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日常
「怎麼,你想跟我學徒?」在聽了白棋的話后,大鍋鏟子倒是一怔。
點了點頭,白棋真誠地道:「馮爺爺,我不想在外面瞎闖了,我更不想總是讓嬸娘替我擔心了,她為我吃了不少苦,我想學門手藝,守在她身邊,給她一個稱心如意的日子!」
「行啊,」大鍋鏟子用手捋著下巴上鬍鬚,抬頭哈哈大笑,「孩子,就沖你這些話,那我就破例一次,收下你做我的徒弟。」
周圍的人都說這大鍋鏟子小氣,藏著絕技不肯傳人,俗話說,教了徒弟,餓死師父,這老頭八成是怕別人日後搶了他的飯碗,在白棋看來,滿不是那回事啊。那些人肯定是嘴巴癢扯吊蛋嘛,看來還是嬸娘料事如神啊!
白棋哪裡知道,大鍋鏟子肯收她為弟子,主要的還是因為玉蓮的關係。
在梨花村,大鍋鏟子是看著玉蓮長大的,玉蓮從小就乖巧懂事,更讓人稱道的是,心眼兒特別好,尊老愛幼,樂於助人。村裡的大人小孩子,沒有一個不喜歡她的。
玉蓮早在做姑娘時,就喜歡來大鍋鏟這裡串門,有時幫他縫補衣裳,洗洗被子。臨冬時,在村前村后撿一些柴禾,碼放在他家的院子里,供他冬天生火取暖用,數年如一日。即使她嫁出村子后,回娘家來時,也斷不了來大鍋鏟子家看望他,從婆家帶的一些吃的,也分一些給他。
更讓大鍋鏟子感動的是,有一年冬天下大雪,他在幫人家做廚回到村口時,不慎腳下一滑,將腿摔折了,痛得在地上爬不起來。正好玉蓮從那過看到了,急忙叫來家裡人,用擔架將他送進了醫院。在住院那段日子,都是玉蓮守在身邊,伺候他吃喝,撒尿拉屎,即使是自己的親人,又有幾個能做到呢?大鍋鏟子經常暗自感嘆,天底下怎麼有這麼的姑娘!
張根生離開人世后,娘家人曾多次勸玉蓮改嫁,可她一直不肯,這對大鍋鏟子來說,多少也感覺怪怪的。有時兩人談心,玉蓮支支吾吾的,畢竟,大鍋鏟子活了這一大把年紀的人,經歷的事兒坎坎多,過的橋比別人跑的路還多呢,他終於看出來了,她是割捨不下那個白棋,她對他牽腸掛肚,在她的每一個夢裡,他都會以主角的形象出現在她的面前……
聯想到玉蓮初嫁張根生,一直到現在她埋在心底里的對白棋的一片深情,大鍋鏟子心下不由一陣發熱,暗嘆:這古往今來,哪有這等奇女子!
可這種事,大鍋鏟子只能揣在心裡,怎麼好對白棋挑明說?有些事說破了,說不定會帶來反作用。
大鍋鏟子在心裡,一直疼著玉蓮,這孩子天上難找,地上不好尋覓的啊。
今天看白棋這小夥子,雖然跟個愣頭青似的,但還算懂事,明白事理。他帶徒弟,非常講究一個緣分,過去那些人上門,就是沒有一個看上眼的。
現在看在玉蓮的份上,他不能不收他為徒啊。
這些個中緣由,白棋當然不清楚。
「多謝師父,我這就給您磕頭!」白棋真想不到,自己就這麼容易被大鍋鏟子收做徒弟了,差點沒有把他感動得飆淚。
此時,大鍋鏟子急奔卧室內,拿出平時隨身帶的那把特大號的鍋鏟子,往白棋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下來,並在桌前放了一塊拜墊,表情嚴肅,鄭重其事地說,「孩子,你別拜我,得拜這鍋鏟子,這是我們香廚門流傳下來的規矩!」
呃——有沒有搞錯,做廚子拜師,要拜這鍋鏟子?白棋還是頭一次聽說這事。
白棋細看那鍋鏟子,和一般竹制的鍋鏟子沒甚區別,只是鏟子的形狀類似蝴蝶的翅膀,行內人稱之為蝴蝶鏟。或許有不少年頭了,這鍋鏟子顯得格外金黃透亮。
「還拜不拜啊?」大鍋鏟子見白棋兩眼獃獃地盯著蝴蝶鏟發愣,滿臉的不爽。
「我拜,我拜!」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頭啊,白棋沖著蝴蝶鏟納頭叩拜。可他這一拜,腰下的荷葉掀起,就露出臉盆大的光光的大屁屁來了。
「哈哈哈……」大鍋鏟子大笑,又轉身從卧室里拿出自己一套衣裳,扔給白棋:「小子,別給我丟人現眼的了,快將你身上那兩片荷葉換了。回家告訴玉蓮,你這弟子我收定了,別叫她擔心。」
他心裡明白著呢,這小夥子來拜師,一定是玉蓮的主意。
「哎!」白棋高興得像吃了歡喜葯似的,手舞足蹈地換了衣裳。
大鍋鏟子塊頭大,喜歡唐裝,白棉布對襟褂,黑燈籠褲,穿在白棋的身上,正好像給他量身打造的一樣,不緊不松,恰恰好。
白棋在地上蹦了一下,抱拳沖大鍋鏟子作了一個揖:「師父,這套衣裳穿我身上太帥了,嘿嘿……乾脆送給我吧,算是給徒弟的見面禮!」
「我擦!」大鍋鏟子順手拿起身邊的蝴蝶鏟,在白棋的屁股上狠狠敲了一下,滿臉不爽地道,「你這臭小子,剛拜師就要扒掉你師父身上的一層皮啊?行,這套衣衫就送給你了。」
「哎喲!」
這小子被這一敲,像被電擊了一樣直跳起來,「師父,你這竹制的鍋鏟子是怎麼了,打在我屁屁上倒是不疼,怎麼那麼燙人啊?」
「什麼,你感覺燙?」
「是啊,像給烙鐵烙了一下似的,好燙,還麻麻的,像是給過了電一樣。」不過,燙了過後,就像喝了神仙水似的,心裡又感覺特別的舒服,這竹制的鍋鏟子是什麼奇怪的東西啊?
啪、啪、啪……大鍋鏟子一愣之餘,貌似不信,一連在他屁股上又打了幾板子。
啊、啊、啊……白棋亂擺著兩隻手,雙腳直跳:「燙死我了,師父,你這鍋鏟子是不是帶有電棍的功能啊……哦——饒命啊!」師父呀,饒是舒服,但也受不得這麼接連而三的敲擊啊。
「啊?」大鍋鏟子雙眼中兩點精芒一閃而逝,心中吃驚地尋思:難道這小子就是師父生前囑咐我的、苦心尋了多年而不得的御香師,護花使?
如果真是這樣,看來賊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啊——師父啊,如果您在天有靈的話,一定開心大笑的吧?
心中想著,大鍋鏟子卻不動聲色地多看了白棋兩眼,誰料這一看,他的心裡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天啊,原來這小子……大鍋鏟子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什麼滋味兒都有。
「師父,您怎麼啦?」白棋見大鍋鏟子臉上神色變幻不定,驚疑地問。
「沒有什麼。」大鍋鏟子突然顯得有些心神不定的樣子,頓了頓說,「孩子,你先不忙走,讓為師做鍋湯讓你嘗一下!」
白棋一聽開心起來了:「師父,我知道您最拿手的就是魚片湯了,不過,從現在開始,我們是一家人了,您老也別不過意,更不用太客氣,這以後日子長著呢,什麼時候我想喝,您再做吧!」
在大鍋鏟子面前,這小子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大鍋鏟子悶聲悶氣地道:「今晚你想喝魚片湯?告訴你,牆上掛門帘子,沒門!」
哎,這……白棋有些傻了,這老頭轉眼間怎麼就沒笑臉了,說話怎麼這麼沖啊?
暈死,我好像沒得罪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