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楚冬燁又離家出走了，鄰居小胖打電話給葛嘉若說放學的時候沒接到他，班主任趙老師又說他是跟著同學們排隊出來的，兩人找不著孩子急得沒法只能在學校傳達室里給葛嘉若打電話。葛嘉若安慰了小胖，又安撫了趙老師，冷靜的就像是丟了一塊手絹。楚冬燁手機上追蹤軟體提示他往周四海家去了，葛嘉若照常在工作室里加班。楚冬燁遺傳了他老子十成十的生存能力，不管在何種環境面對何種人群，都能把自己周全的妥妥帖帖。是以她一點都沒擔心，直到發現GPS信號迅速的偏離了預定軌道。警察叔叔打來電話時，葛嘉若正在猶豫要不要出去找一找小貓崽兒。接到警察叔叔的電話她倒是徹底放下了心，想著民警同志本著人民警察愛人民的方針政策也不能把她兒子餓著，所以決定還是把這集剪完，順便給自己省上一頓晚飯。

屏幕上新上位的小花死皮賴臉的追著男主角，犯著各種二發著各種神經的非要做人家女朋友。小花演的那個勁兒大，看的葛嘉若恨不得一磚頭拍死她。可是想想其實小花演的也很貼實際，當年她追蘇沐可的時候，應該也是這個糟樣兒。

葛嘉若很少回憶年少時的自己，能把長得好，家世好，本事好的特戰之鷹追得半年不敢去幹部食堂吃飯，那樣的葛嘉若是軍區里的獨一份，也許更應該說是蘇沐可的噩夢吧？但葛嘉若想，那時的她是有這個資本的。十四歲的高考狀元，國防大學的神童高材生，電子偵察營最年輕的紅肩章。漂亮、聰明、高傲。當十七歲的她頂著少尉軍銜站在蘇沐可面前時，葛嘉若想，她配得上這份自信。自信能把特戰之鷹變成她的男朋友，自信能和他在最好的時光譜出最美的樂章。

可現實總是突兀卻又合情合理的，十年後的她成了穿著松垮牛仔，頂著雞窩亂髮，滿臉油光暗黑眼袋，每日里柴米油鹽，為生計奔波的單親媽媽。她已經記不起蘇沐可的模樣，即便他長得是那樣的好；她也想不起那些年少輕狂的日子，即便那是她一生中活得最寫意瀟洒的一段時光。

葛嘉若把楚冬燁從派出所領出來，娘兒倆在小區門口的路邊攤吃麻辣燙。葛嘉若吸溜著粉絲，數落楚冬燁：「你可真夠笨的，警察叔叔的工作餐花的又不是他自家的錢，吃不飽你再要就是了。這麼晚了還讓我陪著你吃夜宵，長肉又賠錢。」

楚冬燁盯著他媽碗里比自己碗里多了一倍的食物，嘟囔道：「你可以看著我吃啊！我今天才算知道警察叔叔有多不容易，盒飯太難吃了，比大姨的開工飯難吃幾百倍。」葛嘉若瞪他一眼，「活該！看你下回還亂跑。」

回到家已經快十點了，葛嘉若催著楚冬燁洗澡睡覺。小貓崽兒在浴室拉著她不放，葛嘉若以為他又要說改名字的事兒，不耐煩的甩開手，三兩下就把他脫了個精光。

小小伙捂住自己的重要部位，臉上還特意擺了個羞澀的形容，訓斥他媽：「諾諾你太過分了！大舅說我是男人了，不能隨便讓人看。」「你早就被我看光了，捂不捂就那麼回事兒。」葛嘉若把他推到花灑下，擰開開關出來的先是涼水。

楚冬燁在花灑下「誒呦，誒喲」喊著跳腳，卻沒有躲開。葛嘉若也不出去，在一旁水池裡洗他的海綿寶寶短褲。熱水過來時，楚冬燁已經開始在頭上打泡沫了，水衝進嘴裡，說話也不清不楚，「諾諾你單的時間太久了，該找個男人了，別回頭看見我都有非分之想了。」

葛嘉若驚異於兒子特別而又豐富的辭彙量，不打算跟他就何為非分之想這個問題進行深入討論。楚冬燁接著說：「今天送我去派出所的是個帥哥，我有他電話，介紹給你！」

「你怎麼隨便上陌生人的車了，你姥姥的安全教育都就飯吃了？」葛嘉若把短褲晾起來，突然覺得有些后怕，心裡暗暗念叨：真是楚焰保佑。楚冬燁迅速結束了戰鬥，用浴巾裹住自己，一臉的自信，「我看人一向准，陸叔叔不是壞人。」葛嘉若給他吹頭髮，「那你有沒有看出你那位救命恩人有沒有媳婦兒啊？」見兒子露出遲疑的樣子，葛嘉若總結髮言：「行了，你大舅要給我介紹的那個我還沒工夫見呢！您那位先排隊吧啊！」

把楚冬燁哄睡了，葛嘉若趴在小書桌上一筆一劃給兒子抄生字。她們現在住的這個一居室是她轉業第二年朱嘉露出的首付逼著她入手買的。她回北京時兜里只有楚冬燁當月的1000塊撫養金，那時朱嘉露剛在這個圈子混出點名堂，收入卻是全攥在爸媽手裡。她是冒著被老爸封殺的危險求製片人預支了五十萬的片酬替她交了首付。葛嘉若一開始是拒絕的，可是朱嘉露說：「要是就你一個人睡天橋底下我也不管，冬冬這麼小，總不能跟著你住半地下吧！」

房子是學區房，交通也方便，就是小區老物業不行，整天這兒壞那兒壞的。她和對面的小胖就是這麼認識的，小胖比她還小兩歲，卻已經是兩個娃的媽了。娃爸在鐵路上，一年倒有半年不在家。小胖是個愛說話的，剛搬來時看見葛嘉若一手一腳把從舊貨市場淘來的舊傢具修修補補變成了新傢具。在有一天看到她一個人換保險絲時，終於開動三寸不爛之舌全方位的把葛嘉若誇了個遍，之後就開始見天的找葛嘉若修東西。小胖沒有工作，全職在家看孩子。那個時候葛嘉若工作時間不固定，又趕上她媽被他爸發現偷著來給她看孩子被禁足在家，小胖就熱情的提出幫葛嘉若帶孩子。葛嘉若不好意思，可又沒有辦法，兜里是空空蕩蕩實在羞澀，只能更熱情的給小胖修東西，革命友誼就在一來一往中建立起來。後來她手頭寬裕能給小胖些實惠時，小胖卻已經被剛學會說話的楚冬燁一口一個「胖胖」給收服了，死活不肯再收錢了。再後來小胖又添了老二，楚冬燁居然培養出看孩子的技能，葛嘉若才理所當然了些。

房子是在北京房價飆升之前入手的，房價並不高，可一個月兩千五的房貸也讓葛嘉若結結實實困難了好幾年。她轉業時沒有分配工作，又因為保密守則五年內不能從事相關行業，走投無路時朱嘉露推薦她到影視公司做學徒學剪輯。起初那幾年要不是有朱嘉露和周四海接濟，房子早就被銀行收回了。要不是有楚冬燁的烈屬撫養金，她們娘兒倆也早就在小房子里餓死了。熬過了開始那兩年，葛嘉若漸漸在這行里做出了些門道，也算是圈裡小有名氣的剪輯師，近幾年還有人找她去做副導演。過了保密期，收入倒上來了，她也不想再換工作了。現在每個月不只不用發愁房貸，日子也慢慢鬆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