收拾屋子，還，還有很多東西要洗，準備過年，我……」

看著老幺漲紅的臉，琳琳為自己這一時的心急，恨不得咬斷自己舌頭。

一學期的相處，102室的姐妹們都知道老幺的家事。

老幺出生沒多久，爸爸就因病過世了。媽媽帶著她過了三年，通情達理的爺爺和奶奶就勸老幺的媽媽改嫁了。為了讓王暉的媽媽找個好人家，爺爺奶奶把老幺留在了自己身邊，孫女也是他們在這世界的最大慰藉。

王暉的媽媽也感念老人的一片苦心，她沒有遠嫁，就在同一個鎮上找了一個人，也可以時常過來照顧一下幼女和兩個老人。再後來媽媽有了弟弟，也難免有照顧不過來的時候。

失去依靠的王爺爺，王奶奶和阿暉，互相依偎的三個人過的傷痕纍纍卻也是很溫馨。

政府很照顧這個風雨飄搖的家庭，就安排了爺爺在鎮政府看門，這也是家裡主要的經濟來源，老幺阿暉的學費也一直是減免的。阿暉從小就乖巧懂事和奶奶一起照顧一家三口飲食起居。

奶奶由於年輕時生活的艱難讓她落下很多的毛病，尤其是她有嚴重的風濕，一到深秋腿就開始疼痛。

老大捏了捏老幺的手溫柔地說：「我去幫你啊，反正我回家也沒有什麼事可忙的，我家離你家也不遠，我可以早上去，下午回的。」

「我也去。」李子學習上的那點煩惱早丟到爪哇國去了，她趕緊舉手附和老大，然後看向琳琳。

琳琳馬上摟過阿暉的肩膀說：「我必須去啊，這還用問。」

老大沉思了下：「不如這樣，期末考試結束后，我們一起去。我們花一天時間把我們阿暉家裡徹底打掃好，把家裡需要換洗的衣服、被褥什麼的都洗了。」

「好，好，對哦，需不需要勞動力？」琳琳眼一眨就一個主意，挑眉問一直在聽著她們談話的國慶嚷道，「國慶，你去不去？」

國慶天天與她們打打鬧鬧，大家的情況都多少了解一點：「好說啊，我有的就是力氣了，阿宇你去不去？」他轉身推了推身邊的林宇。

阿暉在一邊卻是急紅了臉，極力推辭著：「不用……真的不用，我一個人行的。」

林宇從書上抬起來頭，發現大家都看著他，他一臉懵的看向李子。

李子為他解惑：「我們約好，期末考試結束後去我小媳婦家幫奶奶打掃衛生，國慶問你去不去？」

林宇看向國慶，國慶說：「去吧，反正你放假就呆在店裡，太無聊了，去吧。」

林宇：「我……」林宇就「我」了一下然後不語了。

「你想說你什麼也不會，去了怕幫不上什麼忙對嗎？沒關係，去了自然用得上。」李子像翻譯機一樣一邊翻譯一邊給出解答。

大家對李子翻譯林宇的表情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哦」林宇答應了。

看大家都商量好了，阿暉的顧慮變成擔憂了：「蠻遠的……」

「包我身上，我表哥開麵包車，到時候我請他來接我們，送我們去你家。」國慶當即拍胸脯敲定了。

這件事的敲定，多少衝散了大家對期末考試的憂慮，然後就按部就班的進入了備考的複習階段。

國慶這個傢伙雖然平常愛耍寶玩鬧，但是辦起事情來卻是非常靠譜。

上午考試一結束，他叫來的車子已經停在校門口了，大家胡亂吃了些東西便上了車。

今天，天公作美，陽光燦爛的日子。半個小時左右就停在老幺家門口了，獨門獨戶帶著院子的大房子，推開院門乾淨又整潔。

奶奶大約早就收到老幺的電話，一早在院子里支起來爐子，燒了很多熱水裝在暖水壺中，爐子上還溫著一大鍋熱水。

奶奶極慈祥、溫和，看見孩子們來了，急著過來招呼。阿暉趕緊衝過去，扶著行動不太方便的奶奶：「奶奶，你哪來這麼多暖水壺的啊？」阿暉進門就看見地上放著好幾個大暖水壺。奶奶慈愛的摸了摸阿暉的手：「鄰居們借的。」然後看向圍著她孩子們，帶著笑和歉意，一個個撫摸著他們的手：「好孩子，這麼冷的天，要讓你們受冷受累了。」

李子沒見過自己的奶奶，她的爺爺奶奶在她還沒有出生前就相繼過世了，所以李子無條件的喜歡所有慈祥的爺爺奶奶們，而且自來熟的那種。當奶奶粗糙的手撫摸著她的手時，她的鼻子一酸：「奶奶，阿暉能做的，我們都能做，在家我還下地幹活呢。」

其他人也趕緊喊著「奶奶好」，眨眼的功夫都喜歡上這個慈祥的奶奶。他們簇擁著把奶奶送回暖和的房間里。

老大何凝就抓緊分配工作：老大和老幺負責清洗被單和家裡積壓的厚衣物；李子和琳琳負責把家裡各個角落的衛生全部打掃乾淨，擦洗乾淨；國慶負責給女孩子們打水，燒水。

「林宇嘛……」何凝正在想怎麼安排他的事情，林宇站在人群中略有些尷尬。

李子靈機一動：「這簡單，林宇，你把阿暉家所有電器檢修一遍，還有，你看看這些電線布置的很亂，有安全隱患，而且好多都老化了，你也檢修一遍，需要換的給換了。」李子一邊說一邊拉著林宇到處指點。

找到了自己可以做好的事情，林宇臉上也有了笑容。

「這個主意太好了，用電安全是大問題，尤其是家裡就阿暉和爺爺奶奶。」小夥伴都一致贊成。

趁著陽光真好，說干就干，一會大家都乾的熱火朝天了。

老幺把家裡需要清洗的棉衣和被單都清理到院子里來。沒有洗衣機，她們用奶奶準備的大盆，一件件浸泡后再仔仔細細的刷洗，漂洗幾次后再用甩干機甩干，晾曬。

李子和琳琳先把家裡角角落落打掃一遍，然後用國慶送來的熱水開始擦洗，桌子，櫥櫃和窗戶無一遺漏，最後再把地拖一遍。

國慶穿著一件亮黃的羽絨服，像一隻大蝴蝶在屋子各處穿梭，打來冷水放在爐子上燒，再把燒好的熱水送給洗衣服的老大和老幺，又不停地給打掃衛生的李子和琳琳換上乾淨的熱水，哼著歌，當然還手舞足蹈配合著自己的歌。

林宇依舊沉默不語，他把屋子裡電器都打開檢查，又把家裡開關，電線檢查一番，不時在紙上記下要更換的東西然後去鎮上買來再重新裝上。

國慶哼著歌，邁著他魔性的小舞步，把半桶裝有洗潔精的水從院子里拎到客廳里，這一路的搖晃，半桶水上已經有半桶的泡泡了。

國慶沉醉地哼著歌，彎腰放下桶時，琳琳眼疾手快捧起泡泡和國慶的臉撞了個正著。瞬間，國慶由大蝴蝶變成了一隻一臉懵的大花貓，李子和琳琳頓時哈哈大笑。

國慶是誰，「寧可吃苦不可吃虧」可是他的座右銘，說時遲那時快，他操起泡泡揚到了正笑的前俯後仰的琳琳臉上。

兩個幼稚鬼開始了「泡泡大戰」。

突然兩個人一個眼神，一起把正要灑向對方的泡泡，一個迴旋全灑到正笑前俯後仰的李子臉上。

「啊……」猝不及防的李子，一聲驚叫。

院子里的老大和老幺，檢修線路的林宇，廚房忙活的奶奶都跑了過來。滿臉焦急的四個人跑過來，看到客廳里三個人用泡泡打鬧的正歡，泡泡隨著三個人滿場亂飛著，頓時覺得荒唐又好笑。

老大正要阻止，突然臉上一涼，老幺正滿手泡泡，笑意盈盈的眼中夾著小小狹促地看著老大。

大家都被老幺的舉動驚的停下了打鬧，這是我們平時那個處處小心翼翼，羞澀躲藏的老幺嗎？心照不宣，笑意湧上每個人心頭，大家不約而同的把泡泡扔向了阿暉。

一時間，五個人從客廳追到院子里不分敵友地混戰了起來。

林宇摸摸鼻子安靜的回去檢查線路去了。

奶奶看著滿院子的孩子飛過來，撲過去，尤其是她的小阿暉，小臉都紅彤彤的，奶奶笑著轉身回廚房時偷偷拭了下眼睛。

「阿宇小心!」

林宇線路檢查到客廳，正專心記著什麼。國慶這一聲大喊，林宇抬頭，轉身，一把泡泡已經塗到他臉上。他抹了一把臉，李子正站在他眼前，頭髮上，臉上，手上，都是泡泡，正惡作劇看著他笑的前俯後仰。林宇輕輕甩了甩手上的泡泡沖她微微笑了笑。

國慶已經衝過來擋在林宇面前：「臭丫頭，你就知道欺負阿宇。」

一個學期的相處，大家看明白了，國慶看上去粗線條，其實這些年一直處處細心的護著安靜的林宇。

「切，他這麼悶，我們不帶著他玩，以後他怎麼合群？你能護著他一輩子嗎？」

「臭丫頭，欺負人理由還不少。」話雖如此說，國慶還是把林宇拉到院子里一起玩了起來。

一下子滿院子都是撲棱的孩子們，孩子們的笑聲一時間充塞了屋子裡的每個角落，驅散了這十多年的陰霾。

廚房裡的奶奶一邊忙著準備飯菜，一邊笑著摸眼淚。這個家有太多年沒有這麼熱鬧過了，她心裡這些年積壓的悲傷好像也隨著心愛的孫女的笑聲飛去很遠很遠……

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只要能熬過寒冬的種子，都會在春雨中滋潤發芽，在春風中茁壯成長，並能為你想要守護的人遮風擋雨，更何況我們還遇到了友情，這綿綿不絕的菲菲春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