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冊 探索道門
第一章同出一氣
在五廣寒洞前的民眾約有三成是身有病症隱疾,希望能得到太宇傳說中的有道之士的醫療;另有五成是想要習得道法,冀求壽比南山福如東海;剩下的兩成則是純粹尋求心靈上的寄託,或是像季行雲這樣因為好奇心作祟而來的人。
在那三成的病人之中,真正屬於疑難雜症無法治療的人並不多。
能夠千里迢迢遠道而來的多半是些有錢人家,這些有錢人家在照顧自己的身體上並非真的在行,治病往往只救治了一半,也不等根治就摒棄原有的醫生,再不然就是沒有耐心,短期內沒有明顯療效就急著換醫生。這種情形使得原本會好的病也變得治不好,最後就變成了追逐名醫、偏方的一群人。
來到這種地方求助的人,有半數以上都是迷信與崇拜名醫聖手的病人。
朝翔明連看了幾位都不覺得有所困難,他心裡想著要是這些人被五廣看過,不知會被如何唬弄及誤導,不但會被五廣詐騙而散財,更糟的是,可能會讓外來客帶著對太宇有道之士的錯誤印象回鄉,日後也將會有更多的受害者。
季行雲在一旁看著朝翔明問診,時而開葯方,時而運氣通血順脈。
看他為了這些人盡心儘力的樣子,幾乎是忘了與五廣真人的約定,甚至還為了一名幼兒耗費了大量真氣,就為了打通他跌倒后造成的內傷。
朝翔明真誠用心的舉動馬上贏得了季行雲的好感,季行雲看著看著也跟著手癢了起來。原本在法天南郡,季行雲常做的「休閑活動」之一就是為人義診。
現在季行雲由朝翔明身上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影子,讓他非常有親切感。
連看了五名病患,接下來的是位中年婦人。經過一番問診與檢查后,朝翔明終於露出困擾的神色。
這名婦人主智氣喘,但是朝翔明左看右看又找不出病因。若是天生的氣喘倒是還能用遺傳性的疾病來解釋,可是她發病的時間卻是在十年之前。
當然是有些葯方與物理治療能夠改善她的癥狀,卻都無法根治。若要純以葯物控制病情,朝翔明不認為這算是治好她的最佳方法,可是又不甘心將她送到五廣真人手上。
一旁等待的五廣真人察覺出他心中的掙扎,便和顏悅色的說:「武士大人,可別勉強,一切以求助者的利益為重。你何不放開心胸,畢竟你、我的心意都是相同,一樣是為了救民助民,又何必非要排除異己不可?」
這話聽在朝翔明耳中有如冰椎刺耳,叫他難以隱忍。
「不用你提醒!更何況我才不是在排除異己,而是在排除敗類。」
「唉,原來你對我的誤會竟是如此之深,難道往日情誼是如此不值嗎?」
這話讓朝翔明更加氣憤地罵道:「就是有著同窗的情分,我才更不能讓你做這種欺世盜名之事!」
「唉…」五廣真人嘆了口氣,似乎是相當無奈的樣子。
他們對話聽在耳中,附近的人都暗自佩服起五廣真人寬大的肚量,同時也覺得太宇的武士似乎有點名過其實。
什麼武德高尚、堅毅不拔、威武不屈、貧賤不移,這些常出現在武士身上的正面評價,都沒出現在這位準御前武士?朝翔明身上,倒是看到了一個小氣而忌妒過往友人修道有成的傢伙。
被五廣真人刺激過後,朝翔明絞盡腦汁地思量,就是想不出治療這位中年婦的真正方法,心中雖是不甘卻也只能放棄。「好吧…這位就交給你好了。我等著看那神奇而無所不能的道力奇迹!」
「不、等等!」這時季行雲卻插話了。
「怎麼你有什麼意見嗎?」朝翔明意外地問著。
「沒什麼,我只是想問這位夫人,您家中是否開設染坊?」
那名婦人意外地應道:「是啊,你怎麼知道?」
季行雲點點頭自言自語地說:「果然如此…」
「開設染坊…」朝翔明疑惑了一下,心中先是奇怪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問題,突然腦中靈光一現,興奮地問道:「夫人,你氣喘的發作與氣管的不適,是否在加入染坊的作業后才開始的!?」
「這…」那中年婦人想了想才道:「好像是這樣,嗯、沒錯是在我出嫁後幾年才漸漸發病。最初第一次的發作時間,好像就是在家中生意擴張的那年。」
季行雲與朝翔明兩人對望一眼,交換了會心的微笑。
「夫人,你這是先天性的過敏。我開幾帖葯方給你,另外請你盡量不要接觸染房,若是無法避免也請做些防護措施。如能杜絕吸入染料的粉塵,相信你就能不葯而愈。」
「是這樣嗎?」那婦人懷疑地問著。
「是的!請相信我。」
婦人對朝翔明倒沒什麼信心,眼神飄向五廣真人,見他微微點頭后才放心地道謝。
「隊長不是說兩不相幫嗎?怎麼卻自己插手了?」鄭潔看了這一幕,就在王道覺耳邊嘀咕了起來。
「…也許隊長有他特別的考量吧?」
其他人也無法理解季行雲的意圖。
「是這樣嗎?」鄭潔的神情大是不滿。原本沒能賣人情給五廣真人就已經讓她一肚子火,現在季行雲又幫忙那個武士,這回不是擺明要跟五廣真人做對。這麼一來,王道覺的手還有機會得到五廣真人神奇的道力救助嗎?
受了季行雲的幫助,朝翔明對他點頭稱謝也就沒再說些什麼,就再請下位病人上場。
這一回上場是位癱瘓的男士,在一名青年與道童的幫助下,坐著輪椅被推上了台前。
一上場他就直言道:「我已經坐這輪椅十年了,還請真人多加援手,讓我能有再次站起之日。」
「先別急,讓我看看再說。」
朝翔明看這男士並無練武,便探入真氣尋找他癱瘓的病因。
真氣導入通行無礙,雙腿並無舊傷造成骨折、神經的運作亦屬正常。再看他的肌肉並無萎縮的情況,雙腿上找不出病因,真氣再向上探尋,到了脊椎亦是暢順無比。
朝翔明皺起了眉,看他的情況似乎沒有任何外傷,也非先天殘缺,怎會不良於行?
為求小心,又撩起褲≯,仔細檢查他的雙腿,卻沒發現任何足以造成半身癱瘓的舊傷。
這回可碰上困難了。
「你可是在什麼事件后才有這種狀況的?」
那人嘆了口氣才道:「是的,十年前的某一天從樓上摔下來后,就再也離不開這張輪椅了…」
朝翔明可頭痛了,會造成這種病症原因很多,也許是一小處的神經受到壓迫,造成大腦的指令無法傳達到雙腿;也許是頭部撞到了,傷了腦的某個地方,讓他無法行走;還有可能只是單純的心理因素。
可是不論是哪一個都不好處理,尤其是后兩者可就真的在他能力範圍之外。
當他猶豫難決時,季行雲開口說道:「不如就先做全身的筋脈血氣檢驗,也許只是血氣與神經的問題。」
「啊∏啊,就先從我能做的開始吧。」
朝翔明馬上放出了真氣,開始在這位半身不遂的男士身上詳加探索,同時也暗自警醒,不論情況如何,能做的部分不是要先儘力去做嗎?怎麼盡想著無力施為的部分…
原本應該是朝翔明自己一人為人治療,可是季行雲卻插手介入。
一開始季行雲還只是在一旁說幾句話給點提示,後來看到朝翔明碰上了難以解決的癱瘓患者,就跟著一起研究那位病人。
這兩個人一提起興緻,還真有股相同的傻勁,那名病人倒成了他們用心研究的材料。就看這兩人分別把真氣探入病人體內搜尋癱瘓的原因。
朝翔明做完初步檢查發現一切無恙,便道:「我再試試中經如何?」
季行雲於是提議道:「是嗎?不如再把脊椎再檢查一次,也許漏了什麼。」
「也好,問題出在脊椎的機率還是大一點。」
朝翔明又仔細地用真氣探查了一次,結果卻又毫無所獲。
「怎麼會這樣呢?」朝翔明露出了明顯的失望。
「嗯,難道問題不是出在那嗎?」季行雲想了想便道:「讓我再檢查一下。」
「也好,麻煩你試試。」
季行雲接過朝翔明的位置,換他開始檢查的工作,他不像朝翔明那樣一開始就用真氣探查病人體內的狀況。季行雲先是在那人腳上捏捏揉揉的,問著那人的感覺。
「都沒感覺嗎?」
試了又試,不論季行雲怎麼試,那人都說沒有感覺。
「這就奇怪了…」季行雲想了想又用手刀往那人膝蓋上輕敲,小腿卻是很正常地反射性踢了一下。
「太奇怪了…」
「怎麼,看出什麼了嗎?」
季行雲用力捏著那人的小腿,然後說道:「你看,這樣都沒反應,他的雙腿肯定是已經沒知覺了。」
「當然,這還用說嗎?這人都癱了好久。」
「可是…」季行雲再一次用手刀敲打那人的膝蓋,然後小腿又反射地彈了一下。
「你看,膝反射卻很正常」
朝翔明也覺得有問題,疑道:「咦?這真的很奇怪,怎麼會只有失去力量與痛覺,反射動作卻還存在?」
季行雲反問道:「你看這會是什麼原因?」
「難道是心理因素造成的!那麼這可就難辦了,如果找不出造成心理障礙的原因,那我們怎麼努力醫治也是無用。」朝翔明困擾地說著。
「不,還不一定。我想可是能某處的神經被阻住了,要是能找到那一點,也許就能讓他恢復。」
「可是,我已經很詳細地檢查過了,並沒有哪裡有問題…」
「這可不一定,人體是很微妙而精細的,也許還遺漏了什麼…」
「遺漏了什麼嗎…這樣只有循著每一條神經向上探查了。可是…」
雖然還有辦法,朝翔明卻露出無可奈何的臉色。
事實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要在別人體內運行真氣本來就有風險。這名癱瘓的男子雖然未曾習武,體內並無真氣存在,但是真氣的運走還是要依循一定的通道,否則很容易對人體造成傷害。
之前的檢查是在未開發的筋脈中進行,如果要沿著神經向上搜索風險太大。朝翔明對真氣的控制雖然相當高明,可是也沒這種把握。
「交給我好了。」季行雲一口把事情攬起。
「等一下,隊長,我想…」
后羽見狀神色略微怪異地開口了,不過季行雲卻又說道:「正好,后羽麻煩你幫我護法。要這做事我可不能輕忽大意,得封閉六識,將全部的精神放到真氣的感應上才行。」
朝翔明詫異的道:「你要自封六識!」
「嗯,不這樣我也沒信心能把真氣控制好。」季行雲輕鬆地應著。
「等一下,隊長!」后羽又插嘴,像是想阻止季行雲的樣子。
「沒問題的啦,后羽。不過我的安全暫時交給你了。」
「我們當然會護著你…不對,隊長!我要說的是…」
「朋友,我敬佩你。我以武士之名聊,一定全力保護你的安全,不讓你受到任何的傷害!」朝翔明神情嚴肅地聊。
「等一下啦,隊長!你不必這麼做啦…」
后羽再度出言阻止,這時王道覺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我知道你擔心隊長。不過有我們在場,他不會有事的。」
鄭潔也酸酸地說道:「是啊,不用管他,反正他是隊長。」
后羽又急又好笑地說:「不是啦,我的意思是…啊、算了,來不及了。」
就算后羽有再好的理由也來不及了,因為季行雲已經自封六識,開始對病人進行最精密的檢查。
封閉六識其實是件很危險的事情,雖然利用真氣的知感,能感受許多平常察覺不到的事物,相對的,許多平常能感覺到的警訊也會變得無法察知。
更何況季行雲封閉六識后,是要專註精神於一名陌生人的體內,等於把自己的安全截然放空。為了一位初次謀面的病患,就在大庭廣眾之下讓自己變得毫無防備,季行雲的膽子也太大了。
他這行徑卻也換來朝翔明由衷地敬佩。
王道覺雖然覺得季行雲過於冒險,不過自從季行雲保住他的雙手又傳他武藝,在他的內心深處早就把季行雲當成神在崇拜,對於季行雲所有的行為都只有遵從與敬佩。
反正有人反對也來不及了,做都做了,只能小心保護季行雲的安危。
這已經不是季行雲第一次自封六識。
第一次是意外,當初用八方聚靈自療失當而關閉六識,不過也因此習得封閉六識與控制全身上下所有神經的方法。爾後也偶有施為,不過幾乎都是在閉關練功之時,更別提要用這種方式來檢查別人的身體。
封閉六識后,季行雲再一次進入能量交替作用的世界。每一次進入這種境界,總有一種莫名的感動。只是這一次他馬上就將精神放入病患體內,沒時間細細體會。
真氣流入病人體內,又感受到另一種驚奇與感動。
人體內能量的變化與流動亦是複雜非常,也許是自己的身體反而沒去注意,進到別人的體內才看到細胞的能量消耗、血液的流動,成為各式能量交換與流通管道的身體。
看著這一切的運作,季行雲著迷了。他感到無比的驚嘆,人體自然的運作,就比他所知的所有運功法則更加複雜與繁瑣,然而這一切卻運作得如此自然,如此完美。
「唉!不成,我得先找出他的病因才行!」著迷於自己感受的一切的季行雲想起了自己自封六識的目的,才順著病人雙腿的神經向上探索。
對於真氣控制已經相當純熟的季行雲,一路上避開神經卻又緊靠著神經向上探查。
這個人似乎真的沒什麼病症,一路探索幾乎都沒發現異狀。終於在快到頸椎時發現了一個異常點,一處神經交會的地方有著外來真氣擋在那。
「就是它了!難怪他會半身不遂,有這東西阻在這裡,神經根本無法傳導大腦的訊號。」
知道了病因,季行雲馬上小心翼翼地將這一小點的真氣慢慢消融。因為他知道真氣強碰神經時的痛楚,要有個閃失,讓病人痛得做出什麼動作,真氣一個失控很可能就會嚴重傷到神經,屆時,這人恐怕就真的完全沒有治癒的希望了。
費了一番工夫總算將那點不明的真氣清除,季行雲也收回了真氣並將六識復原。
當他再睜眼時,四對眼睛都緊張地瞪著他。
「怎麼?有什麼不對嗎?」季行雲疑惑地問著。
朝翔明用著不同於之前的眼神看著季行雲,說道:「不、沒什麼。你…呃、還順利嗎?」
「應該可以了,我已經把壓在他椎下第四節的外力清除,順利的話,我想他應該可以動了。」
「喔…原來如此。」朝翔明像是鬆了口氣的樣子。
「隊長出馬一定沒問題的。」王道覺也像是鬆了口氣的樣子。
不明白封閉六識時,無法跟這四人一樣以平常的感官看到事情的另一個情況是怎樣,季行雲無從得知他們所見也沒空詳問。不過他也不太關心這事,季行雲急著想知道的是他這一次治療的成果。
帶著幾分期待的心情,季行雲對病患說道:「來,你再試試,動一動雙腳,我想你應該可以站起來了!」
「真、真的!」那人不太相信地說著。
「快≡試!」朝翔明的語氣中也充滿著期待的音符。
「好,我試試…」
病患雙手出力,想要撐起自己,同時可以看到他全身用力的樣子…
然而,他還是沒站起來…
「不行、還是不行…」充滿失望的聲音由病人口中傳出。
「怎麼會這樣呢?」季行雲發出比病人更懊惱的聲音:「可惡,問題到底是出在哪!」
原本以為將病人龍骨上一處干擾神經傳達訊號的不明真氣清除后,這人就能不葯而愈,結果卻只是無功之舉。
而朝翔明也是相當失望。原本看到季行雲在封閉六識一段時間后,這名病人開始不正常地顫抖,甚至連原本不會動的雙腿也跟著抖動,在幫忙按住病人時也認為季行雲找到病因了,想不到卻還是一場空。
本來為人治病只是為了挑選出讓五廣真人展現道力的對象,不過朝翔明與季行雲兩人為了這名病人使出渾身解數依然無效之下,兩人同時在心中暗自紡,非得把這人的病因找出來,至於把疑難病症之人交給五廣真人一事卻完全拋諸腦後了。
「我再試試,也許是我們漏了什麼!」朝翔明負氣地說著。
「也好,我就從他的脈象重新看起。再從最基本的地方檢查起,也許能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季行雲也不甘願地說著。
兩人又同時把全部的精神埋入看診檢查之中。
在兩人全心全意的努力下,這名癱瘓病患的雙腿雖然還是不能動,不過其他細小的種種病症卻給兩人聯手給醫了一堆。
后羽看這兩人一頭栽入越挫越勇的樣子不覺好笑。可是又看到五廣真人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好像對這人的狀況胸有成竹,就覺得有氣。
最後看這兩人一直無法找出病因,便忍不住插手說道:「隊長,這個病人暫時交我給好了。」
「交給你?」季行雲楞了一下。
雖說預備士們多少都懂一點醫理,可是多半是一些緊急療傷的技巧,要說真的通曉醫術的也只有姚順一人。至於后羽出於警司世家,要抓人辦案她可能有所見長,至於醫療這等怪病哪是她的專長?
朝翔明心想再由第三者試試也許能激發新的想法,便道:「讓她試試吧。」
「…好吧,小心點。」
后羽到跟季行雲一樣,先從這人的腳上著手。只是她的雙眼關心的不是這人的雙腿,而是那人的表情。就看后羽粗魯無比地對病人的雙腳又敲又打,捏捏搓搓的。
「后羽,你也輕一點…」
季行雲看了都替病人覺得疼痛,可是后羽卻道:「沒關係啦,反正他又沒感覺,不這樣我怎麼能知道問題出在哪。」
接著后羽又對病人問道:「對吧?你應該不會覺得痛吧?」
「啊…是啊,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可是…」季行雲還是覺得不妥,畢竟這不是痛不痛的問題,而是對病人尊不尊重的問題。
就在季行雲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后羽卻昂然地宣佈道:「我已經找到把他治好的方法了。」
「真的!?」朝翔明又驚又喜地叫了出來。
「喔!該怎麼做啊?」季行雲也展現出好奇的表情。
后羽笑嘻嘻地說:「這也沒什麼,他不過是被迷惑了心竅,我只要對他念句咒語就行了。」
「有這等事!」季行雲睜大眼看著后羽,心裡直打轉。怎麼后羽還有這方面的才能,不論是人事資料上還是這半年多來,都未曾見她展現過這方面的才華。
這時的后羽笑容可掬地再度走到病人身旁,然後在他耳邊呢喃了一句話。隨著這一句話,病人的臉色在瞬間大變,雖然只是一瞬間的變化,又在頃刻間恢復原有的表情,但是這個變化又怎能逃過眾人法眼。
后羽用七分溫柔三分命令的笑顏說道:「那麼就請你站起來讓大家瞧瞧吧!」
「這…我…」病人一臉為難的樣子。
等了三秒,病人還是沒有要站起來的跡象,后羽把音量提高,還是帶著笑臉,只是這回的笑顏卻給人感覺到幾分的危險。
「你是不給我面子了。很好,看來是逼我動手了!」
這種近似乎於威脅的說法,讓朝翔明與季行雲都感到相當的不對勁。要是用威脅的就能把病魔趕走,那醫生哪還有存在的價值。
「我說后羽,我想還是讓我們來好了…」
「沒問題的,我馬上讓他站起來給大眾瞧瞧。」后羽很有信心地說著,同時運起真氣催動法印靈箭。
這回她造出了一把細長的靈箭,並不施用拋玉訣,只用手握著。季行雲等人都猜不透她想做什麼,可她下一步動作可把人嚇壞了。
季行雲急著喊道:「別亂來!」
「哇!啊…」
季行雲的話還是遲了,那病人發出嚇人的慘叫聲,同時人也由輪椅上跳了起來。就見他在台上按著自己的屁股流著淚亂哭亂叫的。
見到這個奇迹,季行雲兩眼睜得大大的,喃喃道:「原來還有刺激治療法這一招,我怎麼都沒想過呢…」
當季行雲還在感嘆自己所學不足的時候,朝翔明卻對五廣真人露出不悅的神色,同時在不知不覺中放出了憤怒的真氣。
他冷冷地對五廣真人說道:「這就是你那展現奇迹的道力的真面目?」
五廣真人冷哼一聲道:「你在說什麼?」
朝翔明與五廣真人間凝出了沉重的氣氛。
這時季行雲才發現到不對頭,疑惑地問道:「怎麼了?不繼續嗎?」
「隊長!這種騙局有什麼好繼續!」
「騙局?」
看到季行雲還是搞不清狀況的樣子,后羽突然懷疑季行雲到底是個天才還是個遲鈍的人,這麼明顯了難道他還不明白嗎?還是說他是故意裝作不清楚的樣子?
后羽提高音量地說道:「當然是騙局啦。隊長你想想看,一個人癱瘓了十年,兩腳卻沒有什麼萎縮的跡象,這有可能嗎?」
「啊!是不太可能…對啊!我怎麼會忽略了這麼重要的地方。」
季行雲這時還認真地問那位痛得齜牙咧嘴的前癱瘓患者,「你是怎麼保養的?是否能說出來讓我參考一下。」
「啊!我…」那人看看季行雲又看看后羽,最後又把目光移到五廣真人身上,最後還是沒說什麼,只是眉頭緊皺。
后羽又將靈箭高舉道:「看來你的毛病不只出在雙腳癱瘓一處,連嘴巴的動作也有問題,想來是還需我的治療了?」
那人嚇得五膽俱散,馬上喊道:「啊!大人饒命,我根本就沒什麼重病,什麼癱瘓也是五廣真人要我裝的!他說只要我與他配合就能得到重金謝禮。」
季行雲又道:「可是你的癥狀真的是癱瘓啊!」
「是啊,那是五廣真人為了讓我演得像,在我後頸下方動了手腳,讓我暫時成為真的癱瘓者。」
這話一出整個廣場一片嘩然。
季行雲也沉著臉,失望的說:「五廣真人,那是真的嗎?」
台上這麼一搞,台下的群眾也跟著吵了起來。有人發出質疑的聲音,有人則痛罵季行雲等人誣陷五廣真人,當然也有不少人直接對五廣真人破口大罵。
五廣真人建立起來的形象因而受到莫大質疑,即使如此,五廣真人還是面色不改,依然沉穩地對季行雲大聲說道:「你與朝翔明是串通好的嗎?我不知道是哪裡得罪了他,但是連你這位外邦人也被他利用,本真人感到相當的遺憾。」
五廣真人的話不像是在應答季行雲,反而是在對廣大的群眾說明。
季行雲是天真,可不是傻子,他信任人,卻也不至於完全不懂懷疑人。只是在初次見面時總是先給人機會,相信人,真誠地對待,他願意相信每一個陌生人。
相對的,季行雲也就特別討厭惡意的欺騙。
五廣真人的行為讓他心生厭惡,由五廣真人的答話,季行雲已經認定他是名騙徒。因為他用轉移話題的方式,栽贓抹黑他人好轉移焦點。如果五廣真人誠心地解釋,季行雲還會給他機會,相信他的話。可是他卻用情緒性的說辭,把季行雲歸到與朝翔明一夥,陷害他是故意來找碴。
一句話就讓季行雲明白,五廣真人的一切,不過只是高明的騙術罷了。
季行雲也回了五廣真人一句:「你的行為也讓我感到非常遺憾。」
五廣真人聽了季行雲的話,心中突然毛毛的。
雖然季行雲的語氣並不嚴厲,也沒放出強大的氣勢壓倒眾人,就只是很真誠地表達出他心中的嘆息,這種真情流露反而讓五廣真人感到不安。
這時朝翔明走到五廣真人前面,全身真氣流轉正氣凜然地說道:「依太宇大律,詐騙取財重罪論處,若誠心悔改尚可減輕刑責。五廣,看在我們曾經同修的分上你若就此放手,自行投案,我會儘力為你說話,減輕你的刑責。」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想看我的道力,那就來吧!」
說完五廣真人亦揚起了真力,同時霧氣放出,讓他添了一股神秘與高超的形象。
「好吧,這可是你逼我動武的。」朝翔明嘆了口氣,也將腰間的寶劍拔出。
戰鬥一觸即發,鄭潔卻先忍不住了。她想到自己原先一心一意地要把朝翔明這位鬧事者趕跑,同時期待五廣真人能用他那無上的道力治好王道覺的雙手,可是五廣真人竟然只是名騙徒,在期待卻遭到背叛的情況下,鄭潔更是怒不可抑。
就在她搶著要出手教訓五廣真人時,后羽卻拉住她,同時說道:「算了吧,這裡有隊長跟那個武士處理就夠了。」
「那怎麼行,不把他修理一頓難息我心頭之火!」
后羽卻道:「懲罰他的方法多得是,不過還是讓他接受法律的制裁比較好。別忘了我們終究是外地人。」
「可是…」
「放心,我們還有事可做…」后羽指著一名正努力要擠出人群的男子,對著鄭潔眨眨眼。
「喔…我明白了!」
說完兩人就跳下高台,沒入人群之中。
再看台上五廣真人與朝翔明兩人對峙而立。這兩位曾經同門修行的友人,彼此之間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同時也暗暗估計對方在分開後有多少成長。
不過五廣真人還得分心注意季行雲的動向,雖然季行雲並不打算幫忙朝翔明,至少在他敗陣下來之前沒這個打算。不過五廣真人並不知道季行雲在武議團養成了這種習慣,還時時刻刻提防季行雲會加以偷襲。
圍繞在五廣真人身旁的霧氣讓朝翔明心生警惕,雖然怎麼看都只覺得那是單純的水氣,可是這霧氣是打哪來的,難道就為了營造他那神秘莫測的形象,五廣真人會浪費真氣製造霧氣?
兩人的真氣同時鎖著對手,朝翔明雖然表明要將五廣真人移送法辦,可是他卻沒有任何主動進攻的作為,反倒是五廣真人先行動手了。
就看他手向前一揮,霧氣飄過卻沒帶著強大的真力。
朝翔明心生疑竇,不敢大意凝氣以對。
那霧氣飄近時,五廣真人喝道:「接受天譴吧!」
這不過是平凡的霧氣,又沒蘊藏強大真力能有什麼危險。可是看五廣真人認真的樣子,朝翔明還是運足了護身真氣,同時側跨一步打算避開這些霧氣。
哪知這白茫茫的霧氣中雖然帶著不多真氣,但是因為霧氣質輕,所以真氣還是足以帶著霧氣轉向。就見霧氣還是罩向朝翔明,然後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就在霧氣罩住朝翔明的同時,青焰由霧氣中閃出,爆炸聲響也震撼了人心!
突如其來的爆炸差點傷到朝翔明,還好他反應迅速,及時滾地而出,脫離了爆炸的範圍。在護身真氣的作用下,瞬時的高熱並沒有傷到朝翔明,但是他的內心卻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你果然是來陷害我的!這乃是真理之霧,若你是真心誠意而來,惡意霧氣就不會有任何反應。看來本真人今日要為太宇清除你這武士中的敗類!」
「還在弄什麼玄虛!你真是賊性不改!」
五廣真人嘆道:「唉,為了端正我太宇武士之節氣,我今日不得已要破戒動武傷人了。取法杖!」
大喝一聲,四名道童同時將手上的木杖拋出,也不見五廣真人動手接杖,就讓這四根造形特殊的木杖直接落地,正好分落於五廣真人側前身後。
這四根法杖並不尋常,在其杖頭都隱著不停運轉的真氣。四根法杖,與五廣真人同源的真氣運轉不息,似乎依循著四種不同方式流轉不停。
「準備接受懲戒吧!」
話語一出,木台冒出了大量的水氣,包住朝翔明。
五廣真人運氣一發,射向其中一根法杖,就見電氣由杖中激發而出,循著水氣流向對手!
先是突來的爆炸,又是電擊攻勢,五廣真人雖然也有著不弱的功力,卻是盡出奇招。
電流疾快,朝翔明根本不及閃躲,只能儘力運起護身真氣受了電擊,同時翻身離開水氣。但是在五廣真人的操作之下,霧氣像是具有靈性的存在,也跟著追去。
見霧氣中帶著電氣緊追而來,朝翔明大喝一聲,手上寶劍疾速旋動,產生了一道又一道的上升氣流。
風動、霧散。少了水氣這個媒介,電流也就無用。
危機雖然暫除,可是這五廣真人只用微弱的真力就創造出如此的功效,朝翔明心中再生三分顧忌。可是見到他那得意輕視的眼神,心中怒火又上揚。
「哼,我就不信你這旁門左道能有多厲害!」暗罵一聲,朝翔明氣聚寶劍,快如閃電疾沖向前,大有一劍開山闢地之威!
劍光疾閃!
當然一聲脆音響出!
意外!
五廣真人安然無恙,寶劍卻已折斷!
第二章武士節氣
五廣真人以水幕擋劍。劍氣、劍光與水幕交會閃出萬點水花,迸出點點靈光。
朝翔明用力過猛,交擊之下寶劍驟然折斷,在劍斷之後,由於少了劍與水幕間的衝擊阻力,他整個人就直接撞上水幕,唰唰數聲,又被上升的水流彈開!
這個結果叫人吃驚!
其中最驚訝的人卻是五廣真人。
武士的劍對武士是何等的重要,雖然還不至於到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的地步,可是武士的佩劍都有其來歷,絕不是自己跑到打鐵鋪、武器店買把劍就能充數。武士的佩劍多來自於完成修業時老師的贈與,或是君主對於有功有勞的武士在晉陞時所送出的升等證明,也就是說,武士的佩劍就像他們的名片一樣,往往代表著他的師承與身分。
而這樣的一把劍,也是需要經過武士真氣的精鍊,能夠通達主人的真氣后,才能拿到實戰的場合。
劍本身就是精工打造的絕品,再加上武士真氣的加持,豈是一道水幕的擊撞就能折斷。
五廣真人憶及朝翔明方才與季行雲對了一劍,那一劍似乎傷了他手中的寶劍,才讓這劍再因衝擊而斷。
知道了劍斷的原因,五廣真人喜上眉梢,暗自喜道:「這可是上天助我,斷了劍的武士就像斷了臂一樣,這下子可穩操勝券了。」
朝翔明劍斷,人又被水幕震了一下,受了點內傷,他茫然地看手中的斷劍。
「你無恙吧?」季行雲關心地問著。
寶劍折斷,季行雲心裡也是過意不去,若不是黑晶古劍先重傷了寶劍,那劍也不會折斷。
朝翔明看著自己的半截佩劍,沒有回答。
「你的劍已經背棄你的信念,難道你還不知悔改嗎?」五廣真人這回大義凜然地說起教來。
這句話正好刺入朝翔明內心,他突然目放精光,身體驟然站挺,氣勢隨之一變。「我確實犯錯了,所以,非得將你繩之以法,才不枉這劍對我的提醒。」
「還是不知悔悟嗎?本真人只有痛心下手了!」說罷,五廣真人雙手一推,由袖口吹出陣陣狂風,伴著狂風,烈焰吹出!
季行雲見狀心中一凜,急忙擋在朝翔明前方,雙掌正要推出欲以掌風逼開火焰,身後的朝翔明卻拍了他一下肩膀,輕聲說道:「這一仗是我的責任。」
說完就向前跨步,斷劍一橫,強橫的真氣瞬間化為綿密劍網,火焰吹來卻被劍氣切斷,人也安然無事。
他再向前跨步,氣勢再漲一分。
「別再玩這無聊的把戲了,不過都是些騙人的東西。」朝翔明朗言明示,似乎不再把五廣真人當一回事。
「你寶劍已斷,是當不成御前武士了,難道還要與我斗嗎?」
五廣真人用話要打擊朝翔明的信心,可是朝翔明卻利用他說話的同時又向前跨進一步。隨著他的接近,一股無形無質的壓力漸漸罩在五廣真人身上。
「好,就讓我替你的道師教訓你!」五廣真人大喝一聲,真氣一彈,身旁的法杖紫光大作,一道電光再度射出!
強大的電氣如騰龍般襲人,朝翔明卻不為所動,只是右手向前平舉以斷劍迎向電光。隨著他的動作,層層迭迭的劍氣由劍中現出,又集中於斷劍前端。
劍氣碰上了電光,霎時間電氣飛散有如天女散花,煞是艷麗。電光四散,打在木台發出滋滋聲響,同時木台冒出陣陣煙霧。
電光過後,台上依然一片平靜,只是朝翔明的威勢更加驚人,五廣真人的壓力又增加了一倍,兩人的距離再拉近了半影。
這時的朝翔明心無雜念,眼中只有五廣真人,沒有顧慮、沒有猶豫,目光中充滿信心,似乎沒任何事物能夠阻止他向前邁進擒拿目標。
這樣的眼神,再給五廣真人帶來莫大的壓力。他討厭他這種眼神,好像每當他出現這種眼神後世上就沒有他辦不到的事。
朝翔明又向前跨步,五廣真人無意識地跟著退了一步。當他發現自己竟然退卻時,心中大怒!
「混帳!我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我,豈有會再輸給他的道理!對,他算什麼,劍都斷了又能怎樣!」
五廣真人在心中吶喊著,卻不知道是對朝翔明有了恐懼才會出現這樣的喊叫。
他真氣再提,這回將大量的真氣灌入身後的兩把法杖之中。水幕再度出現,水由木台下竄出,高達兩影。「再接我一招!」
隨著五廣真人高亢的喊叫,水幕化為兩道激流,如蛟龍般向前捲去。真氣夾帶著水流,水柱帶著真力,兩者合而為一,構成致命的效果。
面對這樣實質的水流與合併真力的攻勢,朝翔明表情依然不變,還是向前直進,再度跨出了一步。
水柱就要擊中!
他這才再度舉劍,半截寶劍斜立於前,在強大厚實的真氣作用下,那劍似乎漲大了數倍。就見那斷劍彷彿罩住主人,那激流衝來,就被割開,包覆在劍氣中的人安穩地在強力水柱中繼續前行!那水流之力對他亦是無用。
接二連三出招,卻被視之如無物,五廣真人心中挫折之大可想而知。
更糟的是朝翔明越來越近了,原本五影的距離已經走完了三影,再幾步就要走到五廣真人面前。
雖然五廣真人外表看來還是那樣深不可測,霧氣繞身讓他神秘感依然,可是汗水卻一滴一滴地流下。這不是因為催動真力勞動后的成果,是緊張與害怕所擠出的冷汗。
「難道我真的又要敗給他了嗎?」不祥的念頭由心中揚起。
五廣真人不由得考慮起逃跑脫離的方法,但是心念一轉,又罵起了自己!
「混蛋!我在想些什麼,我就不信他能有多厲害!」
對於自己動念想逃感到異常生氣的五廣真人,決定要使出全力跟朝翔明拼個高下!
「這可是你自找的!」五廣真人在心中怒罵一聲,就由袖中取出一個圓形烏黑的金屬球體。
就見他真氣一催,喀喀數聲,那個球體的前方隨即分開,十字的溝痕中露出出點點光芒。
接著五廣真人再將真氣注入法杖之中,電氣再度流出。這一回,電氣不再拿來攻擊,而是流入手中的黑球。
隨著電氣的流入,那球體跟著嗡嗡作響,同時大量真氣亦由五廣真人體內注進球體。
球體前方光芒漸亮,強大的能量跟著形成,在那跳動著。漸漸地,那能量漸漸脫韁,似乎就要衝出。
五廣真人激動地吼出:「受死吧!」
白光閃出!遮蔽了所有人視線!
強大的能量由球體中奔出,化為一道致命的洪流吞沒了准御前武士朝翔明…
強大的力量震撼了大地,撕裂了天空,那是一種不屬於真氣的能量,但是這股力量強大的破壞力卻是無庸置疑。
強大的光波帶著驚人的能量掃過,能量的激流橫過高台向斜上射出,所幸這驚人的能量是以此路徑移動,否則在這能量掃過之處不知會造成多少傷亡。
由於方向的關係沒造成重大的人員傷亡,可是遠方的千年針葉林可就慘了。
那片森林就像是一塊豆腐被人用湯匙挖了一塊,許多樹木被從中截斷,遠遠地望去,正好形成一個完美的上拋曲線。森林沒有傳來樹木坍倒的聲音,因為在那能量的激流掃蕩之下,古木直接被化為灰燼,唯有幾處的殘煙訴說著那股能量的可怕。
台上,由於能量帶來的高熱還不停地將不知哪來的水給蒸發,讓整個高台處於一片目不視物的濃霧之中。
五廣真人展現了如此驚人的「神跡」,讓台下的民眾看得目瞪口呆。原本質疑他是騙徒的人也在這強大的力量下折服了。
先是有一個人跪下誠心磕頭禱告,然後這個行為就像可怕的傳染病一樣,在瞬間幾乎感染了廣場上的所有人,甚至還有些人因為這個神跡而感動地流下眼淚。
大多數的人都忘了台上其他人的生死安危,只知道盲目地崇拜五廣真人的偉大,但是台上之人的同伴可沒這種心情。
后羽與鄭潔光是擔心季行雲與王道覺都來不及了,哪有心情去佩服那位五廣真人,要是這兩人有個三長兩短,這兩位眼睛發出赤紅血氣之怒的女性絕對不會放過那位兇手。
兩位女士心中一急,也顧不得到木台上得通過一堆膜拜五廣真人的准信眾,她們就直接踩著群眾沖往台前。遭到兩人魯莽行為波及的人不在少數,不過真正遭殃不是被她們當踏板踩過的人,而是五廣真人被后羽捉住的同夥。
那人已經不被當人看待了,基本上心急之下后羽根本忘了手中還有這麼一個人,帶他一起沖往台前,她既沒空放手也不想安置那倒楣的傢伙,一個被遺忘但是還捉在手上的人能得到什麼待遇?其慘狀可想而知。
那名原本在胸前有黑色肉瘤的男子,被拖著跑,當后羽跑著跳著沖向木台時,他只能被拖著移動,不時地與地面親吻,也不斷撞擊途中的群眾,還沒到達台前他早就痛昏過去了。
由於強大能量掃過,這附近空間內的氣場混亂無比,也讓兩位預備士無法由真氣的感應探得季行雲與王道覺的安危,再加上台上一片迷霧,兩人心中焦躁無比。
「隊長!季隊長!你沒事吧…」后羽幾乎是哭叫地吶喊著。
鄭潔也跳上木台在霧氣中慌亂地摸索尋找。
「我沒事!」
當兩人都跳上木台找人時,台下卻傳出季行雲的聲音。
兩人望向音源才同時鬆了口氣。
季行雲與王道覺兩人站在台下,在他們的身邊還有好幾位鼻青臉腫的道童,甚至有幾個是堆在一起昏迷不醒。
發現心上人的蹤影,兩位女士又在第一時間衝下台。
看到王道覺口角流血,鄭潔關心地罵道:「你受傷了!是誰傷你的,我馬上去找他算帳。」
王道覺苦笑一下應道:「不礙事的…」
一旁的季行雲手上還提著兩名道童,他放下人後尷尬的說:「這…很抱歉一時情急,傷了人…」
「咦、啊?隊長…」
「我沒事的,隊長那一腳只是要救我罷了。」
后羽也放下手中的人,問道:「隊長你沒事吧?那究竟是什麼?」
「我沒事!可是那位武士不知情況如何!」季行雲擔憂地望向高台。接著又憤怒的說:「太過分了!竟然不顧這些人的生死做出這種無差別攻擊,真是不可原諒!」
這時台上濃霧漸散,五廣真人拿著手上的金屬圓球站在原地喘氣。
他也是第一次將這個古物的力量完全發揮,對於這東西造成的效果更是心驚不已。
當能量的激流射出時,他自己也被這股威勢給震懾了,但是當他明白自己手上的東西所代表的力量時,他開始淺淺地乾笑了。然後想到以往的競爭對手必定已被這力量化為塵埃,他的笑聲就開始越加響亮,最後變成大聲狂笑。
「哈、哈、看到了嗎?這就是我的實力!朝翔明,你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笑聲未止,低沉而有力的聲音由他身前傳出。
「我看到了!你有個很不錯的玩具。」
在濃霧中,五廣真人看到一個人影半跪於地,手撐斷劍。人雖然跪下了,可是卻散發出更加驚人的氣勢。
「你竟然沒事!」五廣真人的聲音開始顫抖了。
「不、怎麼可能沒事。」霧中的人影站起來了。
「…別、別過來!」五廣真人這回已經無法壓抑心中的恐懼了。
連這樣的攻擊都能存活,那還有什麼能阻止眼前的男人?
朝翔明並不好過,他幾乎已經氣空力絕,可是武士的信念支撐著他繼續向前,一步又一步,終於走到五廣真人面前。
五廣真人想到了同在武士門下修行時的教誨,武士的信念中,除了人心沒有斬不斷的東西,難道朝翔明已經成長到能夠將那麼強大的力量給斬開,以自己的信念打開活路嗎?
眼前的男子明明就已經搖搖欲墜,可是展現出來的威勢卻叫五廣真人不敢動他。
五廣真人心想,只要再一掌,再給他一掌一定能將他擊倒,可是他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受使喚,怎麼也無法打出這最後一掌。
心裡想著要把他解決掉,可是口中卻說出了求饒的話:「別這樣,我們以前不是好同學嗎?就、就放我一馬吧…」
不知何時,五廣真人已經坐倒在地上,手中的東西也掉落地上滾到一旁。
朝翔明沒回應什麼,只是再度舉劍。
「啊、完了!」絕望的聲音由五廣真人心中響起。劍落下,五廣真人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濃霧散去,台下的人終於見到台上的情況,只剩兩個人還待在上面。
一個很努力地撐在法杖旁邊不讓自己倒下,另一個則癱在地上,頭上腫了個包,尿濕了褲子。
意外的結果,造成台下的一片混亂與喧騰。
季行雲奔上台去,關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朝翔明虛弱笑道:「我看起來像沒事的樣子嗎?」
五廣真人被朝翔明的強大信念引起的氣勢給擊倒了,事情卻沒有隨著他的倒下而結束,反而變得更難以控制。
就算有大半的道童差點被自己的老師給消滅,還是有不少人對五廣真人有著堅定的道心。雖然那些與五廣真人合作、裝病營造他神奇道力的人承認一切,可是目睹現狀的各國民眾還是有不少人把他當成救世主般的崇拜,甚至認定朝翔明是無惡不赦的大妖魔,是前來殘害真人的邪惡使徒。
還好有季行雲等人幫忙主持大局,不然氣空力盡的朝翔明早被激動的暴民給分屍了。
就算有一半的人以理性思考,明白這一切都是五廣真人安排出來的騙局,可是還有一半的人在他營造出來的聲光效果下,成為他堅貞的信眾。
那一半的宗教狂熱分子才是最難應付的人,還好人數雖多,卻都是些不懂武功或武藝低微的平民百姓。除了很難溝通外,倒不會有多少危險。
不過溝通困難真的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原本季行雲等人就不是太宇當地人,法天語與太宇話雖然很接近,可是許多用法與腔調還是不同,再加上在情緒不穩定的情況下那些跑來與季行雲等人爭論的人,沒說兩句就插上他們的母語,更造成誤會的增加與溝通的困難。
幸運的是太宇的警察系統效率甚佳,當這個地方出現了強大的能量騒動與異象后,沒等人前去報案,太宇的保安系統就主動出擊,三名武士帶著大隊人馬,在事發不久后馬上趕到。
事實上這三名武士並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有強大的力量在這裡爆開而推定有危險分子,因此當三名武士帶著全副武裝的衛士以等同鎮壓般的雷霆行動趕來時,差點沒把民眾們給嚇壞了,也因為這種戰陣的出場方式,讓三名武士一到場就掌握了整個局勢。
那些支持五廣真人的人畢竟只是一般的民眾,哪見過這種像打仗般的陣勢?就算見過,這些衛士的前來也帶來了更顯著的效果。
朝翔明與這三名武士熟識,而且這三人似乎還對他頗為尊敬。那種感覺就像是法天的預備士對待武議士的那種感覺。而那三名武士能帶領訓練精良的大隊人馬,就表示這三人地位的不凡。再由這三人對待朝翔明的態度來看,朝翔明在武士之間是處於何種地位也就可想而知了。
朝翔明雖受這三名武士的尊敬,不過他沒表現出任何驕矜自滿的神色,相反的他以誠懇的態度請求三位武士協助,並詳細說明這個詐騙案件。
一名武士指揮衛士平撫民眾的情緒,茶散人群。另一名武士則帶著數名衛士逮捕相關人員。好笑的是,當后羽移交配合五廣真人詐騙的人給武士押管時,他們的表情竟然是歡快的,甚至急著認罪。
后羽倒不覺得自己有虐待過任何人的罪嫌,不過那是因為她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究竟是如何把那名化妝為長著肉瘤的男子,由群眾中帶到木台之前的。
剩下一位武士則詳細地詢問事情的經過,雖然他的語氣恭敬,可是問話的內容卻一點也不含糊。以後羽警司出身的經驗來看,那名武士根本就是在問案了。
她對這種情況有點不滿,要問案也該找那名還在昏迷的五廣真人去問,怎麼把朝翔明也當成嫌犯在質問?只是被質問的人都沒表示不滿了,后羽也就不好發作。
好不容易問完了話,那名武士還要把矛頭指向季行雲等人。
這時朝翔明卻說道:「這些人是依我的意思在辦事的,他們的行為就是我的行為,沒什麼好問的,一切的責任都在我身上。」
那武士先是一楞,然後說道:「是的,那我明白了。只是請各位留下停留在太宇時的居所,七日內並不得離開本城的管轄範圍。一旦案情有所需要,依然得調提各位問訊。」
「這…」季行雲可為難了。他們也不知道使團會在善治待多久,而且身為使團成員竟然牽涉到太宇的案件,這也很容易造成外交上的疑慮與困擾。
「要找他們就到我那找吧,他們初入本城,還未決定宿所。」朝翔明見季行雲臉上出現為難的樣子,就再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
「朝武士,你也知道這不合規定的,如果他們不能留下確切的住址,我得帶他們到外使館才行。」
「這…我以我的名譽作擔保,有需要會將他們帶到!」
「學長!你這是何必,武士的名譽豈是兒戲!」
季行雲看這情形,以太宇的律法似乎不容鄉愿作風,亦無關說的餘地。
他這才應道:「其實我們的落腳處很好找的,只要通報王宮的守衛,就會有人入內通知了。」
「王宮守衛!」那武士又是一驚,季行雲等人不像是太宇的王公貴族,怎麼會住在王宮之中?會長住在那的人,除了王室之人就是大貴族在王宮接受宮廷教育的子嗣,再不然就是…
「我們在那作客,就說要找季行雲、季隊長即可。」
這時朝翔明也驚訝地喊道:「啊!這麼說你們是法天來的使團成員了。難怪…難怪…真不狼法天的武者…」
「學長!你不知道他們的來歷還敢擔保他們啊!」
「啊,這…總之我相信這位季先生。」
后羽等人相對一笑,心中同時想道,這位朝翔明在某些地方還跟隊長滿相似的,在知道了朝翔明對待他們的態度后,也被這份誠心感動,都認了這個人為朋友。
那名武士想了一下,才謹慎地說:「很抱歉,能請你出示身分證明嗎?」
季行雲拿出了王宮發給的通行證,那武士仔細地查驗后才應道:「既然是王朝的客人,想必能對自己的言行負責,那麼有需要吾等再登門拜訪。」
又處理了一些雜事,三名武士才與朝翔明道別,將五廣真人與眾嫌犯給帶走了。
「原來你是法天武議團的人啊!」朝翔明送走了人後才這麼叫了出來。
季行雲點點頭,朝翔明又興緻勃勃地問道:「法天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啊?聽說武議團收納了一群怪物,啊、不對,是一群強大的高手。那裡是不是有一堆像你一樣的高手?還有…」
朝翔明對季行雲等充滿了好奇與興趣,相對的季行雲也對他有著相同的情懷。
不過鄭潔這時卻打斷了季行雲與朝翔明兩人正要展開的熱烈對談。
「這裡似乎不是說話的好地方,不如請武士先生帶我們到一個適合的落腳處。」
「甚好。那請諸位跟我…」原本朝翔明提氣就要急奔離開,一提氣才想到自己早已耗盡內息,血氣翻騰之下差點暈倒,還好季行雲在一旁發現不對才扶了他一把,同時運起真氣化出真元氣注入他體內才暫時穩住。
這個作為叫朝翔明越是佩服季行雲,更讓他興起結交的念頭。
朝翔明將季行雲等人帶回城中的一間小店。這間店外表雖然不起眼,裡面空間也不能算很大,不過也放了近十張的桌子。這樣一家店連個招牌也沒有,會知道這種店的也只有當地人。
來到這店裡面客人也不多,可是卻都不簡單。裡面的客人每個都佩著寶劍,似乎都是武士或武士的預備軍,來這消費的人沒一個功力會比不上法天的預備士。
內息完全耗盡的朝翔明現在應該是處於極度疲憊的狀況,不過身為武士的人不論是精神還是體能上的耐力都經過嚴格鍛煉,況且遇到季行雲這位讓他深感興趣的人,朝翔明說什麼也不願意跑去調息養氣。
這間店雖然不起眼,不過所端出的小菜與姜酒卻是道道地地的太宇風味。酒之香、酒之濃烈、酒之美味都遠超過早上的那一家大酒館。
王道覺喝了一大口老薑酒,差點辣得把酒噴出來。酒之烈、姜之辣,幾乎將他的舌頭給麻痹。
因為怕失禮硬撐著把那一大口酒吞下,讓他有好幾分鐘說不出話來。
而兩位女士則喝著嫩姜酒,淡淡的香甜,微微的姜辣與香氣順口無比,叫人忍不住一口接著一口,完全不像是在喝烈酒的樣子。
幾名預備士喝著酒,另外兩位則不再沾酒。季行雲原本就不嗜酒,各嘗了一口淺淺品味而已。至於朝翔明則相當奇怪,他與這間店的老闆似乎十分熟識,沒多說些什麼老闆就端來上好的酒菜,可是朝翔明卻是滴酒不沾,未動竹筷。而且老闆還特別為他準備了一壺飲料,他就只喝那清淡無味無色的東西。
季行雲與朝翔明討論著醫術的心得,交換各自的見聞,兩人頗有相見恨晚的感覺。話閘子一開,就再也停不下來,讓三名預備士成了陪客,真的成了純聽眾。
看到朝翔明又斟了一杯他專屬的飲料,季行雲便好奇地問了。
「你喝的是什麼啊?可以也讓我試一試嗎?」
季行雲向來喜歡吃新奇的東西,尤其是美味的食物更是他的最愛。看到朝翔明私藏那壺飲料,獨飲那東西,在好奇心的作祟下再也忍不住了。
朝翔明對季行雲提出的要求先是楞了一下,才發出哈哈大笑。
「你想試嗎?也好,你就自己喝喝看好了。」
朝翔明幫季行雲斟了一杯。
季行雲充滿期待地將酒杯端起,先是放到鼻前眯上眼,聞了一聞。
這一聞,讓他臉上出現疑惑的神色。
他眨了眨眼,對朝翔明送出了疑問的訊息,後者則笑了笑做了個請他嘗嘗的手勢。
季行雲小心地淺嘗一口。
頓了頓。
又是一小口。
臉上的疑惑更加地擴散開來。
然後又像是下定決心的樣子,把杯中物一飲而盡。
朝翔明看季行雲左思右想的樣子,臉上的笑意越加濃厚。
最後季行雲用不相信自己的語氣說道:「這個東西…怎麼…怎麼好像是水?」
「沒錯,這就是水,就是平凡無奇的水。」
季行雲更是疑惑地應道:「水!真的只是水?」
朝翔明這才解釋道:「沒錯,這個時候我能下肚的東西就只有水,因為這是道子給我的考驗之一。」
季行雲這又好奇地問道:「道子的考驗?」
「是這樣子的,想要成為御前武士都得在一名道子門下修業,只有通過的人才能成為御前武士。而上清老師給我的三項功課中就有一項是午後不食。當然不是真的完全不能吃東西,不過也只能喝水而已。」
「這樣啊…那另外兩項考驗呢?」問了話之後,季行雲才想到武士的修業應該跟武藝的修鍊差不多,問這個問題豈不是在探聽別人修行的法門,想到這一點,季行雲又馬上補充道:「啊!如果不方便就不用說了。」
「怎麼會呢,老師給我的功課分別是日省七時、午後不食以及不妄動武力。」朝翔明嘆了口氣又道。
「唉!今天我的劍會斷也是因為我起了爭鬥之心,主動揮劍,才會有斷劍的警示。」
想到朝翔明的劍斷了,季行雲過意不去地說道:「都是我不好,傷了你的愛劍…」
那把劍斷了,朝翔明非但沒把劍處理掉,還把斷掉的那一截撿回,仔細地收藏在身上。季行雲早由書上便得知武士的劍對武士來說是有不凡的意義。雖然朝翔明嘴上不說,季行雲還是隱約地感受到他心中的遺憾與感傷。劍斷了,對他而言好像失去一位親人似的,只是他把這份悲傷存在內心深處,沒表現在外在。
「這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好,那是我想用武力主動攻擊所該受的懲罰。不過還好,我能及時省悟,不然怎能打敗五廣。」朝翔明不怪罪季行雲,反讓季行雲更加過意不去。
季行雲過意不去,可是也只能再想其他辦法去補償他。因為武士的劍不是隨便買一把就能代替的,季行雲也沒有重鑄寶劍的能力,更不可能有賜與他寶劍的權力與地位。
朝翔明顯然不想再提起這個事情,便將話題轉移。
「說到五廣,還真是可惜,回想同在伊真學士門下修業的時光…我走上了武士一途,他走向修道一途,結果他卻道心不堅,離開了學士成了打著道門旗號的騙徒。要是學士地下有知,一定會很傷心,原本最被看好的人卻走入歧途。唉,分開后的幾年,他到底做了些什麼,怎麼會變成那樣…」
季行雲應道:「不,就某方面而言,他也是大有成就。」
「喔、怎麼說?」
「想想,能利用各種學識達到與你交手時的各種效果,那也非易事。有幾個手法我到現在都還不能理解。」
「嗯…是啊,一開始我還真的被嚇到了。」
「他用的器具真的很特殊,而且還知道利用鈉塊與水作用產生火光,操水引電,以氣御水。雖然靠著那法杖的幫助,可是也叫人不能輕忽。」
季行雲現在回想起來,那四把法杖很像是法人的法印,只不過更方便,不但能隨時依照需要更換法杖的種類,還能儲存真氣。有這種東西,就算沒高深的功力,只要法杖內含的真力還充足,就能施展許多得靠多年修行才能習得的技術。
「對了,你好像把五廣最後拿出來的東西帶走了。那東西…」
「我把它破壞了,雖然那不是兵器,可是被拿來當成兵器也太過危險…」
朝翔明疑惑地看著季行雲,依季行雲的語意好像知道那東西,而且那樣的東西竟然不是兵器?
曾受了一發攻擊的朝翔明回想了一下,突然也有相同的感覺。那股能量太分散了,當成傷人的道具效率似乎太差。如果那東西能更有效地利用那股能量,這時恐怕就沒有活著的朝翔明可以在這跟季行雲聊天了。
「不提這個了。你方才說到正在道子門下修業,不知道可以為我引見嗎?」
「這…不太方便。如果只是學士倒無所謂,但是對已經初窺真道的道子與散人,我實在沒資格為你引見…」
季行雲失望地應道:「這樣啊…啊!對了,那如果有散人給的拜帖呢?」
朝翔明疑道:「散人的拜帖?你怎麼會有那種東西?」
季行雲很興奮地把收藏已久的拜帖拿出來交給朝翔明。
他看了一下,才道:「似乎是真的。不過我並不認識那位散人,或與他有關的人…」
「這樣啊…」
「不,有這拜帖就行了,道門是沒有流派的區別,只是我僅能帶你一人去見上清道師,而我正好要去見他,若他們不介意,我就帶你過去吧。」
季行雲看了一下已經快醉倒的三人,便道:「鄭潔,你就與他們先回去吧…」
「呃…我…」
「我先跟翔明武士去拜訪上清道子。」
后羽迷迷茫茫地道:「不行!隊長,你不可以丟下我…」
「這…」季行雲這時才注意到三名預備士已經充滿酒氣,恐怕都神智不清了。
這三人一面聽著談話,一面喝著烈酒。酒順口不知多,酒暖身又一杯,竟然讓三人都醉了。
「哈,是我不好,第一次喝這酒常會不小心就大醉。不過你放心,這兒的老闆人很好的,我請他幫忙照顧這三位朋友就是。」
「這怎麼好意思…」
「無妨。」
「這…」季行雲想了又想,最後還是不敵與道門接觸的期待。
「好吧,那可以託人到王宮捎個訊息嗎?」
「當然,小事一樁。」
「這就麻煩你了…」
交代一番后,季行雲丟下三位部下,便跟著朝翔明前去拜訪真正的道門。
第三章上清道子
原以為要到那位上清道子的地方將走上一大段路,結果朝翔明只帶著季行雲走過對街進入了一棟四層樓的木屋就宣布到達目的地。
那是一棟與周遭建築比起來,顯得相當豪華的房子,那位上清道子就住在這裡修道?
雖然五廣真人是個半冒牌的道子,可是他所選的地方卻是十足世外高人居所的樣子,那種秀質又充滿靈氣的地方,就算不是貨真價實的有道之人,待在那裡也變得有德行起來了。
季行雲不敢要求上清道子得住在那樣的地方,可是在這裡?
不遠處有個小市場,路上來來往往的人不曾少過。因為鄰近有著市集,所以也無法要求這裡能夠保有寧靜。而正對面則是太宇的一處公家機構,雖然不清楚是什麼機關,但是出入的武士與洽公的民眾可是一個接一個。
而這棟房子的外表經過了許多精工的雕飾,所用的材料亦是上等古木,怎麼看都像是有錢大爺的住家。
跟著朝翔明進入之後,裡面的擺置更叫季行雲不敢恭維。
朝翔明放季行雲一人先在一樓的大廳等著,就拿著他的拜帖上了二樓,並請季行雲等待通知。
在一樓的大廳左看右後,季行雲越來越質疑那位上清道子會不會也是個道家敗類,因為在這大廳中實在擺著太多昂貴浮華的物品,就是在客客蘇的巴爾斯城接受當地執政官的招待時,也沒看到這麼誇張的擺飾。
四面牆壁都掛滿了來自各國最名貴的畫作,所謂的掛滿不是指在牆上掛了一些名畫,而是指真正的掛滿,說是用畫作當壁紙也不是誇張的講法。
能看到各國傑出的藝術作品當然是件賞心悅目的事,原本會是一場美好的心靈之旅,可是在過多作品擠在一起的情況下,反倒是產生一種壓迫感,造成讓人感到庸俗的感覺。種種風格迥異的畫作全擺在一塊,也顯得很不搭調,是這種的主人品味太庸俗,還是這個地方只是為了顯現屋主的貴氣?
除了畫作外,地上也擺了一個又一個的名貴物品。純金打造的英雄雕像、精美的石雕、巨大的陶瓷花瓶、鑲滿寶石的長劍、古老而精良的盔甲…種種來自各國最為名貴的藝術作品全都集中在這個地方了。
看到大廳的擺設,季行雲對那名道子的信心漸失。能成為朝翔明的指導老師的人怎麼會是個充滿銅臭味的傢伙?
是哪個環節弄錯了嗎?會不會是朝翔明也被遭到矇騙?當季行雲心中浮現這些想法與猜測時,就決定先探查一下樓上那位道子的底細。
心念一動,真氣就緩緩放出,向上飄移。
真氣向上移動,通過樓梯就要進入二樓…突然,最前端的真氣就在無形之間消散不見!
這種消散倒不是被另一個人的真氣給消融的那種消散,而是真氣在外放中與大自然的各種雜氣接觸后能量漸漸流失,很自然地成為自然界的雜氣之一的情況。
本來這樣的消汕很正常的情況,想要用真氣探查得更遠就得放出更多真氣以彌補其中的消耗,或是加強自己內息的品質,讓真氣能以遊離的狀況下存在更久。
季行雲的內息雖還談不上無比的豐厚,或是極度的精純,可也稱得上優質了。再加上他對真氣的操控技術,實在沒有走過短短一層樓的距離就造成真氣消散的理由。
「是這裡的氣流比較強嗎?讓我錯估,少放了真氣的量嗎?」季行雲想了一下,又釋出了較多的真氣。
再一次,季行雲放出了加倍的真氣,又往樓上探去。
然而又一次,真氣一流入二樓的地方,又消散無蹤。
一次會是失誤,兩次就是不尋常了。
感覺到這個奇特的情況,季行雲又試了一次。
不過這回就不急著把真氣探入二樓,而是在之前真氣消散的地方之前集聚真氣,然後慢慢地向前推進。
很正常…無異狀…
突然!
自然的氣流掃過,將季行雲的真氣快速地帶走,然後大量的真氣又被消融。
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股帶走他真氣的氣流不像是任何人所能控制的真氣,雖然只有一瞬間,可是季行雲還是能判斷出那是存在於天地間的自然能量。只是有這麼巧,在那裡正好有一道能量流不停地經過,將他的真氣掃開帶走然後快速消融嗎?
雖然可以將真氣凝結,好抵抗自然的氣流,可是這麼一來就不可能逃過別人的探查。這樣明目張胆地放出強力真氣可說是一種挑釁的行為。季行雲是來拜訪上清道子,可不是來挑戰。
既然那裡正好有一股自然之氣阻礙了他的真氣侵入,不如就換個地方。
雖然讓真氣鑽過木板得多費點心思,不過這對季行雲而言也是小事一樁。
於是改變探入的地方,哪知真氣剛通過一樓的天花板,正要由縫隙溜入二樓的地板時,那木造的地板卻有如活物,竟抵禦起外來的真氣,將季行雲的真氣排開、驅逐。
這下可麻煩了。
要突破兩樓地板的阻礙絕對不算難,可是用攻擊性的真氣破壞木板上原有的真氣,這麼一來不就成了一種攻擊行為。
這樣等於是對二樓的人發出戰鬥的訊號。
季行雲眨了眨眼。想了又想,連地板上都有阻止別人真氣侵入的措施,那就不是偶然的作為。
是那位上清道子設下的防禦措施嗎?
如果是,這可大大的不得了。
能夠操控自然之氣成為防禦的氣流,還能給與已經是死物的木板有如活物般的氣息。不論是哪一項作為,都是讓季行雲大為佩服的技術。
光是這兩點就令季行雲改變了對那位上清道子的看法,也許他真的是領悟真道的高人。只是這一樓的大廳又是怎麼回事?難道一個人的修為與他的品味與嗜好完全無關嗎?
當季行雲開始用一樓的擺設想象二樓的擺設時,一道傳音送入耳。
「請上來吧,廣清散人的朋友。」
這房子的二樓與一樓有著迥異的風格。本以為一樓那種財大氣粗,毫無營造空間與粗糙的審美觀就是這房子主人的風格,想不到二樓卻表現出另一種德性。
季行雲循著傳音來到一間廳房,這裡正好是背街的房間,房側開了個幾乎與房間一樣大的窗子,窗上雖有掛著木簾,不過除了最靠邊緣的兩張木簾外,其他的木簾都拉了起來,讓這個房間不需額外的光照也顯得明亮無比。
雖然窗戶大開,但是房內因為燃燒著柴火,所以室內的溫度並不像外面那樣寒冷,有股自然的氣流形成一道風牆將太宇的冰冷擋在戶外。
房內的擺置相當典雅,沒有什麼金光閃爍的裝飾,卻有幾個養著蓮花的水缸。四面牆都保持著木材天然的原色沒有再經過多餘的處理,只在前後各掛了兩幅水墨山水畫。
一踏入房間,天然的原木芳香就撲面而來,而數枝蓮花不合時節地盛開著,花香、木香相得益彰,這些天然的芳香讓人感到相當地舒適,心神似乎都因而安定下來。
房內坐有兩人,朝翔明跪坐在下,另一位則是穿著深藍色寬鬆道袍盤坐在上的中年男子。這人想必就是朝翔明的修業指導老師——上清道子。
那人一見到季行雲就和善地招呼他就坐。
這位中年男子給人的感覺相當「自然。」他用最符合自己體態的姿勢盤坐著,穿的是單色沒有紋飾的袍子,臉上沒有虛假顏色。
「聽聞貴客是來自大陸南方的法天,想不到廣清散人的足跡已經遍布在整個大陸了。」上清道子自顧自地說著,然後又道:「請您先稍坐一會。我還有事情得跟翔明說說。」
上清道子指著棕黑色原木長几上的兩截斷劍說道:「你把授業師贈與的佩劍弄壞啦…」
朝翔明聽到老師的話,不安地抖了抖身體,啞啞地應道:「是的,稍早在打鬥中折斷的。」
「斷成這樣,很難修復吧。難道你就這麼有自信能在短期內能成為御前武士,得到新的佩劍嗎?」
「不、我…」
「伊真那傻孩子可給我留下小麻煩了。」
聽到上清道子對朝翔明的責難,季行雲馬上挺身而出,說道:「請道長不要怪罪他,那把劍會斷,是我造成的,若要承擔過錯,我也得算上一份才行。」
「哎呀,小朋友,你會錯意了。劍本是身外之物,我怎麼會為了一把劍的損壞而懲戒他呢?」
「那麼…」
「劍斷了,無所謂,大不了就不要持劍,用把斷劍也是不錯,但是劍為什麼會斷?」上清道子頓了一下,看著朝翔明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就.因.妄.動.武.力。」
朝翔明低頭認錯:「學生錯了。」
季行雲直率地為他辯護道:「不對,那不是他的錯,是我的朋友先動手,他才出劍自保。再次動武是為了揭穿五廣的騙行,這都不是為了傷人而動武,難道要他打不還手嗎?」
「哈、哈、哈,翔明你交了個好朋友,不過錯就是錯,我要你戒武是希望你行事不倚武力、多用頭腦,三思而後行,可你卻找上了昔日的同學,然後加害於他。」
最後一句話可就讓朝翔明感到無法認同了。
「道師!我怎麼會加害於五廣?我是阻他行騙害人!阻他假真道之名詆毀真道之實,這怎能算是加害於他!」
「是啊!難道要放任他招搖撞騙嗎?」
「那也無不可啊。」
「道師!」
「道長?」
看到兩位年輕人不滿的樣子,上清道子安然笑道:「朝明,你自比五廣醫術如何?」
朝翔明老實地應道:「我只略懂皮毛,他高我不只數成。」
「那他可有以道之名騙人行惡?」
「沒有。」
「他又有假道之名,誣人入罪?」
「也沒有。」
「他的作為可有讓人受到傷害?」
「還是沒有…」
「那他做了什麼壞事?」
朝翔明喊道:「他騙人啊!他用各種方法展現神跡,叫人捐款,讓人破財!」
「據我所知,那錢也不是盡落他手。五廣不過向接受捐款的團體取回數成的捐款。他不過做了一些假象,就讓自己豐衣足食,還讓眾多需要資金的團體得到捐款。何罪之有?」
朝翔明愣了一下,又叫道:「但是他的行為嚴重損傷了道門的清名!他不該假用真道之名!」
「哈…」
上清道子又笑了。
「道門有過什麼清名?要一個清名做什麼?還有,你怎能說他行的不是真道?我不敢妄稱自己掌握了真道,也無力判定他的就不是真道。就算他是騙人的,我也看不出被騙的人有何損失。聽從了五廣的建議多行善事不是很好?五廣因而得到錢財,有煩惱的人得到解脫,孤老無辜得到幫助,三方得利,很好啊?」
「可是…行騙總是不對…」朝翔明的語氣已經沒有之前的盛氣,變成理不直氣不壯的樣子。
「說得也是,騙人總是不太好。不過,你處理事情的方式也大大不好。」
「是的…」朝翔明低頭無言。
「那就請你當街靜坐,沉思反省三日。入夜後你就到門口自省。」
「是的…」
最後的懲罰好像不太重的樣子,季行雲心頭的一顆石頭也因而放下。談到了五廣真人的作為,季行雲便又問道:「五廣真人為什麼要收斂錢財呢?我不覺得他是貪求世間財富之輩。」
「那是為了研究他追求的大道。」
「他追求的大道?」
「其實他的行為小道早有耳聞,甚至對他研究的成果亦是滿懷欽佩。他所探求的是物的本質,他藉由研究操控基本物質與能量的法器,來明白真道。雖然我不知五廣領悟多少,不過在物質變換上的智識與法器的修護、甚至製造都有驚人的成就。要探求這方面的知識,可要花上難以估計的財富,也難怪他會用這種方法來換取金錢。」
「原來如此…」
季行雲回想五廣真人的戰鬥方式,幾乎摒棄了真氣與肉體力量上的爭鬥,而運用各式奇特的方式。那就是他研究的成果嗎?
「對了,小朋友,不知廣清散人是怎樣的人啊?」
「咦!道長不認識廣清散人嗎?」
「是啊,還未得一面之緣。」
季行雲這可覺得奇怪了,上清道長既然不識廣清散人,怎會答應與他見面?
上清道子似乎洞悉了季行雲心中的疑問,便道:「咱們修道之人各自求道,相互之間沒有交集倒是常態。雖然我只聽過廣清散人之名,對於他的同門道兄抱殘散人可佩服得緊,還有守真道子亦是我的知交。算起來,翔明也是廣清一脈的武士,伊真就是守真道兄的學生。他倒好,學生過世后,把人都推給我照顧,自己卻藏起來享清福。你說,他是不是很過分!」
「這…」
「不提那事了,你倒說說是怎麼和廣清散人相遇的?能得到他的拜帖想必有著精採的故事!」
這回上清道子又變成想聽故事的先生,開始逼著季行雲講故事。
「呵哈哈哈…原來如此,廣清道兄還可真是瀟洒自在,能這樣到處雲遊可羨煞小道。」
聽了季行雲說完與廣清散人相遇的事情后,上清道子臉上露出了羨慕的神色。
季行雲看了心中就覺得奇怪,難道上清道子就不能像廣清散人那樣無憂無慮,無所牽挂地四處雲遊嗎?
「如果道長願意,難道不能像廣清道長那樣,四處遊玩嗎?」季行雲不遮掩地提出自己心中的疑問。
「當然可以。」上清道子笑著應著:「不過,我要離開,恐怕會有不少人會很傷腦筋,所以我不能離開太久。花個十天半個月的,恐怕也沒能跑太遠,總難以盡興。」
朝翔明卻道:「道師!十天半個月的就夠您到太宇的任何一個角落盡興遊玩了,而且就是您離開三、兩個月也不成問題的。」
「你是不會有什麼問題,不過別人可就不一樣了,算了,休談俗事。」
「難不成道長還得受人管制嗎?」
「怎麼會,不過是些俗世的責任罷了,誰叫我是道子不是散人,更糟的是還不小心收了一個王子做學生。唉…總之是我沒看人的眼光,一個天真活潑的小孩在公園內玩耍誰會知道那是王家的人。」
上清道子的語氣中同時透露出不滿與得意的兩種情緒,讓季行雲覺得很奇怪。
跪坐一旁的朝翔明偷偷地傳音道:「別看老師那樣抱怨,其實他也很喜歡五王子,不過就是那些官員的俗禮常常弄得他很煩罷了。」
「咳、翔明,你在嚼什麼舌根!身為堂堂正正的武士有什麼話不能明說的,非要用那種偷偷摸摸的方法。」
「是的,弟子知錯…」
「你啊也真是的,道不道、武不武的,要專心習武就把心思放到身、心、技上面。如果有意向道,那就回絕王家,別再當什麼准御前武士,反正你的劍已經斷了,想修復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這不只是在告訴你武士之路艱苦難行,一有不慎就會像你的佩劍一般,要知道這次斷的只是你的劍,不是你的生命。」
「老師,大道難悟,修道可比武士之路難上數倍,如果弟子連武士都當不成如何修道?況且你不是曾說過,道人不問出身農家也好、王家也好,販商走卒還是王公大臣,只要有心就能修得真道,那麼武士亦無不可。」
上清道子讚賞地說:「好小子,果然沒讓我失望,能這麼樣就對了。你要真的棄武求道,可真會兩頭落空。」
聽了這師徒的應答,季行雲也脫口道:「那我呢?可有機會向道長探求大道?」
「來自遠方的朋友,我沒聽錯吧?你方才說了什麼。」
「我想向道長請教你的真道。」
「這是不可能的,你不是法天使團的帶隊官之一,怎麼可能對我們這種世外野人有興趣?就算是好了,你又怎能拋下原有的地位,留在這裡成為一文不值的人?你若有興緻,使團留在此地的期間,小道很歡迎你的來訪。」
季行雲想了想就說:「道長的意思是只要我肯來,您就願意見我。」
「當然,既然是廣清道兄介紹的朋友,我自然也把你當朋友,世上哪有將朋友擋在門外的道理。」
「謝謝道長,那我有空就來叨擾。」
「別客氣。」
上清道子不知道這句客氣話卻成為季行雲連續來訪的護身符,由於他根本還不清楚季行雲的作風,使團帶隊官的位置根本就只是想要替長青回顏分憂的臨時性工作。要有任何誘因,保證他馬上會辭去使團內的職位,他更不知道原本想勸退季行雲的話,將成為給使團帶來不少麻煩的源頭。
「那麼,小兄弟我想你也不是真的對太宇的道門有多大的興趣,據我所知法天的武議團是為鑽研武術為本職的集團,你真正有興緻的應該是道門掌握的煉丹之法。」
季行雲搖搖頭道:「道長您錯了,我不否認對煉丹法門的興緻,畢竟這是快速提升實力的一門良方。可是看到五廣,還有進到這個地方見到道長之後,對道門的好奇也更加濃厚。若說來請益道長是為了哪個原因,恐怕也分不出主從了。」
上清道子開懷地笑道:「你就是這麼說,我也不會給你好處啊。」
季行雲卻認真地說:「不,能進來這間房間就是莫大的好處了。」
聞言,上清道子看季行雲的眼神瞬間改變,他試探性地問道:「你看到了些什麼?」
「一走到樓上,就有一道風吹來,這道風吹襲不停,同時帶來南方的暖意。吹過數個樓房,讓這裡也沾染了南方的溫暖。這樣的一道風似乎真的來自南方,因為我在法天待過,對於那兒的空氣很熟悉,這道風就帶有法天的味道,可是這又不是普通的風,是由天地之氣流動造成的風。」
上清道子點點頭道:「你說得沒錯,這是氣脈的分支。就像海水有潮流,天地之氣在世界各地流通也產生了所謂的氣脈。把氣脈引來這屋子轉圈的正是抱殘散人,他的技術堪稱鬼斧神工。」
季行雲接著又說:「這房子二樓的地板,還有許多樑柱都含有真氣,所含的真氣自成一格,會自動地抵禦外來的力量,讓這房子好像活的一般,可是仔細一看,卻又不是這麼一回事。因為若這真力是本就原屬於木板、樑柱,蘊藏其中應該更協調,也不會被木質本身給磨耗。這與夜俱人所有的真物性質完全不同。真物本是活物,其真氣雖會消耗,卻也會自動滋長,這兒的只是用外力灌注,可是能將真氣注入木質之中,成為抵抗種種外力、好像真是木質本身的真氣一般,這也是叫人驚訝,值得學習研究的技術。」
上清道子笑了笑,應道:「你說得不錯,好幾次要守真道兄把其中的技巧教我,他卻老是推託藏私,真不夠意思。」
「還有這水缸,水清無土卻能養蓮,甚至有不少朵蓮花只有花朵卻是無枝無根,真不知是以何種方法照顧這幾缸蓮花,讓它們花苞常開,室滿清香?」
這回上清道子可就得意的說:「你可以猜猜,雖然只是難登大雅之堂的小技法。」
「嗯…這可不容易,會是什麼辦法呢?」
季行雲開始苦思,上清道子則充滿期待地看著。
不過季行雲還沒應說,房中卻傳出另一道聲。
「不過就是在水中加點養料養著,並以真氣催動蓮花生長開花並再用真氣長養蓮花,讓蓮花仰賴真氣存活,這隻要有點內息就能辦到的事,也在那炫耀,你也太小孩子氣了吧。」
隨著話聲,一男一女走了進來。
他們一進來,上清道子馬上起身相迎。
這一男一女年紀看起來都不大。男的最多不過三十,女更在盛華之年。
可是上清道子卻對他們恭敬非常「夏生先生、秋覺先生請坐、請坐。」
夏生先生?秋覺先生?
季行雲發現上清道子對這兩人的稱呼並非一般,用先生這兩字並不是對一般人的稱謂,而是對非正式師長的喊法。
「什麼先生不先生的,咱們平輩論交喊什麼先生,聽得多難過,你這道子怎麼也學起俗世之人那一套。」其中的女孩嘟起了嘴,不太高興地說著。
「秋覺先生,我本來就只是俗世之人,您不高興,那該怎麼稱才好,您明示即可。」
她笑道:「那就直接喊我名字秋秋,或著叫我小姐姐更好。」
聽到這話,季行雲與朝翔明兩人同時露出古怪的神情。
她年紀輕輕怎麼會喜歡人家喊她小姐姐…這人個性還真的有點古怪。
第四章北國故人
季行雲打量了一下這兩位新的拜訪者。男的長得高高瘦瘦,長相斯文,左眼上還掛著一副鏡片。他身上穿的是學士禮袍,不過袍子並沒有隨著他的移動而飄揚,讓人有種那衣袍是用硬板布料織成的錯覺。
女孩子則穿著太宇風格的服飾,只不過由布料的厚度與遮掩身體的程度來看,她身上穿的是帶有太宇風格的南方盛夏服飾。室外的天寒地凍似乎對這女孩一點影響也沒有,她自身的青春氣息好像就能趕走自然環境的冰雪寒意。
而且這兩人在進入房間之前,季行雲根本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甚至等到他們說話後轉頭觀看時,才發現進來的人有兩位。
「這兩人是誰呀?」季行雲低語問著朝翔明。
「我沒見過…老師的交遊廣闊,來這兒偶爾會像今天一樣,碰到些奇人異士。」朝翔明也偷偷地傳音回答。
當季行雲要再回話時,那年輕的女孩大方地靠到朝翔明身旁,食指輕點他的嘴唇柔柔地說:「這樣不行喔,怎麼可以在小淑女面前偷偷地說著她的閑話,更何況小姐姐才不是什麼奇人異士。」
朝翔明的傳音竟然被她給攔截了,不過這時的朝翔明根本沒有心情為這事感到驚訝,因為這位名為秋覺的女孩就貼在他的身旁,高挺的酥胸就靠在他的肩膀。女孩特有的青春活力,加上貼身的衣物讓她的身材展現無遺。正直不阿的朝翔明根本不知道要把手擺在哪,一對眼睛只敢向前凝視,正襟危坐的樣子好像如臨大敵。
秋覺又甜甜地說:「這位小哥是你門下修業的武士嗎?果真是年輕有為,長得俊得要緊,可以借我幾天嗎?」
上清道子先是一楞,接著卻是開懷地笑道:「這我可沒權決定,秋覺先…小姐姐要是喜歡,就直接問他,你們談得攏,我絕對沒意見。」
「咳!」一直沒發話的男士終於出聲。
他只是輕咳一聲,臉上的表情沒什麼改變,不過身上的氣流波動可就泄漏他的不滿,好像在警告朝翔明有任何逾矩的行為就會給他好看似的。
秋覺笑了笑,又雙手拍拍朝翔明的臉頰,這樣的動作好像長輩在把玩年幼的晚輩,只是這兩人一個是壯年的武士,一位是花樣的少女,怎麼看都像是女方在挑逗男士。
秋覺拍完了朝翔明后,才離開他身旁,嗤嗤地笑道:「我的小老公吃醋了,小姐姐不陪你玩了。」
她一離開,朝翔明才像危機解除般地鬆了口氣,汗水淋漓的他如同歷經了一場嚴厲的考驗。
上清道子將學生的樣子都看在眼裡,心中暗嘆:「伊真教出來的人雖然正直,卻不夠開放。這種小小的場面就緊張成這樣,怎能做大事。」
「夏生先生,今日特別來訪,小道甚感榮幸,卻不知先生有何指教。」
「借地方。」夏生說了三個字就又閉上尊口。
「借地方?您是指…」
秋覺又跑過去,幫忙解釋道:「我們有幾個朋友還有故人之子正好到這兒玩,所以就叫了幾個附近的朋友一起過來聚聚。雖然我們夫妻兩人住在善治附近,可是那個地方實在不適合招待朋友,所以想跟你包下四樓。時間也不長也許只消幾天,最長也不會超過一個月。」
「既然是兩位先生要的,小道自然樂意奉獻。您有何需要儘管告知,小道自會儘力盡到地主之誼。」
夏生卻道:「不擾。」
秋覺馬上又加以解說:「你也太客氣了,我們選這兒不就是因為方便,要什麼走過兩條街還有買不到的嗎?只希望你能約束門生還有你那些道友們暫時不要上到四樓,不然出意外可就抱歉了。」
上清道子應道:「我會注意的。」
夏生看到上清道子露出為難的神色,又道:「報償。」
「啊,不用了,能為兩位服務自是光榮,只是有些道友我人要不在也擋不住,希望先生能高抬貴手,給點警訊就是。」
「這當然。不過光給你添麻煩,也是過意不去…我們夫妻最不喜歡欠人情了,看你有什麼需要的就說,機會難得喔。」
「真的不用了,小道無所求。」
「那怎麼行!」
秋覺不死心地四處張望,突然眼睛一亮。身子一飄就出現在矮几旁邊,隨手就拿起了上方的斷劍。
「這樣吧,這應該是你門下學生的佩劍。劍斷了對武士可算是一大傷害,我就幫你把這劍接上,當成借用樓房的費用。」
說完,秋覺也不理其他人意見,徑自拿起斷劍,一手一段,將斷處靠在一起。
真氣瞬間狂放而出!看她輕鬆自在的樣子,那外放的真氣卻比季行雲全身的真氣還強!
以她的外貌根本無從想象她擁有如此實力。
就見這斷劍漸漸變紅,這位秋覺不用真氣產生高熱,卻直接以真氣流過劍身,讓真氣與劍身的磨擦耗損真氣併產生熱量,以這種不具效率的方式讓斷劍漸漸發紅甚至在斷口處有液化的跡象出現。
強大的氣流在兩截斷劍間流動,卻沒有一絲絲外泄的現象。
這樣的手法已經不只是爐火純青可以形容,說是神乎其技也不為過。
就看她運功一陣,兩截劍就這麼接了起來。
劍身雖然依然發紅,接處也不平整,可是她就用這種強硬的手法將斷劍接上。
「大功告成!這把劍再去磨一下應該就可以變得跟新的一樣。」
秋覺這麼說實在是言過其實了,雖然劍接上了,可是劍的狀況卻是變差了。
受到高溫影響,整把劍不但變質,而且原本的斷處也不能說接好,因為斷處並沒有平穩地接上,她在拿劍時似乎沒拿好,劍鋒在斷處成了明顯的閃電形。原本晶亮的寶劍變得焦黑難看,劍是接上了,不過感覺上這口劍卻成了廢鐵般的東西。
原本以為自己的寶劍能夠重生,想不到卻變成那種德性,朝翔明那張臉像是快哭出來的樣子。
想要發作卻又礙於老師的面子只能隱忍。
「真是謝謝你的美意…」上清道子看到那把劍成了那樣,也只能在心中不停地搖頭。
房內似乎只是秋覺一人覺得自己做了好事,就連她的丈夫夏生也露出頭痛的表情。
「抱歉…給我。」
「喔,親愛的你要將後續的工作完成嗎?」秋覺似乎不覺得自己幾乎毀了這把劍,還認定只要將它磨磨就能成為一把鋒利無比的利器。
夏生像是變魔術般地拿出了一個小鐵夾,用它接過紅燙的「寶劍」
衣袍一翻開,藏在裡面各形各式的小工具頓時展現在眾人面前。他很自然地取出了幾項工具,小鐵板、小小的鐵鎚、小小的組合火爐,還有幾瓶裝滿金屬粉末的罐子。
看到這個陣仗,叫人懷疑這個人是否是座小型的活動工廠。
這兩人果然是怪人,女孩個性怪,男的行徑更是怪。
一堆迷你的工具擺在地上,就工具的精緻度而言,這名夏生先生應該是名相當專業的人士,可就工具的型號來看,這個場景倒像是在扮家家酒。
夏生先生的意圖已經很明顯,季行雲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您該不會想在這重新打造翔明的佩劍?」
夏生看了一眼季行雲,沒應話只是點個頭,注意力就放回劍上。
「親愛的要我幫忙嗎?」秋覺甜膩膩地問著。
「嗯…等會。」
仔細地觀察過朝翔明的劍,夏生開始動作。他先用金色的小湯匙倒了一匙小顆粒狀火晶到迷你型的火爐中,手一揮,真氣交叉流過在火爐上方,好像發出了個小型的爆炸,焰火隨之而生。
火晶的熾焰很快地又將劍身燒得通紅,這時他又取出個像噴氣機一般的東西,只是這東西的上方還有個小圓桶。夏生二話不說,又倒了數種粉末到那小圓桶中。
接著他就一面移動斷劍,一面拿手中的東西對著火焰上方的劍身,一股奇特的氣流就由東西吹出,這氣流非但聚合不散,還散發出金屬光澤,似乎是將小圓桶中的東西吹到劍身上。
夏生仔細地讓每一寸劍身都被帶著金屬的異風吹拂過,才將劍拿離焰火。
手一伸地上的小鐵鎚就自動飛到手上。
要用這個玩具般的鐵鎚嗎?似乎太兒戲了。
可是夏生認真的模樣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他先小力地試敲了兩下,點點頭然後擺好姿勢,手上的錘柄頓時伸長了數倍,這麼一來就與鐵匠在用的大鎚便差不多了…只是扮演打鐵重要角色的鎚頭卻依然是那麼小一個。
他不以為意,一手用鐵夾將鋼劍靠在鐵板上面,另一手舉起小錘就此落下。
金鐵交擊!火星散射!
噹噹之聲如雷貫耳。
夏生動作不大,鐵鎚亦屬迷你,可是金鐵交鳴之音卻更勝巨錘敲擊。
他神情專註,偶帶微笑,好像在進行一件偉大的藝術創作,同時滿足於自己的手藝,沉浸在其中,享受工作的樂趣。
夏生重複燒紅$上金屬粉未、敲打的動作數次。劍沒被打長,倒是被打薄。
最後夏生又為那個噴氣機換上了另一個小桶,機鈕一按,白霧送出噴向鋼劍。
滋滋的聲響由劍中傳出。
原本因為火晶燃燒造成房內氣溫的上升,卻又隨著那霧氣的送出產生了一股寒意。
霧氣噴過,劍身也凝上層冰晶,整支劍最後就凍在冰晶之中。
那把被秋覺弄成廢鐵般的劍像是得到了新生,雖然還藏在水晶之中卻也劍光閃閃。夏生將劍平舉,再仔細地看了看,才再曲指輕彈。
「當!」輕脆的聲響。
冰晶俱碎,劍終於重生了。
夏生神情甚是滿意,將劍拋給朝翔明,然後說道:「惜之。」
又翻開袍子,由眾多的口袋中拿出一塊小方石又拋給朝翔明。
「刀石、開鋒。」
秋覺見狀卻笑道:「親愛的,你還真小氣,幫他把劍重塑卻只做一半,叫他慢慢磨那劍,何時才會變得鋒利?」
夏生又解釋道:「磨劍,磨心,合劍合心。」
「就怕他這個心性。」
朝翔明愛惜地看著這把劍,應道:「晚輩一定會珍愛這把劍,也會讓它成為一把鋒利的好劍!」
「夏生先生可幫了小道一個大忙,我才在愁該怎麼讓這劍重生,只是讓他這個小傢伙用這麼好的劍可還真是浪費。」上清道子說著,同時也想到,這麼一來,不就得盡到做主人的義務,不讓客人的聚會遭到任何干擾。
「無妨,你就辛苦一點,把他教成配得上那把劍的武士不就得了。」
「先生…小姐姐說得倒簡單,小道都不見得能配得上那把劍。有把好劍只是其次,煉顆好心才是重點,另外,那劍在夏生先生手中重生,實在已經不是原來的那把劍,還請先生賜名。」
夏生還沒回答,秋覺就搶道:「讓他命名那可是最糟的決定,既然那劍是由我接上而後給外子之手再行打造,就叫生覺好了。」
「生覺嗎?」
「生覺…」
「好名字,你可要好好善用這劍,別負這劍之名。」
「是的!」
秋覺看朝翔明重得那把劍就高興成那樣,不覺莞爾,於是問道:「這位武士小哥倒是叫什麼名字,你得告訴我一聲。日後我夫妻倆聽到小哥的風聞才知道他沒有浪費我們的辛苦。」
「小道疏忽了。」上清道子分別指著兩人介紹道:「這位是出於伊真學士門下的武士,目前由小道教管的准御前武士姓朝,名翔明。
「另一位則是來自大陸南方,法天聯邦外交使團的訪客季行雲。」
「季行雲!」秋覺意外地呼了一聲。「小朋友你叫季行雲?」
季行雲疑道:「是的,我叫季行雲。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不對。是季節的季,行雲流水的行雲嗎?」
「正是。」
「這太巧了…親愛的你怎麼看?」
夏生沒直接應話,卻拿出個姆指大小的小物件。看他按了幾下,才把那個小東西展現給秋覺看。
「呃…真是不巧啊…」
上清道子亦是疑惑地問道:「有什麼不妥嗎?」
「哈…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世界好小,真的太小。」
秋覺的表情與她的話完全不相符,她說沒什麼,可是給人的感覺就是大有,只是上清道子也不方便追問。
「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夫妻就先行告辭。」
夏生與秋覺兩人就這麼匆忙地趕著離開,十分怪異,態度似乎也不太尋常,像是在躲避什麼似的迅速走了。
「老師,那對夫妻是什麼來歷?好本事,可就是怪了些。」
「哎呀,我怎麼會知道,說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老師您別開我玩笑了,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行?人雖是第一次親眼瞧見,不過卻在接手這房子的時候看過這兩人的畫像,只知道他們是上一代房主的朋友,要說他們是什麼來歷恐怕要問季居士了。」
上清道子將矛頭指向季行雲。
可是他卻只有一頭霧水。
「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兩人,真是奇怪,他們也不像見過我,可是卻像知道我似的,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那位掌符千金小姐呢?你們這麼多對眼睛沒半人瞧見嗎!」藍千正對無辜的預備士們發脾氣,因為使團又在上演大使——穹紫環失蹤記。
雖然這不是第一次,但是每一次發生時兩名武風士總是希望這會是最後一次,同時也檢討缺失,並設法改進措施。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論藍千與仙緣再怎麼努力,總是無法掌握那位小姐。
事實上自離開客客蘇之後,穹紫環就收斂許多,可惜到了太宇故態復萌。
仙緣與藍千概略知道穹紫環的身分,因此名為保護實為監視。只是每每出事,他兩人總有股無力感,就是穹紫環與空還生想要大剌剌地走開,恐怕也沒人攔得下、追得上。種種的跡象總是顯示,他們看到的是這兩人好心的配合,讓仙緣與藍千能順利進行任務。
這種情況實在讓藍千的自尊深受打擊,更慘的是在公在明穹紫環還是整個使團的最高權力者,有時她很會利用這一點。
就如今日的失蹤,她由兩名預備士與藍千親自護送要去拜訪太宇的一位王子。到了王子的宮邸見了王子,穹紫環卻悄然失蹤,並且留下藍千與那名王子切磋武藝交流文化的指示。
藍千脫身後,與使團成員會合,馬上確認穹紫環又失蹤了。
「…也許問問空老師會有個頭緒。」一名預備士提出了建議。
許多次穹紫環玩興大起,都是在空還生的指點下才在某個地方找到人,所以會有這種建議出現。
沒錯,先找空還生確認…
這一次,空還生卻也消失了。存在感向來微薄的空還生是怎麼消失的,離開了多久竟沒人知曉。若不是有人提議要向他詢問穹紫環的去向,恐怕到現在還不知道他也已經離開。
藍千與仙緣只能對眼苦笑。監視這兩人的任務,實在是遠在他們能力所能負荷的範圍之外。
仙緣與藍千又怨又氣,不過他兩人怨氣的對象卻正哼著輕鬆的小調,自由自在地在街道上走著。
空還生的心情顯得相當愉快,想到就能與多年的老朋友們會面,任誰也會有好心情,兩人偶爾聊個幾句,還在途中的市集中買點太宇的名產。
兩人來到一棟富麗堂皇的建築之前。
他們兩人並不由大門進去,就像脫離地心引力似的,腳一彈就直接飄上四樓的樓閣,然後就大大方方地進到屋內。
由法天來的兩人帶著好心情,而屋內的另外兩人臉上的表情可就不太高興。尤其是那位少女更是綳著一張臉,在看到空還生后臉就更臭了。
空還生道:「我們倒算是早到的,好久不見了,夏生老弟。」
夏生沒應話,只是點個頭算是聽到了。
拉過穹紫環,空還生介紹道:「這位季夏生,對材料與機械相當在行。紫環你可以稱他夏生叔叔。」
「夏生叔叔你好。」
「這位…原來是秋婆婆,好久不見。您老哪時來到這兒的,晚輩沒來拜見實在失禮。紫環,快叫秋婆婆。」
「秋…」
「不用了!」秋覺冷冷地應道。
空還生看著這位睽違已久而改變甚多的女性長輩,她的表情不悅,她的態度顯出空還生得為她心情的不佳負點責任。
「秋婆婆,誰惹您不悅了?晚輩有這個榮幸為您排除憂勞嗎?」
「不用了!麻煩不就是你帶來的。還有,我看起來老嗎?叫什麼秋婆婆,真沒禮貌,而且我也不再姓秋了。這個姓用久了,我把它做了點變化,把我的姓多加一個字變成季秋。」
空還生無奈地笑著,這位長輩的脾氣還是一樣麻煩。
不過再聽清楚她的話,空還生明白了兩件事。
第一,秋覺真的在生他的氣,只是空還生想不出是哪礙著她了。這位長者的脾氣很麻煩,好的時候很好,不好的時候也很難處理。
第二,秋覺改姓了,這不是個尋常的行為。雖然空還生也認為姓不過是個代表自己部分血統的標誌,並不是那麼重要的東西,而且改名改姓也是件麻煩的事情,自己改了,別人不見得能知道,改名改姓往往會變成新名字舊名字被混著用。
不過改姓偶爾也有另一層意義,空還生對季夏生髮出詢問的眼神,對方笑著點點頭。
答案讓他相當吃驚,同時也佩服起季夏生這位朋友的勇氣,與一位不好伺候的女性結緣需要不小的勇氣。不過這位夏生老弟也算是位古怪的人,也許兩人配在一起會很合適。只是一個沉默寡言,另一個卻相當喜歡熱鬧,一個負責說,另一個負責聽,竟也能排出意外契合的組合。
空還生不是怕這位秋覺婆婆,可是讓她不悅可不是件好事。在自己能辦得到的範圍內,還是儘力取悅這位長輩的好。
空還生心中還沒主意,穹紫環卻先撒起嬌來。
「好姐姐,你怎麼在生氣,你的臉好好看,可是配生氣的表情可就不好了,我看得都難過,更別提空老師還是夏生叔叔。」
本來秋覺是綳著一張難看的臉,一聽到這樣的表情可能會讓夏生討厭,馬上就勉強地露出笑容,可是心情實在不好,強顏歡笑的結果卻是跑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穹紫環心中偷偷笑著,臉上卻是關心與憂慮。
「好姐姐,你也不用強顏歡笑,有什麼事說出來也許我們能幫得上忙,就算我們什麼也做不成,至少好姐姐把悶氣說出來,就罵一罵出口氣也好。」
空還生介面說道:「是的,就讓晚輩為婆…為秋姐出力。」
秋覺還是不太高興,開口就道:「你能出什麼力,難不成你想去把季行雲給宰了嗎?」
「季行雲?」空還生疑道。
「季行雲!」穹紫環訝道。
「別跟我說他不是跟著你們來的!」
怎麼會扯上季行雲,空還生還是沒有頭緒。
穹紫環卻開懷地笑了,她想到這世上如果還有人比自己更會替別人製造麻煩的,恐怕就只有他了。不過穹紫環往往是有意為之,是為了惡作劇的樂趣。季行雲則是無意為之,卻也能夠讓旁觀的人帶來不少樂趣。
「那孩子犯著您了嗎?」
「沒有,不過卻重重地礙著我了!」
秋覺不甘願地又罵了一聲:「總之都是你的錯,把人帶來也不通知一聲,害我們不小心碰到那小娃兒。」
空還生還是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季行雲哪有什麼能力讓秋覺與他相遇就惹上麻煩的事情?
秋覺還是不停地對空還生散發出怨氣,讓後者覺得毛毛的,這位長輩隨時可能發起的懲治讓他提心弔膽小心地與她應對。
只是空還生實在找出不秋覺生氣的理由,難道季行雲出現在這裡是一項滔天大罪嗎?那小子何德何能有這等能耐。
秋覺不明講,只是對空還生髮著小脾氣。
還好夏生與空還生交情還不錯,才勉強開了那張金口,講了幾個字:「准發言人,鑒定、責任。」
聽到夏生的話,空還生不由自主地搖頭了。幾十年不見,夏生說話的習慣不僅沒變,還有變本加厲的傾向。
還好之前就習慣與他打交道,知道該怎麼與他溝通,否則想與他交談可會被他說話的方式累倒氣死。
准發言人?對於季家遴選發言人的方式,空還生略有耳聞。這麼說來,季家的某兩位成年人不是把季行雲這個小朋友「放生」任他在大陸上亂闖亂跑。
原本空還生還認為季星移沒把孩子教好,就任他在大陸上行動,原來是為了發言人的職責考驗。
至於鑒定、責任,是指夏生與秋覺要擔任季行雲的評分員,決定他是否能擔當發言人一職嗎?
空還生想了一下,便道:「看顧後生晚輩也沒什麼不好,我不也幫人帶這個頑皮搗蛋的小紫環。守護著這些小麻煩,看著他們成長也是件有趣的事情。秋…秋姐也可以藉機實習一下。」
秋覺不高興地應道:「呸!誰需要實習了,我幫人帶的小孩還少過嗎?別忘了,我都還幫你換過尿布。」
「空老師包過尿布!」穹紫環一臉驚奇,好像聽到一件太陽打西邊出來那種等級的事情。
「當然,你要不相信我還有照片為證。」
「真的嗎?我想看,我想看!」
被討論的人臉微紅道:「秋姐!幾百年前的東西你還保存的好好的啊,那東西不值一哂,就別拿出來了。」
「怎麼會,空老師怎麼可能會包尿布!」
「小呆瓜,你以為這小子一出生就是現在的模樣嗎?他也是由小嬰兒漸漸長大才變成現在的樣子。你就不知道這小子以前多皮,什麼麻煩沒惹過,小時候明明就是個靈活可愛的小乖乖,怎麼長大后卻變成這樣?」
被這麼說空還生只得苦笑道:「沒長成你想要的德性,還真是抱歉…」
「原來空老師常常表現得酷酷的樣子只是他的一小部分啊…」
穹紫環眼中放出狡獪的光芒,空還生也由中接收到危險的訊號。這小妮子在想些什麼空還生可很清楚,絕不能讓她由秋覺手上挖到破壞他形象的東西,不然繼宇變之後,他也治不了這個鬼靈精了。
空還生於是將話題拉回,同時密切注意穹紫環的一舉一動。
「我當然知道秋姐照顧小朋友的經驗豐富,那麼小小一個季行雲能帶來什麼困擾?」
秋覺怒氣騰起,怨道:「才不是這樣!若要教他、拉拔他反倒簡單,問題是季家的怪規矩,不得在考驗期間給予小孩任何實質跟間接的幫助。碰到了只能當作不認識,有麻煩就讓他自己去想辦法,而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看著他,為他的一切行為打分數,只能默默地看,不能出手管,這多無趣!
「而且這個責任等到小朋友被認可,或者被淘汰才能卸下。要是這娃兒不爭氣花了上百年才有一點點長進,那我們不就要被綁在這上百年!而且在這段時間內還要隨時注意那個小娃兒的一舉一動,這多無聊啊!」
原來如此,空還生懂了,要好動的秋覺做這件事可稱得上是個殘酷的懲罰,難怪她會不滿。
「都是你!把麻煩帶來了也不先通知一下,好讓我們避一避。」
秋覺根本就是在遷怒。她要遷怒,空還生也拿她沒辦法…只能乖乖承受她的怨氣了。
「無妨,有我即可。」夏生倒是認命地接受這項命運的安排。
可是他的認命反而讓秋覺更加生氣。
「那怎麼行!我們還要去痛快地玩一場,好不容易才規畫好的三十年蜜月行程都被這可惡的小夥子給打亂了,就算我不加上季這個姓氏,少了你,那我一個人有什麼好玩的!」
空還生這才真正明白了。
秋覺的怨氣是來自新婚之樂突然插入了一個無關的第三者,難怪她會怨氣衝天。
夏生本來就是個機械迷,能讓他把目光停留在秋覺身上本就是不容易的事情,現在又要他分心觀看季行雲的行為,那分割了他的注意力與時間,難怪秋覺會有深宮怨婦的情結出現。
察覺到妻子的不快,夏生認真的說:「吾舍季,入秋。」
秋覺急道:「這怎麼行!我是這麼不講理的人嗎?」
這時夏生深情地望著妻子,目光是如此的柔和,好像天地之間就只有她的存在才有意義。
他的眼神帶著無限的珍惜與愛意,在用柔情瞬間融化秋覺。她情迷地走到夏生面前,痴痴地說:「其實要去旅遊也不急於一時,花點時間看看未來的發言人做了哪些事也許也很有趣…只要你待在我身邊的話,我想任何事都會變得鮮活起來…」
夏生輕柔地摟住秋覺,額頭與她靠在一起。那張認真而充滿機械味的臉孔秀出了天使般的微笑,用只說給自己聽的音調,說道:「謝謝。」
平常不太笑的人,笑起來別具威力。只是一個笑容就將秋覺心中所有的怨氣給吹走,還讓她感到目眩神迷,天地翻轉般的迷醉。
秋覺滿足地抱著夏生,頭靠在他的胸膛上,像極了一個幸福的小女人。
這個影像讓空還生大受震撼,這會是那個秋婆婆?夏生這小子是怎麼辦到的?這個世界果然有太多難以解釋的事物。
「咳、其他人呢?是約今天沒錯吧?」
空還生的話提醒了夏生這裡還有外人,頓時他的臉馬上漲紅,很不好意思地推開秋覺。
被推開的人先是不滿地瞪了空還生這個不解風情的電燈泡一眼,不過想到夏生為了自己甚至不惜脫離自己的本宗而轉入秋氏,心中又充滿了幸福的甜味,對空還生的不滿也因而沖淡。又看到穹紫環這位小朋友還大眼汪汪地看著自己,才想到還有個未成年的小朋友在場,還是收斂點好,這才說道:「其他人好像還在路上,時間還早,不如就來看看那位未來的發言人在做什麼,我也趁機先熟悉一下這份義務。」
夏生應道:「也好。」
說完就取出一扁平的小圓錐體,按了兩下,那東西就放出數道光芒,光線在空中交會閃了幾下就映出了立體影像。
畫面中央的人正是季行雲,而他所處的地方則是個木造的房屋。
「咦…這不是樓下嗎?那小子怎麼又來這裡了?喂,空小子,你是不是故意的,明明就知道咱們要來這聚會,所以特地驅使他往這跑好設計我們夫妻!」
空還生大喊冤枉:「絕對沒這回事,我對待這季家的小孩就與你們對他的態度是一致的。」
「哼!哼!最好是這樣…」
季行雲怎麼也來這裡?是巧合還是世界真的這麼小?
整個法天的使團中最清閑的人大概就是季行雲。
就組織的結構與身分地位而言,這是一個很奇怪的情形,可是事實就是如此。做為預備士領導員的季行雲就一般常識的判斷,應該是個權責相當重的人,理應不可能擁有相當的空閑才對,只是一般世俗的規則對季行雲似乎起不了作用。
在使團半年來的旅程中,他很自然地讓事情分權負責。一開始還會詢問結果與關心進行的過程,然後就變成只要求一個結果,最後他連結果也不問了,只要沒出問題的話。
而參與此團的成員都自詡為最優秀的人才,也有著相對應的實力,對於長官交辦的事情自然是努力完成,甚至會做得更好,而超出預期的理想。就算中途遇到了困難,不到無法解決的地步也不會向上求援,事實上也沒發生過這種讓他們無法處理的嚴重事端。
預備士們能處理交付的事務,季行雲也放心——應該是放肆才對——將權力與種種事務下放,最後的結果就是他成了使團中最悠閑自在的人。
本來應該還有兩名武風士該管制他,可是藍千與他的觀念不合,往往會被他「奇怪的觀念」氣得七葷八素。為了使團的和諧,有事也就跳過季行雲直接找相對應的預備士,然後季行雲唯一的工作就只剩下參與使團例行的工作會報…當然他只是像名事不關己的人在場聽聽,偶爾以「顧問」的立場說幾句話。
這樣的季行雲就能每天在善治城內參觀,就算每天去拜訪城內的道子也不會有任何人提出異議。不,也不能說沒有,那位被拜訪的人倒顯得困擾了。
走向相同的目標,接連三天都走不同的途徑,這座悠閑的城市讓季行雲越來越喜歡。在這裡感受到的是一種和諧的氣氛,自然與人平和的相處。
也許是環境的惡劣讓太宇人口的增加較為遲緩,也讓這裡不需過度開發,才造就了太宇這種和諧的環境。不過沒有積極的開發就不容易發展工商,可是太宇卻依然是個強盛的國家,就各個方面而言,這一切都是個奇迹。
當然太宇的武士是不管俗事的,但是在國家傾亡危難之際,道士散人們還是會出手的,為這個國家提供了北方各國不敢侵犯的武力。不過光有戰力是無法讓一個國家成為真正的強國,就以高山凍土、人口不多的太宇怎能成為北方的第一強國?
季行雲在這太宇的首府待了幾天,還是對這個國家充滿了種種的疑惑。
連著第三天走到了上清道子的居所。
朝翔明還是坐在戶外的走道上,這已經是他第三天的自省。手上抱著重生后的寶劍生覺,雙目微閉,真氣不停地在寶劍與人之間流動,他的頭髮已經結上一層冰霜,衣物被寒冰沾成耀眼的白亮,朝翔明還是默默地接受銳利的寒風吹打,忍受著不飲不食帶來的饑渴。
三天三夜,這正是考驗身為武士的資格,也是磨練心智與體力的考驗。
沒說半句話,季行雲直接進到屋內。因為他知道朝翔明現正處於人劍交流的意境下,外界的打攪只會對他造成困擾。季行雲做的就只有在他的考驗結束后,為他準備一碗暖和的熱湯,並且向他道喜。
這房子的一樓還是一樣的誇張,不過這個一樓並不屬於上清道子管轄的地方。那裡只是用來存放世俗之人野心的地方,展示著無法用來打動歷代掌理這屋子的道子的禮物,不再多看一眼那驚人的財富,季行雲直接走向樓梯。
走上二樓,原本充滿期待的心情卻失望了,因為他想拜訪的人不在。
也對,上清道子也不能一直待在這裡等著季行雲的造訪,畢竟他也有自己的事情,也有著其他的事務要打理。
不過上清道子離開的原因卻是想要避開麻煩,他的麻煩倒不是接連來訪的季行雲,雖然這也讓喜歡清靜的他感到些許的困擾,但還不至於嚴重到要閃避的程度。
所以讓上清道子避走的人,是已經待在房內的另一位訪客。
雖然這間房子相當寬敞,房間的數量也不止於上清道子平常活動的地方。不過以季行雲的真氣感應,此人應該待在那間背街而有著和牆一樣大的窗子的地方。
踏入那裡,一名身著正式武士服的男子正坐其中。
他穿的是純白再加以藍邊紋的武士服,胸前的地方印有鐵木紋章的徽章。寶劍解下放在左方,不過右手依然輕握劍鞘。那把劍散發著隱隱流光,真氣充盈,代表著這位武士的修為。
這名武士是上清道長曾指導過的人嗎?還是特來拜訪他的御前武士?抑或是這屋子的成員之一?季行雲無法肯定這人的身分,便先找了個位置大方地坐下了。
那名武士開口問道:「上清道師今天又不在嗎?」
「這我不清楚,似乎不在的樣子。」季行雲也無法確認,畢竟這房子有許多地方沒親身進去是無法用真氣探查的。當然要用強硬的手法讓真氣走遍房子的每一處並非難事,不過這是比冒昧地闖入別人的房間更加失禮的行為。
「真是可惜…」
那名武士發出了相當的感嘆。
季行雲突然想到了,他曾見過這名武士。在歡迎法天使團的某場私人宴會中,這名武士是某位王子的近身護衛,似乎兼任王子的武術指導。由他的面容中可以清楚地找到煩惱這兩個字,能讓高位的武士心煩,那他來這找上清道子必是為了難以解決的事情。
「你來找道長有要事嗎?」
武士嘆了口氣,應道:「是的,我是來請求上清道長擔任殿下的老師。」
這種事上清道子一定會拒絕的,雖然他已經是某位王子的老師,不過這個身分令他相當不快。雖然那位學生是值得培養的,但是一般的道子都會儘力與宮廷王室撇開關係。
雖然已經沾上,不過麻煩的事情總是愈少愈好的。對上清道子而言,當然是要儘力避免再與王室扯上任何關係。
「為什麼呢?難道就沒別人可以擔任那個職位嗎?」
「是啊,即使是在太宇,有道之士亦是可遇而不可求。我所知道的道子中只有上清道長有固定常駐的居所。為了殿下的未來,我必需儘早為他找到一名道師。」
「那麼,您的授業呢?」
武士苦笑道:「要找到散人這可比在大海撈針還困難,更何況時間上也不允許了,殿下即將滿十二歲了…」
季行雲想了一下太宇的傳統。這個國家真的很怪,大部分的道子、散人都極力與宮廷王家撇清關係,可是服侍王室的武士又得由有道之士認證才能成為御前武士。而想成為王位繼承人的充要條件也是十二歲的服元之禮得由有道之士主持。
指導武士這個工作,道士、散人們倒還願意擔當,畢竟只是偶爾指導些道理,同時確認該人的心性有資格成為上位的武士。至於其他方面,向御前武士叩門的武士本身大多早已具備充分的實力。
「你來這許多趟了嗎?」
「是的,我誠心誠意來訪多次。」
季行雲搖頭說道:「我想見不見道長你都會失望的。」
武士疑道:「此話何意?」
「如果我是道長,一定不會同意擔任九王子殿下的老師,因為這裡只有一名用心的屬下,卻沒有一位值得教導的學生存在。」
「是啊,你的話真叫我茅塞頓開。殿下沒有親自展現誠心,哪能打動道師的心呢!謝謝你,來自法天的朋友。」
隔著兩層天花板,季行雲與那名武士的對話都傳入那裡的客人耳中。
原本充滿怨氣的秋覺,笑著對其他人說道:「我喜歡這個小子。真不簡單,短短一句話就快把上清那小子打入十八層地岳,真不簡單、殺人不用刀呢!也許看著這個小娃兒是件有趣的事。」
季行雲不知道他無心的這句話給上清道子帶來多少麻煩,也不知道因為這句話將讓他成為太宇許多王室成員想要巴結的對象。
因為他的建言幫九王子弄到了具有道子身分的老師,也讓他成為王子的良師之一。不論是王子的老師,還是道子的友人,都是太宇絕大多數權貴想要結交的對象。
第五章拜別脫隊
「什麼!你要脫隊?」
聽到季行雲的請求,藍千氣得鬍子都翹起來了。
提出要退出使團職務的人倒是相當輕鬆自在的樣子,甚至雙眼放光,對於辭退職務一事感到非常期待的樣子。
仙緣按了藍千的肩膀一下,要他暫時檄。
「有什麼理由嗎?是使團的待遇不好,還是你覺得在這裡沒有發展性,所以要留在太宇。」
仙緣的語氣誠懇卻又不失嚴厲的提出質問,她的話意中還包括質疑季行雲遭到太宇人的收買,而要留在這裡發展。
仙緣的懷疑也不是無端放矢,因為季行雲這幾天早出晚歸,連平常會跟他一起出門的人也都被他找理由甩開,也有人在街上看到他與太宇的高階武士融洽的交談。
以法天的立場而言,像季行雲這樣的人才要是被外國所吸收,損失的不是身為武議團高位成員的季行雲,還有他對法天武議團、軍部組織及南郡的種種社會情報。
雖然仙緣的語氣相當冷靜,不過她心中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一旦季行雲有叛國的意圖,那她會將他格殺。
「沒什麼非常特別的理由,我本來就沒打算隨團回法天,只是在這裡正好碰上了值得留下來學習的事物,所以才選擇在這裡辭退。」季行雲回答得理所當然。
藍千氣得對他發出咆哮:「什麼話!你當使團是什麼!想加入就加入、想離開就離開嗎?不給我說清楚,我是不會放人的!」
季行云為難的說:「可是我一開始也不是想加入使團才加入,也是以中途離開為先決條件才跟著使團走的。」
仙緣眯起了雙眼,似乎已經決定要執行暗部的責任。
「你這狂妄囂張的小鬼!居然對浩浩法天的栽培做出這種忘恩負義的事情,我為和你同為法天人而感到恥辱!」
對於藍千的責罵,季行雲以無辜的語氣應道:「可是我又不是法天人…而且我也不覺得法天有栽培我什麼啊!」
「還真敢說,若不是法天,你這身武藝是怎麼來的!」
「不就是自己努力的成果,再加上父母傳授的武學知識嗎?好吧,也算上武議團的朋友陪我練武的恩情,不過我也相對地指導許多武議士、預備士,比較起來武議團一點也不吃虧啊。」
季行雲應得理所當然,雖然他只是就事論事,不過聽在任何人耳中都是極為刺耳的說法。
「那你父母傳授給你的知識還不是靠法天而來!」
季行雲左右揮動他的食指,應道:「你錯了,那可是他們搜集各國的名著典籍所得來的,雖然其中也有法天的著作,不過只是到法天買了幾本書,沒必要因而欠下什麼恩情吧?」
季行雲的話幾乎要讓藍千爆發,不過他還勉強克制著自己,喘著氣瞪著人,那種眼神像是隨時會衝上去把季行雲砍成八塊似的。
較為冷靜的康莊這才道:「季隊長,你真的要脫隊嗎?」
「是的。」
「真是可惜…」
覺得季行雲心意已定,康莊也不再勸留。
只是他真的覺得非常可惜,因為季行雲像是個活字典,對各國的風俗民情都有一定程度的認識。而他離開真的太可惜了,一方面他語氣中的可惜也跟仙緣的心中所想的一致,身為外交官員的康莊,非常清楚法天對叛國者的處置手段。
雖然還不能證明季行雲是因為自身利益而出賣法天,可是他留在太宇,以他的身分與職位必然成為太宇吸收的目標。為了防患未然,事先將可能出賣法天的危險分子處理掉也是必要的工作。
一直在旁邊聽著這場爭吵的穹紫環終於開口裁決。
「藍先生請檄!季行雲想要中途離開一事早在入團之時就已經事先表明,同時他也承諾,在離開之時會讓他的離開不至於影響到使團的作業,我倒覺得他這時離開對使團並沒有多大的損失。
「就我的觀察,現在的他說是個吃閑飯的人也不過分,那又何必多留他一人?還是…兩位武風士對自己的武功沒信心,非要多一位季行雲才能確保使團的安全?」
「當然不是!只是…」藍千相當不服氣想要反駁,仙緣卻拉了他的衣角制止他繼續為此爭吵。
仙緣笑著說道:「既然這是早就決定好的事情,那我們無話可說,畢竟人各有志,只是希望季隊長別忘了你曾是武議團的一員,希望你留在這裡的一切行為都能不辱武議團前隊長的身分。」
「這當然,不過我可能也不會長留於太宇,畢竟我想要的是雲遊大陸,而不是死守於此。」
「那就預祝季隊長事事順利。」
季行雲笑著應著:「謝謝!那我先離開了,使團會在這裡再待數日,這段期間我還是會盡到使團成員的責任,不過我也得先找個暫時的居所,畢竟我不能在使團離開后還賴在王宮中。」
穹紫環略帶諷刺意味的說:「沒關係,你去忙,反正這裡也不差你一個…嗯,時間也差不多了,我也該為中午的餐會準備。仙姐姐,這趟就請你一道來,也請你準備一下。還有康莊你也把中午可能會提及的議題理一理,好讓我心中有個底。」
季行雲、穹紫環、康莊相繼離開。
留下藍千怨道:「你就這樣放季行雲離開嗎?」
「當然!既然大使小姐都這麼說了…季行雲不但會離開使團、脫離法天,更會與這個世界告別。」
藍千冷聲應道:「哼!那我會期待他正式離隊的那一天。」
仙緣想了想又道:「不過,我覺得很奇怪,原以為季行雲與紫環小姐有著曖昧關係,想不到她竟然會這麼簡單的放人?其中是否有我們未知的暗盤…」
藍千早被季行雲氣得失去理性思考的能力,他惡聲的應道:「誰管他這麼多!反正死人是不會說話,就算有什麼到時也與我們無關。」
「嗯,不過你認為我們出手能有幾分勝算?」
「不過是一個小隊長能強到哪去!就是我一個人也綽綽有餘。」
「是嗎…」仙緣低聲應著。藍千信心十足,她可不這麼想,在綠海季行雲力戰石魁的樣子她雖未親眼見得,不過…
仙緣不想多說,以免再引藍千生氣,總之行動時再做點保險就是。
季行雲一如前日又往上清道子那走,身後不遠處則有幾個人躡手躡腳地跟著。
這一次跟蹤在後的人就像端午的肉粽一樣,連了一大串。
最前面的自然是和季行雲走得較近的后羽、雷珍、王道覺及鄭潔,緊挨他們後面的是醫生姚順與巨錘唐剛,除此之外還有十幾位預備士跟在更後面。
「你說季隊長退團的真正原因會是什麼?」雷珍的問話並沒有真的想探求答案的意味,反倒是湊熱鬧、唯恐天下不亂的意味相當濃厚。
后羽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要是知道,我們還要這樣監視隊長嗎?」
雷珍又惋惜地說道:「原本以為隊長不會離開,想不到在這還是要走了。」
話語一出,雷珍身旁的五對眼睛馬上凝神瞪視著她。
「怎麼了?這樣看我,我會害羞的…」
后羽激動得差點抓住她的衣領,要不是還在跟蹤中,她早就叫出來。
「少在那裝淑女,你給我說清楚,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雷珍皮皮地說道:「…就是說,人家臉皮很薄,禁不起大家的灼熱目光…」
「我可以痛毆她嗎?」后羽眼中已經冒出火焰。
王道覺應道:「請!」
鄭潔道:「我很樂意幫忙。」
「好啦,好啦,我說就是了!真沒幽默感…」
在同事們的嚴厲目光下,雷珍才說道:「其實早在使團抵達南郡時,季隊長原本就打算要退出武議團,然後展開周遊大陸的旅程。據說季隊長是一個很喜歡四處遊玩,增長見聞的人。原本南郡中隊長長青回顏屬意他參加武光祭,但是在知曉他決意退團后,才請求他暫時遞補使團的空缺,跟著使團出國,一方面補足南郡武議士人手調派的問題,另一方面也滿足季隊長要出外遊歷的心愿。」
「那麼他繼續隨著使團還不是一樣能夠完成環遊大陸的心愿,何必中途離開?」
「不一樣,不一樣。」雷珍以一副過來人的姿態說道:「差得遠呢!季隊長除了四處遊歷之外,更想要探訪各國的高手,互相切磋武藝。使團在每個國家停留的時間有限,光要找到藏在市井、山林中的高手的時間都不夠了,還談什麼武藝交流?現在來到這裡,碰上了太宇的武士,你也見到了那個朝什麼明的身手,季隊長會想留下來跟他進行武術交流也不奇怪。」
王道覺這又問道:「可是你怎麼又會說『原以為他不會離開』?」
「是啊,真奇怪,隊長可能是個不重男女之情的人。你看,后羽她明示暗示地誘惑隊長卻一直不成,這是她魅力不夠也就算了…」
「喂!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哪時誘惑隊長了!」
「別生氣,這又不是重點。」
「先聽她說完,要揍等會我再幫你…」
王道覺急著安撫著后羽,鄭潔也拉著她,才沒引發一場拳腳相向的危機。
「我的意思是說季隊長沒接受后羽,大家原以為是隊長選擇了身分地位較高,而容貌更出眾的紫環大使,不過他卻能毫不在乎地拋下她而留在太宇。本以為隊長就會陪著紫環小姐走完這趟旅程,想不到事情並非如此。」
鄭潔卻道:「我想不是的,他們兩人感覺上也不像是情侶。怎麼說呢,以我的直覺,他們最多不過是較有交情的朋友,若說是情人他們也太不親密了。」
雷珍聳聳肩道:「這事只有天知地知,還有當事人才能知曉,我們也只能瞎猜,反正隊長要離開了。」
唐剛沉聲說道:「別吵了,隊長離開那間小店了…」
一群人又恢復高度戒備,小心地追上。
季行雲離開手工藝小鋪,心情顯得相當愉悅。雖然他沒買什麼東西,不過光是欣賞太宇以精巧手工打造出來的許多小木雕、種種木製的手工藝品,就讓人覺得相當有趣。
離開碰巧發現的商店后,季行雲就往上清道子的住處前進。
不過他並沒有直接前往那間豪宅,而是先走入朝翔明介紹的那間酒居。
一群預備士又見他進去另一家店面,只得再度待在店外等待。
沒過一會,季行雲就由酒居中走出,只是這回他不只是一個人,除了他還有一男一女分立左右一道走出。
那男的正是后羽等人見過的朝翔明,但是另一位女士就未曾謀面了。
那女子的衣著似武士而非武士,讓人搞不清楚她的身分。
不過她對待季行雲的態度倒是非常親密,加上她身材修長、面容姣好,臉上充滿自信的光采,眼神中釋放出幸福美滿的光澤。
見到那女子雙手握住季行雲的手掌,然後整個人又抱了上去,后羽血氣上升差點沒當場昏倒。
「原來如此,難怪季隊長會選擇留在這裡…」雷珍像是解開一道深奧的謎題那般地高興。
「別亂說…還不一定呢!」鄭潔的話是想說給后羽聽的,但是語氣中也沒幾分信心。
這時姚順也嘆氣說道:「既然隊長在這找到了歸屬,那也沒辦法…」
唐剛也道:「看來是沒辦法了…」
這兩個人都深感可惜,姚順在這半年內有空就向季行雲討教醫理,可謂受益良多。而唐剛的武功原走純剛烈的路子,在季行雲無意的指點下讓他習得剛柔並濟的道理,使得他武功大進。想到往後的旅程少了個良師益友,大家心中都覺得萬分遺憾。
「什麼沒辦法,難道我們就不能從中阻撓,加以破壞嗎?」
「什麼!」
「這…不太好吧?」
雷珍道:「有什麼不好的。難道法天出產的好男人就要奉送給太宇的妖女嗎?」
「沒錯!絕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兩位原本常處於對立的女人在這一刻結盟了。后羽與雷珍雙手緊握,同時宣誓「反月老」同盟的成立。
季行雲三人則繼續前往上清道子的居所。
他們輕鬆的在街上走著,朝翔明卻半開玩笑地問道:「季兄弟,你可還真受歡迎,有這麼一群人在關心你。」
季行雲笑道:「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可能是我比較會逛,跟在我後面較能找到各地的風景名勝,不過這一回有空閑的人也太多了。」
那女子問道:「這樣好嗎?道子的住所並非一般的觀光地區…」
「滌心學士您別多慮了,就是讓他們拜訪一下上清道子又何妨。」
「可是…待會殿下將再來拜訪道師,人多總是不好。」
季行雲責道:「雖是王子,不過問道者究竟只是道子的一名學生,豈能存有特權意識。若自覺特別而要求道子存有差別待遇,上清道子日後恐怕將拒絕會面。」
「季先生說得是…虧我身為學士卻還存有這種心態,難怪只是位學士…」
「別這麼說,不過王子畢竟是王子,還是要有些顧慮,不過讓我那些團員跟來也無不妥,畢竟他們都是萬中選一的好手,就當多了一群額外的護衛。」
朝翔明卻有所顧慮的說:「不過我有點擔心,老師今天會不會閉門修行。這幾天看他心氣浮躁,似乎有所不悅…」
季行雲疑道:「會嗎?為什麼,收了一個聰穎的弟子該高興吧?」
「希望如此…」朝翔明擔憂地應著。
「一定是你多慮了。」
季行雲笑著應著,他卻不知道上清道子心情不佳的原因,就是因為被迫收了一位王子當學生。
誤會往往生於不明白。
就像季行雲與滌心學士分明就是第一次見面,卻被誤會為一對情人。
雖然她是抱了他,可是在太宇這種天寒地凍的地方,擁抱不過是一種很平常的生活禮節,就像法天向人拱手稱謝的意思是一樣的。可是后羽不知道這樣的風俗,雷珍也不知道,進行跟蹤的預備士中沒一個人知道。
滌心學士身為太宇王朝九王子的老師之一,對於王子能成為上清道子的正式弟子一事自然是欣悅非常。能夠及時成為道子的學生而得到角逐王座的資格固然令人高興,但是能得到道子的指導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好事。
滌心學士知曉是在季行雲的提示之下,王子才有這個機會成為道子的學生,一喜之下就送他一個熱情的擁抱,這對太宇人是再平常也不過的事情,但是在法天人的心中,除了親密的戀人外,男女之間是不會有這種動作的。
事實上季行雲並沒有刻意要與太宇的王家結交,不過多認識些太宇的學士、武士也沒什麼損失。有機會甚至可以與他們一同研究武功、探討太宇的「武」與「道」,這都是季行雲想留下來的主要因素。
季行雲等三人登上了道居的二樓。上清道子的清房中九王子殿下的武術指導御前武士斐真已經在那,而上清道子則是不太甘願地待在房內。
道子一看到季行雲就撇過頭,似乎不樂見季行雲的來訪。也難怪他會有怨氣,不就是季行雲的多話,讓他到最後無法拒絕再收下一名王室的成員當弟子。
不過要全說是季行雲的錯也是過分了一點,雖然是季行雲的話才讓王子密集前來拜師,可是只要道子硬是不答應,王子也無法強迫他。
原本上清道子打算要當面表明堅決立場,不收王室弟子,哪知前天早上王子來訪,並不談拜師一事,只是向道子討教些修身的道理,同時帶來一壺聞香閣的特等老薑酒,二話不說就為道子斟上了一杯。
這聞香閣的老薑酒有錢也不見得買得到,每年就產個兩瓮,一瓮留下做為陳酒,一瓮則裝瓶推出。這極品酒,聞香閣的老闆只賣懂酒之人,但這識酒之輩在太宇雖不像落雪那般多,但是比起他推出的酒還是多上百倍,而聞香閣的老闆,不求錢財也不求名利,酒價不高但有緣者得之。
他將每年推出的特等老薑酒裝入尋常的老薑酒包裝中,來多少人就準備多少酒,一人可買一罐,有緣的人就能拿到特好的酒,就是無緣也可買得一壺好酒,這不論富貴權勢,每人的機會都一樣。
上清道子對聞香閣的老闆雖是熟識,但那老闆並不徇私,就是太宇的王者前來也沒得通融,道子連買了幾年卻都敗興而返。
王子笑臉呈上好酒,他也就喝了。
臨走之際,酒留下了,拜師的要求卻還沒提,只是一再表示對道子的景仰。
下午王子再來,這回又帶了了一截黑檀沉。
一來,又是問道不提拜師。那黑檀沉當場點燃,滿室生香。
黑檀沉稀有珍貴,但對常人而言只是一種香木,可是對出世的道子卻有另一層義意。
傳說這種香木正是道人得道飛天之際所散發的迎天香氣,雖未知傳說真偽,但這香真能安定心神,讓人更易潛思修心。黑檀沉一點,雖未燃盡,但此木特殊之處便在於點燃之後會釋出樹汁,半融於香爐之中。黑檀沉點在上清的清房中,除非把連在地板的香爐搬走,否則這堆黑檀沉非得留給上清道子不可了。
第二天王子再來,這回帶來了一株雪白香蓮,名為請託照顧,實為贈花。這蓮花王子帶回必無力照顧,必枯無疑,道子只得收下。
對於俗世財物,上清道子棄之若敝屣。歷年來達官貴人送的珍奇異品就丟在一樓,不理不睬,不帶回是送禮之人不肯帶走,道子可沒用過也不曾碰過,更不罕擁有,可是王子給的三樣東西,酒喝了,香點了,花更是種了。
王子還是不提拜師之事,只是不斷表達仰慕之意。
中午王子即將離去之時,上清道子過意不去,最後反倒是自己提出收徒之意…
可是事後回想,卻是不甘。
在這之後必有高人指點,否則王家之人怎麼清楚他的嗜好與習性,更不覺得在王宮中學習的年少王子會親登拜訪,在得知季行云為王子拿主意要他表現誠心親自拜訪,上清道子就把這一切的「陰謀」都歸在季行雲身上,卻沒想到季行雲與他也不過相識數日,哪能對他有如此深入的了解。
如此一來的種種誤解,讓這屋子充滿了奇異的氣氛。
季行雲帶著交友與學習的期待而來,朝翔明對季行雲甚是友好,因他的出現造就寶劍重生的契機,朝翔明當他為生命中的福星,可結交為摯友之人。
斐真武士與滌心學士則感念季行雲指點迷津,將他當成王子的貴人,又覺他能與道子相交,雖為法天之人卻更顯他的不凡,言語間更有幾分感謝與尊敬。
上清道子則是心有不願,把斐真與滌心學士當成修道生涯中的小麻煩,而季行雲則被當成一個大麻煩。
進入一樓的預備士則把樓上那些人當成誘拐隊長的不軌之徒,準備用盡辦法要讓季行雲清醒。
人際關係因而變得異常複雜,季行雲想向上清道子討教問道,可是上清道子現在只想擺脫世俗的煩雜好圖個清閑。而九王子的文、武老師斐真武士與滌心學士,以為季行雲是上清道子出門雲遊時結識的好友,想要拉攏他,非但希望王子能夠讓道子多幾分教導機會,就是自身能得到道子的嘉言肯定也是一種榮耀,可是上清道子卻只想把他們與季行雲都弄走,好讓他的清房變成真的「清」房。
屋外與一樓的預備士更是積極地籌畫著奪回隊長的計謀。
「…所以我們等那女的出來,就挾持她!」雷珍提出了激烈的手段。
「這樣好嗎?」后羽畢竟是警司出身的人,對這種不法的手段還有所顧忌。
「我們又不是要傷害人,只是想找她喝茶聊天,讓她明白季隊長已經心有所屬,請她自動退出罷了。」雷珍眨眨眼露小狐狸般的眼神。
「…好吧。」
「另外那個朝翔明就請王大哥把他支開,希望王大哥與鄭姐能夠對他曉以大義,讓他認為季隊長因故留下將對法天與太宇間的友情造成裂痕。」
「嗯,這事就交我們。」
雷珍笑道:「那麼大夥都知道自己的任務了吧?」
「知道了。」
「好!散開,等待機會!」
一聲令下,預備士們散開隱入四周。
空曠街道,平靜安祥中潛藏著一股風雨欲來的氣氛。
這時,一名十來歲的少年騎著馬在二名武士的護衛下接近了。
后羽心思如潮,想著季行雲的種種。
一下子想到他的好、想到他的天真率直、還想到他的武勇,最後想起自己曾在他懷中所感受到的安心與溫暖,臉上也就帶著幸福的色彩,可是一下子又想到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一片痴心卻得不到半分回應,就是現在季行雲說走就要走,一點可惜的模樣也沒表現出來,情緒一下子就由甜蜜的天堂掉到冰冷的地獄之中。
「后羽,你的臉色忽為溫晴、忽為陰暗,恐是急症之兆,不如先安歇,讓我為你瞧瞧。」正好靠在後羽旁邊的姚順,發揮他專業的本職好心地說道。
后羽心事顯露哪是什麼急症,卻被姚順說溜嘴,心情不悅撅起嘴就不理人。
姚順本想再勸她一言,卻看到后羽似怒非怒地瞪著,才想到后羽的心思,也就偷笑不語,繼續藏在街角監視上清道子的樓房。
后羽這下更覺得窩囊,好好的一個大姑娘卻要為了一個男子做這種偷雞摸狗、擄人威脅的事情,若是尋常人家也就罷了,自己還是警司世家出身的人,要這事傳回法天哪還有臉見人?后羽心中高低起伏,一對眼睛也就不甚注意目標反倒四處亂飄。
目光亂轉卻也見著幾名跟眾預備士一般行徑之人,只是那些人更「專業」非常,蒙上了臉還全身白衣白頭套,在這種白雪紛飛的大地上,黑衣反倒顯眼,全身雪白之軀倒成隱匿的標準服裝。
后羽看他們幾眼,根本不在意,可是卻又覺得不對,那是身為警司世家的直覺,那些人似乎要犯案。
白衣人隱身也許只是前來探路,亦有各國密探活動的可能,就是在法天類似的人亦多如繁星。只是那些人非但藏身隱跡,還刻意收納氣息,當然身為密探這是必要的動作,可是那些人卻又現出一種緊張的氣氛。
沒有任何證據,后羽就覺得他們正要行惡。
「喂,姚順,你看那裡有幾個人鬼鬼祟祟的心存不良,我們要不要…」
「我說大小姐,你沒搞錯吧?我們才真的是鬼鬼祟祟的人,你那警司熱血可別在這當頭上發作,不然驚動了裡面的人,可就因小失大了。」
后羽嘆了口氣只得打消捉拿歹徒的念頭,可是注意力卻再也無法離開那幾個白衣人。
后羽這這邊忍住,可是雷珍那邊卻橫生事端。
也不知是怎麼分組的,雷珍與唐剛分到一塊。這兩人一個喜生事,一個只知道以武力解決事端。
本來雷珍提那綁架滌心學士、勸說朝翔明的辦法就是個漏洞百出的爛主意,只是眾預備士中,有的像后羽那般六神無主,有的則如同唐剛不用大腦,還有的則是閑來無聊因而配合等著好戲上場,更有似雷珍那般唯恐天下不亂,才導致明知這等行徑大為不妥卻沒人反對的狀況。
雷珍與唐剛兩人藏到林上,想不到這理想的隱身之所卻早有人捷足先登。
其實這棵大樹要藏上三人也不成問題,可是雷珍看到那人身著白色雪衣還挺愜意地靠在樹榦上心中就有氣。雷珍因為賭氣的關係,進入太宇后就一直穿著單薄的衣物,雖然這幾日來已經漸漸習慣,可是還是很討厭有人在她面前穿著大衣,窩在溫暖之中。
一樣是藏身在林上,那個白衣人就可以全身上下套在保暖的大衣之中,身上還散發出熱騰騰的霧氣,想必還在衣內藏有懷爐或是熱包之類的東西。
「哼,青天白日之下大道不行卻藏身此處,非奸即盜。」
雷珍沒想過自己也正要做相同的事,就開罵了。
唐剛性子耿直,聽雷珍之言甚覺有理,加上預備士也有協助警司軍隊剿除捉捕犯罪盜團的義務與責任,沒有多加思索,唐剛也不取下掛在背後的巨錘,掄起拳頭就直接往那人打去。
路上一少年與兩位武士漸漸接近。
街道上就只有這三人,青年騎在馬上,兩名武士一左一右步行在側,雖然青年騎馬,兩名武士走在一旁,卻能輕鬆跟上。
就當這三人就要走到上清道子門前之際,左側的武士卻拉馬立止。右側的武士手握劍柄神色凝重地望向路旁空地的一棵大樹。
幾名在暗處的預備士也犯嘀咕了,怎麼回事?這計策可不是雷珍規畫出來的嗎?怎麼不好好躲著,卻在樹上跟唐剛練起來了,引起過路的武士側目這可怎好?
就在預備士們考慮該不該出面到雷珍那罵人時,數股真氣驟然暴出,兩道白光就由路旁的積雪中飛彈而起化為流星直取那武士。
倉促受襲,那兩名武士卻是不慌不忙,寶劍同時出鞘,鏗鏘聲響,就與那白衣白袍之輩打起來了。
然而出手的人卻不只兩人,又見兩道白影由房側竄出,直取那少年。武士這才心急,想要護人卻苦於被猛烈的攻擊一時脫不了身。
「少主小心!」武士齊聲喊出,甚至打算硬挨歹人攻擊也要過去護主。
不過,又有兩道銀光前後射出。
白衣人料想未及,一位中箭當場像是失翼的飛燕墜落倒下,抱著大腿急忙止血。另一位則狼狽避過,方向因而改變也就由少年旁邊掠過。
白衣人以為這少年還派有暗樁保護,便吹動哨音,瞬間數十名裝扮類似的歹人由兩旁的屋頂上現身,個個手持強弩。
哨音吹響的同時,一名白衣人也由樹上墜下不省人事,還有數名白衣人由屋旁△上躍出準備取那少年性命。
可是真正跑出來的人卻沒幾個,大部分的白衣人都被中途攔擋,非但沒能成為助力還被打得難以脫身。
「果然是歹毒之輩!」
后羽罵著跑出,手上也沒閑著,靈箭連發。那兩名武士的武藝本就高出來襲的白衣人,又加后羽靈箭出手相助,馬上就將那白衣人制伏。
「不好!后羽、姚順小心!」在旁邊為鄭潔掠陣的王道覺喊叫著。
「沒事的,這些傢伙是有兩下但還不成問題。」后羽輕鬆應道。
颼!
弩箭射來,如雨點散落,是那屋頂的白衣人見街上的同伴已經不行了,打算殺人滅口,一併除掉街上的武士與后羽等人。
強弩射來,少年的坐騎中箭,馬兒吃痛就當場暴走。
護衛的武士見狀,心一急奔了上去強要抓住駿馬,另一位武士則彈跳而起護著少年將他抱下,可這麼一來兩位武士都沒有餘力躲箭,所以抱住少年以身護主的武士更成了箭靶。
后羽與姚順兩人也只能又躲又閃兼帶撥打,狼狽地不讓自己成為插滿箭的刺蝟。
大街上混戰展開。
本來要前去解決少年性命的白衣人見弩手已經動作就改變方向,支援起被預備士攔下的同伴。而預備士則是打得莫名其妙,白衣人更是疑惑,本是萬無一失的計謀怎會突然殺出眾多高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后羽大聲問著。
混亂中,各人均是自顧不暇,她的問題一時之間恐無人回應。
預備士與白衣人們在上清道子的居所附近四散打鬥,以個體戰力而言,預備士穩佔上風,可是就數量而言可就吃虧,而且道路兩側的屋頂還有數十名弩弓手揮眈眈,更叫預備士們不敢將白衣人打倒。
而後羽、姚順兩人是最為頭痛,兩邊都有強弩射來,他們兩人出手助那受襲的武士與少年,正好成為強弩手必除的對象。
兩名武士為了護主都已受傷,身上插著不少箭依然全力護著那名少年。這兩名武士背對背把那少年夾在中間,手上寶劍舞出綿綿劍網,全力撥打弩箭的強襲,而失手的就用身體接箭深怕一移動就會讓主人受傷。
后羽眼見兩名武士情急,知道強撐不久,若武士被放倒,所有的弩箭便是集中到自己與姚順身上,心中亦是焦慮,便急道:「姚順!這可不好,再這樣下去我們就要變成刺蝟。平常我老射人,想不到也有被箭雨逼迫的一天。」
「那樓上的人不除,我們可難辦啊!你倒是用靈箭把他們射穿不就得了!」
后羽險避過數支箭,氣道:「你沒看我忙不過來了嗎?」
那少年夾在兩位武士中間,身處危急倒也不哭不鬧,雖是沁出滿身冷汗,但心裡卻是不失清明。箭矢連連讓兩名武士所站的地方都留下了一灘血,武士雖是有心,但失血之下力氣漸空,但箭矢卻是有增無減。
少年見狀急道:「快退至牆邊!」
少年的話正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快退,我們掩護!」后羽大喊。
后羽說得是簡單,做起來可就難了,只是那三人要是被射死,后羽與姚順恐也馬上會步人後塵。姚順雖是不願,也只得外放真力全力推出一掌,將射向武士的箭全部打落。
兩名武士見狀,馬上就護著少年沖向路旁,靠著屋子讓頭頂的強弩手射之不得。
一面靠牆,即刻少了半數的弩箭,加上不再腹背受敵,這一行人才稍能喘息。
若說運氣,后羽真是壞運,若他們之前退往另一邊可就沒事了,待在樹上的雷珍與唐剛兩人把樹上的白衣人打落,街上的打鬥也跟著展開,本來以唐剛的個性見同伴受襲自然會馬上前去救援,不過雷珍卻阻他一阻。
「還沒呢!要出手也得挑大的。不過是二、三個小角色,交給后羽就夠。」
雷珍話才說完沒多久,屋頂上就冒出許多強弩手,箭雨紛飛射得街上的后羽花容失色。
雷珍這才急道:「上屋頂!」
兩人三腳作兩腳地向上攀爬,縱身一躍就由樹上翻身飛至屋頂!
雷珍見情況危急,內力急催,三顆爆雷電球同時拋出。那些藏在雪白衣物下的刺客才驚覺有人襲來,就見三顆紫色光球落下。
轟隆巨響!屋頂被炸出了三個大洞,緊接著唐剛踏上屋頂,巨錘掃動剛猛無比。那強弩手倉促遇襲根本不及反應,沒來得及換上近身兵器就被掃除大半,想要反抗的,卻又因爆雷電球化雪為霧根本看不清來人,弩箭亂射沒傷到雷珍兩人,倒是誤傷了不少同伴。混亂之中唐剛巨錘發威,如猛入羊群,殺得白衣弩手呼天搶地哭爹叫娘。
戰鬥的時間一拉長,預備士們漸漸穩佔優勢,可是后羽、姚順,唐剛、雷珍等人依然處於危險之中。
后羽與姚順兩人待在白衣人的目標旁邊,自然成為弩弓射擊的目標。而唐剛與雷珍清除了其中一批強弩手,剩下的弩手自然生氣,也就分出部分人力,招待兩人。
這倒好,唐剛的重兵拿來撥擋弩箭可不稱手。雷珍的功夫又以強大的雷電法印見長,要在這個被她炸得滿是坑洞外加著火的木造屋頂閃避飛箭,可真難為她了。
不過雷珍的爆雷電球可引起了附近居民的注意。遠遠的,開始有人觀望,也有人前去報官。要再能撐個一時三刻,善治城防武士趕來可就危機解除了。雷珍與唐剛兩人雙雙中箭,兩名武士也只剩一位還在勉力支撐。
遠方,善治城防軍正在疾速整軍準備出動,只是遠水可救得了近火?
不用遠方的城防軍,四道人影由上清道子的樓房破窗而出。
兩把寶劍直取對街屋頂,一名女子落地就往受困少年那飄去,另一道身影則落地又飛彈而起,轉向另一側屋頂。
斐真與朝翔明兩人在空中對望一眼,兩人分別朝著弩手飛去。
驚見有人飛來,弩手這回可不願再重蹈覆轍,馬上轉而將強弩向著來人。
斐真身在空中,自知難以閃避,不過他也不打算躲,就見他手握劍柄,猛力甩劍,那劍鞘脫劍而出,疾速飛旋有如流星。
屋頂上的弩手還來不及瞄準,劍鞘就砰的打在屋頂,還翻騰數影木屑飛散才卡在屋頂,強力的震動與四射的木屑礙了弩手射箭。在他們驚慌錯亂之時想要再瞄準射擊,斐真卻已經站在面前,寶劍飛舞,手斷、弩落,白衣刺客潰不成軍。
朝翔明以氣御劍,劍在前人在後,化身流星直射而去。箭矢射來不避不閃,卻是身無障礙飛行,風壓不敵劍氣盡數彈開。
「唰」的一聲,劍穿過白衣人身體刺入屋頂!朝翔明翻身提劍,身後留下血瀑飛散。在他怒眼瞪視下,眾白衣人無不膽顫心寒,別提要反抗,就是想逃雙腳也不聽使喚。劍再舞動,所經之處留下具具屍首。
季行雲飛彈而起,飛箭射來雙手不停勾拿,竟將箭矢盡收手上。躍上屋頂之後白衣刺客們無不瞠目結舌。季行雲再向前進,弩手要再發箭卻已不及,一掌一拳勢如破竹,季行雲屋頂走盡,白衣人盡數昏迷。
滌心學士直奔那少年,後腦倒似長有眼睛,幾支飛箭射來都叫她左右輕移、身軀微擺就由后飛過。
看到這女的跑來后羽可不樂意了,也不知是敵是友,心中卻已經認定她是誘拐季行雲的狐狸精。為求保險起見,后羽不說二話,運起靈箭馬上出手。
滌心學士先是微楞一下,卻還以微笑,腳步微轉避過靈箭就來到武士與那少年前面。
后羽可氣了,正要再度出手滌心學士即刻跪下。
「殿下無恙?」
后羽已經準備好的靈箭可射不出去了。
少年驚魂未定,不流淚不哭喊,反嘆道:「我沒事,倒是累了兩位武士…」
「多謝兩位鼎力相助,在下代殿下先行道謝!」
「呃…」滌心學士的謝語可讓后羽不知如何回應,她可一點也不想幫這位滌心學士,本來要綁架她,對她曉以大義讓她放棄季行雲,想不到亂打一通后這麼照面計畫全亂了。
「這地方尚不安全,還請殿下移往道師住所…」
滌心學士話沒說完,後方的木牆突然爆裂,木塊飛散之際一雙拳頭擊出!
還護著少年的武士首當其衝,背脊中拳胸膛血肉噴出!人飛彈而起。
姚順運氣不佳亦遭受到強拳攻擊,危急中雙臂護胸,卻是擋之無力也跟著飛彈而出。
一個魁梧如同巨熊般的大漢破牆而出,再劈掌就要讓那少年身首離異。
滌心學士救主心切,一手擋之一手抱住那少年,想要藉力退開卻不敵那人強橫。抱著少年就像陀螺般轉著轉著退開,好不容易定下,心頭一甜,吐了口血人就無力地頹下。
那人以少年為目標,向前跨去。
後方氣勁波動,一道氣箭疾射而出。
熊般的巨漢一回身再出一拳,非但氣箭消散,發箭之人也遭拳勁猛擊!
后羽被打入房內,翻了幾圈,弄得滿身是傷,頭昏腦脹。
大漢這才穩穩地步向少年。
滌心學士吃力起要站起,看到來人才訝道:「怎麼是你!」
那人滿臉孤傲冷笑應道:「就是我!」
第六章是非難明
屋頂的弩弓手被一一打倒,沒了顧慮預備士們也大展手腳將餘下的白衣人收服。這情勢應是大好,但斐真武士、朝翔明、季行雲等人卻無喜色,因為他們發現這些人都只能算是煙霧炮灰,沒一個是正主,而他們要救的對象卻已經命在旦夕。
「休得傷人!」斐真大喊一聲,就往下跳。
季行雲與朝翔明兩人亦是丟下少數還有反抗能力的弩弓手,疾行而下急欲救人。
「讓開!否則別怪我手下不留情。」雄壯的大漢怒聲斥責。
滌心學士自是不讓,她哀聲求道:「親王…孩童何辜,您是修道有成之士,何苦來哉…」
「廢話少說!同樣的話你在十年前怎不對我兄弟勸說?好個孩童何辜、孩童何辜啊…」
那大漢言語悲切,竟流下一道淚痕。
大漢揮淚出掌,距離最近的朝翔明最先趕來。一看現場,滌心學士身受重傷、一名武士已然斷氣、另一位橫躺在地卻也生死不明,又見滌心學士抱的乃是當今王家第九王子,心中大驚揮劍就斬。
這劍以氣與信念為動力,輔以重鑄通達真力,雖未開鋒威力卻是大勝以往。
那大漢原式推掌向前,欲以肉掌接劍,滌心學士見狀驚聲喊道:「翔明勿傷親王!」
「什麼親王!」
朝翔明信念斬揮到一半,聽了滌心學士的話,又見那大漢手腕上戴的護環正是王家才能佩戴的精品,揮劍犯上可是武士禁忌,心有礙滯原有的堅定信念可就崩解。
信念斬少了堅定的信念,威勢頓減三分,加上心中驚惶真氣一滯,威力再減三分。
朝翔明不敢傷人,那大漢可沒這心思,一掌推去足有排山倒海之勢。朝翔明日前與五廣真人對陣真力耗盡尚未盡復,加上信念潰散一掌一劍交擊之下,鏗鏘一聲,朝翔明連劍帶人如斷線風箏向後翻倒,滾落於地旋即撐起,口吐鮮血,面白如紙,再戰不能。
那大漢一掌放倒朝翔明欲即轉向九王子,那一耽誤季行雲與斐真馬上趕到。
「你也要阻我?」
「小人不敢,只願親王殿下不可一錯再錯!」斐真昂然而立,口氣堅定。
「哼!一錯再錯?往日我心存仁德,不生爭念卻遭滅門之禍,今天我真不能再犯往日之錯。」
「親王執意如此,小人可得以下犯上,尚請見諒。」
「你為護主,我欲報私仇,立場不同。況且我早被王家除名,還談什麼以下犯上?老夫可沒窮工夫跟你在這閑話家常,若待守城趕至,倒好了結御弟心頭大患。」
「得罪了。」
斐真氣凝寶劍,主采守勢不敢妄攻,亦不敢使用武士真技的信念斬,深怕心中存有顧念落得朝翔明一般的下場。
那大漢大喝一聲,回步向前反身重拳。招式簡單卻霸氣十足,一拳一掌總帶有無窮之力,叫人不敢輕觸。
這一拳看似簡單,斐真要避倒也不難,但是這親王身大臂長,斐真若是退避卻等於讓滌心與王子交予親王。斐真只得橫劍擋之,立馬站穩一手持劍,一手架於劍身,巨拳落於劍背,頓時當然巨響!
斐真已經全力定樁,可是親王一擊威力驚人,斐真竟然硬被推開兩影。
斐真欲再搶上阻擋親王,可那一擊餘威卻讓他手臂發麻,雙腳陷入地下,一時之間竟無力移動半寸。
親王跨上一步就已來到滌心學士跟前。
「納命來!」親王聲如洪鐘,怒眼揮掌。
滌心學士暗道:「休矣。」不顧自身,緊緊抱住王子欲以身護主閉目待死。風聲呼嘯氣流飛散,那拳卻無挨著,反倒聽見砰砰聲響。
滌心學士這才睜眼觀視,就見兩道人影正激烈應戰。
正是季行雲與親王打得難分難解。
若提武藝,季行雲倒與斐真武士不分上下,只是身為太宇御前武士,斐真應戰這位前親王有著諸多顧忌,打起來自然施展不開。季行雲向來以弱搏強,對戰親王絲毫不懼以快搶攻,逼得親王不得不多方回防。
季行雲知這大漢功力深厚,一招一式均不思花巧純以強悍的真力推動拳掌、正是大巧無工。不過季行雲卻以巧動近身,不與之對招,亦不阻之,只是連續出拳盡往他要害上招呼,以攻代防。親王招招威力無窮,只是他的目標針對著九王子,而季行雲又不直接阻他,往往讓他針對九王子出招之後又不得不回防。
若他將拳頭盡往季行雲身上招呼,季行雲恐也難以應付,就是季行雲一見他轉向就又退開,讓出空隙。親王見仇人之子就在眼前,只要一拳就能取他性命,便不顧季行雲。
這樣一來一往,讓親王沒能擊殺王子,季行雲也未能傷他半分。
不過時間卻是站在王子這邊。
預備士們已經把眾多白衣人給制伏,紛紛圍上。
只是他們僅是圍上並不出手。
對預備士而言,親王跟王子的仇恨可是毫無相干的事情。他們只知道隊長正在跟一名高手進行一對一的生死決戰,插手其中是對季行雲的一種侮辱,就連斐真也被擋下。
發現自己被季行雲纏住白白浪費時間,身周竟出現眾多好手,親王對自己的身手雖有信心,但一拳難敵四掌,若再拖延下去,別說要殺仇人之子,自身恐都難保。可是要退卻又心有不甘,明明是個大好機會卻冒出一群好手,計畫非但沒能成功,還讓眾多忠心的下屬被殺被擄,這次行動不成,損兵折將,忠心屬下盡葬於此,叫親王心痛難當。
「可恨!老天無眼!」悲切大吼,親王勁氣再催,掌勁連發直取王子。
這可不妙,季行雲這時就是再行搶攻,發出的氣勁也已經來不及。無奈之下只好運足真力出掌阻擋,但兩者功力差距不小,季行雲發了兩掌已經無力再擋。
斐真雖被預備士阻擋出手,不過護主之心也讓他移到王子身邊,見親王掌勁連連欲傷少主,寶劍全力揮砍,一道強力的劍氣連破數道掌勁,可那掌勁威力畢竟不凡,依然有三道掌勁突破劍氣而來。
親王武藝高強,季行雲與斐真兩人聯手亦無法盡破攻勢,斐真寶劍一橫決心以身護主。但他亦知擋得下這三道掌勁待親王掄拳再攻可就無力對抗,只能冀望季行雲能及時相助。
這親王數掌打出馬上向前跨去,也不管季行雲的攻擊,鐵了心就要宰殺九王子。
平淡無奇的直拳,沒有任何花飾,只是氣勁凌人便威力無窮。季行雲一掌擊下,打在親王背上卻如打在綿絮之上,一掌命中,季行雲不但毫無喜色,反倒糟糕。
原來親王知曉季行雲必然來救,也不施力相抗,只是以真力護住筋脈,以背受掌進而導力而出,讓季行雲之力納入體內轉了一圈又隨他的拳力而出。
這下,原本就是驚人之拳,加上季行雲之力,更是可怕。
就見斐真三人就要喪命於親王拳下,一道人影由空而降手持拂塵,拂塵揮動,絲絮卷上親王拳頭向左引導。
這拳威力雖大,但無留後勁,在拂塵牽導之下連拳帶人都被帶開。
親王原要變招再攻,可看清阻他之人後,卻放棄攻擊的機會。
他停下來了,似怒非怒既哀傷又無奈地說:「道兄也插手俗事私怨?難道蒼天就不給我任何雪恨的機會?」
上清道子很不情願地應道:「你才是過分,硬把我捲入是非!能看在老兄弟的分上,就此放下,速速離去!」
親王凄絕悵道:「放下?放下?哈…」
讓人心痛的笑聲在大街上飄著。親王目光四尋,身著白衣的下屬、圍著他的預備士,阻止他的季行雲、武士斐真,忠心護主的滌心學士,強撐站立的朝翔明,舊友上清道子…還有自己兄弟也是滅家仇人之子…
「我只剩這條命了,要我放下!好!那就來取!」
一聲怒吼,戰端再起。
親王雖被團團圍住又有季行雲、斐真與上清道子等高手在場,他依然威猛如虎,真氣狂揚捲起漫天烈風有如威神降臨一般。
瞠目一瞪,親王蹬足飛掠,連人帶拳襲向季行雲!
原本他的目標是仇人之子的九王子,可是他心雖怒卻依然清明,更知道再攻向王子必遭眾人同時出手干預斷難成功,不如當下擊殺礙他好事之人,多少能出口怨氣。
季行雲多次阻他好事,而將部下殺害、擒拿那些人眼見就是季行雲的同路人,以他們的態度來看根本就是季行雲的部下。親王認定分明是季行雲率眾阻他尋仇,報仇不成的怨氣一古腦全發泄到季行雲身上。
完全豁出去的親王再也不留情,傾盡全力出拳。他的拳沒有任何花招就只是再標準也不過的正拳突進,可看在季行雲眼中那不但是一記正拳,而是最為標準,經過千錘百鍊后才打出的最適合親王的正拳。
這樣的正拳季行雲相當眼熟,因為他以最佳體態打出的正拳就是這種模樣。當然不是指兩人的動作相同,而是指意境一致,那都是將全身的力量完全灌注於拳上一擊而爆發出來的正拳。
不過也有不一樣的地方,親王的內息比季行雲還強,也許他使用內息的技法沒有季行雲靈巧,可是真氣配合身體的動作卻是無比契合。簡單一拳匯聚了全身大半真力的攻擊,只能說親王筋脈的通暢度與伸展性好得驚人,而真氣的運動與身體已經達到完全一體的境界。
就季行雲而言,他的攻擊僅能使用回氣勁加強,但其威力就已經相當可怕,不用花費太多的真氣就能在瞬間產生極大的破壞力,但是親王的攻擊更加可怕,因為只是真氣在體內運動,如果沒擊中消耗的只是體力,真氣卻不會有任何的損失,當擊中時那豐厚的真力足以打破任何人的護身真氣。只要親王願意甚至可以再將強大的真氣送入對手體內,如此一來只需一擊,只需命中一次就能達到一擊一殺的功效。
季行雲明白親王的威力,由衷地佩服他,那種境界正是他的下一個目標。
但是…他可不願意成為親王攻擊的目標。能夠跟這種程度的高手對決,對季行雲而言本來是件令他興奮的事情,可是看到他的眼神,他的態度,季行雲卻無法在戰鬥中感到喜悅,有的只有無盡的悲哀。
而這種悲哀感很快就轉換成顫慄的危機感。
第一拳,季行雲輕鬆躲過,想要反擊,對方的第二拳又儼然擊出。
第二拳,小心避開,欲退避重整,卻又得應付第三拳。
第三拳,以間發之差閃開,季行雲這才發現就這三拳已經讓他落入完全挨打的局面。
再來季行雲不知自己能否躲過,但這第四拳已經來了。
無奈,退不得、閃不開,季行雲只有前進,放手與他相搏,看誰快、看誰能先把對手擊垮,這是最危險的打法,一擊之下並不一定能把對手擊倒,最有可能的情況是互擊,就看誰挨得住、在強擊之下還能逼出更強的攻擊。
季行雲不喜歡這種近乎同歸於盡的打法,可惜他已經沒其他退路,他只希望親王不會選擇這種玉石俱焚的打法,只要親王肯退,就還有轉機。
可惜親王沒有退避,他信心十足,在他眼中季行雲不過是末路窮鼠妄想噬貓。
百般危急之中,季行雲發揮出潛力,雙足彈蹬,運以回勁,瞬間七道回勁於腳底爆開,化為強大的推進力,同時力轉於身再化於肩行於臂,最終配合這七道回勁打出了七重回勁。
季行雲雖輔以回勁加速,但是起初就處於守勢,出掌還是慢了半分,使出渾身解數也難快過親王,最多就是拚得均勢。
季行雲暗暗期待親王能看出他這一拳的威能而有所退讓,讓兩人錯開再重整攻防。
親王看出季行雲的虛實,可他沒退讓,只是讓身體微微頓錯。
只是小小的頓錯,讓他完美的動作在瞬間有了瑕疵,為了修正這小小的瑕疪使他的動作停頓,不及眨眼之時的停頓造成了極為短暫的時間差,讓季行雲的回勁掌先行打中。
掌擊中,季行雲沒有絲毫的喜愉之色,因為爆發氣塊與掌擊的時間有了差距,就是那短短的時間差讓回勁先沖掌而出打在親王身上,但並沒有配合季行雲的手掌,七道回勁氣塊打出之後也不過是飛得較快的微弱氣勁。
沒能配合掌擊回勁,氣塊是沒有威力的,失去回勁氣塊的掌擊也只是平常的掌擊,這樣的攻擊打在親王身上哪有什麼威力。
打中卻無效,季行雲只能咬緊牙關希望自己的身體能承受親王的一拳…或者,有奇迹出現。
親王的拳是何等威力,他要擊殺季行雲,就是這麼一拳。只要打中,斷無活命之理。
可是那拳卻沒中。
偏了。
是奇迹?
當然不是。
是親王驟然轉性,不取人命——不可能。
是親王輕忽失手,錯手而過——不可能。
季行雲知道是什麼,但也不知是什麼。
有人暗中出手,但不知何人。
知有助力,卻不知那是何等神力。
那應當是流氣訣?可是流氣訣豈有這種威力,若是流氣訣施用之人豈非盡用天地之力。只覺清風吹至,強大的力量就帶動親王之拳,以糅合無形之力將拳帶開。若有若無的力量同時壓迫親王,讓他無法變招出招,而壓制他的力量,竟只是蘊含身旁大氣大地間的種種雜氣。
這些力量平時雖不見威力,但齊聚而動卻又無人能敵。
更叫季行雲驚訝的是,這力道竟然還把親王給推開了!
將他往後送去!
讓他飛彈而出!
原本圍繞四周的預備士見親王中掌之後飛彈而來,紛紛退避。在眾人眼中親王是被季行雲一掌打飛,他們深知季行雲實力非常,不敢阻擋就讓親王退出包圍。
親王飛彈而出,后翻兩圈並未如同眾人預料一般頹然而倒,反倒縱身躍走在瞬間就遠離眾人。
當預備士感到意外不解,想要追擊,人早已遠去,留下一對又一對驚訝不已的目光。
「讓他逃了!怎麼可以讓他逃了!」后羽恨恨地罵出口,她中了親王一拳,至今體內還翻騰不止!而姚順的手也骨折了,就這麼讓主凶逃跑,她第一個氣不過。
「走了也好…不然傷亡難料…」季行雲嘆氣而言。
「怎麼!他不是被隊長打敗了嗎?」
季行雲暗中苦笑一聲,心道:「看起來是這樣嗎?」
然後望向上清道子的住屋。
現場也只有上清道子與他做出相同的動作。
親王走後不久,善治城的守城軍急忙趕到。為了避免麻煩,上清道子帶著季行雲與眾預備士們到房內閃避,留給斐真與滌心學士等人處理善後。
帶隊的武士看到受伏擊的竟是九王子,馬上派人回城通報並加強城內巡邏,置設盤查站。一面問清案情,一面派出大隊人馬搜捕余害。
太宇武士辦事即使碰上了王公貴族也不含糊,雖然尊重卻不放縱,王子殿下受到禮遇,但沒有任何禮貌之外的優待。
花了許多時間,斐真、滌心學士與九王子才上樓與上清道子會面。
年紀尚幼的王子遇到這種事臉色雖是不佳,不過行為舉止依然得宜,嚇著了,依然鎮定。
當他們上來時,季行雲正好幫姚順與后羽療傷完畢。
姚順傷在骨胳,治療時間不短,不過並無大礙。后羽傷在內腑比較麻煩,有好一段時間不宜動武。
碰上了場暗殺行動,莫名其妙地被卷進去,然後又倒楣地受了傷,后羽臉色甚是難看,發現斐真等人走入二樓的大廳房,劈頭就問道,「那個什麼親王的是怎麼回事?還有這小鬼又是怎麼回事?」
雷珍也被弩箭射傷,心中也是有氣,接著說道:「八成是這個小鬼的老爹做了什麼壞事,才惹人厭吧!」
這兩位女士的話讓入門的三人臉上大不光采。
滌心學士先是嚴厲地應道:「請放尊重點!在九王子殿下面前不得放肆。」
「九王子殿下?那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嗎?我怎麼看也只是個乳臭未乾的小鬼,很了不起是吧?要不是有我們出手,現在已經是前王子殿下。原來太宇對救命之恩是用這種高傲的態度來回應的。」雷珍不甘示弱地應了回去。
「你…無禮者!還敢放肆。」
「怎麼?那好,不高興的話本姑娘就陪你運動運動!」
季行雲皺起了眉頭,說道:「雷珍,就少說兩句吧。」
上清道子也不高興地說:「我這裡可不是吵架的地方,要鬧就給我滾出去!」
「哼!」兩個生氣的女士同時轉過頭冷哼一聲。
「老師,您沒事吧?」這時王子說話了。
滌心應道:「放心,我沒事的。」
「可是…」受了親王猛擊哪能沒事,滌心臉色蒼白,逞強的話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我幫你看看吧…」季行雲嘆了口氣,就走過去。
他這個行為卻引起所有預備士的瞪視。所有預備士都目不轉睛地看,監視季行雲對待滌心學士的一舉一動,其中幾位更是含恨地看著滌心學士。
季行雲連下數針,滌心學士臉色漸漸轉好,王子一顆憂慮的表情才漸漸平復。
「道師,要擊殺我的那個人是父親的兄長嗎?」
王子終於提出這個不好回答的問題。
斐真與滌心急忙對上清道子使眼色,望他斟酌回答不要給王子的心靈留下難受的答案。
哪知上清道子卻道:「沒錯,他就是東御王的兄長。也是你的伯父。」
「…那他為什麼想殺我?而且我以前也沒見過他…」
「還不是怪你父親!陷人於罪,將他踢出王座之外,還讓你伯伯的妻子、孩子全部喪命,詳細的情形方外之人也不很清楚。你要想知道就問兩位老師,或著直接去問你父親。」
「斐真老師…」
「殿下…臣不甚清楚…」斐真為難地應著。
「滌心老師…」
「這…事情錯綜複雜,非三言兩語能夠道盡,容臣日後再向殿下解說清楚。」滌心學士也很為難,就算她想說,也不會在眾多外人面前說。
上清道子這時卻道:「哪兒水清哪兒沒魚,就是太宇的王家也有卑劣的秘聞,反正大陸上各國都一樣,還扯什麼道子給王子當老師好保證王子的品德?這根本就是無意義的事情。
「我說殿下,道子的學問你想學就學,不想學也無妨。要武功,斐真能教你的也不會比道子差,經國治世的大道理滌心可比道子強多了,道子能給你不過是一些對你爭奪王位沒幫助的清玄之理。想繼承父親入主御王之位,甚至坐上王座就別跟道子學東西。」
斐真急著說道:「道師,何出此言!」
「急什麼急,我只是要把事情說清楚,武功、學問道子一概不管,要他有心就跟著清修,沒有,就步凡塵、爭王座,道子可不會管他,只要別幹些禍國殃民的事情,我一概不管。」
滌心學士亦道:「道師,您這不是要拋下殿下!」
上清道子怒道:「什麼拋不拋下的!你們給我添的塵事還不夠多嗎?還是非得要我放棄這師傳的居所?世界這麼大,要找個清修之地可不難。」
后羽冷冷說道:「這也奇怪,既然那個東御王陷人於罪,犯下殺兄惡行怎麼還有資格競爭王座?太宇果然是個王朝,當王子的犯罪倒是不用接受懲治。」
這話傷人,季行雲原本想加以斥戒,不過聽完她的話反而應道:「是啊!怎麼能這樣?那位親王雖不該率眾傷人,可是說起前因,也是情有可原。」
斐真與滌心兩人被說得面上無光,低頭不語。
上清道子嘆道:「無善,何惡,所以爭。宮廷的事情可不能用尋常的道理來說,當年親王有德,東御王有才,兩人同爭王座,親王之才不足治國,他若當上尊王倒也還好,若失之交臂成了四御王之一,才是太宇全民之禍。東御王施計陷了親王,最後也讓他失去部分的人心,王座當然就被第三者得去,這也好,有治世之能的人當上東御王不也正好。他雖然陷人於罪,可也失去追求的目標。最後是坐上御王之位,那卻是事務沉重、日理萬機的職位。幾年下來倒把他變成累勞的老頭子,說是報應£罪也不為過。」
雷珍不滿地說道:「這算什哪門子的報應?」
「不然呢?小妮子,你是要東御王現在就算入獄受罪,那又有何用處,只會增加更多的混亂,讓黎民百姓受到波及。」
季行雲想了想,嘆道:「好複雜…」
「所以道子才不想涉入其中啊…」
上清道子怨了一聲,又瞪了一眼季行雲。嘆了口氣,想到這年輕人竟然能讓樓上的高人暗中出手相助,對他再有什麼不滿也得壓下,既不解又是無奈嘆氣不已。
王子暗殺事件因為有上清道子的存在,也讓眾多預備士省去了被善治城的城防武士提訊的麻煩,也免去造成兩國磨擦的可能。
不過也有一種說法是東御王不願追究,畢竟主事者是自己的兄長,追究起來最後他臉上也不光采,也就讓這案件以尋常斗兇案偵辦。
不論如何,太宇官方打算如何處理都不重要了,因為法天使團將要離去,人走後就事不關己,當然除了留下來的季行雲是個例外。
季行雲送著隊伍離開。半年多前是別人送他,現在換他送使團離開,一樣是分別心情卻截然不同。
心裡總覺得有點對不起后羽,不過與她別離也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雖然與大部分的預備士相處愉快,但也還是有部分的預備士對他相當不滿,尤其是脫隊之事更引起不少人對他冷眼相待。季行雲倒是處之泰然,反正他也不是那種會在意別人對他看法的人,只是被人當面冷眼對待依然不舒服,等到離別之時他也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看著車隊離去后,季行雲才返身要回城尋找住所。
由於一連串的事件,讓季行雲沒有花時間尋找落腳之處,暫住旅館很快就會把他的積蓄掏空,所以便開始在城內四處遊盪,尋找宿屋。
另一方面,魁馬拉的大車廂中,穹紫環悠閑地喝著茶,看著窗外。
「好可惜,就要走向回程了,那好玩的小雲也離開了…」
空還生看了看這個鬼靈精,拿她沒辦法地說道:「你是在可惜這個嗎?不是覺得沒從秋姨那挖出許多秘辛而感到可惜嗎?」
穹紫環的那對眸子轉了起來,嗤嗤地笑道:「原來空老師小時候也是個頑皮鬼,真令人意想不到。」
「…每個人都有童年的。」
「是啊,宇變也不例外。」
空還生眨了眨眼,似乎由穹紫環身上看到了許多壞點子。這小丫頭由秋覺身上挖來的許多精采故事,回到園裡宇變可又有得受了,想到這裡空還生不免為他的友人默哀致歉。
「對了,怎麼不見那兩個啰唆的人?」
「…你是指藍千與仙緣嗎?」
「對啊?他們怎麼不見了。」
一旁的侍者應道:「兩位武風士去打理季隊長留下的空缺,他們似乎不放心將事情都交給預備士們全權負責。」
「是這樣嗎?」
空還生卻皺起了眉頭,悄聲說道:「那兩人怎麼又跑回善治城了?」
穹紫環傳音答道:「喔…我知道了。一定會去找小雲了。哼,吃點苦頭也好…」
「吃苦頭嗎?你希望是那兩人還是小雲…」
穹紫環無所謂地應道:「都可以,反正都是該罰的人。」
「都是該罰的人嗎…」
善治城的寬廣實在是大陸上極為少見的一個都城。也許是太宇的人口原本就不密集,而來往的商旅會駐足的地方也是有限,可是季行雲走著走著也就走到一大片完全未開發的林地之前,這就有點誇張了。
季行雲想道,不知是太宇人這麼愛護古木林,還是土廣人稀根本不想多花勞力砍樹開發?
不過在城市中能有這種地方也是新鮮,季行雲原本想要走了進去,可是卻頓了一下改往旁邊的空地上走去。
走到空地中間,季行雲轉過身,朗聲說道:「兩位,出來吧!要交手請說一聲,何必如此麻煩?」
藍千與仙緣兩人同時現身。藍千走在前頭,略微不屑地說道:「你倒很有自信。」
季行雲輕鬆地說:「也沒什麼,不過是打場架,最後還能跟兩位交手也是一大快事。」
「仙緣,讓我來,你在一旁看著即可。」
「小心點,他的信心不尋常…」
仙緣感到相當意外,甚至認為季行雲已經做了某些準備才會如此輕鬆。不過四下觀察卻又不見任何異狀,只得小心地看著,一方面隨時準備支援藍千,另一方面也預防季行雲逃跑。
兩位武風士意在殺人,季行雲卻只當兩人戰意高昂,這種把握最後的機會,放手一戰切磋武藝的事又不是第一次發生。季行雲只當他們兩人就與長青回顏一般,想要好好比試一場。兩種不同的心態下,戰鬥一觸即發。
藍千出手毫不留情,一出手就是絕招,家傳武學配合法印藍影真氣如激流般打出,像是滔滔江水疾涌而出。
仙緣一看臉色微變,馬上改變方位,她的樣子像是極不願意沾惹上藍千放出的真氣。
季行雲真氣探出,也不覺那略帶藍色熒光的真氣有何特別,也似不具有殺傷力的樣子,可看藍千認真的樣子也不敢怠慢,運起閃烈指就準備點向藍千。
縱身飛掠,謹慎其事地避開如江水流動般的藍影,季行雲閃烈指直點藍千面門。藍千冷笑一聲,低身滾入自己放出的熒藍真氣流之中。雙手分撥,真氣化為兩道又流了回去,左右包圍起季行雲。
見這真氣古怪,季行雲再度躍起,殘月斬連發破空之氣,打入熒藍的氣流之時還真的如入江流,只是劃出了一個小縫馬上又被兩旁真氣填入而消失不見。
這時季行雲的落腳處已成一熒藍真氣渦流,等著他的落下。
掌勁連發,如隕石群急墜,數道掌勁打入,如入泥沼然後爆開。地面的藍熒氣渦被開了洞,季行雲也有落腳處,可那藍千卻笑了。
就在落地的同時,藍千再度催動法仙藍影操控著真氣,圍著季行雲的真氣突然高揚,像是海潚般向他衝來!
高起急旋的真氣由四面八方而來,想要躍出卻來不及了,季行雲就被藍熒色的真氣纏上。
這一纏上,也沒覺得不對。這種真氣流動起來像水流,待在其中也像處於水中,行動受到了不少的阻力,當季行雲覺得奇怪藍千費了這麼大的勁不會只為讓他行動受阻,力道、速度都受到壓制吧?
這時藍千也退出藍影放出的真氣流外,另一個法印化影打出一道光球沒入不停圍著季行雲流動的藍熒氣流之中。變異橫生!藍熒氣流不再只是粘人、阻人行動的真氣,而是不停侵蝕生命力的真氣,處在其中的季行雲大吃一驚,馬上運出真氣阻擋,但是真氣一出就被侵蝕而消失!
一下子季行雲被沒頂消失在真氣流之中。
看著季行雲在氣流中掙扎,藍千冷笑道:「你就好好亨受這個為你特製的活地獄吧!」
藍千得意的笑著。
空地上的藍熒真氣像海潮般不停翻動,好像在顯示裡頭辛苦掙扎的痛苦。
「…好像不對勁?」仙緣在空地的另一頭隔著真氣的激流與藍千遙對著傳音。
「哈,放心,不消數刻就可以見到一個氣力干竭的活屍。」藍千得意地回應。
就在此時,那發散藍色異光的真氣流竟然漲大了!
「這…」藍千這才覺得意外。
轟聲巨響!
藍影加上化影的侵蝕魔氣爆開了!點點紛飛,四散開來!
藍千與仙緣兩人嚇得四處閃躲,深怕沾惹上一絲絲的真氣。同時季行雲的身影由中直竄高飛,躍上了數影才飄然落地。
臉上葦道:「怎用如此陰邪的功法!」
脫困的季行雲非但沒有在法印藍影與化影的交互作用下而疲憊無力,反倒是真氣充盈,甚至充盈到內息裝不下而不停散出。
季行雲沉穩地步向藍千,後者被他強大的氣勢給逼得退了一步又一步。
藍千在施展法印藍影之後,體內的真氣已花費過半,原本功力比季行雲還強的他現在卻顯得相當無力,加上脫困的威勢與沉聲責問,藍千慌了。
明明就是必勝的招式,竟然遭到破解,信心的喪失讓他空有一身武藝卻施展不出,只覺得眼前的季行雲有如鬼魅般可怕。
仙緣見情勢不妙,那季行雲似乎只當這是尋常的比試,心念轉動,便有了計較。
身影飄然就移到季行雲前方,擋了他的路,同時笑意滿臉的稱讚:「季隊長果然好功夫。藍千這一招使出,還沒人在中招之後能脫身的,不過此招耗力,招式盡展之後,藍千也沒剩什麼力氣,接下來換我來試試你的高招。」
「…那招是什麼?好可怕的功夫,差點要了我命。」
聽到季行雲的語氣中還有些不滿,仙緣再道:「那是法印藍影與化影的運用,試想季隊長武藝絕倫,一般的武功招式豈能見效,你這不是沒事嗎?況且那招不過會使人耗盡真力,在比試中正是最合適的武藝。」
「原來如此…」
季行雲聞言釋懷而笑,仙緣的話沒騙人,只是她沒提到那招式會把人的力氣耗盡至完全枯竭,達到吃飯喝水都得靠人服侍,如同全殘般的地步。
「季隊長破招之後不見真力消耗,想來也無需休息。為避免時間拖延,誤了使團,就讓我佔個便宜,輪番上陣了。」
季行雲應道:「無妨。」
「好氣魄!看打!」
輕喝一聲,仙緣步如舞姿如雲,似輕移如疾行,身法奧妙,將迷仙步發揮得淋漓盡致。同時法印幻風更叫她的身形撲朔迷離,無從掌握。
「好!」見這身法巧妙,季行雲喜喝一聲,原本對兩位武風士的疑慮,在感受打鬥的樂趣、發現美妙武功招式之中,煙消雲散,同時身形竟跟上了仙緣。
兩人身姿美妙,在空地上飄移巧動互不相讓,互相出招卻又未曾使盡招式。一掌一式快速變招,沒等招式使齊對方就使出應對之法,隨即變招。兩人出招精妙,連番變招,雖比鄰而動卻未曾真正交手。好比兩位仙侶相伴而舞,美不勝收。
藍千依憑奇招快速了斷,而仙緣則盡出奇巧,美妙中帶著驚險,華麗中暗藏殺機。
對招數百,仙緣深覺可惜,如此人才竟然不能留下卻需除之,同時也深覺如此年紀有此修為,假以時日待他羽翼豐齊,可就不是兩三名武風士能對付之人,所以雖然可惜,還是趁他尚未長成之前儘早拔除。
心意一定,仙緣再運起法印韋陀,速度瞬間提升。
人影分化,空地上竟是人影幢幢,不知誰真誰偽。季行雲即刻嘻笑一聲,運足真力,速度亦是漸漸提升,沒多久竟然又漸漸與仙緣比鄰而行。
這時仙緣靈拳巧動,擊向季行雲面門。
他頭略偏,指尖輕動,亦指向仙緣眉心。
原本依照前例,仙緣早該變招應對,可她卻化拳彈指,手彈動由掌心中散出白茫粉霧!
不防之下,季行雲吸入了粉霧。
「這是!」察覺不對,閉氣之時卻為時已晚。
季行雲身形止住,體察狀況,卻是身受迷葯。疑惑、不解由心中升起。
仙緣施計得手,身形未止,白色粉霧再行灑出,空地上馬上布滿迷葯。
「仙緣!你還有武風士的風骨嗎?在武議團內的競武中居然使用迷葯!」季行雲大喊斥責。
仙緣卻道:「我們可沒說這是武議士間的切磋。」
「什麼!」最討厭在正大光明的比試中耍暗招的季行雲氣極了,他沒想到堂堂的武風士竟然會用這種黑暗殺手的伎倆,更沒想到兩位武風士並非為了最後的武藝交流機會而來。
仙緣嘆道:「其實我也不想用這種手法,誰叫你的武功超出預料,為了確保能取你小命只得出此下策,要怪就怪你硬是叛離法天。」
「我何時叛離法天了?況且我本來就不是法天人,豈有背叛之說!」
藍千這時驚魂已定,惡狠狠的說:「那就是法天有眼無珠,養虎為患了,不趁早將害人的猛虎除去,何保我法天安定!」
仙緣嘆道:「你也是個人才,可惜就不能為我法天所用。該說的也說了,葯性也走得差不多了,該讓你做個明白鬼了。」
「哼,讓我來!」
藍千說完就運氣餘下真力,奮力出擊!
重拳打出!
碰!
一拳打在季行雲胸膛。
一擊命中的藍千卻是血色盡失。
被打中的人還是站得直挺穩健。
「就為了…」
「什麼!?」
「就為了我沒做的事要定我罪,取我命嗎!」
季行雲怒喝一聲,氣勁湧出!胸口不知痛,怒眉如劍。
藍千被氣勁彈開,踉蹌跌倒。
這時的季行雲氣極了,眼瞳發火,似如灼火。
仙緣見狀,退了一步,駭道:「你…你還能動…這…」
「是啊,我還能動。你不是要取我小命嗎?」
仙緣突然想起在百濟之時,季行雲被穹紫環強灌散魂草液卻還能行動自如,比起散魂草,自己用的迷葯可是小巫見大巫了。那時以為季行雲沒真的喝了飲料,現在回想卻不是這麼回事。
這才知道迷葯對他無效,可是晚了。
「喝!」
嬌斥一聲,仙緣飛身向前,運足真力作出最後一搏!
這一擊快如流星,可是季行雲卻心如止水,身形偏轉就讓仙緣打空。同時在她由自己身前通過之時腳向上抽起,如刀斧般的利腿就踢中仙緣腹部。
人向上飛起數影墜地,掙扎、無力…
「你!」
濃厚的恐懼感降臨在藍千身上,可是他沒有逃跑的打算,不論如何藍千還是法天的武風士,要他拋下同伴自行逃生,不如殺了他。
可是被恐懼與無力感擄獲的藍千只能漸行漸退,毫無辦法。
季行雲心亂如麻。
怎麼會這樣?
不過是脫隊留在太宇,就被當成大逆不道的罪人?
雖然氣極了,卻又不知該找誰出氣。
眼前的兩位嗎?不過是忠愛法天的武風士。
要殺了他們嗎?雖然使團還需要他們,而且也算朋友一場,可是讓他們回到法天,日後必有種種麻煩…
季行雲嘆了口氣,最後說道:「你們走吧。」
「什麼?」藍千的表情變得比看到下紅雨還驚訝。
「道不同不相為謀,我無意為害法天,你們何苦硬是加罪於我。」
仙緣吐了口血,惡聲威脅:「想加恩於我嗎?沒用的,你如再踏入法天,將是我等必誅之人。」
季行雲不回頭地走開,只留下一句無奈的話——
「那很好,我期待再入法天相遇之日。」
第七章道門之會
法天使團離去后,季行雲暫借旅社住一宿,整夜輾轉反側難以成眠,心裡總是想著藍千與仙緣在臨行時的所作所為。
他能明白世上有許許多多不同的人,也就會有各式各樣的想法。
有忠義愛能為國捐軀在所不惜之人,也有貪生怕死只求苟且偷生的人,有追求精神成長探求哲理玄道之輩,也有物質重於一切汲汲營營之輩,有一百種人就會有一百種不同的想法與一百種價值觀。
他明白藍千與仙緣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法天的利益,但是卻無法接受他們竟然以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而要取他的性命。
難道兩位堂堂的武風士所擁有的胸襟竟是如此狹小,容不下別人走向任何其他的岔路?一有偏離他們所謂的正途就得加以抹殺嗎?
別說季行雲還沒作出危害法天利益的事情,就是有,難道這半年來共同旅行都沒建立起一絲絲的友情,臨走之際還特別出動進行誅殺,並且使用有違武議團風骨的卑鄙伎倆?
難道為法天排除異己真的有這麼重要,可以讓他們拋棄武風士的自尊只求達成目的?
雖然目前身處於太宇,藍千他們不會再來找麻煩,可是幾年後還是會回到法天拜訪故友,到時候真的得成為法天的敵人嗎?
季行雲想到如果武議團真的把他當成敵人,那法天還怎麼待?不是怕有人找上門來,而是碰上南郡那些老朋友、那些曾經給他們添過許多麻煩的朋友,要是遇上了他們這架怎麼打?總不能為了自保而下重手。
碰上預備士到還好,像是雷天、凜凊甚至是大姐頭、雷震也被派出來,想要全身而退絕不簡單,難不成為了自保真的得對他們下重手?
苦思一夜,沒有解答。
不知不覺中,清早鳥啼聲起,陽光已然照入房內。
天即明,再賴在床上休息也不合季行雲的個性,煩惱無解只好嘆了口氣就起身盥洗。
在盥洗的同時,樓下傳來陣陣的香氣。
因為昨日的事情讓他難以下咽,加上一夜難眠,肚子早已鬧起空城計。隨著香味的傳來讓他漸漸把思緒轉到早餐上,無形中轉移了注意力,心情也才好些。
匆匆忙忙地洗完臉,收起武議團的衣服,身上穿的是在當地買的衣物,季行雲忙跑往樓下,就急著對找老闆點餐。
沒過多久,一道又一道香氣迷人的餐點就擺到他的眼前。
煩惱過後,肚子變得特別飢餓,也不顧形象就像大熊一樣地大吃特吃。
「一大早食慾就這麼好啊?季兄弟真看不出來,你個子這麼小食量倒像是正在發育中的青少年。」
「嗚嗚嗚…嗚嗚嗚嗚(是你啊,翔明武士),啊…嗚…」
塞滿東西的嘴巴,一回話卻讓季行雲給噎著了。
朝翔明看著季行雲臉色突然變得蒼白,嘴巴張得大大的,還像上了陸地的金魚那樣一開一闔,搞不清楚他是怎麼了。
「你怎麼了?沒事吧?」
「嗚…」
「你怎麼了?是食物中毒了嗎?」朝翔明緊張地看著季行雲。
「…嗚…咳、咳咳、咳!」
很辛苦地運氣把食物由咽喉推入胃中,呼吸道一暢通,馬上劇烈地咳了起來。
「…你還好吧?」一面輕撫季行雲的背,朝翔明一面擔心地問著。
「呼…好險,得救了。」
見到季行雲血色漸漸恢復,朝翔明才鬆了口氣。可是沒一會他又關心地問道:「季兄弟,你真的沒事嗎?」
「沒事、沒事,我只是噎著了。好險,要是就這麼窒息而死,那可成了天大的笑話。」
「呼…原來是噎著了。不過,你的臉色差極了,依我來看這卻是勞心過度的癥狀。奇怪,你不是已經脫離法天的使團,怎麼還有事情可以讓你操煩?還是說我推薦的這間旅館不好,讓你不得安寢?」
看到朝翔明一臉內疚的樣子,季行雲急忙搶道:「沒這回事,這裡真的是間好旅館,地方清靜,老闆又好,而且食物更是好吃,怎麼會不習慣,是我自己在想事情才沒睡好,你別多慮了。」
「好吧,你要有困難可以隨時找我。」
朝翔明的好心讓季行雲想到了白任,出外果真是要靠朋友,尤其是像這樣古道熱腸的朋友。雖然這兩人的個性大不相同,但是卻都在他們身上找到相同的味道——真正為朋友著想,關心別人的溫暖氣味。
「我的樣子真的這麼難看嗎?」
「是啊,活像個殭屍。前兩天還好好的,怎麼,跟使團的人鬧翻了嗎?」
「才…才不是!」
季行雲急著否認道:「雖然大多數的預備士都不希望我留在這裡,可是最後依然理性地的與我告別,怎麼會鬧翻了!」
不善說謊的季行雲,現在的態度分明就是表現出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
雖然他不算是說謊,但是也沒說出全部的事實,至少出問題的不是預備士,而是高出數階的武風士。
「是嗎…」
「當、當然!」
朝翔明質疑的能度讓他心虛了。
「唉、你也別撐了,好好的一個姑娘哭成那樣,還說大話,我說啊,男兒志在四方,你想留在這向道師求道也許是好事,但是也不能不顧及女友的心情。像那樣的一位佳人,你不會覺得可惜嗎?要是有那樣的情人,是我,絕對會拋下一切守在她身邊。」
「女友?情人?」季行雲先是楞了下,疑道眠月小姐哪時候跑到這裡了?又怎麼讓他看見她在流淚?
「你要知道,讓女孩子哭泣的人是沒有資格成為一位優秀的武士。」
「啊!」
「怎麼了?」
發現朝翔明誤會了,后羽與他根本不是那一回事。又想到那前兩天雷珍把他拉到一旁聊天之後,朝翔明就多次暗示他該珍惜目前所擁有的,得再三考慮才脫離使團留在這磨練。那時季行雲還以為朝翔明只是希望他不要作出錯誤的決定以免事後反悔,原來是雷珍那廝在他耳後說了一堆有的沒的。
「沒、沒什麼啦,不過我並不擔心與她分離會有任何問題產生。」
朝翔明搖搖嘆道:「你還真有信心,分離兩地的戀愛可不只是心的距離。」
季行雲抓抓頭髮,看樣子雷珍他們灌輸的東西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化解,再談相同的話題只會增加誤會,於是話鋒一轉,便問道:「反正一切隨緣,倒是你這麼早就來探望小弟,是有什麼事嗎?」
「啊!真是的,顧著閑聊把正事都給忘了,快點把東西吃一吃好上路!」
「要去哪,有什麼重要的事?」
朝翔明興奮地說道:「當然!道子、散人三年一度的聚會正好給你碰上了,雖然不一定能夠參加,可是去了總有機會,要能聽聽道士們群聚論道、談道、辯道夕死可以!」
「有這等事!」
季行雲黯淡的目光中再發出閃耀的光芒,馬上發揮秋風掃落葉的能力快速地將桌上的東西入腹,急著催促朝翔明快點上路。
平常太宇的街道很少會有壅塞的狀況出現,不過今天在上清道子的住宅前卻是車水馬龍人馬雜沓。
當朝翔明領著季行雲到來時,光要進入房內就得突破層層重重的人牆,讓兩人打消上樓拜會道師的念頭。
在路上朝翔明已經為季行雲解釋過,這個三年一次的道家盛會不但是有道之士們互相印證彼此所學、交換心得的聚會,同時也是鑒定道士門下的道童、修行略有成的學士,以及自修的居士們是否能夠成為正式的道子、散人的集會。
因此對自己有信心的修道人都會聚集到所知的道子、散人之處,希望能有機會參與那個盛會,當然就算自知沒有成為道士的能力,也會希望藉由這個機會多接觸道門。
「這些人都是要參加道士集會的人嗎?」
看到這裡擁擠得水泄不通、眼見上清道子的住屋幾乎被人山人海給淹沒的情況,季行雲實在很難想象那位不喜歡熱鬧、討厭被凡世俗事所打攪的道子會有什麼反應。
「應該說是想要參加的人…」
「想要參加的人?」
「沒錯。你以為有道之士的集會是一般人想參加就參加嗎?當然得經過適當的篩選,這些人中最後能跟著道師與會的恐怕不到數名,甚至沒人能有這個榮幸。」
「原來如此…」
過沒多久,在眾人的期待下,上清道子終於露面了,他打開二樓的木窗站到窗邊,整個人精神奕奕神采飛揚,與季行雲所想的完全不同。
上清道子目光快速地掃過一圈,看他的幾名弟子都已來到,而且個個都是精神抖擻信心十足的樣子,讓他也期待著今天能有位弟子能繼承他的衣缽,好接理這棟道子相傳的房舍,省去照顧這棟房子的麻煩工作。
目光一轉同時也看到了斐真武士與滌心學士兩人,帶著九王子殿下,亦在人群之中,接著又見朝翔明把季行雲也帶來,心情馬上變得不痛快。
不過他馬上又笑了,心道:「來了就來了,反正帶著王子,斐真有了負擔,恐怕就沒能與會了,至於朝翔明與季行雲,想來是沒有能力參加這次的集會。」
上清道子一出現,目光所至,群眾即刻安靜無語,個個誠心仰望。
「很高興見到各位居士,三年一度有生面孔也有熟面孔。雖然在下很希望能將大道與諸位分享,但是很遺憾機會卻只能給與少數的有緣人,雖然無奈,但是身為道子的我必須小心謹慎地挑選人才,只是在下對各位的認識也是有限,所以這一次在下也不設下任何限制,只要任何人能跟著在下到達會場,就能夠參加今年的聚會。」
話語一出,場下即刻議論紛紛,然而眼尖的人卻注意到上清道子已經揚起了真氣。
他驟然飛跳出窗,速度極快地離開房子!
這時眾人才明白上清道子的意思,同時群起而追。
季行雲當然也追了上去,上清道子離開的方向正好與他來到的方向相反,讓前方擋了緊密的人牆,眼見即將追丟,身旁的朝翔明罵道:「可惡!跑不快的人卻專門喜歡擋路!」
季行雲卻是笑道:「路是人自己找出來的!」
說完,他純熟地攀躍,登上屋頂,毫無阻礙地直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