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戰場夜談

入夜。

飛龍坐在營帳不遠處的一座山上，看著營帳里的燈火和對面山上點點的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吹過來一陣風，飛龍抬起手擋了一下風喃喃的說，「起風了。」

白落音作為隨行的醫者也是一直都在跟著飛龍，現在看飛龍過了好久都沒有回到營帳休息也就出來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白落音著了一會兒才在山上找到了飛龍，月光下，身穿戰袍和披風的飛龍，只看得到一個黑色的剪影，正對著光芒。

「小幽。」

白落音輕輕喊了一聲然後就走過去，費勁的爬上去然後站在飛龍面前。

飛龍正靠著山石呢看見白落音也就笑著問，「怎麼出來了，坐下。」

白落音坐到飛龍旁邊抱著自己又說，「沒什麼，看你好長時間都沒有回去也就追出來看看你。」

飛龍也沒有多想只是隨口說，「我能有什麼事，放心吧。」

白落音嗯了一聲沒說話。

飛龍看白落音好長時間都沒有說話就偏頭看了一眼感覺到白落音情緒不對也就開口問，「阿音怎麼了？」

白落音嘟著嘴搖搖頭，「沒事。」

「你這不像沒事的樣子啊，怎麼了？」

飛龍知道白落音的脾氣也就繼續追問，「有什麼不能跟我說的。」

白落音用手去划著地面然後說，「阿娘知道阿然離世了，倒是沒有哭，就是一夜之間白了不少的頭髮然後親自把阿然的屍身火化了送到了九天殿。」

飛龍也坐起來，輕輕的說，「葯娘只是把難過憋在了心裡吧。」

「是啊，阿娘含著淚完成了阿然的最後一個願望但是到底都沒有哭出來。」

白落音把一塊小石頭扔下去，又在扒拉著另一塊。

飛龍一直有個事想跟白落音說也就現在說，「阿音，過幾天你就回華宮吧。」

白落音手上動作停了一下悶聲悶氣的問，「為什麼？」

飛龍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是說，「這裡太危險了，你不該來。」

白落音咬了一下嘴唇反駁說，「那你該來嗎？」

飛龍沒想到白落音回這麼說，一時之間也沒了話，「阿音，你怎麼……」

「小幽，我除了阿娘就只剩下你了，別嚇我好嗎？」

白落音轉頭看著飛龍，眼角泛紅。

飛龍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白落音的話，過了好半天才喃喃的說，「君不見，血染青海遍地白骨，君不見，暗夜暮雨幽冥磷火，揪心扉，無能為，不知何日魂歸，葬於無垠之巔，空守經年，盼不歸你一回眸。」

遠處適時的吹起了大風，從遠處到了眼前，風裡夾雜著哭喊的聲音，痛苦的哀嚎，血腥的氣味，燒焦的煙塵，還有死亡的氣息和殘破的希望。

飛龍深吸了一口氣，「阿音，我的命就是戰鬥，你的命是懸壺濟世，這是當初我們說好的。」

白落音搖搖頭，沒有說話。

飛龍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勸白落音，就乾脆看著月亮不說話了。

「其實，今天白天你和宮主的話我都聽見了，我也知道你們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但是到我這我真的接受不了。」

白落音沒有看飛龍，只是自言自語的說，「我一直以為你和宮主都是神一樣的存在，不會死不會受傷，但是說實話，在聽到你們的話之後我突然怕了。」

「我知道你們會受傷，會死，會被後代代替，會離開我，我怕了。」

白落音不知道該在呢么描述現在的感覺，她知道華宮的職位會隨著時間的更迭換上另一批人，宮主已經老了，飛龍也遍身傷痕。

這場大戰就是一個導火線罷了，只怕之後無論是什麼樣的結局，這一批人都會被幻境所淘汰，到時候熟悉的人只剩下了自己。

飛龍知道白落音在害怕，也知道她到底在害怕什麼就嘆了一口氣摟住了她。

飛龍想了想說，「阿音，我們都做好了面對死亡的準備，也做好了卸任的準備，但是你不能，你還要帶著這新一批的人走向成長。」

白落音聞著飛龍身上讓人安心的味道躁動的心安靜了下來，「小幽，無論怎麼樣，這場戰爭的結局是不是都要你成為帝龍。」

「或許吧。」

飛龍清楚自己的結局要麼和帝龍的本體結合要麼也就是死了吧。

白落音摘下飛龍的手套，半個手掌已經變成了獸爪。

白落音摸了一下飛龍手上陌生的質感，搖搖頭，「太快了，這樣下去，兩三個月就該結束了。」

飛龍也看著自己的手說，「化龍的過程從來都不舒服，面臨的是死亡和重生，兩者只有一個結局。」

白落音喃喃的說，「小幽，我在想，你到底是成為帝龍好，還是進入下一世輪迴好呢？」

飛龍頓了一下認真的說，「成為帝龍吧，替你們鋪平以後所有的路，如果進入了輪迴，就再也遇不到你們了。」

「誰知道你上一世是不是也是這麼說的，或者這已經是下一世，我們都不知道現在的這一刻到底是瞬間還是永恆，我是不是我，你是不是你，我們變了還是沒變，我們是這一世的人還是上一世呢？」

白落音的話毫無邏輯，甚至反反覆復就是那幾個意思，飛龍沒有多想，也沒有少想就是那麼坐著。

過了好一會兒飛龍掏出塤吹了起來。

白落音坐在旁邊用手撐著臉聽著。

記得上一次聽見這個聲音還是在華宮擂賽的時候，那個時候飛龍面臨著還剩下不到幾個月的壽命，在無奈與絕望的時候吹了這首曲子。

今天，在這個遍體鱗傷，滿是骸骨的地方又吹響了這首曲子，比起上一次好像也是一樣絕望無奈的境地。

「我著戎裝守山河，匹馬也從敵軍過，血染歌，葬死合，誰人會記得，一壺濁酒伴金戈，城門斑駁白骨錯，秋葉落，心般若，江湖且不諾，醉里嘆，燭光影無人還，路漫漫，別後再不相見……」

白落音唱著飛龍曾經給清雲唱過的那首歌，希望這一天來的再晚一點吧。