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身份(一)
奇怪的是,我一點都關心大地生靈的死活,一點都不關心歸墟的存亡......脫口而出一句:「春秋在哪?」
川曉怒然一掌打在我胸口,我頓感身體彷彿碎裂一般......
「你想活,就要他人替你去死嗎!冷血冷心......」他咬牙切齒著,瘦弱的身子微微搖晃,九肖忙來扶住他:「大人小心身子,何必和一祭品動氣,她早晚是要死的人。」
「她死,是因為她該死。她本該可以阻止沉洲之君的怒火.......我的白玉為一個祭品死了,永遠都回不來了......」川曉不知是悲還是怒。
他的樣子在我看來有些好笑......我冷冷一笑,待身上疼痛漸輕,開口對川曉說:「白玉代我而死可惜,而我為了天下與歸墟的苟存去死,就不可惜嗎......整個天下,整個歸墟就沒有一點辦法對抗沉洲之君嗎!為何偏偏要鴻靈作為祭品去送死!鴻靈也是天人!」
我的話讓川曉有幾分詫異,他可能根本沒有想到我會反駁他。
「萬年前,大地三族與龍族對沉洲征伐,折損無數,晏一人認錯,彌補你們所有人犯下的錯。天下寒劫,歸墟之難,你們都沒有反省過來,是因為你們太弱而導致沉洲征伐失敗,而非沉洲之君強悍!晏用天人族沉入歸墟的代價換取萬年安寧,大地之上還在為青龍脈勾心鬥角,歸墟之中還在為靈戒和清焰祭的去向而費盡心機,而你作為歸墟天人中的首領竟然用了千年去尋一個祭品,妄圖用一個祭品來阻止沉洲之君的怒火,你不覺得好笑嗎!他能讓天下籠罩在寒冷之中,他就有能力滅了天下,他能一次血洗歸墟,便會有第二次要你們所有人的命!一味屈從,並不能讓你們永世安穩,你們若是夠強大,夠血性,就衝上沉洲,殺了他啊!」我半怒半恨著沖著川曉發泄一通。束縛我的玉藤纏的更緊了......
川曉撐著病弱的身子走近我,他咬牙切齒的說:「你是在為你的脫逃脫罪嗎?」
「我逃是因為我想活!想活又有什麼罪!」我半分不退縮。
「那你踩著別人的屍骨活著,我想要你死,又有什麼錯!強者制定了規則,遵守就好了,掙扎什麼!把所有人都拖入煉獄深淵,只因為你想活......你的命不值這麼多!」
「呵......你滿口大義,實則懦弱自私!我也同樣自私......從現在開始,你最好緊緊盯著我不要眨眼睛!否則我會逃,我再逃走,我讓你一輩子也抓不到我!你若真的那麼想念白玉,你就去陪她啊!何苦在這裡找什麼祭品什麼靈戒,我看你就是更想做歸墟之主!」
川曉狠狠抽了我一巴掌,我能感覺到左臉臉頰三道灼痛。他怒視著我,啞口無言......
玉藤纏的我更緊,彷彿要將我五馬分屍,這個時候,一道黑色寒影向玉藤刺來,玉藤倏然崩裂,細小的玉碎刺破了我的皮膚,我突然失力跪倒在地,渾身彷彿散架了一樣,我凝神見眼前刺在地上的黑影,是那道黑色暗刃.....我掙扎著站起身來緊張的四下望去,卻發現我身前突然出現一個人......珩南......他誰都沒理會,直接走近我,抓著我的手就要離開百鬼驛站。
「人,你不能帶走!」川曉的聲音在百鬼驛站回蕩著,在玉藤間迴響。
九肖一個閃身衝到我們面前,火髓瞬間搖曳整個百鬼驛站......
珩南見到火髓的那一刻,神色驚異:「你們怎麼會有火髓......」
川曉輕笑一聲走近我們:「怎麼,火髓非得你龍族才有嗎?」
珩南微微皺起眉頭,轉頭看著川曉,充滿敵意。
「你緊緊牽著的人,已經知曉你是龍族的事實。這副皮囊已經遮掩不住你真實的樣子了。」川曉幸災樂禍......
我抬頭看向珩南,他卻刻意躲避我的眼神。
「她的心是冷的,生來便是。這樣的人,只能被當作東西利用......」川曉走到我們面前,繼續說道,「她是我天人族的祭品,你身為龍族之主,帶走她有什麼目的?」
龍族之主,我抬頭驚異的看著珩南:「你是龍野?」
珩南躲避著我的目光,我卻狠狠抓著他的手:「我想看看你的心!」
珩南依舊隻字不言。
川曉輕笑道:「他從洪川之難中撿了一條命,真身早已面目全非,就算沒有這副皮囊,你也看不見他的心......因為龍族,沒有心......」
珩南握緊了我的手,什麼的都沒說,他縱身而起,穿越火髓,硬闖出百鬼驛站。
百鬼驛站外月朗星稀,此刻,百鬼驛站外,綻放一朵冰色蓮花,寒氣衝天,一紅影落入蓮花之中,花碎,碎片生出道道無形絲將百鬼驛站糾纏著......我藏在懷裡的血羽突然飛落,它緩緩旋落,落在一個人的指尖......
是春秋......
珩南帶著我迅速離開了這裡,我掙扎著:「春秋回來了。你為何還要帶我走?」
珩南依舊沉默。
他帶我穿過深淵白霧,用盡所有力量在向前飛去。我回頭,看見了春秋在緊追不捨......
珩南帶著我如同雄鷹般穿梭群山之間......那山如劍聳立深淵與雲層之間,如同在雲層里滲下的青色油墨,我看見了斑駁著血色的鐵鉤串聯纏繞在群山之上,在深淵裡,在雲層上,斑駁著點點寒光。
「這是什麼地方?」我問珩南。
「無方海外的深淵。」珩南冷冷的跟我說道。
無方海處於險峰之頂,龍族舊地。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著深淵。這裡就像是一個殘破的戰場,殘劍插在地上,被風雨侵蝕。然而劍上還有怨怒,一點點的吞噬著灰塵狂沙,慢慢的堆積成山......怨怒還是沒有被遮掩,它變成了鐵鉤從厚厚的山石中長了出來......
珩南帶著我,飛落無方海的小島上,我記得此處,救活我的地方。那個石宮靜默的佇立在黑暗中,星海暗淡,火髓從珩南腳下出現,緩緩攀爬上島上古樹,樹燃起,就像漂浮在海上被丟棄的荷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