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18.別哭了
「別哭了雷格。」
——————
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在別人嘴裡,這是個「高得要死」的地方——天望樓。可是在很多人眼裡就是害怕所以才住在這種地方吧。每天都要很早起床預習今天的功課,爸爸對自己也很嚴苛,說這就是身為貴族的責任。
所以說究竟是為什麼,既然每個人都註定會死。
有時候薇奧拉會有什麼都不想做的時候,一個人呆在自己位於天望樓第五層的房間里,然後打開窗戶看著外面的風景,經常地在想:究竟是為了什麼?
既然每個人都會死去,無論是他人的看法還是付出的努力都是那麼虛無,更不用提錢和所謂的權力。這些東西真的是值得追求的嗎?
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要做什麼的話,就做什麼也提不起勁來。
薇奧拉來到馬廄,已經有傭人早早起來打點早餐,在馬廄那邊有一匹出塵脫俗的白馬也醒來了。紅色鬢毛和身體的白色形成鮮明的差別,柔嫩的鬢毛還尚未欣長,這是還沒有成熟的象徵,但是它的身上已經有好幾處粗糙猙獰的傷口,渾身的輪廓和肌肉的線條也已經飽滿,個頭又高又大,只不過葛蘭哈姆·拉瑟德拉的青灰似乎在體型上更勝一籌。
「巴納克爾。」薇奧拉輕聲叫道。這是自己為它取得名字,有追隨者的寓意。
巴納克爾讓薇奧拉感到害怕。因為一匹馬的體型有那麼大。
巴納克爾很聰明。只有自己騎在巴納克爾的身上、不用仰視它的身姿時薇奧拉才會覺得沒有那麼害怕。
伊達格·米洛斯說別人都無法征服這匹馬,只有自己騎上去的時候它才會接受,爸爸雖然面不改色,不過薇奧拉覺得父親當時應該是很高興。
但、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根本沒能駕馭巴納克爾。自己做不到啊。想必巴納克爾都知道自己在害怕吧。
巴納克爾冷漠且極具感情的模樣,讓薇奧拉頭一次覺得沒被別人放在眼裡是這麼難受的事情。它根本不親近自己,當然它也不親近任何人。想到這點,心裡好受了一些的薇奧拉打開了自己的騎士的房門:
裡面有一名身著樸素衣服的青年。
和薇奧拉猜想的一樣,他跪一面空蕩蕩的牆壁面前,整個人伏在地上,看起來像是在向某位神明禱告。
但是薇奧拉知道雷格是在痛哭。之前看見他流淚,那一塊地板都被淚水濕潤了。
說是痛哭但也只是在無聲地流淚而已,但是如果不是傷心到了極致,怎麼會日復一日地如此。
「父親他找你。」在外人眼裡總是持有貴族驕傲和冷漠的薇奧拉此時有些猶豫不決,「你聽見了嗎?
「知道了。」雷格像個小孩子一樣用衣袖擦掉沾在眼眶的眼淚,但是他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穩。
自從前一段時間一次偶然的機會,薇奧拉看見雷格在很早的時候會向這樣跪伏著哭泣。
有什麼事情是需要這樣流淚的?
那天自己跟著雷格去雪莉酒館,在那之前自己早就做好了遇見各色各樣的人的準備。
但是看著臉色如常的雷格把裂牙男打倒在地,用厚木杯一下又一下砸在對方血肉模糊的嘴巴、向貴族老騎士巴爾猖獗挑釁時,薇奧拉的全身彷彿被凍僵了,那股被釋放的平靜的暴戾氣息讓薇奧拉恐懼。
薇奧拉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內心是如此柔弱,柔弱到不敢直視這股血淋淋的表現。
雷格走出了酒館便被那一伙人埋伏,在十幾個人的圍攻下顯得毫無反手之力,是來自本土的老騎士巴爾及時從酒館里出來威赫才把他們嚇退,可這時雷格也已經倒在血泊里,身上甚至布滿刀劍孔,面目全非的臉上卻透露著疲憊的淡然神態。
巴爾救了雷格,父親對巴爾很敬重,但是說不會收留無用的人,巴爾便把雷格帶去天龍山脈外圍的朋友處。後來等雷格帶回了巴納克爾,父親又重新任命他為自己的騎士。薇奧拉也是頭一次覺得爸爸是這麼陌生的人。
父親十分讚賞雷格,說「沉默的狗最能替人辦事」,想必在他眼中雷格能夠保護自己的安全吧?但是恐怕只要和他的意願向左,雷格他就會毫不猶豫地離自己而去。
青年緩緩挺起了身體,他已經有寬闊的後背和強健的身體。
可是雷格,你究竟變成了什麼樣子?薇奧拉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人,他很平常,好像剛才沒有在哭泣,好像沒有失去他的同伴,好像沒有受過致死的重傷。
從天望樓地下一層出來的薇奧拉看見了葛蘭哈姆。
「薇奧拉,」葛蘭哈姆從高大的青灰馬翻身下來。作為邊境軍的大將軍葛蘭哈姆受到邊境伯爵格蘭·維德伊的分外器重和信任,「起得還真是早啊。」
見到總在最前線的葛蘭哈姆一大早來到天望樓,薇奧拉剛要露出笑臉但是想到葛蘭哈姆每次都拖著害怕的自己去面對那些可怕的事情,想到這裡薇奧拉賞給了葛蘭哈姆一個白眼。
「哈哈,連白眼也很好看啊,」他的聲音粗獷但是意外讓人感到溫和。薇奧拉站在身形超過兩米的葛蘭哈姆面前只是個小孩子般,「正好我們一起去見格蘭·維德伊伯爵。」
「我去幹什麼?」
「這次我們兩個一起出個任務。」葛蘭哈姆故意賣了個關子,「你父親說你不是喜歡離家出走嗎?後面安排了一系列任務給你。」
要強的薇奧拉語氣罕見地放軟下來:「……我不想去了……」
葛蘭哈姆故意裝作沒有聽見,薇奧拉咬牙打消了再說出口的念頭。
天望樓一共有九層,第一層的大廳足足有普通公會那麼大,兩邊螺旋向上的樓梯中間懸挂著一副巨畫,是一隊身著光鮮鎧甲的騎士向群山中間的一塊要地出發,再遠的地方可以看見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為首高大的騎士身後的護衛拿著一面白馬旗幟。
螺旋木梯直接通到了第三層,薇奧拉和葛蘭哈姆停在鐵邊加固顯得莊嚴好看的大門前。
葛蘭哈姆喊道:「格蘭·維德伊邊境伯爵大人。」
「進來吧。」
格蘭·維德伊坐在那張打得足以坐下十幾人的桌子前,房間的牆壁被黃白色花紋的壁紙覆蓋讓人感到舒適。
薇奧拉看見父親還是那副樣子坐在桌子後面,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已經沒有見過他的笑臉了,取而代之的是這副無論何時都沒有變化的沒有表情的臉。
「薇奧拉,」格蘭·維德伊把視線放在自己的女兒身上,用有些喑啞的聲音說道:「你先出去,之後葛蘭哈姆將軍會告訴你什麼事情。」
「……」薇奧拉有些氣憤但更多的是黯然地走出房間,雖然身為父女,但是自己在父親心中並沒有多重要。
······
——————
到了下午薇奧拉看到雷格早早就訓練場,和格蘭·維德伊商量了一上午的葛蘭哈姆這從天望樓里走了出來休息了一下,便緩緩走下場表示願意和雷格對練。
葛蘭哈姆和身為薇奧拉護衛的雷格並不熟悉,只是上一次雷格在和伊達格交手的時候葛蘭哈姆手癢決定親自下場,和邊境軍士兵切磋也是葛蘭哈姆也不是第一次做。
「喝!」葛蘭哈姆勢大力沉的一擊被雷格招架住,不過後者的手臂好像劇烈晃動了一下才穩定下來,畢竟葛蘭哈姆·拉瑟德拉是名副其實的邊境軍的第一武力。
身為葛蘭哈姆副將的伊達格·米洛斯則穿著簡練的襯衫,懷抱雙臂看著兩人的戰鬥。
在薇奧拉看來葛蘭哈姆也很看好雷格,雖然沒有評論過對方,但是能感興趣下場和雷格戰鬥便知道了。
「你怎麼用盾劍?」葛蘭哈姆突然笑道,「你是暗黑騎士、可暗黑騎士的招數我一招都沒有見過不是嗎?」
雷格神色疲憊地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埋頭進攻,似乎葛蘭哈姆的話充耳不聞,但是兩者先天的身體差距過大,而且葛蘭哈姆也擺出了認真對待的態度,在技巧上雷格更是絲毫不佔優勢。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變成了雷格一味的防守,在葛蘭哈姆雷暴般的攻擊中苦苦支撐。對於天望樓里將士戰鬥訓練耳濡目染的薇奧拉看出了端倪,雷格現在的戰鬥方式很像伊達格·米洛斯,在消耗對方的體力等待反擊。
但是現狀是葛蘭哈姆根本不見力竭的表現,而雷格每格擋住他的一次進攻都好像到了極限,打倒後面完全是葛蘭哈姆在放水。
「喝!」又是一身暴喝,雷格竟然一下子被打倒在了地上。
薇奧拉看著將勝利視為理所當然的葛蘭哈姆,自己雖然表面討厭他,但是心裡信任依賴他,葛蘭哈姆那麼厲害卻從來不會讓自己感到不安和害怕,是因為從小到大都在自己身邊的緣故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