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家裡所有人都是笑臉盈盈，對這個新生命的到來充滿了喜悅和期待。就連家裡的阿姨都為照顧新生兒做著各式各樣的準備。可是陸辰遠只覺得壓抑，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一定會妥協，只是時間問題。可是卻沒有人關心，他真正迫切需要的是一個能讓他平穩過渡妥協階段的契機。

離開飯還有一段時間，陸辰遠實在受不了周教授的諄諄教誨，趁著他接學生的電話，跑出來呼吸新鮮空氣。他沿著甬路漫無目的的走著，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已經不能再動腦子想任何事了。甬路兩側梧桐樹的葉子還沒落盡，一陣北風吹來，幾片巴掌大的樹葉打著旋兒飄落下來，陸辰遠心中的蕭索氣息更濃。快要過年了，一家人總要在一起的。

「你怎麼不開車？」「我不想開車！公共交通環保好不好？」「你為什麼不說你沒開車？我走出來接你很遠你知不知道？」「你問我了嗎？」「這還要我問！」

兩個老頭從丹田中吼出的聲音在冬日下午空曠的甬路上格外的突兀，陸辰遠心情本就低落，偏偏又遇上這兩個最不想遇見的人，心情頓時跌落谷底沒有絲毫反彈的餘地。

朱老師和楚首長走在甬路的兩邊，隔著六七米的路寬彼此喊話。朱老師手裡還拎著塑料袋，袋子隨著他喊話飄來盪去，讓人擔心下一秒就會飛到楚懷民的頭上。「是你自己沒腦子，我要是開車了至少得有駕駛證吧，怎麼可能進不來要你接？」「我.....是他媽怕把你凍壞了，催著我出來.....」楚懷民發現對面面色陰沉的陸辰遠，想好的借口頓時打了磕巴。

朱銳並不認識陸辰遠，看看楚懷民又看看陸辰遠，「認識的？回家喝酒！」那兩個人的臉色同時更陰沉了幾分，楚懷民說：「這是我家，輪得著你請嗎？」這對除了新年團拜會其他任何時候都不會同桌吃飯的老戰友怎麼會因為朱銳的一句話就握手言和？

陸辰遠冷哼一聲，背著手大步穿過兩人中間，眼看就要絕塵而去。朱銳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楚懷民高興，陸辰遠擦肩而過的時候，朱銳一把撈住他的衣袖，另一隻手抬了抬手裡的塑料袋。「他不請我請，我醬的肘子，我們家老二特別愛吃。」一邊說，朱銳一邊就要拉陸辰遠往外走。陸辰遠心裡生出一股絕望，這真是本世紀最搞笑的家庭倫理劇。

楚懷民看不下去了，衝過來分開兩人，對朱銳說：「你知道他是誰嗎？你就套近乎！」朱銳一臉不以為然，「相逢何必曾相識，我今天心情好，這條路上所有人我都可以請。」朱老師四下觀望了一下，「雖然也就咱們仨吧，老楚你要是願意去，我也可以.......」「他是老六的老子！」「我是陸平津的父親。」

兩位首長第一次達到了空前的統一，朱銳半天沒反應過來他們話里的意思，也許是因為他們開始的太過整齊，結束的卻並不一致。「哦......沒關係，都請！」

朱銳的腦迴路讓楚懷民和陸辰遠抓狂，可他那張坦蕩而又無辜的臉卻又讓他們發覺出自己的幼稚可笑。楚懷民覺得總得有人邁出第一步，「還是去我那兒吧，這兩條腿什麼時候能走出去！」

楚奶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居然看到了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見到的事。眼前這三個人坐在餐桌上的場景，簡直可以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了。就連正在廚房裡忙著切醬肘子的阿姨，都想趕快做晚飯好在保姆群里發出這個驚人的消息。

楚懷民很有誠意，不只願意請兩人回家吃飯，還拿出私藏的茅台來招待兩人。本來是要做和事老中間調停的，他為了嘉若也算是不遺餘力了。可一看到陸辰遠那張討厭的臉，又什麼都不想說了。

奶奶端了一盤油炸花生米和一盤切好的醬肘肉出來，感覺到餐桌上的尷尬氣氛，湊趣道：「你們老哥仨先喝酒吃冷盤，熱菜一會兒就來。」朱銳坐在兩人中間，感受到兩邊冰冷的氣息不停的對抗。好不容易奶奶端菜過來，朱銳終於找到突破口，拿起桌邊的茅台，一邊給楚懷民、陸辰遠和自己倒酒，一邊說：「我知道你倆不合，我也知道老楚你今天肯讓老陸坐到這張桌子上，都是為了我們家老二。我先替她謝謝你。」朱銳舉起杯，跟楚懷民的輕輕相碰。楚懷民什麼都沒說，仰頭幹了杯中酒。

朱銳又給兩人滿了杯，端起酒杯轉身對著陸辰遠，「我知道你看不上我閨女，嫌她被部隊開除了。我不知道她是為什麼被你們開除的，可是誰沒犯過錯？」陸辰遠沒想到他會直截了當提起這件事，心裡有些發虛。他不只知道葛嘉若是為什麼被開除的，他還知道她是被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