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落寞之際
小診所里的胖醫生一邊給瓦迪拿葯一邊嘟嘟囔囔的,似乎對瓦迪拒絕他的好意幫他處理傷口這件事很不滿意。但瓦迪的態度十分冷漠,他沉著臉站在一旁,始終是冷冷的告訴醫生,他只需要葯,其他不需要。
但醫生卻雙眼放光,自聽到武器傷二字后,他就如同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寶貝一般兩眼放光,一直問瓦迪,到底是瓦迪受傷了還是別人受傷了,這個武器傷很嚴重的喲。
瓦迪最後直接扔給他一沓錢,說你到底是給葯還是不給葯,少他媽廢話。
胖診所醫生見到錢,眼睛更加亮了,如同沒吃飽飯的狗見到包子一樣,立刻將錢收入囊中,隨後動作也變得麻利,抓緊時間給瓦迪拿葯,一大堆葯從他手裡掙脫出來,推到瓦迪面前,他神秘兮兮的說道,這些葯分別是什麼作用都給瓦迪介紹了一遍,然後看著瓦迪,語重心長,說感謝瓦迪的大方,但還是希望能夠幫瓦迪處理傷口。
瓦迪聽著,肚子里一肚子火氣直竄。他用手指指著胖醫生的頭,說你在說話,我就讓你親自嘗嘗中武器的滋味。
他平日說話還好,因為之前一直跟著孟回裳苦練白城話,口音倒還算正常。但一著急起來,語調就變了,一聽就是外國人。胖醫生見狀,立刻閉嘴不再吭聲,看著瓦迪揣了葯走了。
等他看著瓦迪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胖醫生的臉已經抽搐的不成樣子。他的心狂跳著,身子似乎有些僵硬,那種感覺也不亞於中武器嘛,胖醫生這樣想。
然後他走到門前,將捲簾門從上頭拉下來,每拉一下就發出刺耳的身影。胖醫生趕緊將門鎖好,又將電視聲開的很大,他才坐回桌前,搬過來那個紅色的座機電話,撥了警察局電話。
「喂,你好你好,是警察同志嗎?我要匿名舉報。」
「什麼?」
「我看見一名中武器的外國人。他很可疑,我懷疑他有問題……」
「請問你具體是在哪裡發現的?……」警察一聽,開始了喋喋不休的詢問。
胖醫生也說著,剛剛凝固冰冷的空氣隨著他的說話,逐漸變得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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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迪回到了賓館。
他雖從小就被培養成殺手,但他並不具備特別厲害的分辨別人是否在偽裝的功能。比如胖醫生,他對瓦迪表面帶笑,語氣客客氣氣。瓦迪看著,倒也覺得正常。他沖他發火唯一的原因,不過是那醫生太啰嗦,他聽了心煩。
瓦迪在窗邊的小桌前坐下,房間里亮著昏暗的燈,燈影綽綽,他的背影顯得十分消瘦孤單。
桌上的葯散了一桌,瓦迪會說白城話,但不怎麼會認字,他剛剛聽胖醫生介紹了各類葯的作用,此刻靠記憶搜尋著,邊清理膝蓋處的傷口邊確認葯的作用。估計與記憶沒差,他這樣想,自己還年輕,不可能忘的這麼快。
房間里很冷,被子、地板都像是很潮濕的。春末初夏,原本應該乾燥溫暖。瓦迪聞著空氣裡帶著發霉的味道,此時混合著他身上帶著的血腥味兒,還有醫生給的屬於藥物的味道。
很痛,很痛。清理傷口很痛,比中武器時的麻木還痛。瓦迪沉著臉,眼神陰鷙,不帶絲毫感情。他在這般沉濁的燈光下,埋著頭,用酒精一遍遍清洗著傷口,然後將粉末狀的葯均勻的灑在傷口處,看著他們混合,似乎都與血肉發出了煎熬的聲音。可瓦迪硬是一聲沒吭。
馬上,要取胸前的子彈了。
心,不自覺的緊張起來。卻還是得咬牙堅持。瓦迪拿起一個鑷子,將外套脫了,裡面的長袖已經有些爛了,他乾脆將衣服全部脫完,露出一副肌肉緊緻的軀體。來不及猶豫,下一秒鑷子已經朝子彈堵住的地方伸了過去,再一秒,已經準確無誤的將子彈用力取了出來。
霎時,一個血洞出現,血液在沉默半晌后,立刻汩汩的流了出來。
瓦迪拿出準備好的,調好的藥包立刻朝傷口處敷了上去。這次,很疼。他咬著牙,身上的皮膚全都已經滲出了冷汗,他的雙眼怒睜,嘴裡發出嘶嘶的吸冷氣的聲音,額頭與太陽穴處青筋暴出,看起來非常煎熬。
但還是咬牙將紗布藥包包好了。然後忽然覺得,此番忙碌完,意識都有些模糊,剛剛晚上與白天早上發生的事,竟然都一樣,變成了似乎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情,全都已經記不清了。
瓦迪在桌前坐了好一陣,頭一直低低的垂著,臉色慘白,雙拳握的很緊,呼吸大口且急促,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以此來轉移注意力。
他已經試圖打開電視,卻沒有任何效果。他還是很疼。
比肉體上的疼痛來的更深更強烈的,是來自心底的疼痛。是在剛剛徹底明白感知到受傷的落寞時,心底忽然湧上一陣非常洶湧的孤單與失落,以及內心最深處最最可悲的空洞感。
瓦迪感覺自己坐在這裡,如同一隻被遺棄的猛獸。他看起來很堅強兇猛,其實內心早已潰不成軍。他最愛的女人此時去了哪裡,是按照計劃行事還是如何?她又是否會想念他擔心他?
但很快又意識到,他與她可能永遠不會再見面了。
因為瓦迪知道且非常清晰的明白,即使今晚他暫且苟活下來,接下來一路,他已經無法再回到孟回裳的身邊。也許過不了多久,他就會被軍警方抓住,他會承擔所有的罪責,付出沉痛的代價。
也許他馬上就會死,他不會再有見到她的機會。瓦迪這樣一想,一股非常悲涼的無力感就如同冬日的雪花,帶著最最冰冷的氣息,輕飄飄的落在他的心尖,卻潤濕一大片。
他迷迷糊糊的昏睡著,不知過了多久,不知發生了什麼。他感覺自己還在做一個關於孟回裳的冗長而幸福的夢,房間門口卻傳來一陣清晰有力的敲門聲。
恍惚間,瓦迪如同夢靨一般,猛地驚醒,心臟劇烈的狂跳著。
他沒有發出聲音,屋內安靜的如同沒有人存在。他警覺的聽著門口的敲門聲,是誰?這時幾點了,是誰來敲門?
他想,自己入住時已經明確告知過若無通知,一定不要打擾。此刻為何,門外卻響起這般清晰的敲門聲?那聲音篤定有力,不像是那位年輕姑娘的風格。
來不及多想,一陣不祥的預感已經如電光火石一般在瓦迪的心尖迸發開來,下一秒,他已經推開窗,咬牙忍痛,跳下了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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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村的賓館門口,童文正小心翼翼的扣著門,張強強親自出馬,他站在童文跟前,身後還跟著一眾人馬。
已經確定了,已經通過多方面的監控確認,此時這間203房間裡面住著的,便是凌晨脫逃的人員瓦迪。
他們就要實施抓捕。不知門內氣氛到底如何,門外氣氛卻已經是十分嚴峻緊張。自方才警方進來人時,那門口的年輕姑娘已經害怕的瑟瑟發抖,怎麼都不肯相信年輕帥氣的瓦迪是在逃罪犯。她說,她一直佯裝自然的不看他是因為心裡緊張且不好意思,分明還在盤算著鼓起勇氣明天就找他要聯繫方式呢。
可眼下,他就要被這一群人給帶走。年輕姑娘很難過。
童文卻不斷扣著門,再沒有人來應,他們就要撞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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